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文秀何秀才的其他类型小说《二嫁逆袭江文秀何秀才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采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固县,三溪村何家。江文秀浑身无力,静静躺在床上。今天早上,她挺着五个月的孕肚,去河边洗衣裳。不想却被大嫂尾随,将她一脚踹进河里,肚里五个月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她也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大半日,这才醒过来。江文秀听着屋外的哭嚎,心底一片寒凉。“我可怜的弟妹呀,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肚里的,可是我三弟唯一的骨血呀!”就算看不到屋外的情形,江文秀也能想象出她大嫂陈氏一把鼻涕一把泪,捶胸顿足的模样。江文秀听着屋外不时有村民劝说大嫂的声音传来,也有才听到消息的人,询问事情始末。大嫂陈氏继续跟村民们哭诉事情的经过。“自从我三弟没了后,三弟妹就成日魂不守舍。我一早起来,本是想过来看看三弟妹这边有什么活计需要帮忙的。瞧着屋里没人,生怕出事,赶紧出去找。结...
《二嫁逆袭江文秀何秀才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固县,三溪村何家。
江文秀浑身无力,静静躺在床上。
今天早上,她挺着五个月的孕肚,去河边洗衣裳。
不想却被大嫂尾随,将她一脚踹进河里,肚里五个月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她也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大半日,这才醒过来。
江文秀听着屋外的哭嚎,心底一片寒凉。
“我可怜的弟妹呀,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肚里的,可是我三弟唯一的骨血呀!”
就算看不到屋外的情形,江文秀也能想象出她大嫂陈氏一把鼻涕一把泪,捶胸顿足的模样。
江文秀听着屋外不时有村民劝说大嫂的声音传来,也有才听到消息的人,询问事情始末。
大嫂陈氏继续跟村民们哭诉事情的经过。
“自从我三弟没了后,三弟妹就成日魂不守舍。我一早起来,本是想过来看看三弟妹这边有什么活计需要帮忙的。瞧着屋里没人,生怕出事,赶紧出去找。结果就远远地看到三弟妹往河里跳……”
说到这里似乎是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江文秀明白,这是要先入为主,让村民们都以为是她江文秀伤心难过想不开,自寻短见。
想来在她刚才昏迷的时候,大嫂没少跟村民们说这样的话。
且相公过世后,大房、二房在外一直对她嘘寒问暖,做足了面子。
这样一来,就算她现在跟人说是大嫂推的她,村里人也不会相信她一个嫁过来刚半年的新妇。
只怕人家还会唾弃她不知好歹。
果然,她大嫂刚说完,就有村民附和。
有人叹道:“你说这丫头,怎么就想不开呢?”
有人遗憾道:“何秀才可是我们三溪村唯一的秀才,这次去省城赶考,被那些亡命之徒害了。她这肚里的,可是何秀才唯一的血脉呀。”
江文秀心道:是她不想把孩子留住吗?
这是大房、二房蓄意谋害。
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大房和二房才能顺理成章地瓜分相公留下的宅子和田地。
且大房二房可不止是想要谋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们还想要她的命。
因为她名下还有一个县里的铺子,那是她带过来的嫁妆。
孩子没了,她可以再嫁。到时候,嫁妆自然也要带走。
她那铺子虽然极小,位置也不算好,但怎么也能值个百两银子左右。
这在乡下,就算是了不得的家产。
大房二房显然是在打她这个嫁妆铺子的主意。
江文秀没想到平日面上对她极好的大房、二房会在相公刚没了,就对她下死手。
心里恨意翻涌。
又听到有人鄙夷道:“这城里来的就是娇气,我们十里八村的寡妇独自拉扯孩子长大的也不少。好歹给何秀才留个后呀。这下可好!”
还有人恶意揣测:“谁知道呢,何秀才是没了,可人家这才刚十八呢。带着孩子可不好再嫁!”
这话一说出来,屋外安静了好一会儿。
想来不少人跟这人有同样的想法。
江文秀听着这略尖细的女声,立即听出是村长家大儿媳的声音。这人平日里跟大嫂很是要好。
可她相公还在的时候,这人可没少往她跟前讨好。
这人呀,翻脸可真快!
要说今日被大嫂得逞,也是她大意。
相公死讯传来的时候,江文秀虽然伤痛,但也保持着警醒。
肚子里有个五个月大的孩子,那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
她反复告诉自己,必须要保证这个孩子顺利出生。
相公下葬后,她几乎不会出门,更不会去人多的地方。
就怕出个什么意外。
今日,趁着天刚蒙蒙亮,村子里的人都还未起,江文秀端着累积了几日的衣裳,独自去河边洗。
她没想到,大房和二房早就打了要弄死她的主意。
大嫂应是悄悄跟在她身后。
她那时弯着身子在河边洗衣,丝毫不知被人尾随。
突然感觉被人大力踹在屁股上,一头就栽进了河里。
她本是站在河边的浅滩处,但背后这一脚力道之大,再加上她毫无防备,直接被踹进了河水深处。
她在水里扑腾着想要呼救。
可她身子重,又完全不会水。刚一张嘴,河水就直直往嘴里灌,导致呼救声几乎全被河水吞没。
大嫂陈氏就站在岸上,看着她在水里挣扎。
估计是笃定她这次必死无疑,也不怕她看见。
等了一小会儿,见她已经开始往下沉去,大嫂才装出惊慌的样子,往村里跑去叫人。
按照陈氏的估算,这人在水里已经快不行了。
加上村里人这会儿都没起,把人喊起来,再跑来河边,这样一耽搁,人被捞起来时,神仙也难救。
只可惜,陈氏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隔壁李家村的一对叔侄,天刚蒙蒙亮就在河边的林子里晨练。
陈氏刚喊了一声,人家就从林子里蹿了出来,二话不说跳进河里把人给救了上来。
还一番施救,让江文秀把水给吐了出来。
陈氏一看傻眼了,这人瞧着是死不成了。
这时候,三溪村的人听到喊声也赶了过来,赶紧把人给抬回了何家。
江文秀虽然被救了过来,但掉进河里时,应是磕碰到了肚子,孩子终究是没保住。
孩子流下来后,流了不少血,江文秀就昏死了过去。直到这会儿才醒过来。
要说大嫂为何没在她昏迷的时候对她下手,估计是看闹热的村民太多,没寻着机会。
此时,看热闹的都在揣测,江文秀到底是真想不开?还是不想要这孩子?
有个年纪大一些的妇人对刚才那女子呵斥道:“说什么呢?我瞧着秀才娘子可不是这样的人。孩子没了,定然是意外。”
江文秀听出这是村长媳妇孙氏的声音。
还来不及多想,又听孙氏对着大嫂陈氏安慰道:“我家这个向来说话不过脑子,你别放在心上。”
缓了缓,慢悠悠地继续道:“这孩子虽然没了,不是还可以过继嘛?你家三弟好歹能有个香火。”
江文秀听完这话,顿时遍体生寒。
村长媳妇这是在提醒大嫂,若是她过继一个孩子,大房、二房什么也捞不到。
看来,想要她命的,可不止大房、二房的人。
对于大房、二房的行为,村长至少是默许的,且还被许了好处。
江文秀幼时被迫离家,随母亲漂泊。并不是单纯无知的少女。
她知道村子里的人对她好都是看在她相公的秀才身份上。
但她嫁入三溪村半年,每日面对的都是一张张和善的面庞,对这个村子的确多了不少好感。
且不知不觉中,甚至生出了些许归属感。
只是曾经的这些好感,此刻变成了无尽的恨意。
要知道她可没少给三溪村带来好处。
没想到她为村子做的这些,如今倒成了她的催命符。
江文秀的娘家本是商户,父亲在家族争斗中被害身死。
母亲便离开江家,带着她来到固县定居。
好在父亲只得她一个女儿,当时年纪还小,因此母女俩走得还算顺利。
母亲在固县买了一个小铺子,经营小本的吃食买卖。
这个吃食买卖在固县一带很是寻常,不过就是这边的特色米皮。
但她们家生意特别好。
因为她母亲有独门的米皮酱料配方。
这个酱料不仅拌米皮好吃,拌其它吃食也极其美味。
不过母亲因为精力有限,且她一个寡妇带个女儿,并不想引人注意。因此,并未将这个酱料的买卖做起来。
三年前,母亲病重,为她定下何家的亲事后撒手人寰。
这三年里,她一个人经营着铺子,直到今年年初和何一鸣成亲。
成亲后,村长便来游说。
“何秀才是读书人,以后还可能做官,你在外抛头露面总是不太体面。但你那酱料的买卖若是不做,又实在可惜。且何秀才以后赶考,总得要花银子。如此,不如你出方子,村子里出人,我们一起合作开个酱料作坊?”
