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有田娃子的其他类型小说《穿成农家小福女,我带全家起飞了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笑溪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本文慢节奏,非纯爽套路文,成长型女主,发家致富间带家长里短。“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林婆子,我瞧着落水的似乎是你家的四丫头呀!”蜿蜒的大湾河边,素来爱管闲事的荀婆子拍着大腿,冲远处正在弯腰栽着秧苗的林婆子嚷嚷着。“快快快,去找绳子,越长越好!二娃子,快去村里叫大虎二牛来!”村里年纪最大的老爷子拐杖跺的邦邦响。河水裹着不停扑腾的女娃往河中央卷去。十三岁的小姑娘像一片枯叶般在水面浮浮沉沉。岸边的村民有的拿长树枝去够,却怎么也够不着。“这丫头平日瞧着是个乖巧懂事的,怎么跑河边贪玩落水里去了。”“听二娃子说是想捞鱼给她娘补身子,这才不小心滑进水里的。”荀婆子叹道。“林老大林老三,快下去救人呀!”邻居李大婶对着急忙赶过来的林有田兄弟二人...
《穿成农家小福女,我带全家起飞了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本文慢节奏,非纯爽套路文,成长型女主,发家致富间带家长里短。
“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林婆子,我瞧着落水的似乎是你家的四丫头呀!”
蜿蜒的大湾河边,素来爱管闲事的荀婆子拍着大腿,冲远处正在弯腰栽着秧苗的林婆子嚷嚷着。
“快快快,去找绳子,越长越好!二娃子,快去村里叫大虎二牛来!”
村里年纪最大的老爷子拐杖跺的邦邦响。
河水裹着不停扑腾的女娃往河中央卷去。
十三岁的小姑娘像一片枯叶般在水面浮浮沉沉。
岸边的村民有的拿长树枝去够,却怎么也够不着。
“这丫头平日瞧着是个乖巧懂事的,怎么跑河边贪玩落水里去了。”
“听二娃子说是想捞鱼给她娘补身子,这才不小心滑进水里的。”荀婆子叹道。
“林老大林老三,快下去救人呀!”
邻居李大婶对着急忙赶过来的林有田兄弟二人催促着。
闻言,赶过来的兄弟二人竟都有些迟疑。
“我,我也不会水啊,要不大哥你下去,我在岸上拉着你。”
老三林有财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小声嘀咕道。
林有田面上也浮现出了犹豫之色,却碍于村民们的目光不得不向前一步。
林婆子一把扯过大儿子林有田,制止他上前的步伐。
她用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不赞同道:
“老大,你不能去!已经有小娃子去喊会水的大虎二牛了!你又是个旱鸭子,跑来逞什么能!”
“可是……。”林有田有些踌躇。
他自来是个没主意的,这会便不自主地转头看向他媳妇王氏。
这么多村民在场看着,王氏不便多说什么,只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虞氏正巧在田里做活,听到有人喊有娃子落水了。
她顿时心中一紧,下意识瞧了瞧田埂边挖野菜的丫头们。
没有她的闺女阿银。
她忙急步朝河岸边跑去,正好见到漂浮在水中的女娃身影。
女娃已经呛了好几口河水,正慌乱的扑打着水面。
虞氏吓得面色惨白,顿时感觉五脏俱焚。
在河里扑腾的可不正是她闺女林阿银吗!
虞氏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她焦急万分地左右望去,正瞧见一旁的大伯小叔子也在。
她连忙跑过去恳求:
“大哥三弟,快,快救救我们阿银啊!”
林有田和林有财二人互视一眼,纷纷别开头,避开了她的眼神。
“你不用求他俩,他俩都不会水,是我老婆子不让他们下河冒险!”
林婆子掷地有声地说道。
虞氏愣住。
她转头看向林婆子,哭着哀求:
“娘,求您了,快救救阿银吧!我和当家的就这么一个孩子,她若是没了,我可怎么活呀.....”
她噗通一声跪到林婆子脚边,扯着她的裤脚不断求。
“二弟妹,你快起来!你大哥三弟都不会游泳啊。已经有娃子去叫会水的大虎二牛了!他俩马上就到了,咱们再等等吧。”
王氏上前想要搀扶起跪倒在地的虞氏。
虞氏哭的不能自已,她流着泪不断摇头道:
“不行的大嫂,阿银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了,她等不了这么久啊!”
