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沃野袁木夏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七零,糙汉老公娇娇妻苏沃野袁木夏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泡泡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六月初,麦子全部收完。太阳才冒花,胜利农场子弟学校的学生们已经在老师的带领下,走进麦田拾麦穗,为每年一次的颗粒归仓行动贡献力量。学生们提着竹篮,踩着一寸两寸的麦茬,打闹追逐,玩是主要的,干活是捎带的,欢声笑语惊飞了觅食的麻雀。袁木夏漫无目的的走在高出麦地一丈来高的公路上,越听越烦。每年麦子收割前,负责生产的副场长都会一连十天召开动员大会,家属都被临时召集起来。到时候收割机在前,家属们跟在后面。人工收割的山坡地洼也安排了人手。麦子运回场院。地里根本没剩几根麦穗。实在不明白走形式主义干什么,稍稍给鸟雀们留点怎么了。自然界谁都的活吧。她跳过路边的树坑,下了坡。公路的另一边是一片片玉米高粱地,半人高了,土壅了肥上了,草也锄了。行间插种的西葫...
《重生七零,糙汉老公娇娇妻苏沃野袁木夏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六月初,麦子全部收完。
太阳才冒花,胜利农场子弟学校的学生们已经在老师的带领下,走进麦田拾麦穗,为每年一次的颗粒归仓行动贡献力量。
学生们提着竹篮,踩着一寸两寸的麦茬,打闹追逐,玩是主要的,干活是捎带的,欢声笑语惊飞了觅食的麻雀。
袁木夏漫无目的的走在高出麦地一丈来高的公路上,越听越烦。
每年麦子收割前,负责生产的副场长都会一连十天召开动员大会,家属都被临时召集起来。
到时候收割机在前,家属们跟在后面。
人工收割的山坡地洼也安排了人手。
麦子运回场院。
地里根本没剩几根麦穗。
实在不明白走形式主义干什么,稍稍给鸟雀们留点怎么了。
自然界谁都的活吧。
她跳过路边的树坑,下了坡。
公路的另一边是一片片玉米高粱地,半人高了,土壅了肥上了,草也锄了。
行间插种的西葫芦白芸豆都长的郁郁葱葱。
只隔了一条公路,这边一个人都没有。
袁木夏沿着田梗横竖转了几块田,不知不觉到了山脚下小溪旁。
小溪岸被人走出了一条小路
青翠的玉米高粱长势良好,山上大片大片的山丹花开的正艳。
铺着青草点缀着野花的小路一直通向远方。
生命不屈的绿色,肆意绽放的绚烂,驱赶了袁木夏内心的苍凉,点燃了压抑四年的的情感!
其实六六年之前,她也算个文艺青年,父母都是建国前大学生,家中有很多藏书。
她小学就读完了家里收藏的古今中外所有书籍,作文经常被抄写在学校黑板报上,还代表学校参加市里比赛,得过名次。
她的理想是当个作家。
只是眼看就要高中毕业了,忽然学校放假,高考停止。
她书读得多,有自己的想法。
待在家里除了做饭,又将藏书读了两遍,认真做了笔记,祖传的医术都看完了。
就赶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潮。
她的父母都是A市解放机械厂的厂医,姐姐已经进厂当了工人,哥哥高中毕业厂里待业。
当时政策规定,家里孩子必须有一个上山下乡当知青。
姐姐已经三年学徒期满,成了正式职工,哥哥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当然只有她去了。
青春年华,能去广阔天地投入伟大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热潮,不在家里吃闲饭,她热血沸腾,激情澎湃。
知青办主任是爸爸的老同学,暗中照顾,将她分配到了西北山区胜利农场,成了农场第一批知青。
爸爸的老同学说:农场跟农村不一样,虽然种地,但有工资有口粮,跟厂里的工人一样。
可是很快,她发现。
农场的工人跟工厂工人完全不一样。
农场不只是种地,还农林牧副全面发展,除了种地,还有林业,畜牧,编织类的副业,晚上还得学语录,开忆苦思甜会,批斗会,汇报思想会。
工作量比隔壁公社社员还大。
当年他们这批知青三十人,都来自各大城市,有初中毕业的,高中毕毕业的,还有她这样没毕业的。
最大的二十岁,最小的十六岁,都没干过农活,有人都没洗过衣服生过火做过饭。
刚开始男知青还有保护女知青的意愿,大的也照顾小的。
农场领导职工也比较关照。
没多久,大家都发现,种地不是说起来看起来那么简单。
只挖了几天地,手上就全是血泡,脚也被扎伤了。
撒种除草上肥收割碾场,都是体力加技术的活儿。
他们没有体力更没技术。
植树护林放牧编织都不好干。
场里倒是有轻松活儿,轮不到他们。
渐渐地,男知青开始磨洋工,抱怨,女知青哭啼啼,有厉害的敢罢工,跟领导对着干。
领导工人觉得他们不是来投入建设的,是来享受的的,干不了活,还个个少爷小姐脾气,也不照顾了。
还会适当的针对打压。
大食堂的饭也不好吃,缺油少盐不说,等他们洗洗手,去迟了,就只剩下汤汤水水。
后来他们收工都不洗手换衣服,直接去食堂,还总是赶不上趟。
住的更差,男的三人一间十平米,女的两人一间八平米,屋子土木搭建,四面漏风,冬天冻死,夏天被虫子咬死。
自个都顾不了自个。
都后悔了。
只是不是谁说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都忍着捱着。
暗中想各种办法回城。
几年间也走了几个,补了几个。
袁木夏当知青的第三个月,就下决心一定要回城。
她很努力的工作,脏活累活抢着干,哪怕是雷声大雨点小,十分力的活只用三分,效率只有别人的一半。
知青之间吵吵闹闹,知青和农场职工之间的矛盾,她从不参与。
有男知青对她表示好感,农场的男职工也有看上她的,一概装作不知。
知青工资每月有十五块。
她都尽量省着,把钱存起来。
久而久之,女知青说她假清高,男知青说她假正经,农场职工们说她资产阶级思想严重,表里不一,工作敷衍,虚荣心强,看不起劳动人民。
室友说她是吝啬鬼,守财奴,两面人。
她都装作听不见。
坚持了整整四年,攒了一个月的假,三百巨款。
就为回家看父母能不能找关系把她弄回去,他们一直说在想办法。
可回到久违的城市,见到日思夜想的家人,却发现城市已经不是记忆中的城市,爸妈也不是以前的爸妈。
哥哥姐姐,已经开始排斥她。
年初,解放机械厂改善职工居住条件,新建了家属院,根据职工个人家庭情况,重新调整了住房,分给家里一个小独院。
拥有独门独院,是除了厂里几位主要领导,最好的居住条件了。
比以前住大杂院,只有一间半屋子,哥哥只能住厨房好了很多、
之所以能被分配这样一个院子,除了爸妈双职工,主要是哥哥袁慕秋在同厂长的女儿金花处对象。
金花矮小黑胖,小时候寄养在农村,十二岁才回城上学,小学毕业就进厂当了工人,一眼看上了袁慕秋。
袁慕秋高中毕业,书卷气很浓,当年高考只差了两份,根本没看上厂长的女儿。
因为厂长许诺换房子,还许诺以后让他进医疗室子承父业,才同意。
现在金花基本已经住进了袁家,一间大屋准备给他们做新房。
爸妈住了一间。
还有一间给两个女儿。
但姐姐袁慕春也谈了对象。
小伙子姓高。
小高家不在城里,住的是四个人的宿舍,吃食堂,很不方便。
便天天在袁家混吃混喝,他脚勤腿快,虽然小里小气,却老实听话,
承包了家里所有的活儿。
袁木夏在家呆的地儿都没有了。
尤其是晚上,爸妈睡得早,姐姐的对象总是半夜才离开,哥哥和金花也早早关门卿卿我我。
她只能去外面徘徊。
以前的同学,小时候的玩伴,除了几个她这样的知青,都进厂工作了,没有正式安排的,也在厂里待业,还有结了婚的,没人有闲工夫搭理她。
只住了几天,姐姐觉得她碍事,言来语气的呛她,摔碟子拌碗的嫌弃她。
哥哥也认为她沾染上了乡村习俗,做的饭菜油少水多没味道,饭前便后洗手不标准,当着金花的面,总是对她翻白眼。
爸妈本来就喜欢姐姐,偏着哥哥,看出来了,也不说话。
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一个月的探亲假,她硬凑合着住了十天,加上来回路上,提前半个月回到了农场。
面对别人的询问,她只说回来有事。
什么事,她没说。
只有她知道
这次回家她的思想完全变了。
显然回城遥遥无期。
家也不是她的港湾了。
忽然很想有属于自己的家,有私人空间。
唯一的办法就是结婚。
结婚的先有个对象。
她有两个备胎。
一个是默默关心她的知青窦解放,一个是支援大西北大夫夫妻的儿子王援西。
窦解放和她来自同一个城市,家里兄弟姐妹多,四年只回家一次,遭遇基本同她一样,回城的希望不大。
这几年对她很照顾,苦了自己累了自己,也帮她干活,有口好吃的也偷偷塞给她,虽然她一直揣着着明白装糊涂,心里明白。
王援西的父母都是场卫生院的大夫,他在药房抓药。
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大夫家前些日子还托人偷偷问过她的意思。
她含含糊糊的没给准话。
上午的太阳暖暖地照着,踩着闲花野草,身边小溪哗哗的流淌,不时有蜻蜓在眼前飞过,两只悠闲自在的锦鸡在散步。
一只老鹰在云中穿梭,忽然像架滑翔机俯冲直下,抓住了一只兔子,又飞上了天空。
满目青山,玉米高粱沐浴着阳光。
山丹花肆意怒放。
一切都是书本里写都写不出的美好。
其实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最终决定选王援西,她的父母也是医务工作者,门当户对。
听说医生两口子在B市有房子,老人留的,现在他们会把假攒起来,每年回去一趟,住上半个月。
不能回城,未来婆家在城里有房子,也不错。
所以还有半个月的假期,可以去医院转转。
正好每月特殊日子肚子疼。
还好她多了心眼,没把钱全部交给妈妈。
正准备返回去医院,远远走来一个人。
顶着太阳的光辉。
她有点发愣。
取下头上柳枝编的凉帽,眯起眼睛,手遮着太阳。
看清楚来人,心都快飞出来了。
什么窦解放王援西。
这个才是上苍派下来拯救她的!