她当时想着村长说得有理,且有何一鸣这个秀才老爷在,村里总不敢坑她,就同意了。
后来是何一鸣跟村长谈的。
江文秀出方子,何氏一族把祠堂旁边的一座空宅子拿出来做作坊。
另外江文秀县里的米皮买卖就不再做了。那铺子以后就卖族里做出的酱料。族里每月给江文秀分三成利,作为她出方子的回报和铺子的租金。
其余的盈利,一部分归到族里,一部分按户头分给族里的人。
江文秀到此时才知道,这买卖并不是和村子里合作,而是和何氏一族合作。
因为三溪村有两大姓,何姓与刘姓。村长是何氏一族的人。
不过,对江文秀来说,这没太大的区别。何一鸣要照顾何氏一族的人,无可厚非。
这几个月,这买卖还不错,村长每月也按时把她该得的银子送过来。
村长媳妇既然暗示大嫂尽快弄死她,那显然是在打这酱料买卖的主意。
现在方子他们已经得了,等到她一死,铺子落到大房、二房的手里。这三成利也就由着他们三家来分。
有了村长媳妇的提醒,只怕大房、二房马上就要坐不住。随时可能再次对她出手。
江文秀猜测,最迟不过两天,最早就在今晚了。
想到这里,江文秀心里不止是恨,还升起一股恐惧。
她现在丁点力气没有,连下床都困难,如何来破局?
眼看外面的天渐渐黑了下来,过来瞧热闹的村民也都陆续回家。
江文秀因为失血过多,现在脑子还有些沉。
就在她咬着牙,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三弟妹,你醒了吗?”
这是她二嫂孙氏的声音。
江文秀顿时一个激灵,不用掐自己也清醒不少。
外面没等到回答,也没犹疑,直接推开了门进来。
一个肤色略黑的圆脸妇人,端着一个碗走到床边。
见她已经醒了,立即试探着问道:“怎么样?可好些了?你说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江文秀敛去眼里的恨,无力地摇了摇头。
泪水顺着脸庞落了下来,瞧着着实可怜。
孙氏见她不说话,把不准她的心思。
但见她没提落水的事,暗暗松了口气。
虽说他们笃定村民不会相信江文秀的话,但闹起来了终究不好收场。
此时假意关切道:“我煮了开水蛋,你好歹吃些。”
听了这话,江文秀顿了一下,立即低下头,眼里精光快速掠过。
随即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的泪,然后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孙氏手里的碗。
“二嫂,我吃不下。”江文秀小声道。
放在被子下的手却是捏得死死的,这碗开水蛋,很可能就是她的送命符。
孙氏颇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好脾气地劝说道:“你说你,昏过去这么久,不吃东西怎么成?再说了,我都煮好了,总不能浪费掉?”
“二嫂,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江文秀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接着顿了片刻,然后声音低了下来:“但是,我心里难过,实在吃不下。要不,二嫂吃了吧?”
孙氏端着碗的手晃了晃,很快又稳住。
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心里的慌乱,她没有说话,反而转身把碗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她的这些小动作都被江文秀默默收入眼底。
孙氏做完这些,才转过来坐到床边,拉起江文秀的手握住。
然后语重心长地劝道:“三弟妹,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们心里都不好受,但这日子总要过下去。以后的事我们先不去想。你听二嫂的,先把身子养好总不会错。”
江文秀心里冷笑,听你的?吃了这碗东西,只怕就没了以后。
虽然恨透了这些算计她的人,但她小时颠沛流离,母亲教的不少。很快就压下了心里的恨。
随即反手过来,紧紧反握住了二嫂孙氏的手。
以无比诚恳的语气哀求道:“二嫂,我求你一件事。”
孙氏先是一愣,显然完全没料到她的举动。
更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
但见她眼角挂着泪,一副凄凉的模样。又放下心来。
就她三弟妹这种没吃过苦的娇软性子,能做得了什么?何况她现在连下床都困难。
现在哄着她吃下那碗东西才是正事。
等三弟妹没了,把剩下的老鼠药放在她房里。做成她自己服毒的样子即可。
到时候,她和大嫂再提一嘴,三弟妹两日前去过县里。
村里人只会以为是她一心求死,自己去县里买的药。
想到这些,孙氏放心下来。
又软言问道:“三弟妹说的什么话?什么求不求的?你有什么事直接跟二嫂说。只要是你二哥、二嫂能办的,绝没有推辞的道理。”
江文秀看着她的眼睛,幽声问道:“二嫂能过继一个孩子给我吗?”
“过……过继?”
孙氏陡然听到这话,脑子有些懵。
她不明白江文秀是什么意思。
“三弟妹开什么玩笑,我和你二哥可只得有志这一个儿子。”
孙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
三弟家除了这个宅子,另有五亩良田,三弟妹还有一个县里的铺子。
且不说宅子和田,就那铺子和酱料方子,每月可分酱料作坊三成的利。这可是源源不断的收入。
那酱料作坊的买卖是相当不错,连邻县的人都时常会过来拿货。想来以后每月分的银子只会越来越多。
有了这门生意,以后还愁生计吗?
若说孙氏一点不心动,怎么可能?
三家分成,哪有一家独占来得香?
可他们二房的确只有一个儿子。大房也只得一个儿子。
所以,都不可能过继给江文秀。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担心江文秀过继隔房的子侄,他们什么也捞不到。这才忙不迭地又给她下毒。
大嫂说早上是她动的手,这一次便轮到孙氏了。
江文秀盯着孙氏,没有错过她眼神里的闪躲。
这是既心虚又心动来着。
江文秀拉着孙氏的手紧了两分,恳求道:“二嫂,女儿也成。”
“女,女儿,也成?”孙氏刚才那些心虚瞬间没了踪影,疑惑地望向江文秀。
“二嫂,我虽想着让相公能有个香火,但总不好强人所难。大嫂生玉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以后只怕……她如今一儿一女,定然一个都不愿过继给我。
你和二哥膝下只得有志一个儿子,自是也舍不得的。但兰儿和翠儿两个女娃,你就过继一个给我吧。我保证好好将孩子养大,以后再给她招赘,好歹给相公留个后。”
江文秀一边恳求,一边抹泪,说完就一脸期盼地望着孙氏。
“这,这样啊?”孙氏眼里闪过贪婪,明显心动。
江文秀见她有所松动,赶紧保证道:“二嫂,你放心,不管是兰儿还是翠儿,我都会视如己出。宅子和田地,还有县里的铺子,都留给她。”
说完好像生怕孙氏不相信,又道:“你和二哥若是不信,我可以立下契书。”
孙氏一听立契书,那铺子、宅子、田地都没跑了。
即便江文秀以后守不住要再嫁,这些东西都是她女儿的。
她女儿以后帮衬帮衬自家大哥没问题吧?若她女儿自己愿意把铺子赠给自家大哥呢?
