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京州城难得的风平浪静。
苏横白天按部就班跟着小六子巡街，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吆喝叫卖，烟火气十足。
可只有他知道，这平静底下藏着多少暗流汹涌，指不定哪块青石板下面就趴着个等着吸人魂魄的玩意儿。
巡街结束，点完卯，苏横脚底板抹油——溜得飞快！
于是乎，府衙里就多了个奇景。
白天，苏横那魁梧得跟铁塔似的身影，不是在案牍库那积满灰尘、光线昏暗的角落里翻箱倒柜，就是在文渊阁那浩瀚的书山卷海里埋头苦啃。
案牍库，那是存放历年案卷的地方，阴森得跟停尸房有一拼，耗子都比人多。
苏横也不嫌晦气，搬开那些压得吱呀作响的木架，在一堆堆发黄发脆、带着霉味儿的卷宗里扒拉。
他想找啥？找规律！
找那些陈年旧案里，有没有关于诡异作案的蛛丝马迹，作案地点、时间、手法…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出点“经验包”的刷新点。
这地方，是京州府衙存放历年案卷的“宝库”。
光线昏暗，灰尘能呛死蚊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霉味。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榆木架子，塞满了蒙着厚厚灰尘、用麻绳捆扎的卷宗，活像一个个沉默的棺材。
苏横成了这里的常客。他目标明确：专挑那些标记着“离奇”、“无踪”、“死状诡异”、“疑涉邪祟”的卷宗下手。
也不管灰尘呛人，搬个吱嘎作响的破梯子，爬上爬下，一份份地翻。
“啧，三十年前城南柳树胡同，一夜之间七户人家死绝，死状枯槁，疑为‘阴风过境’？阴风？阴你个锤子，肯定是噬魂诡异之类的玩意儿！”
苏横一边翻着卷宗，一边在脑子里的小本本上记下坐标。
“啧…城西李寡妇，半夜听见磨刀声，第二天发现家里养的十几只鸡全被拧断了脖子，血被吸干…现场残留阴冷气息…未破。”
“嗯？城南王屠户，力大如牛，酒后与人争执，隔日被发现吊死在自家房梁上，舌头伸老长，但仵作验尸说…是吓死的？脖颈无勒痕？案卷批注：疑为‘凶灵索命’，供奉堂张道长做法后，再无后续…”
“靠！北郊乱葬岗，三年前爆发‘尸瘟’，一夜之间附近三个村子死绝！尸体自行行走，见活物就咬…后被神秘人引天雷焚毁…案卷语焉不详，批了个‘已处理’？谁处理的？引天雷？这他娘是道士还是神仙？”
“还有这个…五年前，码头仓库货物离奇消失，看守疯癫，口中念念有词‘黑水…黑水…’？黑水？这又是什么新口味？”
……
苏横看得眉头紧锁。这些卷宗里记录的诡异事件，简直触目惊心！
而且很多都是草草结案，或者干脆成了悬案。看来这诡异祸害百姓，由来已久，只是以前消息闭塞，或者被刻意压下去了。
只是让这些玩意儿更加肆无忌惮地冒头了。
案牍库看得他头昏脑涨，满鼻子霉味。苏横又瞄上了另一个地方——文渊阁。
这文渊阁，名字听着文雅，其实就是京州城里最大的“图书馆”。
三层木楼，飞檐斗拱，看着比案牍库气派多了。
里面就敞亮多了，书架顶天立地，纸墨的清香（混合着点灰尘味）勉强冲淡了案牍库的阴影。这里包罗万象，历史、地理、风物志、人物传记，甚至还有一些…修炼相关的杂书！
当然，修炼的都是些理论介绍和基础皮毛，真正的秘籍谁会摆这儿？
但对苏横这个急需了解世界的“文盲”来说，简直是宝藏！
交了十个铜板的“阅览费”，苏横一头扎进了书海。
他像块干透的海绵，疯狂吸收着知识。
这一泡，就是好几天。
可这几天是收获不小，对这个世界又有了深入的了解。
首先就是收获之一：便是这大晋版图，了然于胸。
摊开那幅巨大的、用上好绢帛绘制、边角都有些磨损的《大晋坤舆全图》，苏横才算真正看清了自己脚下这片土地有多大。
大晋皇朝，疆域辽阔得吓人，被划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大部。
中部：核心中的核心！八个州拱卫着最中心的天启州——皇都所在！真正的天子脚下，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书上说那里“琼楼玉宇，车水马龙，奇珍汇聚，强者如云”，是全天底下最富庶安稳的地方。苏横撇撇嘴：安稳？皇城根儿底下怕是暗流更汹涌吧？
东部：八个州，水系发达得像蜘蛛网，遍布着巨大的港口。
书上描述是“鱼米之乡，商贾云集，海舶辐辏，富甲天下”。
