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来拍毕业照了。”
班长在走廊尽头冲我挥手,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墙面上投下一片碎金。我抓起桌上的学生证,跟着人流往操场走。
青潭中学是锦水出了名的“垃圾”中学,一共三栋楼,呈“凹”字形排列,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里有个不大的操场,这就是学校的全部。
我读的是文科班,整个年级七个班,只有我们七班是文科班,其余六个班都是理科班。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班一共只有十三个人,八个女生,五个男生,算是全校人数最少的班级。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在操场集合完毕,摄影师站在一个高脚凳上,举着相机对我们喊:“同学们,都看镜头,笑一笑。”
我站在第二排,旁边是我的同桌李悦。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有细碎的蓝色小花,在阳光下格外好看。
“林夏,你说我们会不会考上大学啊?”李悦忽然小声问我。
我怔了一下,转头看她。她的头发被风吹起,遮住了半张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应该会吧。”我犹豫了一下,说,“只要我们努力。”
李悦轻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好了,同学们,准备好,我要拍了。”摄影师喊道。
我赶紧收回思绪,挺直腰背,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微笑。
“咔嚓”一声,快门按下,我们的高中时光,就这样被定格在了一张小小的胶片上。
拍完毕业照,已经是中午了。我和李悦一起去食堂吃饭,路上碰到了张扬。他是我们班的男生,平时最喜欢开玩笑。
“嘿,林夏,李悦,你们说刚才拍毕业照的时候,有没有人闭眼睛啊?”张扬嬉皮笑脸地说,“要是有的话,以后可就惨了,听说毕业照上闭眼睛的人,以后都考不上大学。”
“你少胡说八道。”李悦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才闭眼睛了呢。”
“我可没有,我一直盯着镜头看呢,”张扬说,“我跟你们说啊,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我们的毕业照上,所有人都变成了纸扎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吓得我半夜都醒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大白天的说这种恐怖的话。”李悦皱起眉头,加快了脚步。
“哎,别生气啊,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张扬赶紧追上去,“不过说真的,你们没听说过我们学校的传说吗?”
“什么传说?”我忍不住问。
张扬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我们学校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不就是中学吗?”李悦不耐烦地说。
“错了,”张扬摇摇头,“我们学校以前是一片乱葬岗,后来改建成了学校。不过,据说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还埋着一个纸扎人。”
“纸扎人?”我疑惑地问。
“对,纸扎人,”张扬说,“听说那是以前一个校工做的,那个校工无儿无女,就靠做纸扎人为生。后来有一天,他在做纸扎人的时候,不小心被剪刀划破了手,血滴在了纸扎人身上,从那以后,那个纸扎人就有了灵性,会自己动了。”
“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李悦不屑地说。
“真的,我没骗你们,”张扬认真地说,“后来那个校工死了,死状很惨,听说他的身体被撕成了碎片,就像被什么东西扯碎的一样。从那以后,学校里就经常发生一些怪事,比如半夜听到有人哭,或者看到有纸扎人在校园里走动。”
“好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了。”李悦捂着耳朵,加快脚步走进了食堂。
我看着她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张扬,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张扬笑了笑,说:“谁知道呢,不过是传说而已,你别当真。”
虽然这么说,但我的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吃完午饭,我和李悦回到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其他人都还没回来。
我坐在座位上,拿出课本准备复习,可是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张扬说的那个纸扎人的故事,还有他说的毕业照上的人变成纸扎人的梦。
“林夏,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悦关切地问。
“没什么,可能是有点累吧。”我勉强笑了笑,说,“对了,我们的毕业纪念册什么时候发下来啊?”