谁生的跟谁亲,只要她把女儿哄好,相信不管是兰儿,还是翠儿,都更愿意听亲娘的。
孙氏见江文秀还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赶紧摆出一副贴心好二嫂的样子。
“三弟妹呀,你这样子,二嫂瞧着实在不忍心。我知你和三弟感情好,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往后还有好几十年,你就没想过寻个知冷知热的人,生个自己的孩子?”
江文秀心道:你们不就是怕我再嫁,把那嫁妆铺子给带走吗?不然费老大劲弄死我干什么?
嘴上却哀叹道:“二嫂,相公对我如何,想来家里人最是清楚。以后几十年的事我也说不清楚。但现在,我是真心想给相公留个香火。
二嫂放心,我说话算话。只要你同意,过继之时就立即立契书。”
若不是那嫁妆铺子,孙氏管她江文秀要不要再嫁。
现在得了江文秀的再三保证,过继之时便立契书,那就万无一失了。
等契书一立,她巴不得江文秀早点嫁出去。
假意叹了一口气,在江文秀额头上戳了一下,似是宠溺又无奈地说道:“你呀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说到这里,面上做出为难的样子,方才对江文秀说:“我自是心疼你的,只是这过继是大事,我得跟你二哥商议后才能决定。”
江文秀脸上立即露出一抹喜色,“多谢二嫂。”
随后,孙氏又劝了江文秀几句。
起身离开时,去桌边把那碗水煮蛋端了起来。
江文秀死死盯着她手里的碗,只听孙氏软言道:“原是来劝着你吃些东西补补,结果聊这么一会儿,都冷掉了。你躺躺,我去热一热再给你端来。”
说完端着碗出了房门。
江文秀无力地倒回床上,长长吁了一口气。
今晚上总算把命保住了。
只是这也就能拖一晚上,等明日二哥何二牛回家,她又将陷入险境。
过继一说,根本行不通。
她不过是借着孙氏的贪婪和无知,拖延些时候。
在孙氏看来,和那两家瓜分三房的财产比起来,自然是她一家独吞更有诱惑力。
可大房、二房和村长家应该早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二房若这个时候突然反悔,要过继一个孩子给三房,以达到独吞财产的目的,势必会得罪另外两家。
大房、二房本是血亲,若是反目成仇,对二房的名声可不好。且以后若遇着什么事,就少了一个帮手。
这个世道,大部分的人都以宗族和血亲为靠山。和血亲翻脸单打独斗并不明智。
村长那边就更不用说了。
在村子里,村长就是权力最大的人,得罪了村长,人家可以给你使绊子的地方多着呢。
孙氏被贪婪所蒙蔽,她相公何二牛却并不蠢。
说起二哥何二牛,算是何家除了何一鸣外,最精明的人。
她今日落水,何家人先是请了村里的赤脚大夫和稳婆。
稳婆见她出血不少,有些担心。何家人见过来看热闹的村民多,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就借了牛车去县里为她请大夫。
当时就是何二牛去的。
大夫来诊治过后,何二牛又送大夫回县里。
江文秀醒来后,曾听见一个在县里帮工的村民来家里跟二嫂孙氏报信。
说何二牛在县里遇上了大姑父,说是大姑父家里出了些事,他过去帮把手,今晚就不回了。
呵呵,这分明是想把自己给摘出来。
何二牛这是知道今晚可能对她动手。早上是大房出的手,晚上是不是轮到二房了?
他躲出去,即便孙氏出了纰漏,和他也是无关的。
这人就是这么精明。
只要他明日回来,必定会让孙氏打消独吞的念头,维持和那两家的合作。
且族里至今没有过继女孩的先例,若族长也参与了此事,只要他一句话,就过继不了。
在江文秀看来,族长参与的可能性极大。
因为那酱料生意一开始说的是和村里合作,最后却是和何氏一族合作。这可能就是族长的手笔。
今晚应是安全的。
有独占三房财产的饼吊着孙氏,孙氏怎么也会保她一夜无恙。等到何二牛明日回来,与他商议。
她必须在何二牛回来之前,寻到庇护。
江文秀想着她一介孤女,没有娘家可以回,如今户籍也在三溪村。躲是躲不了的。
好在当年何家三房分家,是分了户的。
大房和二房倒是不能随意将她卖了或是嫁人换聘金。
但村长既然也觊觎着酱料作坊的三成利,她想轻易将户籍迁走也难。
若是主动放弃家产呢?
也不成。
大房不会轻易放过她,毕竟她落水之时,大嫂陈氏没有遮掩,两人相当于撕破了脸。大房担心她的报复,定然会想着绝了后患。
且不管是大房、二房还是村长家,都让孩子进了学堂,那是奔着考功名去的。他们都不会愿意背个贪图孤女嫁妆的名声。
现在唯一能让她摆脱三溪村,又能暂时护着她的办法,就是再寻一个婆家。
可她只得一夜的时间,自己刚小产躺在床上,又没个帮手,怎么寻?
且这婆家若是没选好,极有可能是另一个火坑。
这世道对女子诸多限制,未嫁之时,女子命途掌握在爹娘手里。
这些年江文秀见过不少父母为了儿子,不管女儿死活,就为多一两、二两的聘金,把女儿推入火坑。
嫁人后,女子的命途掌握在婆家人手里。
遇到有良心的人家还好,但凡是相公或是公婆不好相处的,就过得艰难。
有那男子赌输了银子,还不了赌债,最后把媳妇儿推去抵债。
也有些穷困的人家,砸锅卖铁凑银子娶媳妇,待生下儿子后,又将媳妇儿卖了换银子。
即便有些疼女儿的人家想要为自家女儿撑腰,但女子身上无数枷锁。
无所出、不孝、善妒、口舌、不检点,任意一条都能将人拿捏得死死的。
更何况她江文秀还是一介孤女。
即便出个什么意外,连个为她喊冤的人都没有。
可现在事情迫在眉睫,不寻也得寻。
不寻,明日何二牛回来,就是她的死期。
寻了,还能多苟活几日。
万一此后又寻到了转机呢?
她想活下去,她想报仇,大房、二房、村长何显荣这些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压下心里的恨意,江文秀仔细想了想现在可能寻到的人选。
何氏一族的人肯定不可能。
现在最近的就是三溪村另一个大姓,刘氏一族的人。
刘姓和何姓是三溪村两大姓,两族人一直相互较劲,想要争取三溪村的话语权。
只这十多年,何氏一族都压着刘氏一族一头。
特别是在何一鸣中了秀才后,何姓声望更高。
她若嫁入刘氏一族,依旧摆脱不了三溪村。
且现在三溪村的村长是何显荣,刘氏一族受掣肘的地方多的是。不一定能护住她。
除去刘氏,还剩另一个选择,就是旁边的李家村。
李家村是四年前逃难来到固县的。
比起三溪村这种三四百人的大村落,李家村只得四五十人,且都是同族人。算是很小的村子。
李家村的人,人品怎样,江文秀不太了解。
但她听何一鸣提过,李家村的人团结。
李氏逃难来时,是被划分到三溪村的,后来被赶了出去。
于是到三溪村北面的溪流处另建了村子。
但三溪村三条溪流,最大的那条可称之为河。最小的那条就是北面那条。时有水,时无水。那边的地也不好。李氏又处处受三溪村排挤,过得并不好。
直到去年李氏出了个秀才,处境方才好些。
李家村的人似乎特别热衷于读书和科考。
江文秀猜测,他们应该在逃难前就试图通过科考改换门庭。
如今即便条件困难,依旧不改初衷。
听说去年那位秀才,今年也去了省城参加乡试,但是落榜了。
省城、乡试!
她倒是有个门路。
他们既然如此迫切科考,不知道愿不愿意接下这交易?
