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的日子,像村口那棵老槐树投下的影子,悠长、缓慢,带着点昏昏欲睡的尘土气。
我打小就跟奶奶窝在村东头那座低矮的老屋里。
爹娘?
他们的样子在记忆里比晨雾还要稀薄,只模糊记得几年前一个冬天,他们拖着两个鼓囊囊的蛇皮袋子,消失在村口那条通往山外的土路上,从此再没回来,连个口信都吝啬捎回。
奶奶从不提他们,只是偶尔,在灶膛昏黄的火光映照下,她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会显得格外苍老和沉寂。
她粗糙的手掌,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茧子,是我整个懵懂童年的全部依靠。
八岁那年的夏天,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来,太阳毒辣辣地悬在头顶,把泥土地烤得发白,蒸腾起一股混合着牛粪和青草发酵的燥热气味。
蝉在树上扯着嗓子嘶鸣,一声接一声,没完没了,吵得人心烦意乱。
更让人不安的是,村里闹起了贼,偷鸡摸狗,撬门别锁,闹得人心惶惶。
“这贼骨头,专拣空屋子下手!”
隔壁二婶拍着大腿在院门口跟奶奶絮叨,声音又尖又急,“你家大丫头那新盖的楼,空着多可惜,更招贼惦记!
我说老姐姐,不如你带着李子过去住几天?
一来看看房子,二来也镇镇宅,省得那些没王法的惦记!”
大姑家在村西头,新起的两层小楼,白墙青瓦,在周围低矮的土坯房里很是扎眼。
奶奶踌躇着,布满老年斑的手在粗布围裙上擦了又擦,浑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担忧,又像是某种更深的忌惮。
“西头……”奶奶喃喃着,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枫江边上……”最终,奶奶还是点了头。
黄昏时分,暑气稍退,她牵着我出了门。
去大姑家的路要穿过大半个村子,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地映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
越往西走,空气里的水汽越重,隐约能听到水流沉闷的哗哗声,那是枫江支流的声音。
不知为何,越靠近那水声,奶奶攥着我的手就越紧,带着微微的颤抖,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沉默着,那张平时慈祥的脸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大姑家的新楼孤零零地立在枫江支流的岸边,离水边不过几十步远。
两层的小楼在暮色四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