她挣脱开王氏的搀扶。
见林婆子依旧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她又跪到林有田面前,死死地拉住林老大的裤腿不松手:
“求求您了大哥,有粮回来后会感激您的,我给你跪下了,阿银快坚持不住了,大哥,求您了!”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一个赔钱货罢了,死了就死了!”
林婆子扯开虞氏的手,将她一把推搡开来,反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甩过去。
虞氏被推的一个踉跄,又被林婆子一巴掌扇翻在地上。
她的小腹猛的硌到一块带棱角的大石头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丧良心的东西!嫁到我们林家十几年了,都没生出个带把儿的。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死了也就死了。哪里就值当她大伯去救她?若是老大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死赔钱货更没脸活在这世上!”
“嘿,林婆子你这也太歹毒了!自己家的亲孙女都不救,真是可怜了林老二一个人在外辛苦挣钱,他可就这么一个闺女。你们就这么对待人家二房的独苗啊!”
荀婆子看不上林婆子这副丑恶嘴脸,挺身站出来打抱不平。
“就是啊,丫头片子也是人呐。养个阿猫阿狗这么多年了也得有点感情了吧。”
林婆子脸上青白交加,假装听不见周围人的议论声。
只固执地拽住林老大的胳膊,生怕他被撺掇着下了水。
“哎哟,那丫头要不好!再不赶紧去救人就来不及啦!”
李婶子着指着河中央起伏的灰色衣裳,慌忙叫了起来。
浑浊的河水中,女娃的身影又往下沉了几分,似乎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她瘦弱的身躯随着河水起起伏伏,渐渐只看得见半截发辫了。
虞氏顾不得小腹传来的疼痛,爬起身哭着向众人磕头,盼望着周围有谁能救救她的女儿:
“求求大伙,谁帮忙能救救我女儿,等我男人回来一定报答大伙的恩情……”
“有粮媳妇,你求我们也没用,我们实在是不会水呀!大牛二虎马上就到了,他俩下水可是一把好手,一定能帮你把闺女救上来的。”
李婶子面上不忍,露出为难的神情。
他男人今早去镇上买粗盐去了,要不然以他和林老二的交情指定是要伸把手的。
虞氏见状,心中不由得悲痛万分。
她想起今早女儿蹲在鸡窝旁,用芦柴棒在地上画了条鱼,扬起小脸说:
“听二娃子说他娘怀弟弟的时候还喝鱼汤呢,阿银也要给娘熬鱼汤喝。”
“娘,爹爹教我的字我已经会写了。等弟弟生出来,我也教弟弟认字。”
虞氏抹干眼泪,蓦地站起身来。
只见她突然往河岸边跑去,紧接着纵身一跃,跳入了河水中!
林婆子只觉眼前一花,有人影飞快往河边跑去。
她定睛一看,老二媳妇已经噗通一声跳下了河。
“哎哟喂,这有粮媳妇跳水啦!”
“天爷呀,她还怀着三个月身子呐,怎么能下水!”
“哎哟要了命了,老二媳妇你这个缺心肝的!你自己不想活别作贱你肚子里孩子呀!要是我的乖孙有个什么好歹,你看我不活扒了你的皮!我的天爷哟.....”
林婆子此时也顾不得旁人的目光,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虞氏的背影哭嚎叫骂开来。
虞氏拼命蹬着双腿,努力往河中央那抹已经快被河水吞没的小小身影游去。
她脚上的草鞋已经不知去向,脚底划过尖锐的河石,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拼命的游着。
虞氏发狠般地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河水直往她喉咙里灌。
“阿银,别怕...娘来了...“
她四肢划开厚重的水幕,缓慢又坚定地朝着河中央游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她的指尖触到湿冷的布料。
虞氏奋力向前一蹬,紧紧将浑身湿冷的女儿紧搂在怀中。
她一手抱着人事不知的女儿,一手吃力地朝岸边游去。
渐渐的,她感觉自己划动的双腿越来越沉,搂住女儿的胳膊也越来越松。
她身上力气仿佛快要用尽了。
虞氏游得越发缓慢起来。
“完啦完啦,有粮媳妇要撑不住了,这怕不是得一尸两命啊!”
“哎哟作孽哟,等林老二回来看林婆子怎么跟他交代。”
荀婆子不忍的惋惜道。
她素来与林婆子不和,却对林老二两口子生不出恶感。
虞氏只感觉小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如同有把刀在不停绞动着。
有温热的液体自下体流出来,顺着腿根往下淌。
“孩子……。”
意识涣散前,虞氏看见岸边有人影跃入了水中,她努力将女儿的身体朝水面托举。
赵大虎赵二牛两兄弟奋力将虞氏和她怀中的女娃救上了岸。
虞氏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睛。
而怀中的女娃却是面色已经发青了。
“快去寻郎中!”