“好像是明天吧,”李悦说,“王老师说已经拿去印了,很快就能拿到。”
王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教语文的,五十多岁,平时总是板着脸,很少笑。在他眼里,我们班的学生都是没希望的差生,所以他对我们也不太管。
一提到王老师,我就想起他那副严肃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
下午的课上,我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我收拾好书包,和李悦一起走出教室。
走到操场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校园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心里有些害怕。
“林夏,你走那么快干嘛?”李悦在后面喊我。
“没什么,就是想快点回家。”我回头说。
就在这时,我看到操场的角落里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我吓了一跳,赶紧停下脚步。
“怎么了?”李悦追上我,问。
“你有没有看到那边有个人?”我指着操场的角落,声音有些颤抖。
李悦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说:“没有啊,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眼花了?”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确实什么都没有。可能是我太紧张了,产生了幻觉吧。
“走吧,别自己吓自己了。”李悦说。
我们继续往前走,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走路。
我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林夏,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老是一惊一乍的。”李悦有些不耐烦地说。
“对不起,我可能是太累了。”我说,“我们快点走吧。”
回到家,吃完晚饭,我坐在书桌前复习,可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白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还有张扬说的那个纸扎人的传说。
我摇摇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可是越想忘记,就越清晰。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我揉了揉眼睛,准备去睡觉。刚走到门口,我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书。
我心里一惊,赶紧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窗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我松了一口气,可能是风吹动了窗户吧。我关紧窗户,爬上床,钻进被窝里。
可是,刚躺下不久,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哗啦哗啦”,好像就在我的耳边。
我紧张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我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这只是幻觉,可是那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突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爬上了我的床,顺着我的腿,一点点往上爬。
我吓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只能紧紧地闭上眼睛。
“林夏,林夏……”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原来只是一场梦,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暗暗庆幸。
可是,当我躺回床上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枕头旁边,放着一张纸。
我伸手拿起来,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我看到纸上写着一行字:“小心纸扎人。”
我猛地坐起身,把灯打开,仔细看着手里的纸。这是一张普通的作业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而且最后那个句号,写成了一个小圆点,看起来有些奇怪。
我心里一阵发毛,这张纸是从哪儿来的?我明明记得睡觉前床上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有人趁我睡着的时候放进来的?
可是,我的房间在二楼,窗户是关着的,门也锁着,别人根本进不来。难道是……那个纸扎人?
我摇摇头,赶走这个可怕的想法。也许是哪个同学跟我开玩笑吧,可是,我们班的同学里,谁会做这种事呢?
我把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然后重新躺下,可是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个纸扎人的形象,还有白天张扬说的那些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学校,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我一个人。突然,从操场的角落里走出一个纸扎人,它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我想跑,可是怎么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纸扎人越来越近。它举起剪刀,朝我刺来……
我惊呼一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看了看表,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该起床上学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洗漱完毕,吃过早饭,背着书包去上学。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张扬和几个男生站在那里聊天,他们看到我,都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林夏,昨晚有没有梦到纸扎人啊?”张扬嬉皮笑脸地问。
我瞪了他一眼,没理他,径直走进了学校。
“哎,别生气啊,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张扬在后面喊。
我没理他,快步走向教室。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同学在了,李悦也在,她正在和旁边的女生说话。
“林夏,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李悦看到我,关切地问。
“没事,昨晚没睡好。”我说着,坐到了座位上。
“对了,今天王老师说要发毕业纪念册,”李悦说,“你说会做成什么样啊?”
“不知道。”我心不在焉地说。
过了一会儿,王老师来了,手里抱着一摞毕业纪念册。
“同学们,这是你们的毕业纪念册,”王老师说,“每个人上来拿一本,回去好好看看,有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告诉我。”
同学们纷纷上前拿纪念册,我也上去拿了一本,回到座位上,小心翼翼地翻开。
纪念册的封面是深蓝色的,上面印着“青潭中学高三(七)班毕业纪念册”几个金色的大字。翻开第一页,是我们班的集体毕业照,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校服,站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笑容。
可是,当我仔细看的时候,突然发现,在照片的角落里,有一个模糊的黑影,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轮廓。我揉了揉眼睛,再看,却又不见了。
可能是我眼花了吧,我心想,继续往下翻。
接下来是每个同学的个人照片和留言,我一张张地看着,突然,我的目光停在了李悦的照片上。
李悦的照片上,她穿着那件白色的连衣裙,笑容灿烂。可是,我却发现,她的裙摆上,那些蓝色的小花,看起来像是用血染红的。
我吓了一跳,赶紧眨了眨眼睛,再看,那些花又恢复了蓝色。我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林夏,你在看什么呢?”李悦探过头来,问。
“没什么。”我赶紧合上纪念册,说。
李悦笑了笑,说:“我的照片是不是很难看啊?”