贸易中心，钱多！苏横琢磨：有钱人多，估计养的诡异也格外“肥美”？或者…被诡异盯上的肥羊更多？
西部：苏横的老家！八个州，其中京州在西北角。
书上用词就朴实（贫瘠）多了：“地广人稀，多荒漠戈壁高原，资源匮乏，民风彪悍。” 说白了，穷山恶水！
远离中央，天高皇帝远，官府管控力也弱。苏横看着地图上京州那小小的标记，感觉就像被扔在戈壁滩上的一颗小石子。
“难怪京州府衙穷得叮当响，捕快俸禄抠抠搜搜，连轻功秘籍都拿去垫桌腿！”
苏横恍然大悟，感觉自己找到了贫穷的根源。
南部：八个州，气候湿热，书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山林和沼泽标记。
“瘴疠横行，多奇花异草，珍禽异兽，资源丰富…然邪祟滋生，环境险恶复杂。”
苏横重点看了看，这地方简直就是诡异的老巢！植被茂密，地形复杂，藏些妖魔鬼怪太容易了。
北部：八个州，画着一片片的草原、冻土和针叶林。
“酷寒之地，民风坚韧。北临无尽冰原与未知蛮族（或已被邪祟同化之民），环境极端严酷。”
苏横看着那代表北方冰原的巨大空白区域，心里有点发毛。
未知蛮族？被邪祟同化？听着就不是善茬。
这收获之二便是道修体系：这部分看得苏横格外认真。
原来“道士”不是特指道观里那些，而是对这世界另一类修炼者——“道修”的统称！
道士？不，是道修！
苏横翻到一本《玄门初窥》，看得津津有味。
原来这个世界的“道士”，更准确的说法是“道修”！他们跟苏横这种练武学的武夫完全是两条路！
道修讲究的是“引天地灵气入体”，淬炼神魂，沟通天地法则，施展各种玄妙的法术符箓。书上说，这玩意儿对资质要求极高，百万人里未必出一个有“灵根”的。道修的境界划分也贼清晰：
1. 学徒：刚入门，感应灵气，学点基础法术，对付个游魂级的还行。
2. 启灵：正式踏入道途，能施展些小法术，对付怨灵、弱点的凶灵。
3. 刻纹：在神魂或法器上刻画道永久性灵纹纹，威力大增，能硬刚凶灵甚至弱煞魔。
4. 控域：牛逼了！能初步操控一方小天地内的灵气，形成自己的“场域”，在域内实力暴增！这是对付煞魔级的主力。
5. 灵契：能与强大的灵体（比如山精野怪、甚至某些特殊邪祟）签订契约，借其力量。手段诡异莫测。
6. 法相：凝聚自身道法真意，形成强大的能量化身（法相），威力惊天动地！这是真正的大佬，能镇压灾祸级甚至领域级的存在！
7. 破界：书上语焉不详，只提了一句“触摸世界壁垒，可破开虚空”，听着就玄乎。
8. 奥术宗师 / 神谕者：传说中的境界，书上就画了个圈，写着“存疑？未知？” 估计是编书之人也没见过。
可接着往下看：“武者需达到‘超凡’，进入‘蜕凡境’，方有资格对抗诡异…”
苏横嗤笑一声，把书一合：“放屁！书里写的都是骗鬼的！蜕凡境是啥？超凡入圣？那我现在算不算？”
切，老子没‘超凡’照样把煞魔撕着玩！灾祸级腐尸砍成渣！
虽说靠的是魔改武学！”
他捏了捏拳头，感受着肌肉里爆炸的力量和奔流如汞的魔血，嗤笑一声：“狗屁理论！力量够强，管你什么道法邪祟，通通一拳打爆！”
收获三：诡异等级，官方认证。
另一本《邪祟异志录》总算给诡异分了类，跟苏横之前自己摸索的差不多：
游魂级 → 怨灵级 → 凶灵级 → 煞魔级 → 灾祸级 → 领域主宰级 → 浩劫级 → 渊级 → ？？？
后面也是几个大大的问号，写着“未知？大恐怖？”。
苏横想起玉道观里手撕的那个巨型腐尸：“那坨烂肉，按气息算灾祸级，不过感觉水分挺大，估计是刚成型不久，在灾祸级里算垫底的货色。”
即便如此，当时也让他费了点手脚。
要是碰上真正的老牌灾祸级，甚至领域主宰…苏横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战意：那才够劲！魔能才够多！
正当他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主要是琢磨怎么更有效率地猎杀诡异赚魔能）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文渊阁三楼响起，显得格外刺耳。
咚咚咚！
“苏哥！苏哥你在里面吗？赵头儿着急找你！”
是小六子的声音。
苏横被打断思绪，眉头微皱，有点不爽，但很快压下。
合上厚厚的《南疆虫瘴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推开厚重的木门。
小六子看他从文渊阁出来，一脸佩服：“苏哥，您可真用功！都当捕快了还这么爱看书！”
“少拍马屁，带路。” 苏横笑骂一句。
“行，知道了。” 苏横把书放回书架，跟着小六子快步下楼。