农场第一位场长,修建农场平整梯田的带头人。
现在退居二线的书记苏大同的儿子苏沃野。
十六岁跳入洪水中救人的少年英雄,当年全县高考第一名,直接被军校收走,现在某部队军官。
她四年前来农场,他奉命给民兵和军训的知青们当教官。
当时所有的女知青,农场没有结婚的女民兵眼里都只有他。
大家训练的格外认真,体质最弱女的她都坚持了下来。
苏沃野长得比电影里的正面人物还正面,眉毛浓厚,目光深邃坚定,体魄健硕挺拔,站直时顶天立地,卧倒时扭转乾坤。
只是短暂的十天训练,一句话都没说过,训练结束他就归队了,后来就再没见过!
一见钟情,怦然心动,无限憧憬的,也慢慢随之消失。
恍惚间
路边草丛钻出一条菜花蛇,袁木夏没多想,捡起根手指粗的树枝,咬紧嘴唇,稳准狠的压住了蛇身。
两尺长的蛇,被棍子死死的压住,拼命折叠扭动,身上的花色也被扭成各种形状,它昂起头吐着芯,三角眼闪着恶毒的光。
袁木夏的手都在颤抖。
看着苏沃野渐渐走近,光芒收拢,耀眼夺目。
提起裤管,死死踩着蛇尾,抬起树枝。
菜花蛇折身回头,对准她的小腿肚子就是一口。
啊......蛇......
袁木夏惨叫连连,脚使劲一歪,爬倒在路上。
树枝再次精准的压着蛇身,并保持在碰不到的距离。。
迎面走来的苏沃野已经四年没回家了,他提前下车,走在小时候经常走的小路上。
心情十分激动。
满脑子都是洪水中救起来的女孩杨红妆。
上军校前,杨红妆的妈妈带她来送行,女孩偷偷送给他一双鞋垫,一块手帕。
杨红妆是农场本地人。
当地风俗,未婚女子送男子鞋垫手帕,等于定情。
只不过新社会,不讲这个。
他当年年纪也小、
懵懵懂懂。
四年前回场当教官,杨红妆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有点像某个电影的女猪脚,健康圆润还带着英气。
是他喜欢的类型。
四年来,他每年都会收到两张杨红妆的照片,一次比一次好看。
最近的一次还上了点色。
虽然四年没见面,他心里已经将他当成未婚妻了。
杨红妆全家都在农场,一个哥哥已经结婚,姐姐妹妹都出嫁了。
她也在卫生院上班。
二十多岁的大姑娘。
不能再让她等了。
苏沃野这次回来是执行重要任务。
顺便探亲,他想把婚事定了。
最好年底能结婚。
想到年底结婚,苏沃野脑子眼睛里全是杨红妆山丹花般的脸庞。
没看见路上的袁木夏。
听到惨叫和哀嚎。
习惯性先向前跑,才看见倒在路上的女子,加快了脚步。
到了袁木夏身边,正好看到菜花蛇的细尾巴蜿蜒钻进了路边的草丛。
心里咯噔一下。
农场山连山,谷连谷,几天都走不出去,毒蛇和虫子一样多,每年都有被毒蛇咬伤死亡的人。
所以大家出门都特别注意,尤其是人少草多的地方,都得拿根棍子,打草惊蛇。
农场生活的人都有基本常识,细尾巴颜色鲜艳的蛇,是毒蛇。
“同志......”
他没迟疑,半跪在地上,急切询问。
年轻的身上洋溢出男人最原始的味道,眼里闪着炽热的光。
袁木夏心慌意乱,不敢直视,脸憋得通红,血都快从皮肤上渗出来了。
颤抖着指着小腿肚子被蛇咬过的地方,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的小腿肚子上有两个细小的牙印,脚踝肿了,半个脚面馒头似的。
真被毒蛇咬了!
苏沃野顾不得多想,还记得急救知识,先拽出手帕紧扎她的小腿,抱起她就跑。
穿过玉米地,高粱地,上了土坡,跨过路边的树坑,到了公路。
没有汽车过来,也没拖拉机,自行车都没有,他只能抱着人飞快的跑。
老师同学还在拾麦穗,地里有人干活。
马路上忽然冲上一个人,跑的带起尘土,都看了过来。
拔草的女知青林梅梅扔下手里的草,擦着头上的汗,急急忙忙的爬上土坡,跟在后面,边跑边问:“木夏,怎么了怎么了?”
她跟袁木夏一个宿舍,认出了她穿的红平绒布鞋。
第一次如此贴近一个男人,闻着汗渍渍的味道,感受到强有力的心跳,袁木夏将脸从宽阔的胸怀中抬起来,看到了抖动的坚毅抖动的下巴,脑子一片空白,嘴唇蠕动。
说不出话来。
肯定是对象!
林梅梅来的迟了半年,听说过苏沃野的传说,不认识人。
窃喜。
她喜欢窦解放,窦解放喜欢袁木夏。
她很最讨厌她都看出来了,袁木夏却似乎根本不知道,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装清纯,对窦解放的态度暧昧不清,骗傻小子白出力白花钱。。
为此背后没少说她的坏话。
袁木夏有对象。
那不就是靠着一个,还吊着一个
脚踩两只船么!
得给她揭穿了。
苏沃野体力非常好,一路飞奔,都不换手不休息。
到场部,正是下班时间。
场部和直属机关的工作人员不少,都从马路面对面几个大门涌了出来。
下班进行曲咱们工人有力量还没放完,马路上全是人。
看着飞奔而来的苏沃野
纷纷让开一条道。
苏沃野的爸爸苏大同,母亲李竹雅也在人群中。
都看懵了。
儿子回来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儿子怀中抱个姑娘跑得这么快,怎么了?
等儿子跑过,也跟在后面跑。
很多人也都跟着。
进了卫生院,苏沃野将人放在大夫检查用的病床上,急切的跟大夫介绍情况。
女大夫正是王援西的妈妈金大夫,检查完。
坐下来拿来处方单,慢悠悠的说:“开点跌打丸,回去休息几天就好了。”
没中毒?
苏沃野:“大夫同志,我亲眼看见一条蛇钻进了草丛,细尾巴的,颜色很艳,她的脚肿了,腿上还有牙印。”
钻进了草丛,那肯定不是公路了!
围观群众明亮的眼睛都看向苏沃野。
金大夫解释:“没有中毒的迹象,腿上的牙印也比较轻,不是毒蛇,脚踝肿是崴了。”
“没伤着骨头。”
大姑娘家家,去草丛
还被男人抱回来?
金大夫暗自庆幸,还好没促成儿子和袁木夏的婚事。
想不到这姑娘看似老实胆小,其实思想不纯洁。
藏的挺深啊。
果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没有中毒,脚肿是脚踝拐了?
苏㓇野有点发愣,疑惑的看着满脸绯红,还躺在检查床上,傻傻盯着他的袁木夏。
目光交织就有劫后余生,深情对望的味道。
“你们两个,是,是一对吧”林梅梅的眼神散发着八卦的光:“怪不得木夏提前半月回来,谁问都不说,怪不得今儿个要去幸福山下......”
林梅梅,知青都叫她林妹妹,个矮体胖,嗓门大,脸上的表情还挺丰富。
幸福山,下?
幸福山山体青悠悠,山下溪水秀潺潺。
现在山上载满了松柏,已经平出了两层,埋了几十个人了,妥妥农场的公墓了。
谁没事去那里?
“你们两个......真......”
苏书记,李会计面面相觑。
儿子二十六了,上军校到现在,忙忙碌碌顾不了个人问题。
农场这么大的小伙子,能结婚的都结了,结不了的,就是条件实在太差的了。
但他们都不着急。
他们知道儿子同李红妆的事。
李红妆经常来家里,姑娘农场工人,长得好看,手脚勤快,也很要求进步,不错,。
两人就等着他们结婚,抱孙子呢。
可,怎么回事呢?
“哦,我说对了吧,木夏提前回来,是因为谈了对象,今天是去接对象的!两人约好的!”
林梅梅见大家都好奇,说的神秘兮兮,眼神狡黠语气八卦,声音很大。
闻讯赶来的知青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真是这样!
要不然袁木夏四年没回家,才攒了一个月假。
她天天想家,怎能提前回来。
还提前那么多天。
窦解放狠狠地瞪着羞答答的袁木夏!
没看出来.真没看出来,平时柔弱的一桶水都提不动,楚楚可怜到他总想为她做点什么,总想保护她,现在看来她一点都不可怜。
他才可怜!
四年来,袁木夏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他干,她要回城探亲,他给她扯了最贵的的确良,请农场的裁缝做了条裙子。
一个月的工资啊。
她走了,他天天惦记,她提前回来,他很激动,又花了半个月的工资买了饼干,面包,还去公社赶了集,买了一只烧鸡。
她都欣然接受了。
可,都已经谈了对象,凭什么花他的钱,接受他的情,他自己都舍不得,给父母都舍不得。
窦解放怒气冲冲地的走了。
林梅梅忙追了上去。
值班的李红妆也来了,一双大眼睛含着泪水,不敢相信的盯着苏沃野、
苏沃野想解释。
可平时很少跟女同志打交道,看着满脸绯红的袁木夏。
只说出一句:
“你,你说呀!”
袁木夏就是不说,起身坐在病床沿,低眉垂目,羞羞答答。
一副默认的幸福样子。
苏沃野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眼睛都直了,快喷出血来了。
两人都不说话。
医务室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
李红妆双目含泪,咬着嘴唇。
知青队最柔弱的女知青,其实是个狐狸精!
苏沃野也是。
看起来一身正气,竟然骗她。
“你们,不要脸......”
李红妆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差点撞到了门口的年轻军官,苏沃野的搭档,政委江黎明。
江黎明同苏沃野要共同完成重要任务,得在农场待十天半个月的。
苏沃野提前下车,他先来登了招待所。
出来就看见苏沃野抱着人进了医院
他们的任务是保密的,苏沃野可以说探亲,他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苏沃野说过他在农场有对象,。
已经几年没见面了。
这次回来就是想把婚事定了,早点结婚。
提前下车,不走大路走小路,抱着回来,着急成那样。
肯定就是了。
马上拍手道:“我是苏沃野的战友,这次来就是为了苏沃野同志的婚事,我们首长很关心,我看你们就把事办了吧,办完了婚事我好回去交差。”
商量好的理由都不如这个。
部队纪律严明,尤其是对作风问题看的十分重。
都抱了人家姑娘了,还等什么。
“江......政委......不是你看到的样子......”
苏沃野的辩解有点苍白。
他有点懊恼的看着袁木夏,希望她能说明白。
夏木夏始终眼观鼻鼻观心,精致的小脸红的比上了胭脂还可爱。
苏大同,李雅竹习惯性的面面相觑。
苏大同无可奈何的低下头。
他作为资深军人,做了的事绝对要承担要负责。
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马上表态
“说的对,小袁,问问你的父母吧!”