“没有,很好看。”我说。
李悦满意地笑了笑,转过头去。
我又翻开纪念册,继续看其他同学的照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照片看起来有些奇怪,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僵硬,像是假的一样。
突然,我看到了张扬的照片,他的脸上带着笑容,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我赶紧合上纪念册,不敢再看了。
整个上午,我都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是想着那些奇怪的照片,还有昨晚收到的那张纸条。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我和李悦一起去食堂吃饭,路上碰到了张扬。
“林夏,你的纪念册看了吗?”张扬笑嘻嘻地问,“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没有。”我冷冷地说。
“不会吧,”张扬说,“我可是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哦。”
“什么秘密?”李悦好奇地问。
张扬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我的照片上,有一个纸扎人,就在我旁边。”
“你少来,又想吓人。”李悦白了他一眼。
“真的,不骗你们,”张扬说,“你们要是不信,一会儿去我座位上看看。”
“谁要去看啊。”李悦说着,加快了脚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李悦走了。
吃完午饭,回到教室,教室里没什么人,张扬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他的座位前,翻开了他的毕业纪念册。
张扬的个人照片在中间的位置,我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纸扎人。我正要合上纪念册,突然,照片上的张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吓得赶紧合上纪念册,心跳得厉害。
“林夏,你在干嘛?”李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看到李悦正站在我身后,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没,没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说,“我就是随便看看。”
李悦看了看张扬的纪念册,说:“你不会真的相信张扬的话吧,他就是喜欢开玩笑。”
“嗯,我知道。”我说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整个下午,我都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可是每次回头,都看不到任何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我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刚走到教室门口,王老师突然叫住了我。
“林夏,你留一下,我有事找你。”王老师说。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知道王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好的,老师。”我说着,回到了座位上。
教室里只剩下我和王老师两个人,王老师坐在讲台上,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
“林夏,你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对劲?”王老师说,“我看你上课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我没想到王老师会这么关心我,一时有些感动,可是想起张扬说的那些关于学校的传说,还有昨晚的纸条,我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没,没什么,”我摇摇头,说,“可能是快要高考了,有点紧张吧。”
王老师点点头,说:“紧张是正常的,不过你要调整好心态,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对了,你的毕业纪念册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挺好的。”我说。
王老师嗯了一声,说:“那就好,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谢谢老师。”我说着,走出了教室。
走出教学楼,天已经黑了,校园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我加快脚步,朝学校门口走去。走到操场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走路。
我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谁?”我大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继续往前走。可是,没走几步,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我感觉背后一阵发凉,忍不住跑了起来。
可是,不管我跑得多快,那个声音始终跟在我身后。
终于,我跑到了学校门口,门口有几个卖小吃的摊贩,还有一些学生在买东西,我这才感觉安全了一些。
我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我摇摇头,心想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产生了幻听。
可是,当我转身准备回家的时候,却看到马路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纸扎人,它穿着一件蓝色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吓得魂都快没了,转身就跑,一路跑回了家,气喘吁吁地关上了门。
“林夏,你怎么了?跑得这么急。”妈妈从厨房里出来,看着我满头大汗的样子,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我勉强笑了笑,说,“就是路上有点急事。”
妈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说:“赶紧洗把脸,吃饭了。”
我点点头,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吃完饭,我回到房间,锁上门,坐在书桌前,拿出毕业纪念册,又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我突然发现,集体照上的人好像少了一个,我数了数,只有十二个人,可是我们班明明有十三个人啊。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少的那个人是张扬。
奇怪,张扬的照片怎么会不见了呢?我记得上午看的时候还有啊。
我赶紧翻到张扬的那一页,发现他的个人照片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空白的纸。
我心里一阵发毛,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张扬出事了?