若是愿意,她倒可以此为倚仗。
下一次乡试将在三年后,至少这三年里,她无需担心小命。
待到三年后,她必然会尽可能为自己做好安排。
至于人选,听说李家村逃难而来,鳏夫不少,应该不会嫌弃她这个寡妇。
当然,若对方实在不满意,假成亲也行。
她只为保命。
此后,二嫂重新端了吃食进来。
江文秀吃过后,睡了一会儿。
心里想着事,她睡得并不安稳。
明日得在何二牛回来之前,给李家村的人递信。
怎么递信过去?李家村能不能接受?都让她心里没底。
天刚亮,江文秀就挣扎着下了床。
翻找出何一鸣的笔墨,写了一封信装好。
她知道昨日救她的叔侄俩早上可能在河边林子里晨练,但她走不过去。
她准备等再过一会儿,找她家后面的刘大锤家的孩子送去李家村。
这家人老实,嘴巴严。她再给点好处,不会有问题。
且她早已经想好说辞。
就说感谢昨日李家叔侄的救命之恩,让那孩子送到李家叔侄手上。
信的内容也大都是感谢的话,说了她一个寡妇不好上门。待她好些了,会去县里置办谢礼,再托人送过去。
然后,隐晦的提了,她过世的父亲和省城大兴府长宁县的教谕有些交情。若有需要,可代为引见。
这封信中规中矩,即便被人看到,信中也无逾越之言。
但她相信,李家村的人能明白她的意思。
又等了一会儿,江文秀估摸着村里人大都起来了。
她正要出门去寻刘大锤家的小孩,就听院子外响起了敲门声。
紧接着就听到她大嫂不悦的声音,“你俩小孩干什么?”
何家三兄弟分家后,老宅子一分为二,大房和二房在住。何一鸣是挨在老宅旁边另修的一个三间的宅子。
所以她家有个啥事,大房、二房最先听到动静。
陈氏嗓门不小,这一声质问,把附近几家的都喊了出来。
陈氏自然是不高兴的,昨日她眼见就要得手了,李家村的叔侄却将江文秀救了上来。
现在上门一男一女俩小孩,那大些的男孩正是昨日那对叔侄中的侄子。
那小男孩约莫十来岁的样子,他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面对陈氏的呵斥,没有丝毫怯意,反而直直盯着陈氏,大声道:“婶子昨日和秀才娘子在河边洗衣裳,将秀才娘子撞到河里,我听说秀才娘子不大好,带了些鸡蛋过来探望。”
他这话一说,出来看热闹的村民都炸开了。
“不是说秀才娘子自己想不开吗?”
“到底怎么回事?”
陈氏听着村民的议论,有些慌乱,大声反驳道:“你别胡说,明明是我弟妹想不开,自己跳河里的。”
那小男孩听了这话,似乎有点疑惑,不太确定地反问:“是吗?可我明明就看见了呀!”
江文秀一听是李家村的人,顿时精神起来。
这人自己送上门来,也不需她再寻人去送信。
她这会儿虽然能起身,但脑袋始终有些昏昏沉沉的。她知道这是昨日小产后,失血过多引起的。
强撑着往院子里走,准备去开门。
又听见她大嫂急切的辩解声:“你在林子里,怎么可能瞧得真切?定是看花了眼。”
紧接着,二嫂孙氏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就温和了许多。
“孩子,还多亏了你二叔救了我家三弟妹。我们还没来得及上门感谢呢,你倒是有心。”
说着特意指了指那男孩手里的篮子,意味深长地问道:“是你家大人让你来的吗?”
这话就意有所指了。
李家村的人刚来的时候,是被县令分到三溪村的。后来三溪村容不下,才去北边小溪旁落脚,单独成立了一个李家村。
因此,那边有几家几户,都是个什么情况,三溪村这边的人大都是知道的。
这男孩叫李星辰,他家大人就只得他二叔一个。
他二叔是个鳏夫,又在河里救了江文秀。
若是他二叔指使了李星辰来探望,就有意思了。
那小男孩只看了孙氏一眼,却没回答这个问题。
孙氏也不恼,她有自己的算计。
江文秀想过继她女儿,虽说许诺将家产都给她女儿,但她两个女儿都小,只要江文秀在,必然事事都得听江文秀的。
但江文秀嫁人呢?
孙氏现在就打的这个主意。
尽快将女儿过继给江文秀,立下契书。
然后再把她落水被外男所救的事闹大些,让那边不得不来提亲。
等江文秀嫁过去,女儿不可能跟她嫁去李家村,这可是三弟唯一的香火。这样,女儿依旧落在三弟名下,但三房那些家产和县里的铺子,就是她说了算。
李星辰似乎并不想再与何家两位妯娌多做纠缠,将手里的篮子放在三房门口。
对陈氏和孙氏说:“我向来佩服何秀才的才学,秀才娘子昨日遭了罪,便送些鸡蛋过来,不是什么好东西。麻烦两位婶子拿给秀才娘子。我和妹妹这就回去了。”
说着拉着小女孩转身就往李家村的方向走。
“哐!”院子门突然被打开。
江文秀扶着门,对着两个孩子喊道:“等等!”
三溪村的人看到她出来,还怔愣了一会儿。
刘大锤的媳妇在一旁劝道:“文秀呀,你这坐着小月子呢,怎么就出来了?也不怕吹了风。”
如今已是九月中,天气逐渐转凉,风也挺大。
江文秀笑笑,解释道:“多谢刘家嫂子关心。我就是听到星辰的声音,想要亲口跟他道谢。”
李星辰听到声响后,已经停下了脚步。
“不是什么大事,秀才娘子不必客气。”
他小小年纪,背却打得笔直。一言一行也都极有礼数。虽然身上的衣衫洗得有些发白,但瞧着却颇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
江文秀瞧着他这样子,笃定李家村的确是打算走读书这条路子。
又听他正色道:“秀才娘子以后还是小心些,瞧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藏着危险呢。”
江文秀一怔,这孩子是在提醒她。
看来是猜到了她如今的处境。
江文秀也不因他年纪小而有所怠慢,认真道:“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就是生死大事。这是一定要谢的。”
李星辰沉默了片刻,似在斟酌她的话有何深意?
江文秀却不容这个机会错过,“你先跟婶子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说完见李星辰还在犹豫,便对着他牵着的小女孩招了招手,笑道:“这是你妹妹吧,真是乖巧。赶紧跟婶子进屋,婶子拿糕点给你吃。”
那小女孩一听糕点,眼里闪着光亮,只是依旧没动。
她轻轻扯了扯李星辰的衣角,巴巴地望着自家哥哥。
李星辰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江文秀,很快有了决断。
拉着妹妹进了江文秀的院子,还顺手把门口的那篮子鸡蛋也提了进去。
江文秀对着村民们道了谢,就关上了院子门。
她此时方才松了口气。
李星辰今日可不是来送鸡蛋的。
他有没有看到大嫂推她并不重要。
反正是他,或是他二叔,看明白了她现在的困局,这是出手帮了她一把。
李星辰特意提到大嫂在河边推她,就是把这事挑到明面上来。
江文秀自己是不好说大嫂推她的,因为她相公在时,大房、二房对他们很好。且有大嫂先入为主的说辞,村民不会相信她。
李星辰是外人,不涉及个中利益,他也没必要污蔑陈氏,他的话可信度就高了许多。
但李家叔侄可能出于良心帮她,却不想过多牵扯到这件事中来,给自己找麻烦。
因此,李星辰只提了一嘴,且话也没说死。到底是不是看花开了眼不好说。然后就打算离开。
但这就为江文秀争取了时间。
若江文秀有可投奔的亲戚,完全可以散播些流言出去。
比如,江文秀死了,三房的家产和嫁妆铺子就都是大房、二房的。
再结合李星辰的话,三溪村的村民就会怀疑何家大房、二房。
他们短时间内不敢再对她动手。
她就可以联系上自家亲戚,等着人来接应她,如此就可保命。
若没有亲戚,也能拖延一些时间,想办法自救。
若有什么变故,或是因此事影响到李家村,李星辰也可以推说看错了。
江文秀此时得出一个结论,李家叔侄可以合作。‘
至少不像何家大房、二房毫无良知。
只是,她必须得说服对方。
而大嫂陈氏在看到江文秀开门的那一瞬,吓得脸色惨白。
按照他们昨日下午商议的,江文秀不是应该……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老二家的出了纰漏?