袁木夏娇羞的点了点头。
当下用医院的电话打了个长途,打到了父亲单位传达室,接电话的是父亲,母亲也在身边。
父母没有表示出任何的反对,只是说会给她寄十块钱购买嫁妆。
表明家里没人来参加婚礼!
苏书记当场拍板,六天后举行婚礼!
李竹雅不同意,可,也只能夫唱妇随。
结婚?
苏沃野彻底愣了,傻了!
可苏㓇野从小就崇拜父亲,长这么大从没产生过违抗父亲的意愿,就算心里不满意,嘴上不敢说。
父亲的权威是碾压式的。
而且......还,不能说。
袁木夏父母10块钱的嫁妆钱还没寄过来,婚礼就举行了。
新房就在苏沃野家。
只是苏沃野的母亲李会计心里实在不舒服,说不想跟儿子儿媳一起住,找人用砖头将院子砌了一道墙,隔出去一间屋子一个院子。
结婚当天,客人还没走,苏㓇野走了。
夕阳西下,场部大喇叭又响起了铿锵有力的咱们工人有力量。
“小袁,等人啊,班车还没来么?”
“木夏,班车估计不来了,等不住就先回去吧。”
“袁知青,慢慢等啊!”
袁木夏站在场部对面只插了个木牌的候车处,不停的打招呼。
看着两面山上升起的袅袅炊烟。
打闹的孩童,渲闹的声音,内心无比的纠结和无奈。
一个月前,她还是国家中医学院的研究员,利用星期天去山里采药,刚爬上山,就乌云密布,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暴雨跟黄豆似的噼里啪啦,躲都躲不急,一脚踏空滚下了山崖。
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在什么年代都出类拔萃的男人的脸。
不属于她的记忆也随之着强烈的疼痛感蜂涌而出。
她,竟然穿越成嫁给了兵哥哥的女知青。
新婚当天,新郎走了。
十天后才回来,只留下一句话:离婚,要回部队开证明!
那天雨下得挺大,
他走了,她去追。
人没追上,滑下了坡,头磕到了石头。、
兵哥哥不顾她头上流着血,坚定的走了。
她挣扎着爬回去,处理了伤口,第二天在朋友的陪伴下去卫生院打了破伤风,自己配了药,在家休息。
她不是知青袁木夏,当然不会委屈自己凑合一桩不合适的婚姻。
没过多的考虑,就给苏沃野写了信,约他早点回来谈离婚的事。
苏㓇野半个月才回信说今天回来,简单地说部队知道了他的情况,已经开了介绍信,同意他们离婚。
既然这样,早离早解脱!
苏木夏的离婚证明好开,找妇女主任就行,但是得苏沃野一起。
可怜原主搭上了一条命。
多少有点唏嘘。
今天班车显然是晚到了。
胜利农场属于灵西县管辖。
苏沃野所在部队营房就在灵西县十里铺。
每天唯一一趟,县城返回农场的班车四点到达,
山路不好走,班车晚点是经常的,准时准点才是偶然的。
袁木夏一点都不意外。
反正这事确实是苏木夏做的不地道。
只是今儿这证明是开不成了。
闲着也是闲着,等呗。
快七点了,也许车坏了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
袁木夏准备回去,明天再说。
忽然远远一声鸣笛,眼睛所能看到的公路尽头扬起了尘土,一辆红色的圆头大轿车跌跌撞撞的从灰尘中冲了过来。
大家都闪到了一边,躲得远远的。
车子来了个急刹车,停下来,等了五分钟尘土落下,门才打开。
年轻的售票员从窗户伸出头,利索的检票,大声指挥乘客遵守纪律。
苏沃野最后一个下车,提着一个黄色提包,肩上还背着一个挎包。
看到苏㓇野的第一眼,苏木夏明白了原主为什么突破底线要嫁给他。
男人就是雕刻出来的硬汉,行走的荷尔蒙,看一眼就会让人产生安全感,交付情感的人。
不要说没真正谈过恋爱的小知青,就是她,也怦然心动。
只是兵哥哥眼神太冷了,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冷就冷呗,反正也就一两天。
她上前,很自然的接过苏㓇野手里的小提包,问了句:
“回来啦?。”
尽量低头不看他的眼睛。
苏沃野眼皮跳了跳。
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领证那天,他问了她:明明两人没关系,为什么不说明情况。
女人就是低头,满脸绯红,什么话都不说,怎么问都不说。
领证时,盖章大姐问她是不是自愿的,她都只点头。
如果不是母亲说,他都以为她是哑巴。
结婚当天,他和政委去执行任务了,顺利完成任务回来,她还是不说话,就低眉顺目的,唯唯诺诺,像受气的小媳妇。
他是军人,光明磊落,有话直说,讨厌扭扭捏捏矫揉造作。
跟这样的女人多呆一会儿,都得累死。
本来他想撑过蜜月再说
当下说出了离婚的话,冒雨离开,
听到她追了出来,惨叫,转回去,看她满眼迷茫躺在泥地里,雨水模糊了她的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跟他误以为她被毒蛇咬了一模一样。
又是装无辜,博同情。
才决然离开,没理会没雨水冲淡的血。
他当天晚上住在招待所,第二天因为下雨,接他的车没来,班车也没通。
没听说她有事。
第三天才走的。
归队就向首长汇报了当时的情况,首长对他的遭遇也深感同情,政委也觉得很对不起他,便给他开了证明。
接到袁木夏的信,离婚证明已经开好了。
路上他都想好了,如果女人耍什么花招。
如果她说一套做一套,他不妨动点真格的。
他不是好被愚弄的。
他本来打算回来先住招待所的。
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儿子结婚不到一个月就离婚,很丢人!
的先斩后奏、
可女人今显然和半个月前不一样,答应离婚,也说话了。
还来接他,那么
回去先谈谈,好聚好散。
苏沃野松开手,目光凌厉,面无表情的穿过公路,拐上小路上坡。
袁木夏提着提包,屁颠屁颠的跟着,带着掩饰不住的奴相。
苏沃野轻捷的上了小坡。
路过家门也没进去,径直进了旁边新开的小门。
看到干净整洁的三米宽六米长的院子,晾衣服的铁丝上挂着的颜色鲜艳的花篮,有点发愣。
花显然是从地里移来,栽在编织的花篮里的,造型很雅致,开的很淡薄,比野生野长高大上了很多,似乎是人工的,又似乎是自然的。
还散发着泥土的芳香。
门窗上还贴着大红喜字,简陋的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小厨房,门外摆放着一口不大的水缸,盖着合适的木盖,水缸旁边倒扣着两只小木桶,立着一根扁担。
厨房门开着,小小的锅台铺着石板,只有一口锅,并排是一只风箱,不大的案板,案板下面的木板上摆放着几样蔬菜。
生活气息很浓也很精致。
苏沃野气消了一半。
一会儿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不能因为救死扶伤,做好事把自己给搭进去吧。
毕竟离婚,下一次就是二婚了!
进了新房门。
地扫得干干净净,床铺的整整齐齐,一张半新不旧的桌子,两把半新不旧的椅子,都是一尘不染。
前窗后窗的玻璃都擦得干干净净。
桌上有个小瓷盘,倒扣着两个茶缸子,四只玻璃杯,都很干净。
是有点资产阶级大小姐的矫情样子,但是他不讨厌。
母亲就爱干净,家里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他们姐弟三人的衣服也都干干净净,哪怕是补着补丁。
部队卫生也抓得很紧,个人卫生,集体卫生,宿舍卫生,都是天天检查。
本能的反感也减少了一些。
坐了下来。
袁木夏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
说:“饿坏了吧,车可是足足迟到了三个小时,你先喝口凉茶,我去做饭。”
苏沃野看着崭新的写着为人民服务的茶缸,应该是新婚贺礼,他用的是男人的图案,另一只女人的图案。
茶水清凉沁心,好喝。
不到半小时。
饭菜端上来了,凉拌小白菜,醋溜西葫芦,青椒炒肉丝,四只大馒头,标准粉的,青白色,麦香很浓。
还有两碗萝卜青菜汤,红白绿,汤是汤,菜是菜。
精致,简单,颜色搭配恰到好处。
比炊事班班长做的好。
苏沃野真饿了,
习惯性的洗了手,拿起馒头就吃,一口馒头一口菜,一连吃了三个馒头,喝了一碗汤。
袁木夏一个馒头还没吃完,三盘菜都完了。
心里挺高兴!
说是征服男人首先征服他的胃,男人看起来不好征服,征服胃道不难。
只是两人吃饭,他把菜全吃完了,没礼貌没规矩。
当然这些已经跟她没关系了。
她只想替原主弥补一下,。
她麻利的刷锅洗碗,天色渐黑。
进屋,挂在房顶中间的15瓦灯泡已经亮了。
苏沃野开门见山:
“说,为什么害我?”
害他?
如果这也叫害人,那也只能说害人害己!
知青袁木夏确实动了点心思,使了点手段,但是绝对没害苏沃野的意思,零点零零零几都没有。
理智过头的她,再次看到苏沃野,智商已经为零了。
苏沃野微微蹙眉,女人脸上细微的表情什么意思?
是阴谋得逞,却得而不到么?
“难道不是害我?害了我?还害了别人!”
“我是有对象的人。”
对于恬不知耻,还善于伪装的美女蛇,就得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既然你今天开口说话了,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了这么多天,也想不明白大城市来的娇滴滴的,有着浓烈的资产阶级小姐思想的知青,怎么就这么赖上他了呢?
举行婚礼的时候,他竟然看到了女人眼里闪烁的幸福喜悦。
袁木夏淡淡的说:“我没想害你,当时是被吓晕了,吓傻了,说不出话来。”
即便原主是有意而为之,也不能说出来。
吓晕了,傻了!
理由很牵强!
他当时只看到了女人欲说含羞,滴滴羞答答默认的样子。
一双深邃的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袁木夏:“吓晕了,傻了?你当我是一年级学生?”
女人的演技太拙劣了。
根本就不是吓坏了,就是得逞了。
兵哥哥眼睛够毒的!
袁木夏说:“我说的是当时,后来算是默认。”
可以选择性不说,但是,说的必须实话实说。
说假话容易,圆谎太难受。
默认那不就是故意而为之吗?
“你明知我是为了救你,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为什么要默认呢!”
“婚礼之前我问了你,怎么问你都不说话,如果不是我妈告诉我你的情况,我还以为你是哑吧呢!”
“你在农场好几年了,应该知道我当年救了卫生院的李红妆,我们两个一直在通信!”
“我想娶她!”
兵哥哥,说话直来直去,不拐弯抹角!
