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毫无生气的粮食,飞快地朝巷口拖去。
视线天旋地转,他最后看到的,是地上那双他还没来得及修好的破鞋,孤零零地躺在污水里;是小芸哭喊着要扑过来却被她娘死死抱住的、那张泪流满面惊恐万状的小脸;还有墙角那个他视若生命的工具箱,在混乱中被一只奔跑的脚踢中,翻滚了一下,箱盖弹开,里面那些铁鞋楦、皮补丁、麻线团……叮叮当当散落了一地,如同他瞬间被撕扯得粉碎的、刚刚燃起一丝温暖希望的生火。
“小芸……”他喉咙里挤出一丝破碎的、无人听见的呜咽。
身体被粗暴地扔上了卡车冰冷的铁皮车厢。
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卡车猛地一窜,将他重重地甩在同样挤满了惊惶面孔的人堆里。
车厢门被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巷子里那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狼藉。
铁皮车厢剧烈地颠簸着,载着满车被命运粗暴攫取的躯壳,朝着未知的、弥漫着硝烟的前线,轰鸣而去。
他最后嗅到的,是车厢里浓重的铁锈味、汗臭味和恐惧的气息,彻底取代了巷口那熟牛皮、劣质胶水和玉米面窝头混合的、属于他微小人生的味道。
十年,像一把迟钝而沉重的锈刀,缓慢地、持续不断地切割着生命。
李顺拖着那条残腿,沿着记忆里早已模糊、又被战火彻底改换了模样的路,一步一步,丈量着归途的漫长与荒芜。
那条左腿,从膝盖以下,以一种怪异而僵硬的角度弯曲着,再也无法打直。
每一次落地,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刺痛和身体无法控制的倾斜。
支撑他的,是一根不知从哪个战壕废墟里捡来的、粗糙扭曲的树干,顶端被手心的汗和血磨得发亮。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形状,破烂褴褛,勉强蔽体,沾满了泥土、干涸发黑的血迹,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污秽。
头发纠结成一团枯草,脸上沟壑纵横,嵌满了洗不掉的硝烟和风霜,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偶尔闪过一点微弱、执拗的光,像灰烬里最后挣扎的火星。
记忆里那个炊烟袅袅、青石板巷弄交织的故乡小镇,早已面目全非。
眼前所见,是断壁残垣构成的荒凉图景。
焦黑的梁木从坍塌的房屋骨架中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碎瓦砾和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