亦或是买到了假药?
她立即转头去看孙氏。
但见孙氏似乎完全没有意外的神色,心里顿时火冒三丈。
显然孙氏没动手呀!
她不知道孙氏的私心,只道是孙氏阳奉阴违。
好你个孙氏,她早上可是实打实的按照约定出手了。
这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还险些被李家村的人看见。
孙氏倒好,明明承诺得好好的,结果啥事不办。
合着她就想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分银子呗?
也不顾旁边还有村民,一把拉过孙氏就进了自家院子。
她得跟孙氏好好说道说道。
“你昨日是怎么保证的?”
陈氏关上院子门,都没来得及进屋,就忍不住质问道。
孙氏当然知道她问的什么,她昨日就想好了。
此刻也不心虚,小声反问道:“大嫂,你急什么?你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陈氏一听,立即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自家院子虽然没人,但都是土坯墙,矮就不说了,也并不隔音。
意识到自己心急了,陈氏赶紧将人拉进屋子里。
关上房门,又急切问道:“她,她怎么还好好的?怎滴,你们就合计着把脏活累活甩给我,然后坐等分好处?我告诉你,没门。”
孙氏撇撇嘴,她这大嫂,在大哥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口,就只能在她跟前说些狠话。
哼,没用的东西。
虽然心里看不上大嫂,但孙氏还是将早想好的说辞拿出来解释。
“大嫂,昨儿晚上你走的时候,不是看见我在干什么吗?我端进去了,但她一个劲地哭三弟,哭得我都心烦了,却死活不吃东西。”
陈氏走之前,是看到孙氏在煮鸡蛋,还往里面加了东西。
她想着晚上是二房的事,也担心孙氏出了纰漏牵连到自己,于是早早就回自己家里了。
没想到孙氏居然没得手。
那是不是下一次又得换她来?
这种事,她心里多少有些抵触。
于是对孙氏多了些埋怨,“她不吃,你就由着她?你就不知道想想办法?”
“大嫂,难道我不知道吗?我劝也劝了,她愣是不吃。难道我还能给灌下去?”
孙氏可不吃她大嫂这一套,说完还无赖地摊手,抱怨道:“真要闹大了,大家都得不着好。”
陈氏看她这样子就来气,合着她还一点不着急。
最早是谁先动的心思?
他们大房向来本份,三弟没了后,她也只想着等三弟妹再嫁,和二房把三弟的田地和宅子给分了。
是村长最早跟兄弟两个暗示。
她和相公一开始犹豫不决,毕竟是一条人命。
结果,二弟倒先拍板应了下来。
相公被说服后,两家一直在商讨到底怎么做?
村长肯定是不可能参与动手的,他只保证和族长一起,为他们遮掩。
最坏就是他,他起的头,嘴皮子一动,啥也不做,就要拿好处。
最后两家商量来,商量去,让她去对江文秀下手。
陈氏极不情愿,但这事也由不得她。
何大牛打她可从不会手下留情。
且她现在只得一儿一女,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以后恐怕再难生育。
何大牛看着别人家两个、三个的儿子,早就对她不满。
以前闹起来的时候,也说过要休了她这样的话。
所以,陈氏根本不敢反抗。
就她昨天早上没成事,回来还被相公和二房埋怨了一通。
好不容易将这事推给二房,难道又要揽回来?
陈氏可不愿意。
看着二弟妹孙氏那无所谓的做派,当即表态道:“这事可不算你完成了约定。我当时是实打实动手了,不过是遇上了李家村的人捣乱。你若想把后面的事推给我,我可不干。”
孙氏也明白了她大嫂的心思,不过是胆子小。
她现在可没心思跟陈氏扯这些,她还盼着何二牛回来商量过继的事。
因此,立即拍胸脯保证道:“嗨,大嫂你何必说这些。不用你提,后面的事,我也会办好。”
陈氏一听她大包大揽的话,顿时放心了不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大嫂,我说话算数,后面的事,自然不用你操心。”
孙氏想的是,既然要过继,哪里还用弄死江文秀?
至于过继的事,自然是他们二房自己办了。
哼,到时候让你什么也捞不着。
说完,鄙夷地看了陈氏一眼,瞻前顾后,能成什么事?
妯娌两个各怀心思地散了。
————
江文秀将两个孩子拉进堂屋里,又让他们坐下。
也亏得来的是李家村的两个小孩。
否则,她一个寡妇,怎么好将人领进来。
拿出此前在县里买的糕点,摆到两人面前。
见两人都没动作,只是那小女孩一双晶亮的眼睛落在糕点上,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江文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几岁了?”
小女孩瘦瘦小小的,头发有些枯黄,衣裳也不大合身。
江文秀嫁来三溪村不久,对李家村不是很了解。
但知道这小女孩就是救她那人的女儿,据说她母亲在逃难的途中产下她就没了。
她父亲一个男人带着侄儿和女儿,又要维持生计。想来对这小女孩的照顾没那么周到。
小女孩一双眼睛特别灵动,听她问话也不怯弱,脆生生回道:“我叫宁姐儿,今年四岁了。”
江文秀笑着夸道:“宁姐儿真乖。”
随后招呼她和李星辰吃糕点。
宁姐儿虽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还是转头去看哥哥。
见李星辰点了头,才伸手拿了一块糕点。
还不忘跟江文秀道谢,“多谢婶子。”
然后才拿到嘴边咬了一口。
尝到糕点那甜甜的味道,小丫头似是满足,小嘴虽鼓动着,眉眼却弯了起来。
“不用客气,吃吧。”
江文秀见这小丫头虽被个男人养得豆芽菜似的瘦小,但文文静静的,又极懂礼貌,心里着实喜欢。
想到自己肚里的孩子,若不是被他们害了,是不是也会如此可爱?
想着这些,心里的恨意疯狂滋长。
李星辰没有动手去拿糕点。
他今日是受了二叔的指示,给秀才娘子争取一些时间自救。
他们昨日并未看到何家嫂子推人,只是听到呼救声后,从林子里出来救人。
但二叔根据何家三房的情况,推断出秀才娘子可能是为人所害。
他们本不欲多管何家村的事,但到底是一条人命。
二叔说:“既然我们将人救了起来,就帮人一把。至于之后能否自救,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二叔吩咐的事,他已经做了。
刚才瞧着这秀才娘子,也像是个有成算的。
只不知她叫自己进来是要说什么?
李星辰究竟年纪小,不会绕弯。
想着便问了出来,“婶子叫我们兄妹进来,可是有什么事?”
江文秀时间有限,自然也不会绕圈子。
“听说你们李家村有不少人都在准备科考,我有路子可以引荐一个秀才名额去大兴府下面的长宁县县学。我父亲的好友在长宁县任教谕。若是去了,能得那位唐教谕的亲自指点。”
江文秀说到这里,看了看李星辰,只见他一脸惊喜。
装作没看到,江文秀继续道:“你回去问问你家大人,若是愿意,待我身子好些,我就写信过去。”
这话就说得隐晦,身子好些。
若是她被害死了,这个承诺就算作废。
所以,李家村想要拿这个好处,就得想办法保她的命。
江文秀相信李星辰他二叔能看出来她的困境,定是能听懂这话的意思。
只李星辰能懂吗?
想到这里,便对李星辰嘱咐道:“星辰,你一定记得跟长辈说,待我身子好些后,定会履行承诺。”
李星辰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婶子,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会跟二叔说的。”
江文秀看着他笑了笑,这孩子,明白就好。
江文秀不知道她给的这个筹码能否打动李家村的人。
想要再跟李星辰打探些李家村那边的事情,好对症下药。
于是对着李星辰继续问道:“星辰你如今是在县里的学堂读书吗?”