袁木夏怎么能不知道呢?
知青跟着农场一分队干活,知青点就在场部对面的山上,大家都盼着家里来信,也给家人写信,还要参加学习,几乎天天去场部,总是看到杨红妆,也能看到她的信,地址就是XX部队。
只是袁木夏看到苏沃野的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忘了。
“我默认,是因为,是因为我喜欢你,四年前你当教官时就对你一见钟情,幸福山下,两见两钟情。”
“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们可以结婚,那既然是心中所想的,我为什么要说清楚呢?”
女人竟然喜欢他?
为什么?
苏沃野很吃惊!
他十七岁上军校,毕业就进了部队,除了执行任务军民联欢,很少跟群众打交道。
从来不知道除了李红妆,还有女人喜欢他,喜欢到一见钟情,两见钟情,都不经过了解,不交谈,就要嫁给他!
心里多少竟然有点感动!
但是他是很有原则的。
当下很严厉的说:“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你是知青,是有文化的人!”
“既然你写信给我说同意离婚,部队已经给我开了介绍信,明天你去场部开个介绍信,咱们去把婚离了吧。”
离婚就离婚,又不是不同意。
干吗总是飞眼刀!
袁木夏淡淡的说:“明天不行,是星期天。”
“等星期一吧,离婚要去公社,开证明要你去做证的,要不王大姐不给开,班车是十点的。”
农场在星集公社的辖区,得去星集公社婚姻登记处办理离婚手续。
也对。
农场到公社有二十里路,都是山路,每天也只有一趟车,就是他今天坐回来的车,明天返回。
“放心吧,星期一我一定配合你将结婚证换成离婚证,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
夏木夏转身出了屋子!
兵哥哥眼神太凌厉了,压抑。
只是,实在舍不得打理了20多天的小院。
前世医学世家,父母从小就培养她独立生活的能力,她喜欢独立的空间,喜欢把空间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
想到知青点,两人一间八平米的屋子,屋子后面的窑洞是公用厕所,臭味都传到了屋子里,夏天晚上要点着蒿草熏走蚊子才能入睡,冬天的冷风都从墙缝屋顶窗户钻进来,冷的一晚上脚都是冰的。。
很头疼。
什么都明白,还要这么做!
女人是怎么想的。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苏沃野坐着没动。
农场的家属院是依照山型山体建造的,屋子很深,后墙靠着山体,后窗户很高,前窗户低,空气流通不是很畅。
热!
他解开衬衫领子,喝着凉茶,看着站在挂篮前的袁木夏。
夕阳余晖下。
不知道是人美还是花美。
反正很美。,
电影里就有这样小资思想很浓烈的大小姐,专门诱惑意志不坚定的人。
当然他意志很坚定,不会被美女蛇几句话诱人的摸样动摇了。
但是结婚不到一个月就离婚,似乎真的很丢人!
父母的面子,姐姐妹妹的面子!
而且就算现在离婚了,也不能马上娶李红妆。
首长批了一个月的假,说是顶替婚假,让他把私事处理好,一再交代,千万要处理好,不能引起军民矛盾。
前些日子炊事班长跟媳妇闹矛盾,媳妇带着娘家妈找到部队,弄得首长很头疼,炊事班长差点都转业了。
离婚的事,要不然稍微等几天?
大门外响起了妹妹苏沃林的声音:
“哥,天还没黑,你关门干什么?爸妈让你过来。”
听到苏沃林的声音,袁木夏心里有点堵。
苏沃林同李红妆好,对她的态度是秋风扫落叶。
袁木夏没理会,苏沃野提出提包里的网兜出屋,网兜里装着饼干罐头。
门是他插上的,他以为需要动点真格的。
“苏沃野,有件事情我也想不通,我对你一见钟情,二见更钟情,才默认,导致嫁给你!”
“可你已经处了对象,就算当时跟我一样,傻了懵了,咱们领证是第五天,结婚是第六天,你为什么反对呢?”
“你可是军人!不会对不合理的事情妥协吧!”
“而且如果你反对,我也不能强迫你领证,是吧!”
正是他的不坚决反对,让袁木夏以为他对自己也有意思。
如果他坚决反对,悲剧就不会发生。
她有错,但,责任不能全推在身上。
为什么?
苏沃野顿了顿!
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为了不被敌人看出蛛丝马迹,为了父亲的威严,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开门看到妹妹站在门外,扬了扬手中的网兜:“班车晚点,路上车又坏了。”
“说谎都不带打底稿的。”苏沃林不满的翻了个白眼:“班车七点就到了,现在都八点多了,也不知道你跟资小姐有什么好聊的!”
她一直叫袁木夏资小姐。
“我回家坐一会儿不行吗?爸妈知道我回来了?”
苏沃野从这个门出去,进了那个门。
竟然有点反感妹妹说的话。
还没离婚,哪怕是挂名也是他媳妇。
苏沃林看着哥哥带风的背影,不满的瞪了眼袁木夏。
她在被服厂上班,整天跟棉花布头打交道,虽然爸爸是场领导,但,绝没有领导子女的架子,穿的也很朴素。
很看不惯几个女知青,场部的播音员,百货商店供销社的售货员,穿的花里胡哨,说话憋着嗓子,脸上还抹雪花膏的样子。
这不跟电影里的交际花资小姐女特务美女蛇差不多嘛!
袁木夏也不跟她计较,虽然这位所谓的小姑子对她很不友好,毕竟是苏沃野的妹妹。
她还听了点小道消息,说场里准备照顾她这个军属,安排她去被服厂工作。
如果真的,就是同事了。
苏沃林走过,大门外又走过一个人,都过了,还特意后退一步,挑衅的看向她。
看到杨红妆的瞬间,袁木夏的心忽然撕扯的疼,几乎都要窒息了!
身体也有点不适应了!
重重的关上门,转身靠在门上。
原主的死,虽然是个意外,但跟杨红妆脱不了干系。
袁木夏毫无征兆的抢走了苏沃野。
杨红妆不甘心,拿着同苏沃野的通信找到书记苏大同,妇女主任王大姐。
说苏沃野同她确定了关系,是袁木夏勾引的苏沃野。
揭发检举袁木夏作风不好,勾三搭四。
比如同窦解放不清不楚,王援西眉来眼去。
来当知青,接受再教育,却不好好修理地球。
一天的活儿干三天,还表现的十分积极,属于弄虚作假糊弄人。
扣的帽子很大,问题很严重。
苏大同很难堪。
王大姐很为难。
实在推不过去,才着手调查。
调查结果她同苏沃野通信中没有明确关系的话,属于正常同志关系。
而且四年了,苏㓇野没回来,扬红妆也没岀去,没有男女之作风问题。
那么婚姻自由。
谁都管不了。
不得不说,这年代人们还是很纯洁的。
至于袁木夏,她除了前些日子回城,也没出过农场,是有点小毛病,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以教育。
也就雷声大雨点小了。
但是杨红妆并没有就此罢手,医院有白班夜班,另外一个同事有孩子,她难得的发扬风格,一连上了两个礼拜的夜班。
早上大家上班,她下班。
天天早上下午,大家都上班的时候来找袁木夏。
恐吓诅咒辱骂。
拿出同苏沃野的通信,一份一份的读给她。
根本就没有暧昧语言的信,她愣是读出了情深深意绵绵。
杨红妆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农场没建立之前,父母都是山里的农民,她很完美的继承山里姑娘的特色,长得很自然奔放生机勃勃,骂起人来和长相一样奔放。
没结婚的女孩子,什么粗话都能骂得出,尤其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都能骂出花来。
骂的不过瘾,还动了手。
袁木夏只是从小看的书多,也就是有点小聪明,套用点小伎俩,真正真枪实弹的过招,基本没有还手之力。
打不过骂不过,天天被骚扰还不敢说。
都快抑郁了。
但是,对苏沃野一眼钟情二眼定情的信念,没有动摇。
还更加坚定了。
在新婚当天苏沃野离开十天,回来告诉她要回部队开介绍信,冒雨离开时。
就想留住他,
将婚姻坐实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原主确实错了,错的离谱。
、但杨红妆也不是善茬!
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是不是该替她出口气!
而且她也不配帅气正气于一身的兵哥哥。
门外的杨红妆听到关门声也是心底一颤。
三伏天,后背凉飕飕的。
苏沃林转脸说:
“你不是说我哥回来要第一时间告诉你么,给你说了,你来了,又扭扭捏捏,干脆利索劲儿呢?。”
杨红妆对她不错,她喜欢卫生院后勤的张全,杨红妆就给他们创造了好几次机会,现在两人的关系只要张全答应就基本上确定了。
她当然希望杨红妆当她的嫂子。
一墙之隔,她天天当侦探,知道哥哥根本就没在新房过夜,更加确定杨红妆说的已经同哥哥私定终身,袁木夏插足是对的。
袁木夏就是个美女蛇,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勾引了哥哥,
得把她当阶级敌人对待,揭穿她的阴谋,剥下她的蛇皮。
投给她最鄙视的眼神。、
她看出父母也不满意,尤其是妈妈,都不理袁木夏。
被服厂就在车站旁边,她看到袁木夏在车站等人。
下班也在门前看,看着班车到了,哥哥上了坡。
就跑去找杨红妆了。
回来看哥哥还在小院,喊了出来。
她觉得袁木夏嫁给哥哥的手段很不光彩,扬红妆就应该光明正大的争取自己的利益。
“三林,我,我就不进去了吧!”