签押房内，赵德柱正对着桌上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公文皱眉。见苏横进来，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赵叔，你找我？” 苏横坐下，开门见山。
“嗯。”
赵德柱把公文往苏横这边推了推，脸色凝重，
“朝廷…终于有动作了。皇都那边，新成立了一个衙门，叫 ‘靖夜司’！
取‘靖平长夜，镇守安宁’之意，司主就是陛下本人，直接听命皇权！旨意都下来了，命令各州府立刻成立靖夜司分部，招募人手，专门对付这些越来越猖獗的邪祟诡异！”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复杂：
“而且，朝廷还下了严令，要求境内的道修宗门，必须派人加入当地的靖夜司分部！
咱们京州，最大的道修宗门是‘玄金灵宗’，架子大得很…不过，”
赵德柱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招募条件里明说了，只招道修！蜕凡境以上的武夫！呵呵，境界达不到的武夫人家看不上眼！另外，分部的负责人，会由朝廷直接下派，估计这些日子就会到。”
“靖夜司？”
苏横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朝廷这是看着诡异快威胁到他们头顶的乌纱帽，甚至龙椅了，才想起来对付？至于那些被诡异祸害死的普通百姓？
呵，谁会真在乎他们的死活。”
赵德柱闻言脸色骤变，噌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砰地把门关上！
转过身，压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紧张：
“横儿！慎言！这种话以后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蹦！
当今陛下登基才几年？根基未稳！朝堂上暗流汹涌！你这话要是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看着赵德柱紧张又关切的样子，苏横心中一暖，点点头：“知道了赵叔，我就跟你发发牢骚。以后不说。”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
“而且，朝廷这次还要在各地开设‘道修学院’，广招有资质的苗子，培养成朝廷自己的人！
这摆明了是要从根子上挖那些宗门的墙角！那些传承几百上千年的宗门能乐意？
尤其是几个顶尖大宗，看新皇年轻，本就有点尾大不掉的意思，现在这两件事一叠加…嘿！”
赵德柱冷笑一声，“等着瞧吧，这太平日子底下，火苗子已经窜起来了！将来朝廷和宗门之间，冲突少不了！”
赵德柱长长得呼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虚汗：
“对了，你对这靖夜司…有啥想法没？虽说不要武修，但你…” 他眼神瞟了瞟苏横那身板，意思很明显：你小子能算普通武修？
“想法？” 苏横嗤笑一声，“没想法。杀诡异，不一定要挂他靖夜司的牌子。他们干他们的，我干我的。”
赵德柱看着苏横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凶戾和自信，再想想这小子手撕煞魔、刀斩灾祸的恐怖实力，嘴角抽了抽，最终化作一声无奈又带着点自豪的叹息：
“行吧…你小子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意。记住，万事小心！低调！低调！”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朝堂局势和江湖传闻，苏横才告辞离开。
回到赵府，刚迈进前院，迎面就撞上了正要出门的赵清雪。
嚯！苏横心里暗叫一声。这可是稀罕事！
自打从玉道观回来，这冰山美人就神龙见首不见尾，连赵夫人都不知道她整天在忙活啥。
她依旧是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裙，身姿窈窕，气质清冷，像朵不沾人间烟火的雪莲花。
但苏横如今的感知何等敏锐？枯荣魔种微微一动，他就察觉到了不同。