何大牛和何二牛的儿子也在读书,但他们在隔了三溪村两个村子的柳树村的村学读书。
这附近几个村子,只得柳树村有村学。因此,想要读书的孩子都送那里去。
但江文秀瞧着李星辰的年纪比何大牛的儿子还小一两岁,行事说话却比何大牛的儿子周全许多。
三溪村送去读书的孩子她基本都见过,瞧着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李星辰的沉稳。
江文秀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村学比不上县里的学堂。
当然,束脩肯定是不一样的。
但李星辰却摇了摇头, “我没有去学堂,都是二叔在家里教我。”
江文秀听后相当惊讶。
她刚嫁进来的时候,听何一鸣提过李家村去年新进的秀才,并不是李星辰二叔。
他二叔应该没有功名在身。
虽然李星辰被教得很好,但这样好的孩子,却没有送学堂,这不是耽误了吗?
江文秀不知道他们是因为银钱或是有别的考虑,她不好问得太细。
只能赞了一句:“你二叔把你教得极好。”
似是看出了江文秀的惋惜,李星辰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没忍住为二叔解释道:“我二叔说了,过两年就送我去县里的明月书院。”
江文秀听到明月书院,心里一喜,立即说道:“我那位唐伯父,在调任去长宁县之前,就在固县任教谕。他与明月书院的山长有些交情。你若要去,我可以请他代为引荐。”
李星辰听了这话,眼神亮了亮,却没有提他何时去。
反而提起了李家村其他的读书人,“我有两位叔叔和一位哥哥就在明月书院读书。”
江文秀挑眉,这孩子果然聪明。
她也不拿乔,当即很上道地承诺道:“待我好些,我便给我那位唐伯父去信,有了他的引荐,想来山长能对你的叔叔和哥哥们更上心些。”
明月书院的山长是举人出身,而明月书院算是固县最好的书院,虽比不上县学,但这些年出了不少秀才。
想要去这个书院读书的人,通过考核便能进。
可若有人引荐,能得了山长的亲自点拨,自是不一样的。
李星辰再次听到她提“待我好些”,也立即回道:“多谢婶子,我会跟二叔提及此事。”
江文秀笑着点了点头。
李家村送了这么些人去明月书院,显然是在科考上有想法的。
看来她的路子是对的。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便问道:“你们族里每家都会让孩子读书吗?”
要知道读书可是极费银子的,就比如柳树村的村学,一年的束脩就够农家一两年的嚼用。
而庄户人家,一年到头也就混个温饱。
否则都知道读书好,为何都不愿送孩子去读书?供不起呀。
像三溪村,田地肥沃,算得上收成好的村子,但也就村长家和何大牛两兄弟把孩子送去读书。
何一鸣能读书是因为何家老爷子有一次去府城给人做活计,那家正好添了男丁,赏了不少银子。
本打算读两年会认字就成,结果夫子说他有天赋,能科考。何老爷子只能硬着头皮供。后来还卖了几亩田地。
何大牛和何二牛的儿子也是等到何一鸣中了秀才后,给免了税银,何一鸣又补贴了些,才送去读书。
因此,供孩子读书是很难的。
李星辰听她问话,虽没点头,但也没否认。
“我们以前在蜀地的时候,宽裕些的家庭,到了开蒙的年纪就会送学堂去。差一些的,至少会送一个孩子去读书。”
江文秀了然。
又听李星辰叹道:“在蜀地地龙翻身那时,我们李氏一族已经出了三个秀才,一个童生。只可惜……”
江文秀没想到,他们此前已经出过三个秀才。
若是能出一个举人,就算改换门庭了。
李家村现在只得去年新进的那位秀才。
想来,之前的三位秀才都折在了蜀地的大灾之中。
那位童生,她听何一鸣提过。
四年前,李氏一族逃难来到梁州府,府城把人分配到固县,县令又将人安置到三溪村。
村长何显荣见李氏一族有位童生,就接了下来。
想着以后这位童生若是能中秀才,也能为村里带来些好处。最少能免些税银。
当时村长分了些老旧的房子给李氏一族的人,收的租金也不低。
李氏一族准备安定下来,就花了不少银子,请村里人翻修旧屋。
还给了村长不少好处,让村长帮忙寻摸附近的田地。
结果,那位童生一路逃难过来,本就身体虚弱,后来感染风寒,没救过来。
村长翻脸那是比翻书还快,就开始各种为难李氏一族的人。
而三溪村的村民也不待见李氏一族的人。
因为李氏的老弱妇孺大多倒在了逃难的路上,剩下的都是些青壮。再加上他们逃难而来,没有生计。村民就担心这些人偷鸡摸狗,祸害村里。
后来,起了几次争执,两边一起去了县里,把李氏一族分了出来。
县令也不能不管李氏的人,反正三溪村附近的空地多。就想着划一块地给李氏一族的人,让他们自己建房子和开荒。
李氏一族本想要三溪村西北边那条中等溪流旁边的空地,那边开垦荒地,也好灌溉。
但三溪村的人愣是不同意,最后将李氏一族踢到了北面那条要枯竭的小溪旁。
何一鸣并不赞同村长和村里的做法。
他觉得李氏一族的人几乎都读过书,以后极有可能会出息。三溪村的做法太短视。
但何一鸣那时还不是秀才,辈分也低,说不上话。
江文秀见李星辰提起往事,神色黯然,便出言安抚道:“天灾谁也预料不到,但你们不是挺过来了?如今也渐渐好起来。你也努力,争取成为李家村的依靠。”
李星辰听了这话,重重点了头。
江文秀和李星辰聊了一会儿,觉得李家村还不错。
至少没有大房、二房和村长那么卑劣。
若能得他们庇护,至少性命无忧。
只不知李家村那边是否愿意蹚这浑水?
想到这里,江文秀对李星辰道:“你且等等,我拿些东西给你。”
说着转身进了里屋。
李星辰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她还有什么给他?
江文秀没让李星辰等太久。
没一会儿就抱着一个小箱子出来。
李星辰看着她手里的箱子,没有说话。
旁边的宁姐儿手里拿着糕点,小嘴还在不停鼓动着。听到声响后,也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看了过来。只是透着股茫然。
江文秀看着她这萌萌的小样,着实可爱。
将箱子放桌子上后,又摸了摸她的头。
多可爱的孩子呀,为何他们就不肯放过她的孩子呢?
压下心里的情绪,江文秀在李星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随后打开了小箱子。
李星辰瞟了一眼,满是震惊。
因为他看到了那箱子最上面是一篇策论。
江文秀也不卖关子,将箱子里的一摞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随后递给李星辰,介绍道:“这是近几届乡试的策论试题,以及抄录的部分优秀策论。另外还有一些是长宁县县学和大兴府府学的夫子的一些见解。”
江文秀不知道李星辰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既没进过学堂,又没参加过童试,能不能明白这一箱子的珍贵?
只嘱咐道:“你将这些东西拿回去给你二叔,你们村的秀才公应该能用上。”
“这……”李星辰这会儿已经不只是震惊了。
所谓的优秀策论,应该就是乡试前几名的策论答题。这些东西可不是能轻易弄来的。
李星辰愣是愣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婶子,无功不受禄,再说,这些东西也太珍贵了。”
面对这些,他是真眼馋。
听二叔和幺叔公讨论,幺叔公这次乡试落榜,就差在策论。若是能提早得了这些,说不定结果会不一样。
二叔和幺叔公曾说,他们这种家族想要起来,就差在底蕴和见识。
即便是读了十多年的书,走上了科考的路,但家族里无一人入仕。
既不了解朝廷的动向,也没见识过真正的官场,如何解决治理中的各种实际问题?都只能纸上谈兵。
而官宦子弟在这方面就有天然的优势。
童试、院试对策论考得并不深入,到了乡试和会试,就完全不一样。
所以,对寒门考生来说,越往上越困难。
虽然眼馋,但李星辰却不敢收下。
他已经知道了江文秀的意思,想要李家村庇护她。
但这事他做不了主,得回去让二叔拿主意。
若他现在收了这些,二叔就不好再拒绝。这可不行。
江文秀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立即安抚道:“先前我们说的事,我知你要回去请家里的长辈做决定,暂且不提。”
见李星辰疑惑看着自己,江文秀遂继续开口道:“我想请你另帮我一个小忙。若你同意,这些东西作为谢礼。你若收下,也不必有负担。”
李星辰似乎有些警惕,当即问道:“婶子想让我做什么?”