“会影响你哥的。”
杨红妆有点扭捏。
她叫的是苏沃林的小名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进去呢?我们家人都在,又不是你们两个,没什么影响的。”苏沃林拽着她的胳膊就进了大门。
坐在院里同父母说话的苏沃野愣了,站了起来,麦色的脸蒙上了一层红色。
他觉得很对不起杨红妆,一直避而不见,收到来信也给退了回去。
他想处理完自己的事,再跟她解释。
至于后面怎么样,再说。
“哎,小杨来了,坐,坐”
李雅竹忙让出小凳子,也很尴尬。
杨红妆以前经常来家来,同两个女儿关系好。
她心里早已将她当成儿媳妇了,家里做了好吃的,她总是让女儿给她带点儿,去年过年去了趟县城,还给她扯了块格子尼布料。
杨红妆都没舍得做衣裳,悄悄给小女儿说,结婚时候再做。
现在儿子辜负了人家姑娘。
娶了个中看不中用,全身有一百八十个心眼的知青,她觉得对不起这姑娘。
“我,我就是找三林说句话。”
扬红妆偷眼看苏沃野,月亮很明亮,院子里挂着的灯泡也亮了。
他的脸
深红。
眼睛
很亮。
“咳,咳咳。”苏大同端起地上的茶缸子:“到时间了,我去听小匣子。”
说实话,他不怎么喜欢杨红妆。
这姑娘确实有股子冲劲,干劲,也根红苗正,思想面貌好,但是实在太爱揭发检举别人了。
他退居二线当书记的这两三年年,看见这姑娘就头疼。
要说她揭发点有实际意义的事也行,比如贪污受贿,工作态度不端正,脚踩两只船了,喜新厌旧,资产阶级思想严重。
这些原则性的问题,犯了应该批评指正。
可以落实安排教育批判。
但是那些个临时从地头山洼顺点青菜,萝卜回家做饭的,有事提前走了几分钟的,卫生院大夫因为有小孩发烧,药房收费的不在,先拿走了几分钱的阿司匹林的,也给揭发说拿集体财产,薅集体羊毛。
要求进步,立场坚定没错、
过了就太极端了。
他作为书记,负责思想教育,不管不行,可,都管,小题大作。。
但是这姑娘上纲上线,小事也说的振振有词的。
好几次盯着他下不了台。
做了几件小题大做的事。,
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女知青虽然造作,却不算计人、
他现在多少还有点后怕和庆幸,如果儿子真的娶了杨红妆,那他每年给自己弄点好烟叶,好茶叶是不是也会被揭发。
当然他是给钱的,但是好的旱烟叶子和茶叶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苏大同进屋了。
扬红妆才客客气气的坐了下来,眼睛的余光却不安分的看向苏沃野。
眼神都快拉丝了。
苏沃林转动眼珠看看杨红妆看看苏沃野,对母亲李竹雅挤眉弄眼。
李竹雅懂女儿的意思,虽然觉得不地道,还是说:“哎,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别看天气这么热,我这老寒腿呀!”
“你们年轻人聊。,”
也跟着进了屋。
苏大同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我留着不方便,你跟进来干什么?”
“小扬什么意思?二野都结婚了,还来干什么呀,这不是搞破坏,让我儿子犯错误么?”
二野是苏沃野的小名。
李雅竹叹了口气:“不知道三林搞什么名堂,听着吧。”
老两口大热的天关上门。
一左一右的站在窗侧,屏息凝神。
他们只有苏沃野一个男孩,旧社会过来的人,宣传新社会男女平等,轮到自己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
部队纪律严,如果儿子生活作风有什么问题的话,前途会受影响的。
老两口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儿子跟知青是怎么回事。
跟李红妆又是怎么回事。
但,儿子同袁木夏结婚了。
“哥,红妆,你们聊,觉得家里不方便,就去外面聊。”
“把事说开了。”
苏沃林给杨红妆端了杯凉开水放在地上,挤眉弄眼神秘兮兮的进了自己屋,也关上门,没开灯,站在窗前偷听。
“二野......”
杨红妆有点拘谨的站起来,叫苏沃野的小名。
这也是她第一次当面叫他。
搞什么鬼!
苏沃野耳根都红了,
很平静的说:
“小扬,天不早了,有事以后再说!”
便毫不犹豫,迈着坚定的步伐,身体笔直的出了大门。
他是受部队教育多年的人,低级的错误绝对不能犯。
那是害人害己。
小杨?
扬红妆的心都凉透了。
苏沃野信中叫她红妆,还说她的名字改得好,因为以前她叫杨红梅。
就是苏沃野信中用了说了一句:不爱红装爱武装,改的。
她硬忍着眼泪,咬着嘴唇跟在后面,到了大门外,苏沃野推开隔壁门。
她不高不低的说:“好,我等着......”
音调拉的很长,似乎充满了憧憬和期待,
捎眼看见袁木夏站在长方形的小院中,手托挂在铁丝上的小花篮,看了过来。
伸长胳膊拍了拍苏沃野的后襟:“靠在了墙上,衣服都是土。”
满满的嗔责。
含情脉脉。
抬了抬下巴,抖了抖睫毛,昂着头颅。
从门口走过。
切!
演技也太拙劣了!
手都没碰到苏沃野的后衣襟,含情脉脉盯的是人家的后脑勺。
袁木夏闻了闻野花的芳香,松开手,看着几只花篮随着铁丝晃动。
进屋转了一圈又出来的苏沃野问:
“那个,刚才的凉茶还有吗?”
他觉得尴尬窘迫,似乎做了什么亏心的事。
还,口渴。
“有,我再给你冲一壶。”
山上里多的是薄荷,门前就有几株,她早上刚刚采摘了一些,洗干净了。
苏沃野又跟着进了屋子,看袁木夏从一个藤盘拿出几片绿绿的叶子,放进茶壶中,打开曖壶塞子,等了一会儿,将水倒进茶壶中,清香的气味随着热气弥漫开来。
盖上茶壶盖。
问他:
“今晚,我们怎么睡?”
真直接。
女人要不不说话,说话就说重点。
苏沃野心跳脸红,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袁木夏也不着急要答案。。
看到杨红妆,她心跳到现在还没恢复。
也许是原主觉得羞辱,很多事在她接收的记忆中是没有的。
今天看到,都想起来了。
忽然不想离婚了。
原主受尽了羞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既然还没失去,就不能拱手让岀
争取争取,哪怕最终失败!
也算对得起她了。
更何况她真的喜欢这个面积不大的小院。
反正兵哥哥到时间就要去部队,一年半载的也见不了几天。
她需要单独的空间继续她的中医研究。
农场职工家属有二千多人,卫生院加上后勤人员才二十多个。
虽然设有内科外科,妇科儿科骨科,还有中医科。
但每个科室只有一个大夫,大多是半路出家。
护士们也没受过系统的培训,招工进来,跟着学几天就上班了,有护士打针针管子拔出来,针头还在病人屁股上。
大病治不了,小病给点药。
死不了受不了的挂个葡萄糖,打个肌肉针。、
小小的阑尾炎手术,也只有一个大夫能做。
还只有一半的成功率。
医疗事故还时常发生。
她还发现。
山里水质不好,工人们大多干的是体力活,很多人上点年纪,腿脚就有问题,骨酥腿软的,走不了道。
有些孩子应该是体质差,小小年纪退脚疼,当走一瘸一拐,当地叫做柳拐子病。
是地方病的一种。
比如苏大同有严重的肩周炎,风湿,静脉曲张。
李雅竹心脏不好,腰间盘突出,骨质疏松,还有更年期综合症。
有机会,她想先给苏大同治疗肩周炎、
再拖下去,他的胳膊就抬不起了。
所以,怎么睡?
听不到回答,袁木夏脑补画面。
太黄太暴力,有点羞羞的。
脸也红了。
苏沃野看着袁木夏往茶壶里加了两勺蜂蜜,又盖上盖子,十五瓦灯泡的亮度照在脸上,细瓷般的泛着红晕。
他还真没想到睡觉的问题。
怎么睡。
新房就一间,一张木板床,两床被子、
最终说:
“我去院子睡吧!”
行军训练拉练,经常野宿。
“不行,你妈会看到的。”
李雅竹做主把院子分成了两半,隔断院墙还没苏㓇野高,那边的墙根下专门放了个凳子,袁木夏好几次早晚推开门,就看墙头的脸。
就像百草园传说中的的美女蛇。
“我妈怎么看得见?我往墙根下睡。”
母亲确实有爱偷窥的毛病,刚才已经习惯性的站了两次凳子,都不避他。
“你妈看咱院子,可是360度无死角。”
袁木夏说的绝不夸张。
趴在墙头,这么点个院子,一目了然。
“那,睡屋里地上吧,有油布塑料布什么的吗?”
“有油布。”
袁木夏从木箱里找出一块,正方形方格花纹的油布。
“你先睡吧,天热,我凉快会儿。”
苏沃野端着起茶壶,坐在了院里,看着满天繁星。
很多萤火虫小蚊虫围着挂在铁丝上的灯泡飞旋。
想起孩童时追逐萤火虫。
心情竟然十分的宁静。
袁木夏端来一只小方凳放茶壶茶杯,还有一盘煮毛豆。
“你也别坐太久,我给你打地铺。”
苏沃野看着柔软的腰身进了门槛。
眼神柔和起来。
袁木夏穿着红底暗花衬衫,黑色的鸡腿裤,有一点跟的塑料凉鞋。
都是现在女孩流行的,不一样的是非常合体,显得腰身格外的纤细柔软,似乎有肉又似乎没有。
婀娜。
曼妙。
苏沃野从没见过哪个女人有这么好看的身段。
脸微红心微跳。
虽然没人看见,还是喝了一口茶掩饰。
清凉甜腻感瞬间弥漫了嗅觉味觉。
很舒心惬意。
身子往后靠在了墙上,翘起二郎腿,扇起纸扇子。
看袁木夏拿来蒿草绳,点着挂在门框上的钉子上,放下竹帘。
淡淡的药香轻轻地随着烟雾弥漫开来。
吸了两口。
夏天,农场的蚊虫太多,家家户户都会用随处可见的白蒿草,拧成草绳,晚上挂在门口点着熏蚊子。
只是蒿草绳虽然能熏蚊子,但味道太大,烟太浓,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绝对不是这么淡淡的好闻的草药味儿啊。
蒿草绳中加了什么呢。
茶,还是热的,却异常清新,满口芳香。
苏沃野本来想梳理梳理思绪,想想接下来到底怎么办。
却是明月微风凉茶。
安心松弛。
要不离婚这事,真的稍稍往后推一推?
美女蛇虽然诡计多端,在猎人眼里,就是猎物,完全可以像猫抓耗子似的多玩一会儿,看看她还有多少花招。
反正首长给了一个月的假。
举杯邀月,一杯一杯接一杯,直到一壶茶水喝完,月亮升上了中空,清亮的挂在头顶。
该睡觉了。
放下茶杯。
突然看到地上的晃动的影子。
苏沃野盯着地上晃动的球状影子,扭头上看,对上趴在墙头的脸。
挂着阴冷的笑,满脸月光。
饶是他,也吓了一跳。
站起来:“妈,你这是做什么?”
脑袋差点撞上了李雅竹的下巴。
“儿子,怎么还不睡?”
被儿子发现了,李雅竹也无所谓。
干脆两条胳膊搭在隔墙上。
她看不上袁木夏,总感觉儿子有难言之隐。
“太热,凉一会儿,妈,你,你不是脚疼腿疼胳膊疼头疼么吗?怎么还趴墙头?”
李雅竹每次写信都说她一身病,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
“儿子,妈想问问你跟这位姓资的大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你可是根红苗正的!”
