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三天,李春妮寸步不离地守在卫生院那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简陋病房里。
她像个真正的、刻薄吝啬的老太婆一样,为了几毛钱的药费跟护士掰扯,为了省下陪床费,就蜷缩在妞妞病床边的冰冷水泥地上过夜。
她拿出李金凤的“看家本领”,对来送饭的秀娥挑三拣四,嫌粥太稀、咸菜太淡,把秀娥支使得团团转,只为能多省下一点钱给妞妞买点营养的米汤。
只有夜深人静,当病房里只剩下她和昏睡输液的妞妞时,她才会小心翼翼地凑近,用那布满老茧、枯槁粗糙的手指,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女儿终于开始退烧、变得温软的小脸蛋。
浑浊的老泪无声地从眼角滚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妞妞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但李春妮知道,这只是开始。
回到那个破败的山村,回到那个刻薄恶毒的“李金凤”身份里,她必须找到一条活路,一条能真正改变妞妞命运、也改变自己这荒诞处境的活路。
几天后,李春妮抱着恢复了些许精神的妞妞,在秀娥的陪同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陈家坳。
刚进村口,就听见几个聚在村头老槐树下纳鞋底的婆娘嚼舌根。
“……啧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金凤婶子居然舍得花钱送那丫头片子去镇上瞧病?”
“谁知道呢?
许是怕真死了,晦气?
还是做给志强看?
听说志强在北京混得不错……拉倒吧!
她能转性?
狗改不了吃屎!
等着瞧吧,那丫头片子回去有得受呢!”
那些压低的议论声,像细碎的针,扎在李春妮的背上。
她绷着脸,努力维持着李金凤那副阴沉刻薄、生人勿近的表情,抱着妞妞,目不斜视地穿过村道,径直走回那个破败的院子。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某种轨道上。
李春妮顶着“李金凤”的皮,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必须模仿李金凤的言行举止:对妞妞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动辄就骂“赔钱货”、“吃白食的”,但骂归骂,却再没动过一指头,甚至会在无人注意时,偷偷把自己碗里那点稠粥底子刮到妞妞的小碗里;对邻居也依旧没什么好声气,但不再像从前那样为一点鸡毛蒜皮就骂街撒泼。
她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在扮演一个自己深恶痛绝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