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脸色大变,茶盏直接摔落在地上,指尖忍不住地颤动。
连贤妃都如此,宫里其他品阶在美人、常在、贵人一阶的后妃,更是心乱如麻。
“太后,更是赐了予贵人汤泉沐浴。”
容妃捏紧了锦帕,旁边的宫女劝慰,“这只是太后赏的罢了,万一陛下看不上,一切都是白搭,兴许,陛下现下都还未召见人呢。”
“是啊是啊...”容妃喃喃。
可惜,太后已经直接定下,明日予贵人留宿养心殿。
这消息传到御书房的时候,穆伶正立在一旁,此刻的她无比后悔,若是前些日子,不开口说离宫的话,是否就不用做这劳什子女官了。
现下不仅不能像从前在偏殿时那样睡懒觉,更是要早起伺候,虽然不是近身,可端茶送水,一站就是半日。
比方现下,陛下的茶盏没水了,她倾身去添,就听到章汉公公禀报的这消息,听到“予贵人”三字,穆伶指尖一颤,水差点倒了出去。
幸而权慎珩没有主意,只是不甚在意地哼了一声。
留下一句不冷不热的,“太后有心了。”
可穆伶却知晓,这位予贵人,在贵人的位分上也待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变为婕妤,容华,甚至充仪昭仪,一路飞升。
而权慎珩对她的宠爱...直到后来穆熙出现,两人也能平分春色。
幸好,这一切,都同她无关了,穆伶庆幸地想。
她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可不知为何....
“后宫来了新人,你很高兴?”
权慎珩放下笔,抬眸,锐利的视线锁定她。
她的皮肤不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人不像宫里的妃嫔弱柳扶风,她皮肤比刚来时似乎白皙许多,又透着健康的粉,连挺翘的唇瓣,不涂口脂,也鲜妍欲滴。她敛着眉目,可是长翘的而轻颤的睫毛,还是泄露了此刻她的紧张和忐忑。
“奴...奴婢没有。”
权慎珩轻轻侧脸,就可以对上她刻意躲开的视线,
“还是说,你不想后宫进新人?”他目光锁定她,
穆伶急忙跪下,“咚”地一声,连前额落在地上,也是一声闷响,好似在极力撇清自己,“奴婢不敢。”
权慎珩那戏谑的视线,仿佛就是在问,你是不是吃味了,又在听见那两道声音后,脸色难看起来。
穆伶低垂着头,实在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孤是暴君么,动不动便跪,起来。”他冷声道。
穆伶站得偏远了些,室内一时之间,氛围更加古怪和安静,落针可闻。
直到穆伶腿脚都酸麻了,外头天色也暗下来,到晚间了,今日,那位予贵人就要过来,穆伶觉得自己应当要退出去才好,她当职的时辰也差不多了。
同时,权慎珩手中的朱批终于落下,然后抬头。
穆伶等着他叫她退下。
权慎珩揉揉眉心,“取孤的颜料来。”
然后吩咐,“站过去。”
穆伶惊疑不定看他一眼,
“奴婢蒲柳之姿,实在...”
穆伶手心手背都是汗,心如擂鼓,作画?想起从前,穆伶简直有几分无法呼吸,权慎珩是画作大家,即便不用他的身份,那些画作流传出去,一幅便价值千金,可他却很少作画。
除了...
起初他为她作画,就是故意折腾她,叫她摆出一些羞人的模样,后来,他更是愈发大胆,说是想画出她的冰肌玉肤...
只是那些画,大多都是完不成的,还未到一半,他的人就已经覆了上来....
往事不堪回首,耳尖却不可控制地红了。
权慎珩挑了挑眉,“将那花盆摆正,怎么,你这村女,莫非以为孤要画你?”
一盆冷水将穆伶浇得彻彻底底,心中却也放松下来。
她这才急忙过去,将那盆花摆正。
“好。”
穆伶刚要走。
“别动。”权慎珩开口。
“陛下......”
“站那儿,扭头,看着孤。”他拿起画笔,饱蘸浓墨,开始挥就,而目光却紧紧盯着窗边的人儿。
可却是低垂眉眼。
“看着孤。”他又冷声强调一次。
穆伶心尖颤颤,终于抬头,看向他。
时空在这一刹那,仿佛天旋地转,她好似回到从前那一刻,彼时的她,眼中都是浓情蜜意,求了许久,甚至允他在床榻上做出好些个羞人的要求,才得了他替她作画的允诺。
那时的他,眉间也是带着笑意的,对她的纵容和偏爱也是有的。
所以,穆伶才会天真的以为,他对她有几分情意。
然而....
她一个激灵便清醒过来,对上那视线,只觉得有几分难以呼吸,不想成为他笔下的人,穆伶故意动了动,见权慎珩没有反应,她欣喜,直接悄悄挪了位置。
“陛下,奴婢实在站不住,要不...”
“要不什么?”权慎珩将那些个小动作全收眼底,颇有兴味地瞧着她。
“要不等会儿予贵人来了,再同陛下...”
“要予贵人来了,你才站得住?”权慎珩甚至点点头,“很好,你对孤的嫔妾,倒是比对孤对她们更上心不少。”
权慎珩将那张已有轮廓的宣纸收起,重新铺就一张。
“你只管动,一张不成,咱们再来可好?或是叫予...予贵人也一并来瞧着?”虽是问句,却是根本不给穆伶拒绝机会的笃定。
眼看权慎珩甚至真的要叫人,穆伶立刻怂了,“站得住,奴婢站得住。”
说完,她便乖巧地寻了个位置,认命站好,摆好姿势。
权慎珩嘴角轻勾了下,眉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作画所需的时间,自然是久的,更何况要做一幅好画。
从前,其实,也不是权慎珩把持不住,是她自己站得久了,便不想吃那苦头,便想尽法子诱于他,亲眼瞧着那眼底的眸色渐渐深黑,然后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她便会格外欣喜,觉得他心中是有她的。
“陛下,还要多久啊?”那时的她,会用娇娇软软的声音这般问他。
等穆伶意识到,自己已然出口的时候,瞧见的,是全权慎珩怪异的脸色。
“奴婢...知罪。”
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唇色都苍白无比,即刻跪了下去,重重磕头。
权慎珩心中不知为何,浮过一丝怪异的感觉,想要抓住,它却是已经一闪而过。
跪下的人,那一截如玉的脖颈似乎比平常更白上几分,连落在地上的手,之间也在微微颤动,可见惊慌。
不知为何,心中躁意一起。
连一刻钟都站不住,实在没出息。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