其实李雅竹家旧社会也是做生意的,女子能读书,说明家庭条件不错。
她是从学校直接跟着进步学生去解放区的,便认为自己思想境界高,没沾惹富贵人家小姐的臭毛病。
很看不起城里来的女知青。
她打听过了,袁木夏的爷爷旧社会是开药铺的,资本家呢!
“什么姓资的大小姐?她姓夏!”
“妈,你别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当时,我跟你们说我跟她没关系,你们不相信,现在我们都结婚了,又问我说跟她什么关系。”
“盖了钢印的证都拿回来了,夫妻关系!”
“我说没关系你信么?谁信呢。”
“行了,五十多岁的人了,爬什么墙头啊!睡觉去。”
苏沃野站直了,脑袋刚超过墙头,嘴巴正好凑到李雅竹的耳边。
“你......”
李雅竹五十多了,当会计虽然不累,但费脑子。
她身体越来越不好,上班五分钟不到的路程,都得休息好几次。
她年底退休,几年前场领导就批准她退居二线,回家休息。
可她就愿意继续工作,继续发光发热,她喜欢大家都说她年轻,能干,最不喜欢谁提她的年龄,身体,
现在儿子都拿她的年龄身体说事,她忽然觉得自己老了,确实脚疼腿疼膝盖疼,现在尤其胳膊疼头疼,胳膊趴在墙头都快撑不住了,脑袋嗡嗡的。
心情差到了极点,也没心思问儿子问题了,想回屋睡觉。
心里生气,也不知道什什么气,跟谁生气。
一只脚带着气下了凳子,另一只脚不太利索没配合好,挂了下,身子一扭,骨头咯嘣一声响,摔倒在地。
人老身子重骨头脆,疼的倒吸口气,,瞬间满头大汗,。
只是这会儿苏大同在屋里听评书,他耳朵有点背,声音放的挺挺大。
小女儿苏沃林房门关着,灯还亮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没人听到外面的声音。
李雅竹挺了一会儿,试了试,右腿疼的钻心刺骨,动不了。
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了好长时间,直到腿疼的都麻木了,才喊了两声。
已经倒了茶叶,插好大门,还欣赏了一会儿月下挂着的花篮,准备回屋睡觉的苏沃野才听到。
他比院墙高了半个头,也看不清那边墙根下的情况。
也站上小凳子,看到趴在地上脸色苍白的被水洗了般,头上全是汗珠的李雅竹。
吓坏了,大声喊:“妈,你怎么了?爸,三林......”
可收音机声音实在太大,没人听见。
他急了,也不走大门,直接跳墙。
袁木夏忐忑不安的躺在床上,心神不宁屏息凝神。
听到苏沃野同李雅竹说话。
很想听他们说什么,却听不大清楚。
悄悄下了床,挪到门口。
看到苏沃野起来去倒了茶叶,插好了大门,正想赶紧溜回床上。
听到了喊声,跑出来。
看到苏沃野利索的从墙上翻过去。
帅!
比体育老师示范跳木马还帅。
肯定出事了。
急忙跑到隔壁,
李雅竹趴在地上,身子卷曲,右腿伸直,苦痛的呻吟着,整个脸惨白的都扭曲了。
苏沃野蹲在身边,焦急的询问,手足无措。
袁木夏看到墙根下的凳子,一只鞋子,李雅竹趴倒的位置姿势。
明白了。
自作孽,不可活!
管还是不管呢?
想了想,过去半跪在地上,按了按李雅竹不敢动的右腿。
轻声问:
“李,会计,怎么了?”
李雅竹不让她喊妈,就让叫职务。
必须的。
李雅竹疼的说不出话来,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抽搐着腮帮子,指着自己的腿。
“我看看。”
袁木夏两只手从脚踝处开往腿腿子处捏。
“啊!”
李雅竹惨叫起来,腿不敢动,用手推:
“走开,反坏份子,资小姐,美女蛇,女特务......”
她用上批判阶级敌人用的词。
可惜实在太疼了,比生孩子还疼,声嘶力竭的。
袁木夏也不理会她的抵触,从脚部一点一点捏到了膝盖处,确定踝骨错位,小腿骨折。
摇了摇头。
女人到了更年期,骨质疏松,骨头很脆,稍不留意就会骨折。
这就是监视她的下场。
她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
但,作为医生。
治病救人是天性。
她很有医德的。
袁木夏轻轻抚摸着李雅竹的脚踝处:
“李会计,女人过了四十五,骨质会疏松,很容易骨折,以后啊,找个好点结实点的凳子,别找三条腿长,一条腿短,钉子都出来的,会摔着。”
红果果的讽刺挖苦!
李雅竹气的说不出话来,想骂几句。
钻心的疼痛感减轻,脚踝处麻酥酥烧呼呼,这种感觉随着袁木夏的手游走到了小腿处,腿肚子肌肉突突直跳。
她的心也跟着感觉游走。
反复几次,疼痛感没了。
变成了酸麻,
夜风微微,被汗水清透的身体冷飕飕的。
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李雅竹第一次当着儿子的面,软软的趴在地上。
像只破败的布袋。
忽然,咯噔,脚踝处剜肉挫骨的疼痛刺激的她几乎坐起来,条件反射的的想踢出右脚。
脚没踢出去,疼的几乎休克过去。
再次瘫倒。
只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持续了一会儿,脚踝处又烧乎乎麻酥酥,周围的肌肉突突直跳。
她稍稍将腿往后拉了拉,脚腕可以动,脚掌处也不扯了。
她咬牙试着想把腿抬起来,小腿撕裂般的。
袁木夏制止:“别动”
努了努嘴,对专注看她的苏沃野说:
“把墙根那块薄木板拿过来,还有绳子。”
无视他好几次投来杀人的目光。
好在苏沃野还算理智,也慢慢看出了点眉目。
配合的去拿过墙根下立着的一块小长方形薄木板,包装箱拆下的绳子。
袁木夏拿着木板在李雅竹小腿上试了试:“刚好。”
“你,找外面找根棍做拐杖。”
能做拐杖的木根很多。
苏沃野去大门外了。
袁木夏轻摸着李雅竹小腿骨折的部位:“家里有止疼药吗?一会儿吃一颗,明天我去卫生院帮你买布洛芬。”
“小腿骨骨折了,得休息两三个月,才能扔掉拐杖。”
“我先帮你将小腿固定起来,明天请大夫帮你上药打石膏处理。”
李雅竹咬着嘴唇死死盯着袁木夏。
农场职工折胳膊断腿的事经常发生,她负责报销药费,计算工伤工资,还的随同工会负责人去看望病人。
知道胳膊腿断了,得打石膏固定起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
她看出袁木夏懂医。
不是一般的懂。
看她熟练地将轻薄的木板固定在自己的小腿上,绳子绑的不紧不松,不影响膝盖弯曲。
手法比退休的老骨科大夫还轻柔。
问:“小袁,你学过医?”
袁木夏摇摇头:“一点点,我爷爷,爸爸妈妈都是大夫,受了点熏陶。”
“能处理紧急情况。”
李雅竹沉默了,她查过袁木夏档案,也找林每每打听过,袁木夏祖父开药铺的,父母都是医生、
果然龙行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苏沃野在外面柴禾堆挑来挑去,挑出一根树枝,简单处理加工,成了根拐杖。
进院子,李雅竹小腿已经用木板固定好了,她坐在地上,右腿平伸,脸上的汗也干了。
弯腰轻轻地将她抱起。
袁木夏递过拐杖:“先试试拐杖”
苏沃野抱着李雅竹身子,让她左腿先着地,拄好拐杖,护着她到了屋前。
拄着拐杖还能走。
推开门。
屋子很大,有三十几平米,又高又宽敞。
床靠着一边的墙,蚊账,还没放下来。
屋顶挂着的一百瓦大电灯泡没开,床头灯开着。
光线很柔和。
袁木夏进了门槛又退了出去。
因为威严的书记,她名义上的公公,只穿着大裤衩,仰面朝天躺着,闭着眼睛,耳边放着收音机,声音很大,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才出门槛,灯忽的亮了,很刺眼。
眼前有东西一闪
“嗖......”
“砰......”
李雅竹腋下的拐杖飞到了床上,撞的蚊帐摇摇晃晃,拐杖从开着的蚊帐冲了进去,打在了苏大同的腿上。
“李雅竹,抽什么风?”
苏大同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到身子歪靠在儿子身上的李雅竹,和那条木板固定着,悬在半空中的腿。
有点发愣!
“苏大同,你就是个木头疙瘩,冷血动物”
李雅竹咬牙切齿就要往前走,可惜一条腿不能着地,只能单脚往前跳。
疼的她呲牙列嘴的。
苏沃野忙撑着跟着往前走。
“一天到晚除了上班,就知道抱个破匣子听,我跟了你一辈子,辛辛苦苦的,合着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李雅竹边跳边骂到了床前,撕扯着蚊帐,蚊帐塌了,又扑到床上拿起,半导体收音机狠狠的摔在地上。
收音机摔破了,里面的线板都掉了出来。
评书还在播。
“泼妇,还是上过学有文化的,不如农村妇女......”
“你看张场长的老婆,大字不识一个,都没大声说过话!”
苏大同跳下床,将倒塌的床上的蚊帐揉成一团,扔了,吸上鞋子,套上大背心,怒气冲冲的出屋。
进屋准备劝架的袁木夏,尽可能的往墙边闪,减少存在感。
看来
这对琴瑟和谐,比翼齐飞的干部,也不和谐啊。
李雅竹,典型的更年期综合征!
苏大同典型的大男子主义,粗线条。
“你走,走,走了就别回来了!张场长老婆好,你跟张场长老婆过去......”
李雅竹声嘶力竭,不小心磕着了腿,疼得倒吸口气。
苏沃野扶着她:“妈,你这是干什么,我爸又不知道你摔伤了!”
袁木夏忙将床上的蚊帐清理了。
苏沃野将李雅竹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他又不是个死人,我在外面疼的呼爹喊娘的,他在屋里听收音机,但凡是个人,老婆那么长时间没回屋,怎么也能出来看一看吧。”
“咱们在外面都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了。”
“还有你那个没良心的妹妹,都二十三四的人了......”
李雅竹哭得很伤心,鼻涕眼泪的的。
袁木夏找到了止疼片,照顾李雅竹吃了药,就出屋子。
没危险,就是疼,止疼药能起点作用。
明天再说吧。
她准备稍微等一会儿就回去睡觉,她不想出门碰到苏大同。
忽然感觉身体不自在,生理性的不舒服,抬头,果然苏沃林披散着头发站在屋檐下。
屋檐遮住了半边月光,灯光,幽幽的跟女鬼似的。
瞪着她质问:“资小姐,谁让你过来的?”
