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伶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
权慎珩微微闭起的眸子,却盯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门轻轻关上,这才彻底阖上双目。
倏而,他轻笑了下。
再次睁开的时候,视线又变得无比锋锐。
起初她要引诱他是真,后来迫不及待想离宫而去也是真。
她怕他是真,可她却又....
为何能同他说出那般语气的话?柔媚婉转,分明就是勾引的意味,从来嗤之以鼻的他,这次....可笑得很,他竟没有一丝不耐和厌烦。
作画,技巧重要,构图和意境也是重中之重...
作画前他便已经想好这些东西。
他没有告诉过她,可她摆放的花盆位置,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所站的位置,更恰如他所想....
权慎珩轻轻摩挲着食指和中指,眼中兴味颇浓。
一个村女?不可能懂这些,更不可能知道他心中所想,是意外?还是巧合?或者...
“叮~”
权慎珩指尖轻轻敲击桌案上的茶盏,在寂静的夜色里发出一声脆响,随即他轻笑了下。
有些意思。
穆伶低着头,退出去后便直直往后罩房而去,心头像一直竖着一柄利剑般惊恐不安。
突然,
“穆伶,这是陛下叫赏给你的。”茯苓回来,也带回来一卷画。
茯苓有些担忧,“陛下....”这赏赐实在有些不一般。
陛下平日里会赏人,可那都是银钱罢了,这画...还是第一次,莫非对她....
穆伶安慰地朝她笑笑,“兴许是今日我弄脏了,陛下不要了,便赏我。”
茯苓还是觉得奇怪。
穆伶却是打开了画,一看,她目光便凝住...几乎有些难以呼吸。
在那样短的时间,他已将她勾勒了出来,不是精细的工笔画,却是简单的描摹,却已经将她的情态呼之欲出,可见技艺只高超,而她似嗔似恐的一张美面,叫人看了便无限沉溺,无法移开视线。
穆伶却一把将画收起,不敢再看。
心中不可控地想起从前,她羞恼地撒娇,每每他作画,总是要叫她一动不动固定许久的时间,那一回,她便是怎么都不肯了,还非要他用最短的时间作一幅她最美的画。
她很懂得体察权慎珩的心思,只有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才敢这样使一些小性子。
没想到权慎珩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竟是好像应了,“孤的伶儿不愿,便罢了,这回孤作得简单些。”
不消一会儿,竟是做好了,穆伶先狐假虎威一番,“若陛下画的不是最美,嫔妾可是不依的!”然后才小跑过去抱着男人劲瘦的腰身凑过去瞧,便直接被羞得小脸要滴出血来,“陛下!”
“啊...”
“不要....”声音娇得似要滴出水来。
阻挡他那粗硬胡作非为的手的力道也似有若无,“陛下....”
馨香的熏香也不若她身上的娇美。
权慎珩将头埋在她颈间,声音暗哑,“孤觉得,伶儿什么都不穿的样子,最...美。”
滚烫的气息和腰间的力道同时袭来,“啪...”那画纸掉在地上。
她难耐地声音同时响起...
“陛下,予婕妤又派人来问了,您几时过去?”外头响起章汉公公的声音。
今夜,他翻的是予婕妤的牌子,彼时予婕妤新宠,穆伶怕自己失宠,便过来缠着他。
“陛下快些去...唔...”她的话被吞没在两人口齿之间。
后来予婕妤亲自过来时,正是她最难耐的时候,“陛...陛下,外头...”
像是惩罚她不专心般,恍若浪潮拍岸,穆伶几乎呼吸不过来,声音破碎难耐,却还尚存了一丝理智,及时捂住自己的嘴。
扭头便对上了权慎珩幽深却带了一丝玩味和戏谑的视线。
“陛下,国公爷求您的墨宝,能给妾身捎带回去了?”外头的声音响起。
“嗯....”穆伶捂住自己溢出细碎声音的嘴。
“哎哟,我的婕妤娘娘,陛下的墨宝可是从不轻易给的,这事儿您可千万莫要再提了。”
“可是...”
“陛下说了今日叫您自个儿睡,您怎么还过来了?陛下若知晓了,可是要生气的。”
渐渐地,外头没了动静。
那一夜,那画上的东西,权慎珩带着她一一都体味了一遍,后来上头的那些羞人又叫人恼恨的痕迹,也被他每每拿出来羞她。
也似乎就是从这一天起,予婕妤将她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
穆伶捏紧了手指,额头一层冷汗,将那画直接丢在了地上,画技是一样的,没不是那些叫人脸红心跳的内容,只是一个顾盼生辉,盈盈而立的她。
可依旧叫穆伶觉得不舒服。
好片刻,她才将东西捡起来,拍拍灰收好,御赐的东西,这样扔在地上若是被人瞧见了,她的小命估计也就没了。
到晚间,穆伶翻来覆去都有些睡不着,然后爬起来,将那画塞进了柜子的最底层,然后才闭上眼睛,终于睡了过去。
梦中,她躺在冰冷的冷宫,寒风呼呼。
在宫里,她受宠过,旁人也受宠过,那好像是一束光,谁都可以被照一段日子,却不会被永远照耀。
而为了得到那束光,却需要拼尽所有的力气,帝王的喜怒无形于色中如履薄冰。到头来,却是什么都剩不下,只有悲绝和死亡。
穆伶半夜被惊醒,后背冷汗岑岑,她呆呆的视线环视一圈,似乎才记起自己现下身在何处。
这宫里,叫她无法呼吸。
离开,她想离开。
可惜,靠自己,真的能出去吗?穆伶翻了个身,倏地,她便想起了那个高大给人安全感的男子,若是他,他会有法子帮她吗?他会愿意吗?
他对自己是否也同她一样,有些别的心思。
心中又冒出一丝一丝的希望来,像是在昏暗的悬崖底,凿开了石缝,露出一丝天光来。
穆伶捏紧了自己的手,她要想想办法,再见那位布大人一面。
无论结果好坏,这...也许是她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