我拿起电话,想给张扬打个电话,可是刚拿起听筒,又放下了。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打扰别人不好,而且,就算我问他,他也只会说是开玩笑吧。
我叹了口气,把纪念册合上,放在了书桌上。
躺在床上,我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个纸扎人的样子,还有张扬消失的照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又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学校,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突然,教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纸扎人走了进来,它一步步朝我走来,手里的剪刀闪着寒光。
我想喊,可是喊不出声,想跑,可是动不了。纸扎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走到我面前了,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
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我再也睡不着了,干脆坐起来,打开灯,拿出课本复习。
可是,看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那个纸扎人。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里一阵难过。
突然,我看到窗外的树上,挂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在风中轻轻摇曳。
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和李悦那天穿的那件很像。
我心里一惊,难道李悦也出事了?
我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那可能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而已。
可是,就在这时,那件连衣裙突然动了起来,像是有人穿着它一样,在空中飘来飘去。
我吓得赶紧关上窗帘,爬上床,用被子蒙住头,浑身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熬到了天亮,起床洗漱完毕,吃过早饭,背着书包去上学。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张扬和几个男生站在那里,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张扬,你昨天晚上有没有看到我的毕业纪念册?”我走过去,问。
“没有啊,怎么了?”张扬奇怪地问。
“没什么,”我说,“就是我的纪念册里你的照片不见了,我还以为你拿走了呢。”
“我的照片不见了?”张扬惊讶地说,“不可能吧,我的纪念册里好好的啊。”
“真的?”我惊喜地说,“那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纪念册?”
“当然可以,”张扬说着,从书包里拿出纪念册,递给我,“你看吧。”
我赶紧翻开,看到张扬的个人照片还在,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是,当我看到集体照的时候,却发现上面还是只有十二个人,张扬的位置是空的。
“张扬,你看,”我指着集体照,说,“你的位置怎么空了?”
张扬看了看,笑着说:“可能是摄影师没拍好,把我拍没了吧。”
“可是你的个人照片还在啊。”我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张扬说,“可能是后来补拍的吧。”
我摇摇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张扬说,“赶紧去教室吧,要迟到了。”
我点点头,和张扬一起走进了学校。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我看到李悦正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李悦,你怎么了?”我赶紧走过去,问。
李悦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又没说出来。
“李悦,你不舒服吗?”我关切地问。
李悦摇摇头,说:“林夏,我好害怕。”
“害怕什么?”我问。
李悦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昨晚,我看到了一个纸扎人,就在我的窗外。”
我的心猛地一沉,说:“你也看到了?”
“你也看到了?”李悦惊讶地说。
我点点头,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她。
“怎么办,林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悦害怕地说,“是不是和那个传说有关?”
“什么传说?”我问。
“就是张扬说的那个纸扎人的传说啊,”李悦说,“难道是真的?”