她不承认这个嫂子,第一天就告诉她不许随便进这个院子。
袁木夏白了她一眼:“我公婆家,我想来就来,管着吗?”
苏大同两口子和她爸妈对两个女儿的态度截然相反。
苏大同两口子不太喜欢大女儿,惯着小女儿。
所以苏沃林在家飞扬跋扈,跟爸爸顶嘴,跟妈妈对骂,跟姐姐打架。
倒是不敢惹哥哥,但是哥哥多年不在家。
袁木夏嫁给苏沃野,她没少欺负她。
有父母撑腰,跟苏沃野没感情。
袁木夏也不敢顶撞,只能躲着。
脑袋磕破后,怕生气头疼,更是躲在屋里,院门也天天插着自己疗伤。
苏沃林便变本加厉,找着机会就欺负她。
今儿个看她竟然敢还嘴。
表情挺气人。
气疯了,冲下了房檐台:
“你,滚!滚回知青点......”
手指都快点到袁木夏的鼻头了。
啪!
袁木夏狠狠的打掉苏沃林的手。
以最快的速度跑出院子,到了大门外,探进头。
“就不滚,我嫁的是你哥,滚不滚也是你哥说了算,你爸你妈说了都不算!”
“你妈的腿都摔折了,都不进去看看你妈,看来你妈是白养你了!”
以她的脾气性格,会打脸。
但是这样得打一架,会乱上加乱。
苏大同没在大门外,她的声音也不大,大屋里李雅竹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儿子哭诉。
没别人听到。
袁木夏说完飞快的将大门合上,还挂上了锁链。
苏沃林追到了大门口,拼命的拽门,拽不开。
在门里踢门,骂:
“袁木夏,资产阶级的臭小姐,你是来接受劳动改造的,接受我们检阅的,不是来当大小姐享受我们劳动人民胜利果实的。”
“还甘当美女蛇,勾引子弟兵,我明儿就去总场揭发检举!”
上纲上线,得了杨红妆的真传了。
文化不高,词倒是用的熟练。
她也不让:
“苏沃林,一点文化都没有,就别瞎逼逼了!纠正一下,我是知青没错,是来接受教育的也没错,但是是接受教育,是学习劳动人民的优秀品质,不是劳动改造,我们又不是犯人。还有我们是来体验种田的辛苦的,不是来让你检阅的,检阅,你还不够资格,别以为你爸是书记,你就世袭了,新社会人民当家做主。还有,我也没当大小姐,每天按时上班下班,我可都是满勤啊!”
“还喝你们的血,你有多少血呀!”
“倒是你,都二十多岁了,还不知道心疼自个爹妈,妈妈的腿都折了,还惦记着欺负嫂子。”
就对着门缝说,嗓门小,苏沃林听得清清楚楚。
说不过,就拼命踹门。
大门被踹的哐哐的。
吱扭,
隔壁院门开了,张场长探出头问:
“小袁,李会计腿折了?要不要紧啊,用不用现在送医院。”
“三林,别闹了,去看看你吗咋样了。”
他热的睡不着,和老婆在院里听墙根。
被苏沃林闹出的动静吵烦了。
他也是转业军人,不藏着掖着。
“不用,我们稍微处理过了,等明儿吧。”
现在去医院就得用担架抬着。
卫生院骨科大夫退休了,还没人补上。
她同苏沃野结了婚,李援西心里不舒服,金大夫一家三口都休了假,带儿子回城探亲散心去了。
卫生院一下子缺了三个大夫,大多数晚上都没值班的了。
“那就好,小袁,好好照顾你婆婆,告诉她,不用担心工作,安心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
张场长说话,回头看老婆胡银花从身后探出头,瞪着眼:“看什么,滚回去!”
胡银花吓得眼睛都直了,飞快的缩回脑袋,溜进屋里去了。
张场长转头又小声叮咛:“小袁啊,跟你婆婆好好说说,别折腾苏书记了,都一把年纪了。”
张场长指了指头顶,缩回脑袋,退回院里关上门。
胡银花忙端出一杯茶,放在小桌上。
规规矩矩的站在墙根下。
张场长坐下,喝了口茶,扭头瞪眼:“滚回去,瞧你那张吊死鬼脸!。”
胡银花马上脚底抹油,回屋,溜得比兔子还快。
袁木夏在门外小路上,仰头看苏大同从山上小路下来。
农场最高领导,据说跺一跺脚,整个农场都会摇晃的人。
曾经让她这样的知青望而生畏的人。
看起来很孤独,
英雄落幕美人迟暮。
袁木夏有点感慨。
院里苏沃林转移目标:“妈,你一天到晚嗒,嗒,嗒,嘴都停不了,好好的,看资小姐干什么?她有什么好看的?”
“她就是个美女蛇,是混进劳动人民队伍中的坏分子,专门拉拢腐腐蚀我哥这样的......”
“依我说,你腿折了也是活该......”
原来都知道!
老妈腿折了不心疼,不知道关心,还讽刺挖苦!
这女儿也是废了。
头有点疼,袁木夏看了下表,到了吃药的时间。
正要进去,山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探头看向下面。
坡下跑上来一个人。
山上下来的苏大同也站在路口看。
来人到了路口,抓着苏大同的胳膊,叽里咕噜说话。
摇晃他。
“不行,坚决不行?”
苏大同显得很震惊,声音就大了点。
他想回家,来人跟着。
拉扯着
袁木夏忙进了院子。
脚步过来了,将大门合上。
耳朵贴着门。
“苏书记,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李小颜,她快死了......”
沙哑的男声苦苦的哀求,声音很小。
李小颜
供销社年轻美丽的售货员?
袁木夏屏息凝神。
苏大同小声拒绝:“这,绝对不行,作风不好道德败坏,是要被批斗的......”
“你走吧,我当不知道。”
态度很坚决。
月亮很明亮,照得黑夜如白昼。
袁木夏从门缝里很清楚的看到,运输队的卡车司机傲以桥死拉着苏大同走过。
要去院墙边的菜园说话。
等他们走过去了,轻轻拉开门,探出头。
看两人拐过墙角。
这一排共住了十家,都是农场的元老级领导,老职工。
最早是依山凿的窑洞,修建家属院的时将窑洞填上盖了房屋,中间是一条小路通往山顶。
苏大同住在左边最后一家,院墙离山墙五米多,长有六米,还有山墙凹进去的,围了一个小菜园。
有四十平米。
傲以桥苏大同进了菜园。
袁木夏顺着墙根儿溜到墙角。
悄悄探出头。
傲以桥跪在菜地边,一只手死死的拉着苏大同,另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捡着地上的钱,十块的,五块的,二块的一块的,捡起来落下,捡起来落下。
他苦苦哀求,苏大同坚决拒绝,努力的想挣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地上的钢镚闪着银光。
袁木夏听明白了。
傲以桥同供销社售货员李小颜谈恋爱,偷尝了禁果。
有了结晶。
李小颜还不到十八岁。
领不了结婚证
两人都没基本的男女知识,李小颜年纪小身体弱,不显怀,现肚子大了才明白怎么回事。
不敢声张。
傲以桥今天去县城给卫生院拉货,李小颜请了一周假。
本来想去县医院把孩子做了,登个招待所休息几天,再回来上班。
、可医院要求得有结婚证或单位证明。
住招待所也得有证明。
傲以桥草原长大,知道有几样厉害的中药能下胎。
去药店买了两样,熬了,喝完以后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但流了一点血,以为是下了。
便开车往回来,结果半路上李小颜又流血,血流不止,肚子疼得厉害,现在半昏迷状态。
他实在没办法了。
又不敢送去卫生院,偷偷找到妇产科苏大夫,她头摇得拨浪鼓似得,说犯错误的事打死她都不敢做。
傲以桥苦苦哀求,她最后说只要场领导点头。
现在抓思想工作的是苏大同,他只好来求。
还带来了所有的积蓄,钢蹦都带来了。
苏大同原则性太强了,虽然很同情,不点头。
只答应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如果苏大夫偷偷去的话,他也会当不知情。
这不就是踢皮球吗。
袁木夏听头皮头麻了。
傲以桥说的两样中药确实是下胎药,混在一起煎水喝,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可胎儿已经成型,没了,也得生下来。
还流了那么多的血,必须得尽早采取措施,要不然有生命危险。
她正准备闪出去。
苏大同趁着傲以桥愣神,挣脱身子快速离开。
袁木夏飞快的退回院中。
站上凳子,爬在墙头大声喊:“苏沃野......”
苏沃野听不惯妹妹斥责母亲,出屋教训妹妹,看父亲进来了,准备叮嘱几句。
回去睡觉
听袁木夏喊他,抬头,袁木夏对他招手,眼神示意。
抬脚往外走。
苏沃野真生气了苏沃林也怕,乖乖听着不敢吱声,看他离开了才冲着他的后背努了努嘴。
回屋关上了门。
都没进屋看看李雅竹、
苏大同惦记着傲以桥的事,插上大门,在院子里徘徊,注意听外面的动静。
一点没想到回屋看看李雅竹。、
苏沃野出了门。
袁木夏在院墙拐角处,对他招手。
过去。
袁木夏指小菜园
“看着,我去问问情况!”
傲以桥还跪在菜地边儿,都傻了,黑红的颧骨突出的脸,被泪水清洗的泛着光。
“李小颜现在哪,快带我去。”
“我爸妈都是医生。”
为了让他相信,为了争取时间。
袁木夏开门见山。
傲以桥几乎是跳了起来。
“在废品院。”
他起来就跑,地里的钱都不要了。
“脚步轻点。”
袁木夏跟着,转过墙角拉着苏沃野。
苏沃野听出有人生病了,还很重。
跟着跑。
也尽量放轻脚步。
苏大同趴在门缝,看着三人从门前跑过,打开门想喊着儿子儿媳,张开嘴却没喊出声来。
张场长喜欢喝浓茶,还没回屋。
听外面的脚步,也在门缝看。
只看见袁木夏跑过,苏沃野跑过,摇了摇头。
领导家,太乱了。
老两口吵完,兄妹吵,兄妹吵完,小两口吵。
废品院不远,不到十分分钟就到了。
门从外面锁着。
开门
院子堆满了各种沾满油渍的零拖拉机头,轮胎,方向盘。
院里有间屋子。
推开屋门,热乎乎的气息和血腥味冲的袁木夏差点闭气。
拉开灯。
屋子里摆着两张床,两把破旧的凳子。
李小颜卷缩在靠窗的床上,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上,被水洗过的脸白的吓人。
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双双眼空洞无神的看了过来。
袁木夏的心沉沉的。
她还不到十八岁,本应该是读书的年纪,却初中没毕业就出来工作过了。
初中老师课都不敢好好讲,哪敢讲生理卫生知识。
什么都不懂啊。
她过去拉着女孩的手,两根手指压在手腕寸口处,望闻切之后。
转脸看着满脸焦急的傲以桥:“胎儿已经没了,现在必须得马上取出来。”
“生是生不出来了,太危险,只能刨腹剖腹手术我倒可以做,可惜没有药物,没有手术刀!”
