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脸上的激动也早已被凝重取代。他紧锁着眉头,一边快速记录着沈聿白的反应数据,一边沉声解释,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深度脑损伤…尤其是‘蜂后’毒素对高级认知皮层和边缘系统的侵蚀…造成的后遗症…远比我们预想的严重。”他指着脑电监测仪屏幕上那些虽然稳定、却明显缺失了高级节律的波形,“他现在…处于一种…极低水平的意识状态。医学上…称之为微意识状态(MCS)。”
“他能睁眼…有睡眠觉醒周期…有原始的反射…甚至可能有极其模糊的感知…但这距离真正的‘清醒’和‘认知’…还有极其遥远的距离。”秦肃的声音带着深切的无力感,“他的大脑…像是被强行格式化了一次。记忆…语言…情感…甚至对‘自我’的认知…都可能…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他现在…就像一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
微意识状态…
像婴儿…
记忆…情感…认知…被毁灭性打击…
秦肃的话,如同最残酷的判决书,一字一句砸在江临的心上,将他刚刚燃起的狂喜彻底碾碎!巨大的痛苦和荒谬感让他几乎窒息!他拼尽了所有,闯过了地狱,终于把人从死亡线上抢了回来…可换来的,却是一个失去了灵魂、只剩下躯壳的…陌生人?!
“不…不可能…”江临踉跄着后退一步,摇着头,声音破碎不堪,“他刚才…刚才还动了手指…他…他肯定记得…他肯定认识我…”
仿佛是为了回应江临的绝望呼喊,也仿佛是为了印证秦肃的诊断…
病床上,沈聿白那茫然空洞的眸光,在秦肃提到“格式化”、“毁灭性打击”这几个词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
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眉头极其细微地…极其艰难地…蹙了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混沌的意识深处…极其痛苦地挣扎着…想要冲破那厚重的、名为遗忘的迷雾!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兽呜咽般的、含糊不清的…气音:
“…呃…痛…”
痛?!
他说…痛?!
虽然只是一个含糊的音节!
虽然那蹙眉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但这…是沈聿白苏醒后,第一次…发出了属于“人”的、带有主观感受的声音!!
“聿白?!”江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扑回床边,双手颤抖着捧
冰冷的仪器警报声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江临的耳膜,刺穿他仅存的理智。病床上,沈聿白那张刚刚睁开一丝缝隙、尚带着茫然空洞的脸,此刻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向上翻仰,眼白占据了大半视野,瞳孔涣散得如同破碎的玻璃珠。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每一次痉挛都带动着冰冷的金属病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喉咙深处挤压出的“嗬嗬”声,像破旧风箱在垂死挣扎,嘴角溢出的白色泡沫,是生命正在急速流失的残酷印记。
“聿白——!!”
江临的嘶吼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惧,整个人如同失控的炮弹撞回床边。什么落鹰涧,什么沈宏远,什么精心策划的复仇,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只剩下眼前这具正在痛苦抽搐的躯体!他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沈聿白剧烈抖动的肩膀和手臂,那冰冷的触感和无法抑制的痉挛力道,如同电流般击穿他的心脏,带来灭顶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