“你离开后,帮我在村子里散播些话。”江文秀看着他。
李星辰顿时明白,江文秀想让他帮忙散播什么话。
无非是江文秀一死,何家大房和二房就能顺理成章地得到江文秀的嫁妆和何秀才的家产。
再结合他之前说看到何家大嫂推江文秀入河的事,村里必定对何家大房、二房起疑。
如此,大房、二房在短时间内不敢对江文秀动手。
这样,江文秀就能安心等着李家村回话。
即便不成,也能再寻其它办法自救。
李星辰思索了一会儿,又仔细衡量一番。
觉得这事倒是不难,他有办法做好。
江文秀拿出来的东西太过诱惑。
想好后,便朝着江文秀郑重点头,“婶子放心,我一定办好。”
江文秀见他如此慎重,显然对出口的承诺很是认真。
对李家村的印象更好了。
如此,李星辰也不再多留,一手抱着江文秀给的箱子,一手牵着宁姐儿,离开了何家。
走时,江文秀还将糕点装好,一并让他们带走。
待人走后,江文秀另拿了些糕点吃下,又回到床上躺着。
拿出那些,并不是仅仅为了让李星辰帮她散播那些话。
更重要的是,让李星辰的二叔和李家村的人相信,她父亲是真的和唐教谕有旧,且关系匪浅。
那些东西就是唐伯父托人送过来的。
当然,这位伯父并不知道她现在要靠这东西救命。
这些原也是给何一鸣的。
还好何一鸣去赶考时,并未带走。
她三年前与何一鸣定亲,结果没多久母亲过世。
她守孝三年,才在今年年初与何一鸣成亲。
她自己拖到了十八,何一鸣也已经二十一。
嫁过来后,何一鸣虽然有些读书人的迂腐之气,比如绝不沾一点家务,只一心读书。还因当年全家供他读书,不时帮衬大房、二房。
但何一鸣为人还是很君子。
不会像村里那些男人打媳妇,大部分银钱也交给她管。
且母亲过世后的三年,她一人在县里做买卖,何一鸣虽不会来帮忙,却会时常来坐坐,告诉县里人,她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
这也算是护了她三年。
且她守孝的第二年,何一鸣就中了秀才。
当时县里有不少人家看上何一鸣,虽说没有大富大贵的人家,但的确有几家条件比她好的。
且那时何一鸣都快二十了,可他还是遵照婚约,又等了她一年。
江文秀觉得何一鸣算是可以托付的人,于是成婚后,也没跟他隐瞒唐家伯父的事。
何一鸣想着还有半年就是乡试,就没去那边县学。想着若是今年若是落榜再去。
江文秀就去信给唐伯父,说明了情况。
唐伯父便送来了这些东西。
也是她爹和唐伯父算是至交,否则,谁会轻易给?
这些东西,省城那边能有些门路弄到,还是凭唐伯父任了多年教谕,又和府学的人打好了关系。
像固县这边就不好弄。
反正据何一鸣说,他在固县县学是弄不到这些,他夫子也没有。
何二牛回到三溪村的时候,已经快晌午。
他昨天离开的时候,时辰还早。并不知道他媳妇儿和大房怎么商量的。
不知道是晚上动手还是今早动手?
因此,他故意晚些时候回来,就是为了能将自己摘得干净些。
结果,他刚一进村,就发现村子里的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
他笑着跟人打招呼,那些人也会回应,只是怎么感觉有些勉强?
他一开始还暗暗高兴,估计是已经得手了。村里人同情他们家接二连三地办丧事。
但渐渐觉得不对。
他家办丧事,为什么何氏家族的人不去帮忙?反而像是聚在一起说他家的闲话。
当他快到家门的时候,看到三弟家一派平静,也没有挂白。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当他进了家门,他媳妇儿却一脸的喜色。
何二牛又心安了一些。
孙氏正在灶房里煮饭,见他回来,又要顾着灶上,又忍不住即刻跟他商议。
便一把将人拉进灶房,噼里啪啦跟他说了江文秀要过继女儿的事。
何二牛脸色一变,“你把昨日我走后的事,仔细跟我说。”
孙氏见他一脸严肃,当即把昨日她去给江文秀下药,又因过继一事放弃下药说了。
“蠢货,她是在拖延。”何二牛顿时气得脸都绿了。
他是知道孙氏蠢,但关键时刻掉链子,还是让他心里憋着一口气。
想到刚才回村的情形,又问道:“除此外,村子里可还有什么事是和我们家有关的?”
孙氏不明白何二牛为何骂她蠢?
明明可以独占三房的家产,当家的却对她发火?
见何二牛在极力压抑怒气,只能规规矩矩答道:“今日李家村的人过来,说是昨日看到了大嫂推三弟妹掉入河中的事。后来不知怎么的,村子里到处在传,说三弟妹若是没了,三房那些田地和三弟妹在县里的铺子就都是我们大房、二房的。”
孙氏一开始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也有些心慌。
但后来一想,推三弟妹的是大嫂,与她可没关系。且等她把女儿过继给三弟妹后,她也不会再去害她。最多想法把她嫁出去。到时候这些流言就没人信。
何二牛听了却更气。
“你看你干的好事?这些话定然是江文秀让人传出去的。现在全村的人盯着我们家,看你还敢对她下手吗?”
何二牛虽然看不上孙氏,但不会像何大牛那样时常打媳妇。
因此,孙氏的胆子要大些。
此时还愤愤问道:“为什么不能过继?”
何二牛觉得跟她解释不通,也不想与这个蠢妇解释。
只相当严肃地警告道:“我跟你说,你别想着过继,这事也不准再跟人提及。若是你在自作主张,别怪我何家容不下你。”
这话说得相当重,孙氏立时就被吓得慌了神。
怎么就严重到这个地步?
但见何二牛完全不是在开玩笑,还十分认真,也不敢再反驳。
等一家子吃了午食,何大牛家的丫头何玉儿便来叫人,说是何大牛有事商议。
于是夫妻两个一起去了大房。
何大牛跟何二牛说了村子里的流言,然后对何二牛询问道:“我瞧着暂时不好再动手,你的意思呢?”
何二牛自然不敢提这事是被孙氏给搞砸的,现在的确不是动手的好时候,便应了下来。
“大哥说得是。”
随后又提议道:“但这事拖太久也不成。依我看,等风头过去,还得尽快。只是一定要做好,让人以为是意外,再有村长和族长兜着,就不会有问题。”
陈氏心里极为不屑,你何二牛倒是会安排。
等到动真格儿的时候,还不是甩给他们两个女人。
又想得好处,又不想沾血,好事都被你占尽了。
但她却不敢说话,这家里最没地位的就是她。
何大牛对何二牛点头:“好!”
随后对陈氏道:“三弟妹那边,你时常过去照顾着,别落了话柄。”
何二牛也对孙氏吩咐道:“你也是。”
两个女人虽然心里不满,都还是立即应了下来。
————
李星辰从江文秀家离开后,将就江文秀给的糕点,引来些三溪村刘氏一族的孩子,将那些话散播出去。
办好后,就带着李顺宁回了家。
李顺宁看到李越就松开了李星辰的手,朝李越奔了过去。
“爹爹!”
李越弯腰将小丫头抱了起来,视线却落在李星辰手里的小箱子上。
一边抱着女儿往屋里走,一边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遇到事了?”
