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姑娘,整日里愁眉苦脸,便是偶尔笑一笑,那笑意也从未抵达眼底。
“姑娘,奴婢瞧着,你现在的样子,可真好。”
“比从前你喜欢小公爷的时候,瞧着开心多了。”
她家傻姑娘,总算是从那段没有结果的单相思里走出来了。
文娘看着自家姑娘那副娇羞又嘴硬的模样,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她也不再多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扶着崔宝珠往床榻边走去。
“夜深了,姑娘玩了一日也乏了,早些歇息吧。”
锦被柔软,带着阳光晒过的馨香。
文娘替她掖好被角,却并未立刻起身离开。
她搬了个锦墩,在床边坐下。
文娘看着崔宝珠,她家姑娘,心思单纯,又是个实心眼儿的。
从前为了一个小公爷,便能痴缠那么些年,吃了多少苦头,掉了多少眼泪。
如今好不容易瞧着是走出来了,眉眼间也有了鲜活气儿。
可这女儿家的情事,最是磨人,也最是凶险。
万一……万一再遇上个不妥当的,岂不是又要伤心?
“姑娘,今日瞧着你,精神头比往日好上太多了。”
“姑娘,老奴是看着你长大的。”
“你心里想什么,便是不说,老奴也能猜到几分。”
“从前你为了小公爷,整日里郁郁寡欢,老奴瞧在眼里,疼在心里。”
“如今见你这般……老奴是真心替你欢喜。”
崔宝珠咬着唇,不说话,只是将脸颊往被子里埋了埋。
“只是……”文娘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姑娘,这世间的男子,并非个个都如姑娘想的那般简单。”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尤其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姑娘你又是……身份贵重,嫁妆丰厚。”
“不得不防着些,怕就怕有些人,是冲着旁的东西来的。”
文娘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崔宝珠的心,微微一沉。
她自然明白文娘的担忧。
“姑娘,你可别是被人家几句好话,送了些小玩意儿,就迷了心窍啊!老奴知道,姑娘你心地善良,容易信人。可这世道险恶,不得不防。”
“文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从前,是我傻。”
崔宝珠自嘲般地笑了笑。
“一头热地栽进去,撞得头破血流,也不知回头。”
“以为只要自己对他好,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他总有一日会看到我的。”
“结果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过往的那些痴傻都叹出去。
“结果不过是感动了自己,惹人厌烦罢了。”
文娘听着,心里又酸又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崔宝珠盖在被子外的手。
“姑娘……”
“文娘你放心,”崔宝珠反手握住文娘粗糙温暖的手掌,语气认真,“经历过小公爷,我如今,比谁都懂得该如何护好自己的这颗心。”
“旁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图我的人,还是图我的富贵,我如今,也能分得清几分了。”
“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轻易就把一颗心都捧出去,任人践踏了。”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没有半分躲闪。
“那凤凰花灯,是很漂亮,我也很喜欢。”
“但喜欢归喜欢,还不至于让我失了分寸。”
“文娘,我晓得你是真心疼我。”
“所以,你且宽心。”
“我如今,不会再为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伤神。”
“谁若想骗我,哄我,怕是也没那么容易了。”
她说到最后,嘴角微微翘起,带了一丝小小的狡黠和自信。
文娘看着她这副模样,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些。
她家姑娘,是真的长大了。
吃一堑,长一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