我想起张扬说的那个校工的故事,心里不由得有些害怕,可是又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也许只是巧合吧,”我说,“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说不定过几天就没事了。”
李悦点点头,可是眼神里还是充满了恐惧。
这一天,我们都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再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终于熬到了放学,我和李悦一起走出教室,走到操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林夏,我们一起走吧,我害怕。”李悦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说。
“好,我们一起走。”我说。
我们刚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走路。
我和李悦同时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林夏,怎么办,我好害怕。”李悦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别害怕,我们快走。”我说着,拉着李悦的手,加快了脚步。
可是,没走几步,我们就看到前面的路上,散落着一些纸扎人的碎片,有胳膊,有腿,还有头。
李悦吓得尖叫一声,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强忍着恐惧,说:“别怕,我们绕过去。”
我们绕过那些碎片,继续往前走,可是没走多远,又看到了更多的碎片,而且这些碎片拼成了一个完整的纸扎人,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悦吓得再也走不动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也很害怕,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慌,必须想办法带李悦离开这里。
“李悦,别怕,我们慢慢走,很快就能出去了。”我说着,伸手去拉李悦。
可是,就在这时,那个纸扎人突然动了起来,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我们。
李悦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我也吓得浑身发抖,拉着李悦转身就跑。
可是,我们没跑多远,就看到前面的路上,站着一排纸扎人,它们手里拿着剪刀,整齐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着我们。
我和李悦惊恐地停下脚步,转身想往回跑,却发现身后也站满了纸扎人。
我们被包围了。
“林夏,怎么办,我们会死吗?”李悦哭着说。
我看着那些纸扎人,它们一步步朝我们走来,心里绝望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昨晚收到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心纸扎人”。是谁给我写的这张纸条?难道他知道会有危险?
可是,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我只能紧紧地抱住李悦,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是,过了一会儿,我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听到了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纸被撕碎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惊讶地看到,那些纸扎人正在一片片地碎裂,变成了一堆废纸,散落在地上。
我和李悦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我们没事了?”李悦颤抖着说。
我点点头,说:“好像是没事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废纸,快步朝学校门口走去。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校园里一片寂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且,可能还没有结束……
回到家,我和李悦通了电话,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中,不停地哭泣。我安慰了她很久,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挂了电话,我坐在书桌前,看着面前的毕业纪念册,心里充满了疑惑。那些纸扎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这一切,和毕业纪念册有什么关系吗?
我翻开纪念册,再次仔细地看着每一张照片。突然,我发现,集体照上的人好像又少了一个,这次少的是李悦。
我的心猛地一沉,赶紧翻到李悦的那一页,发现她的个人照片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空白的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照片会莫名其妙地消失?难道每消失一张照片,就会有一个人遇到危险?
张扬的照片消失了,他没事;李悦的照片消失了,我们遇到了纸扎人的袭击,可是最后纸扎人又消失了,李悦没事。这说明什么?难道照片消失是一种警告,而不是预兆?
我越想越觉得害怕,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
我想起了王老师,他昨天找我谈话,问我纪念册有没有问题,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可是,王老师平时对我们班的学生都很冷漠,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纪念册的问题呢?
还有那个校工的传说,难道真的和这件事有关?那个校工做的纸扎人,真的有灵性,会害人?
我决定明天去问问王老师,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第二天,我早早地来到学校,教室里还没有人,我坐在座位上,等着王老师来。
过了一会儿,王老师来了,看到我,有些惊讶。
“林夏,你今天来得挺早啊。”王老师说。
“老师,我有事想问问你。”我说。
王老师点点头,说:“什么事,你说吧。”
我犹豫了一下,说:“老师,你知道我们学校的那个纸扎人的传说吗?”
王老师的脸色猛地一变,说:“你听谁说的?”
“是张扬说的,”我说,“他说学校以前有个校工,做纸扎人,后来死了,学校里就经常发生怪事。”
王老师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些都是谣言,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可是,老师,”我说,“最近我们班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比如毕业纪念册上的照片会消失,还有我们看到了纸扎人……”
“够了!”王老师突然打断了我,“林夏,你是学生,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说。”
我被王老师的态度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对不起,老师,”我说,“我只是觉得害怕,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王老师叹了口气,说:“好了,别想了,好好学习,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别让这些无聊的事情影响了你的成绩。”
说完,王老师就走出了教室。
我坐在座位上,心里有些失望,看来王老师不想告诉我什么,或者他真的不知道。
可是,我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就在这时,同学们陆续来了,张扬和李悦也来了。
“林夏,你昨天晚上没事吧?”李悦走过来,问。
“没事,”我说,“你呢?”