李星辰将院子门关好,跟着李越进了屋子,方才把江文秀说的那些话跟李越说了。
随后又将箱子打开,让李越看箱子里的那些策论题目。
李越放下李顺宁,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
随后对李星辰问道:“你觉得那位秀才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星辰仔细想了想,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只简单一句,“气度像大家小姐。”
他也觉得奇怪,他来固县后就窝在这个村子里,见过什么大家小姐?
还是以前在蜀地的时候,他们村子的蜀锦得了当地大族的青睐,他跟着母亲去过两次人家的宅子。
他那时五六岁的年纪,也不用避嫌,是见过世家小姐和夫人的。
他不知为什么,今日见到秀才娘子,就想到了以前见过的世家小姐。
李越听了侄子的话,顿时低笑出声。
听说那位秀才娘子以前在县里做吃食买卖,侄子却说她有大家小姐的气度,真是有意思。
李星辰听见笑声,疑惑地问道:“二叔,我们要帮那位娘子吗?”
李越反问道:“你可想过,若我们要帮她,该如何帮?”
李星辰认真想了想,试着答道:“为她拖延时间,让她等到那位唐教谕前来救她?”
李越摇头,“她若指望那位唐教谕来相救,就不会一再嘱咐你跟我说那些话。而应该让你到县里,帮着送信去长宁县。”
李星辰仔细一想,是这个理儿。
可为什么呢?
秀才娘子在固县显然没有其他的依靠了,否则她不会求到李家村头上。除了那位唐教谕能帮她,她还能指望谁呢?
李越见他想不明白,提点道:“她的户籍在三溪村,她想要摆脱三溪村,有何办法?”
这个问题,李星辰答得很快。
“她可以跑,先保住命,再想办法重新弄个户籍。或是有权势能碾压三溪村的人,强行将人户籍牵走,再将人带走。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再嫁。”
第一个办法显然不太可行,铺子带不走,一个孤女在外更危险。
第二个办法嘛,那位唐教谕似乎能做到,但秀才娘子好像并不愿意。
那就只剩最后一条路,再嫁。
李星辰似想到了什么,“她想嫁到我们村来?”
随后疑惑道:“她要嫁给谁呢?”
李越看他一眼,并不言语。
随后转头去看凳子上坐着的李顺宁,又弯腰蹲了下去,柔声问道:“宁姐儿想要娘亲吗?”
李星辰听了这话恍然:“原来她是盯上了我们家!”
李越捏了捏宁姐儿的小手,解释道:“她倒不是盯上了你二叔我,她只是盯上了我们李家村。她手里有我们李家村迫切需要的资源,正好相互牵制罢了。”
李星辰还想再问,就听宁姐儿对着李越小声嚷道:“娘亲,宁姐儿要娘亲。”
她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只看到村里有些孩子有娘亲疼爱,她很是渴望。
李越看着小丫头的样子,有些心酸。
他虽然疼爱女儿,却到底代替不了娘亲的位置。
这孩子还小,她现在自然不会明白,就算她有了娘亲,但那不是生她的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李越看着小丫头叹了一口气,对李星辰吩咐道:“去把你幺叔公请来吧,我有事同他商议。”
李星辰知道江文秀的那个长宁县县学的名额是许给幺叔公的,他们李氏如今只有幺叔公一个秀才。
二叔现在是要和幺叔公商议求娶之事。
他也不耽误,立即出门去请人。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牵着一个跟李顺宁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进了院子。
宁姐儿看到那小女孩很是高兴。
她对着男子唤了一声:“幺叔公。”
随后就去拉那小女孩,“悦姐姐,我有好吃的糕点。”
说着把刚才江文秀给她的糕点拿了一块分给李顺悦。
见两个小女孩自己玩到了一块,李星辰就去给幺叔公倒了水。
随后把刚才在三溪村的事,又说给了幺叔公。
他幺叔公全名李明进,是李氏一族明字辈里最小的一个。
所以幺叔公年纪不大,但辈分却高。
李明进听完后,又拿了那些策论来看。
这一看就有些舍不得放下。
想到李星辰才从三溪村回来,李越就请了他来商议,便问道:“你有意求娶那位?”
见李越点头应是,便叹道:“宁姐儿她娘走了已有四年,你如今也才二十六,我和村长此前劝你再娶,你都回绝了。如今这决定倒是挺果决。”
说完又皱眉问道:“我听说她娘当年一个女子带着她来到固县定居,星辰又说她那气度不像小家族出来的。我担心她父族那边怕是不安稳,你就不怕牵连到自己?
再说,那人人品如何也不甚了解,你一旦将人娶进门,你又时常在外,你放心将宁姐儿交给她?”
这话说完,连李星辰都跟着点头。
李越却好似早已经想好,“她父族那边,当年何秀才都不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你看她现在都这样了,却没求助娘家人,显然早已断了联系。
至于人品,她嫁来三溪村半年,也没听过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我们现在需要她牵线那位唐教谕,固县这里的县学到底远离省城,不管是消息渠道还是教学都差了许多。
幺叔,我们来到固县四年,如今依旧艰难。若你能在科举上更进一步,我们将彻底翻身。即便不成,若村里这几个在明月书院读书的,能得了山长的指点,再出一两个秀才,我们的处境也能好些。这是我们的契机。”
这话李明进没有反驳,李越说的是事实。
只李星辰似乎一直有个疑问,对着两人问道:“她真能说动那位唐教谕吗?若是如此,她为何不向唐教谕求救,反而盯上我们李家村?”
李越解释道:“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她若去投奔那位唐教谕,倒是能摆脱三溪村何家。但据她说,她的父亲和那位唐教谕有旧。想来她本人并未和人有多深的交情。
她若去投奔,那位唐教谕念着他父亲曾经的情谊帮她,可焉知道人家的家眷如何想?这些都是未知。说不定有更多不可控的情况。三溪村到底是些村民,她还能反抗一二。那边的身份,她根本不可能有说不的余地。”
李明进也补充道:“她仗着父亲和唐教谕的那点情分,求唐教谕给个县学的名额,再偶尔透露些科举的消息。只要不过分,唐教谕不会拒绝她。而我们李家村正需要这些。在她看来,她和李家村互取好处,也相互牵制,关系反而更稳固。”
李星辰了然点头。
李越又开口道:“她若真是大家族出来的人,那三溪村的那群人就太过短视了些。”
见李星辰看过来,李越继续道:“三溪村的人,觊觎人家的铺子和那个米皮酱料的生意。若她真是大家族出来的,手里怎么可能只有米皮酱料这一个秘方?
从她现在的行事来看,也是个厉害的。她才嫁入三溪村不久,自然也在观察,不可能把手里的牌都透露出来。三溪村的人这样做,说不定是把发家的路子给推了出去。”
“二叔的意思是,我们若对她好些,说不定这些好处能落到我们李家村头上?”李星辰惊喜出声。
李明进抬手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训斥道:“说的什么话?这门亲事虽源于交易,但我们和她的交易是摆在明面上的。我们保她平安,她帮我们搭上唐教谕那条路子。其余的嘛,人家自己的东西,要怎么处置,全凭人家自己的意思。”
李越也点头道:“这门亲事还没成,人家已经给了我们不少好处。”
说着指了指那个箱子。
随后又对着李星辰严肃道:“她若真嫁进来,就是我们李家村的人。我自然该护住她。她若真如你所说是个有气度的,也会信守承诺。其余的,全凭她自己的意愿。”
“你准备何时去提亲?我听星辰今日的见闻,她那边应是很着急。虽说你们帮着拖延了些时间。但何家那边到底不好说。”李明进问道。
“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打算?也不好上门去寻她商议。我想着晚上请了杨婶子过去一趟。”李越回道。
李明进点头,“你考虑得周全,让杨嫂子去一趟,把两边的意思说清楚,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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