正想问问要有没有快点的刀刃。
傲以桥两眼发光:“医疗器械药我车上有,怎么都有。”
“今儿我就是去给卫生院进药的的。”
这么巧!
袁木夏跟着傲以桥一路小跑,到了隔壁运输队农机站合用的院子,一辆大卡车旁。
傲以桥熟练麻利揭开篷布。
果然车上全是药材,医疗器械。
傲以桥说:“袁知青,这是卫生院一年的药材器械供应量,你看看需要什么!”
袁木夏爬上车厢。
傲以桥听她说找什么,跟着找。
苏沃野自觉站岗放哨,他留在大门口,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
运输队有二十几辆大卡车,农机站有二十几两大型小型拖拉机,收割机,院子停的满满的。
看门的孙叔睡得正香,门外都能听到呼噜声。
苏沃野知道傲以桥,十年前招工进来的。
刚来的时候只能说几句简单的普通话,跟人交流很困难,农场安排他去饲养场喂牛马。
后来不知道怎么去了运输队,在修理厂学修车,后来又跟着跑了三年车,四年前他回农场当教官的时候,就是他去县城收购站送农场土特产,顺便将他接回来的。
也是他送他回部队的。
傲以桥个子很高,眼窝深,颧骨突出,腮帮子凹,脸部线条硬朗,下巴宽阔,脸上有明显的地域红。
他差不多应三十了吧。
老司机,政治面貌良好,做出这样道德沦丧的事,苏沃野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这种事是不是应该先汇报?
他为什么要跟着袁木夏跑?
女人怎么变了人似的?
苏沃野在门口放哨,自己十万个为什么、
袁木夏找够了需要的东西,腾出一只包装箱塞在里面。
出大门的时候蹑手蹑脚。
门房的呼噜声照旧。
出了大门,傲以桥锁上小门,依旧把钥匙放在门下小窝里。
袁木夏跑进小院,边跑边说:
“你去烧点热水。”
进了屋,李小颜嘴唇都咬破了,空洞无神的眼睛带着死亡前的不舍。
身下血还在流,
袁木夏拿出一个针包,挑出几根看了看。
“苏沃野,她要乱动,就帮忙控制。”
找到关元穴,看准穴位,一根根抽出银针,稳准快的扎了下去。,
李小颜身子微微动了动,没有太多的反应。
穴位上扎了十几根银针。
苏沃野看着袁木夏的手飞快的捻动银针,一根换一根。
大气都不敢出。
心想这也太胆大了,这么多针。
可,看她沉着冷静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救人要紧,人命关天。
袁木夏飞快捻动银针,手法娴熟姿势,手指灵巧,差不多半个小时,才一根根的拔出。
把脉。
苏沃野悬着的心才落下,松了口气。
袁木夏把完脉,点了点头:“血止住了。”
“可以手术了。”
李小颜麻木的眼神闪过一丝亮光。
袁木夏利索的换上手术服,戴上手套,罩将钳子剪子棉签,手术针线全都摆放在一个盘子里。
扭头吩咐苏沃野:“把灯泡卸下来,挂在衣服架子上。”
“如果不行,一会儿还得你举着。”
15瓦灯泡挂在屋顶。
确实光线不好。
苏沃野拽过凳子,踩上去将灯泡卸下来,连着电线。
挂在了简易衣服架上。
“小李,不要害怕,只是一个小手术。”
胎儿已经没了,如果手术顺利的话,没有多大危险。
但是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
她问李小颜有没有吃东西,喝水。
答案是没有。
便给她打了麻药针。
观察了20多分钟,李小颜完全麻醉了。
开始手术。
傲以桥完全懵了。
刚才看到袁木夏施针吓得不敢看,全身都在颤抖。
现在看到手术刀划破李小颜的腹部,听着肌肉被划开的声音,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苏沃野见过医院抢救病人,在袁木夏伸手说出:
剪刀。
钳子。
镊子。
棉签......
都及时配合。
他什么都顾不得想,什么都没看见。
只配合。
手术进行了四十分钟。
缝好伤口之口之后,袁木夏软软的坐在凳子上。
她不是妇科大夫,也不是外科大夫。
是中医大夫。
只是当年实习时,跟了妇科大夫几个月,当过几次助手。
这是第一次单独做剖腹产手术。
做完了,有点后怕。
傲以桥手脚颤抖着将肉团血团处理了,打扫了战场。
苏沃野看到袁木夏头上,黄豆大的汗珠还在往下滴。
脸上似乎都冒着蒸气。
很自然的帮她擦去汗珠,脱下不透风的手术服。
袁木夏的衣服全湿了。
苏沃野的心被什么划过似的疼了一下。
重新将灯泡挂在屋顶。
袁木夏休息了一会儿,起身说:
“傲师傳,她在这里会被人发现的,看有没有安全点的地方。”
傲以桥忙说:“我马上将她接回我住的地方,我这两天没事。”
傲以桥生活习惯跟别人不一样,爱吃肉,经常会打猎,领导照顾他,给他安排在馒头山后山的两孔窑洞里,他自己用土块石头垒了个院墙。
馒头山是座秃山,前山是饲养场。
后山是饲料厂,说是饲料厂,其实大多数饲料都在前山,平时一般也没人去。
比较安全。
院里就有铁架子车,傲以桥用被子卷着李小颜,轻轻抱起来放在车厢。
麻药的劲儿还没过,李小颜睡着了似的。
他拉着出了门。
袁木夏活动活动脖子,将针具包拿起来。
跟了上去。
“傲师父,我想要这包针,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拿走,多少钱?我给你。”
傲以桥拉着轿车走得飞快。
头也不回:
“袁知青,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说,我跟县医院药械库的人熟,能弄到。别说钱的事了,你是我们两个的......嫩人。”
傲以桥说话还是不太流利,很多字也咬不准,像外国人说中文。
一直没说话的苏沃野不满地看了眼袁木夏。。
公家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拿呢。
不过他没说出来,他亲眼看到袁木夏扎针的手法,也确实很快止住了血。
傲以桥住在馒头山,后山,半山腰,路通到了门口,刚能走辆架子车。
山坡很陡,需要两人在后面推。
三人累的气喘吁吁地,半个小时才到、。
破旧的大门上挂着把年代感很强的铜锁。
傲以桥打开大门,将架子车拉了进去,抱着李小颜进了窑洞。
麻药劲儿过去了,李小颜睁开眼睛。
就死死的抓着袁木夏的手。
袁木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要怕,手术很成功,你年轻,休息几天就好了,记着,七天之内尽量不要下床。”
“傲师傅,这几天给她吃好,鸡蛋,鱼汤,骨头汤,按时吃药,吃得好恢复的好。”
“一个礼拜的假不够,再续些日子吧。小月子也得坐。””
本来还想提醒李小颜以后爱惜自己,采取安全措施。
李小颜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嘴唇都在哆嗦。
以后再说吧。
“好好休息,明儿过来看你。”
袁木夏抽出手,告辞出去。
苏沃野没进院子,在外面等着。
她看了看手表,凌晨四点多了。
路上,苏沃野不说话,表情严肃脚步大。
袁木夏几乎小跑才能追得上。
她知道他不高兴。
直说:
“苏沃野,我知道你觉得我不该拿公家的东西,可是我真的有用,苏书记有严重的肩周炎,胳膊都抬不起,李会计腰腿都不好,我想用针灸帮他们治疗。”
“效果会很不错呢。”
“我也知道你认为我不该帮李小颜,可作风问题归作风问题,人命关天!”
苏沃野慢下脚步:“我没说你不该帮人,我就是觉得他们太不要脸了,现在婚姻自由,如果处对象了,可以结婚。”
“这算什么?这就是思想品质坏,就是耍流氓。”
兵哥哥思想太单纯了,非黑即白呀!
袁木夏忙说:“谁说不是呢,就算犯了错误,那也有弥补的方法,尽快把结婚证领了,不就没这些事儿了吗?”
“哦,李小颜还不到十八岁,领结婚证要满十八岁。”
李小颜确实应该不满十八岁,脸上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苏沃野更气愤:“我明就找王大姐反映情况,处理傲以桥,他应该有三十岁了吧,流氓!”
袁木夏说:“他都三十啦,那真不道德。”
“可问题给王大姐反映了,不就人尽皆知了吗?小姑娘还怎么活得下去。”
“还是先别反应了,如果他等李小颜够结婚年龄了,领了结婚证,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他如果真的骗了小姑娘,不领结婚证,咱就不能放过他。”
苏沃野想了想也对。
但是这似乎违背原则。
袁木夏看他的脸色,忙说:“要不这几天你有时间,去警告警告他,让他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再吓唬吓唬他,流氓罪可是要判刑的!”
这个可以有!
苏沃野说:“你拿着这套针,明天去卫生院问问,多少钱?我买给你。”
袁木夏忙说:“好,我刚才看到箱子里的价格表了,好像是二十二块五。”
这套针是不锈钢的,还是老式的那种,有一个针包,四十九根针,质量非常好。
这就买来送给她了。
果然男人要顺毛摸。
下坡路轻松,一会就到了山下。
上了公路,路过运输队,孙叔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大门口两只灯泡都亮了。
“二野,袁知青,你们,你们怎么......?”
他在农场工作了十几年,看着苏沃野长的,快退休了,被安排看大门。
刚才他听到有点动静,起身查看,一辆卡车的篷布开了,也不知道丢没丢东西。
大门锁着,小门也锁着,钥匙都好好的。
心里犯嘀咕。
出来看看。
苏沃野忙说:
“孙叔,我媳妇肚子疼,想去卫生院看看。”
袁木夏马上配合的捂着肚子,佝偻腰。
灯光下脸惨白,汗漉漉的。
孙叔指了指前面:“快去吧,也不知道有没有值班大夫。”
苏沃野扶着袁木夏往前走,进了前面的卫生院。
孙叔摇了摇头,嘟囔:
“年轻人......久别胜新婚......哎。”
苏沃野走了半个多月又回来,还不就为那点事。
年轻人不知轻重啊......
也不知是谁说袁知青勾引了二野,他没办法了才结婚的,结婚后就生气走了。
还说回来是闹离婚的。
这不好好的么?
只是卫生院在这边,他们好像是从那边过来的。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