“我也没事,”李悦说,“就是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我点点头,说:“我也是。”
张扬走过来,说:“你们昨晚干嘛去了,怎么都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我看了他一眼,说,“对了,张扬,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以前那个校工的事?”
“校工?”张扬奇怪地说,“哪个校工?”
“就是你说的那个做纸扎人的校工啊。”我说。
“哦,那个啊,”张扬笑了笑,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怎么,你还真信了?”
“可是,我们真的看到纸扎人了。”李悦说。
“不会吧,”张扬惊讶地说,“真的假的?”
我和李悦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他,张扬听得目瞪口呆。
“看来这个传说不是假的,”张扬说,“说不定那个校工的纸扎人真的复活了,在找我们报仇呢。”
“报什么仇?”我问。
“我也不知道,”张扬说,“不过,听说那个校工死得很惨,说不定是有人害了他,他的纸扎人就来替他报仇了。”
“那你知道那个校工叫什么名字吗?”我问。
“好像姓周吧,”张扬说,“具体叫什么不清楚,听说他无儿无女,死了之后都没人给他收尸,还是学校帮忙处理的呢。”
周?我突然想起,我们学校以前有个校工,好像也姓周,不过我没见过,只是听别人说过。
难道张扬说的就是他?
“张扬,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我问。
“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成了碎片,”张扬说,“死的时候血肉模糊,可惨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更加害怕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李悦着急地说,“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要不我们去问问学校的老教师,说不定他们知道些什么。”我说。
张扬和李悦都同意了我的提议,于是,我们决定中午的时候,去问问那些老教师。
中午吃完午饭,我们找到了一位退休的老教师,他曾经在我们学校教过书,对学校的历史比较了解。
“你们说的那个校工啊,”老教师说,“他叫周大海,是个老实人,平时就喜欢做纸扎人,手艺还不错。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死了,死状很惨,警察来调查过,可是没查出什么结果,最后就当成意外处理了。”
“那他的纸扎人呢?”我问,“听说他的纸扎人有灵性,会自己动,是真的吗?”
老教师笑了笑,说:“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说。纸扎人怎么可能会自己动呢,那都是别人瞎编的。”
“可是,我们真的看到纸扎人了。”李悦说。
老教师叹了口气,说:“也许是你们看错了吧,或者是有人故意恶作剧。好了,孩子们,别想这些了,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有些失望,看来从老教师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了。
回到教室,我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心里一片迷茫。
突然,我看到操场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影,穿着蓝色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心里一惊,那不是我昨晚看到的那个纸扎人吗?
我赶紧站起来,走到窗边,可是,当我看向操场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
我摇摇头,心想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产生了幻觉。
可是,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书。