这还是苏横这几天第一次在府里碰见她。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衣裙，气质清冷如雪峰寒梅，但苏横敏锐的五感还是捕捉到了一丝不同。那股子拒人千里的“冷”没变，可似乎…更“空”了？像是不沾人间烟火。
眉眼间还隐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锐利之气，如同初绽的剑锋。最让苏横心头一跳的是，在她身周，似乎萦绕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动气息？像山涧清晨的薄雾，带着点草木的清冽。
灵气？道修？！
苏横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是一直在武馆练武吗？最近神神秘秘的，连赵夫人都不知道她在干嘛…难道…
赵清雪根本没在意苏横那探究的目光，清冷的眸子落在他脸上，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
“明天，林婉儿出嫁。你答应过要跟我一起去。记得，早点准备。”
说完，也不等苏横回应，转身就朝自己小院走去，裙裾飘动间，那丝若有若无的灵气也随之隐去。
虽然她刻意收敛，但苏横还是捕捉到一丝微弱却纯净的能量波动在她体内流转，与她本身的冰冷气质隐隐相合。
苏横看着她干脆利落的背影，摸了摸鼻子：“行…知道了。” 这姑娘，多说一个字能累死？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
回到自己房间，苏横盘膝坐在床上。经过这几天的沉淀，他对暴涨的力量掌控更加圆融自如。心念一动，体表那层淡淡的暗金光泽和隐隐散逸的魔气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身材特别魁梧、气质沉稳的普通捕快（如果忽略那身腱子肉的话）。
随着枯荣魔种达到240年的修为，肉身踏入“肉身通灵蕴洞天”的境界，他对自身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原本温润坚韧、透着玉质光泽的骨骼，此刻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向着一种内敛、坚固的墨玉色泽转化！
敲击上去，发出的不再是沉闷的骨响，而是一种低沉的、如同金玉交击般的铮鸣！强度远超精钢百倍！
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如同被反复锻打、压缩到极致的星辰神铁！
紧密、坚韧，蕴含着足以移山填海的恐怖爆发力！
肌肉束之间流淌的，不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沉重粘稠、奔流如汞、蕴含着海量魔能的暗金色魔血！
最让苏横震撼的是体内那无数个无形的“洞天”！
枯荣魔气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涌入这些微小的“洞天漩涡”之中。他尝试着内视，发现这些“洞天”内部仿佛自成一片微缩的混沌空间，广阔得难以想象！
而他目前存储的魔气…连其中一个“洞天”的万分之一都未能填满！
“嘶…” 苏横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万分之一都没满？这要是全填满了…老子这肉身得强到什么地步？一拳打爆星辰？” 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渴望涌上心头。
猎杀诡异！获取魔能！填满这些洞天！这是他变强的唯一捷径！也是最快的捷径！
什么靖夜司的傲慢？什么道修宗门的清高？什么朝廷与宗门的狗屁倒灶？在他眼里，都是浮云！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猎杀诡异，掠夺魔能，填满洞天，肉身成圣！
谁挡他猎杀诡异的路，管你是道修老爷还是朝廷鹰犬，甚至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宗门老祖…通通捏爆！
苏横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暗金与墨黑交织的魔光一闪而逝，带着睥睨一切的霸道。他轻轻握拳，空气在掌心无声湮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