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靠硬座。
手指插进外套口袋。
触到一团硬硬的、带体温的纸。
掏出。
一张被汗水浸透、边缘磨损、叠得方正正的十元纸币。
爷爷偷偷塞的!
在告别拥抱中!
指尖摩挲皱巴巴、带老人体温黄土气息的纸币,看车窗外逼近的冰冷城市。
一种酸楚沉重感,沉甸甸压在他蜕变的心头。
这十块钱,像烧红的炭,烫着手心,烙印灵魂。
6.钢筋水泥里的困兽:金链与十元钱的无声对峙绿皮火车“哐当”停靠西安站。
熟悉的喧嚣扑面而来,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王野拖着空了大半的行李箱,脚步沉重。
推开别墅厚重的雕花门。
水晶吊灯光芒刺眼。
真皮沙发柔软得像陷阱。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薰味,却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想念土坯房的牲口气味?
疯了!
“哟,少爷舍得回来了?”
父亲王建国,坐在沙发里看财经杂志,眼皮都没抬,声音带着冰碴。
“青海土豆啃饱了?
没饿死在穷山沟?”
王野没吭声。
沉默地换鞋。
脚下,意大利大理石光可鉴人,他却觉得踩在棉花上,不踏实。
母亲李美娟,从旋转楼梯下来,一身真丝睡袍,香气袭人。
“儿子!
可想死妈了!”
她扑过来,捧着王野的脸左看右看,眉头拧成疙瘩。
“哎呀!
黑了!
瘦了!
这皮肤糙的…受苦了受苦了!”
她心疼地,摩挲王野额头上,还没消尽的红肿。
突然,她手指顿住,眼神锐利如刀:“儿子,妈送你的金链子呢?!”
声音拔高八度。
王野心一紧。
口袋里,那张十元纸币像块烙铁。
“问你话呢!
那么贵重的东西!
弄丢了?!”
王建国也放下杂志,眼神压迫。
“没丢。”
王野声音干涩,避开母亲的目光。
“…收起来了。”
“收起来干嘛?
戴着啊!
那是妈的心意!
是身份的象征!”
李美娟不满,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哐当”打开——一条更粗、更闪、挂着硕大金牌的新金链!
“看!
妈给你买了条更好的!
压压惊!
戴上!”
金光刺得王野眼睛疼。
他仿佛看到卫生院缴费窗口冰冷的玻璃,看到爷爷哀求“不治了”的脸,看到自己颤抖着递出那六张薄钞…“我不要!”
王野猛地后退一步,声音生硬。
空气瞬间凝固。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