我转过头,看到我的毕业纪念册正在自动翻开,一页一页地翻着,最后停在了集体照那一页。
我惊讶地看着纪念册,发现集体照上的人又少了一个,这次少的是我自己……
我的手指触到纪念册上空白的相纸时,后颈突然泛起冰凉的触感,像是有团潮湿的纸纤维正顺着衣领钻进来。李悦尖叫着指着我的头发:“林夏!你的头发……”
我扯下一缕刘海,看见乌发末端正在变成半透明的纸页纹理,叶脉状的纹路正顺着头皮向上蔓延。张扬猛地推开教室后门,却在门框前凝固成雕塑——他的右手五指已变成镂空的纸折形状,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浆糊。
“是纪念册!”我抓起桌上的本子砸向窗口,深蓝封面在空中裂开,露出内页正在渗血的集体照。十三个人的位置只剩下四个模糊的影子,李悦的裙摆早已褪成干枯的血色,而我的位置只剩一片正在碳化的焦痕。
王老师的皮鞋声从走廊尽头传来,这次他怀里抱着的不是教案,而是一叠散发着樟木味的黄纸。我看见他鬓角新添的白发根根直立,像被浆糊粘在头皮上的纸纤维。“1997年校庆那天,老周在仓库钉纸扎人的骨架,”他的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校长说要节约经费,让他用去年的旧纸……”
李悦突然抓起自己的纪念册往门外跑,她白色连衣裙的下摆扫过地面时,扬起细碎的纸灰。我这才看清她后腰不知何时沾着片泛黄的纸页,上面用朱砂写着“替身”两个字——那是老周用来镇纸扎人的符纸。
仓库的铁锁在暴雨中锈成脆片,推开木门的瞬间,上百个纸扎人扑面而来。它们的关节处都缠着红头绳,正是上周三值日生打扫卫生时失踪的那捆。张扬的纸手抓住我的手腕,他的脸正在融化成浆糊,露出底下叠着的毕业照残片:“照片消失的顺序……是按毕业照站位来的……”
我终于想起拍毕业照那天,摄影师调整站位时曾不耐烦地说:“后排左一那个同学,别躲在阴影里。”现在我才看清,集体照左上角的黑影根本不是光晕,而是老周腐烂的半张脸——他被剁碎的尸体就埋在操场旗杆下,每年清明都会被翻出来当旗杆底座的填料。
李悦的尖叫戛然而止,我转身时看见她的连衣裙挂在仓库横梁上,里面空空如也。裙摆的蓝花正在吸收雨水变成紫色,那是老周调配了二十年的纸扎人面色。她的高跟鞋倒在墙角,鞋跟里卡着片带血的指甲,和纪念册里她消失的照片同样大小。
王老师被钉在仓库墙上,他的西装裤褪到脚踝,露出两条用草绳扎紧的纸腿。那些草绳正是我们班用来捆作业本的,每条绳结上都刻着我们的学号。他胸前别着的钢笔正在渗出黑墨,在白衬衫上写下“债”字的最后一笔时,眼球突然爆裂成碎纸,每张碎纸上都印着我们的毕业照。
张扬的身体已经碎成七零八落的纸页,他的脑袋滚到我脚边,嘴角还挂着半片没完全纸化的嘴唇:“看……纪念册最后一页……”
那是留给班主任的空白页,此刻正被雨水洇湿,浮现出老周的字迹:“每三十年要用十三具活祭补纸,你们身上的校服,都是我用前一届学生的皮肤打的浆。”我的指甲已经变成锋利的纸刀,在割开自己手腕的瞬间,看见鲜血里漂着无数细小的人脸——那是历届消失的毕业生,他们都成了纸秽身上的纤维。
暴雨冲刷着青潭中学的校牌时,我听见新的脚步声从操场传来。三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举着伞走过升旗台,她们的白衬衫上洇着淡黄色的花纹,像极了李悦那条消失的连衣裙。其中一个女生弯腰捡起我掉在地上的纪念册,她翻到最后一页时,我看见她后颈露出半截红头绳,和老周纸扎人的关节绳一模一样。
2025年,青潭中学旧址即将拆迁的新闻登上报纸。施工队在挖开操场时,发现了二十八个密封的铁皮箱,每个箱子里都装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蓝白校服。当记者凑近拍摄时,镜头里突然闪过几个模糊的身影,她们穿着90年代的旧款校服,正把什么东西往地下埋。
现在,每当暴雨夜经过废弃的青潭中学,仍能听见教学楼里传来翻书声。有人说那是毕业生在找自己消失的照片,也有人看见过穿白裙的女生在走廊尽头补妆,她对着的不是镜子,而是一面贴满毕业照的水泥墙——那些照片里的人,眼睛都在跟着来访者转动。
而我永远留在了1998年的夏天,我的身体被拆成3000张作业纸,每张纸上都写着同一句话:“小心毕业照里的阴影,那是等待替身的纸秽在数人数。”当你在旧书摊看见泛黄的笔记本里夹着半张毕业照时,记得数一数人数,如果只有十二个人……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