众人赶忙七手八脚地将母女二人抬回了林老汉家。
林老汉今日腿疼的厉害,正在屋里歇息。
乍一见家门口突然涌进许多乡亲,又见老二媳妇和四孙女被抬着回来,不由得大吃一惊。
林有田简单和他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林老汉叹着气:
“作孽啊,这可怎么跟老二交代哟。”
西侧房,有经验的婆子对着虞氏的肚子先是按压几番,又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嘴,伸出手指扣她的嗓子。
虞氏哇的一声吐出几口河水,人也悠悠转醒。
她虚弱的靠在王氏身上说不出一句话。
“醒了醒了。”
婆子又照旧对矮榻上的女娃施展一番。
婆子见女娃没有任何动静,又使劲按着女娃隆起的肚皮。
只见女娃嘴角溢出大量河水,面色却依旧发青,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荀婆子不忍道:“哎哟,看这样子怕是不成了。”
“救上来还是太晚了,若是早些……”
张家媳妇忍不住惋惜道。
“嘘!”
荀婆子拍了拍旁边的张家媳妇,示意她噤声,又呶着嘴朝林婆子那头示意了一下。
不多时,老郎中赶了过来。
他今日正好给村长家的儿媳妇诊出了孕脉,刚出村就被叫了回来。
老郎中见到矮塌上的女娃娃面色发青,腹中鼓胀。
显然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老郎中在女童人中和百会穴分别施针,又拿出了自家的祖传药丸,和水混着灌进她嘴里。
女娃娃依旧面色青紫,没有任何反应。
“这丫头闭气的时间太久了,恐怕不成了,还是准备后事吧。”
老郎中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这女娃娃太小,也葬不进祖坟。
不过是裹张草席,寻个地方挖个坑埋掉罢了。
林婆子听到老郎中说的话,心下一沉。
饶是她平日里看不上这个丫头片子,此刻也不免口中发苦。
她嘴唇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虞氏人虽虚弱着,但也瞧得分明。
见郎中摇头说自家女儿不成了,不由得心头一股热血翻滚,呼吸急促,竟两眼一闭晕厥过去。
“呀,血,血……”王氏一声尖叫。
只见虞氏身下忽然涌出大滩鲜血,染红了草席。
林阿银是被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吵醒的。
无数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像隔了一层厚棉被。
有苍老的老妇人哑着嗓子说:“真是可惜了,多孝顺的一小姑娘。哎,准备草席吧”
还有尖利的哭嚎声:“作孽哟!我的乖孙哟.....”
她试图睁眼,眼皮却仿佛黏着厚重的水雾般,怎么也睁不开。
耳边的说话声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真是可怜见的,大的这个眼见着是不行了,肚子里这个也没了,虞氏以后可咋办哟。”
李婶子低声惋惜道。
“这虞氏也是的,自己怀着身子还下河去救闺女。这下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荀婆子摇着头不住地叹着气。
“哎哟,我的天爷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就说等人来救等人来救,非要去逞能!
这下好了,还把我乖孙搭进去了,老二回来后我可怎么跟他交代哟……”
林婆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是真伤心啊。
老二成亲十多年只得了一个丫头片子,老大老三也只各得了一个男娃。
她家的孙辈统共也就两个日后能支撑门户的男丁。
她是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这才好不容易盼来一个。
结果虞氏倒好!为了救这么个不值钱死丫头片子,竟然把盼了多年才得来的孩子给折腾没了!
为了她这一胎,她还专程去寻了隔壁村的刘半仙算了一卦!
那刘半仙可说了,这胎指定是个男娃娃!喜的她当场就给了半吊钱!
可现在呢,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子就这样没了,真是白白浪费了那半吊钱!
三个儿媳妇年纪都不小了,还不知道下回啥时候能再怀上一个呢!这让她怎能不伤心?
她就说死丫头片子不值当不值当!非是不听!
这下好了吧,这个没救成,那个也搭进去了!
林婆子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虞氏,越想越来气。
要不是院里院外都围着好些乡亲,她真恨不得立刻替老二将这个儿媳妇打发了出去!
反正那丫头片子也不成了,肚子里的也没了!
要不就一不做二不休,给她撵回娘家,以后给老二重新寻个年轻能生养的!
林阿银只觉得头晕目眩,腹中胀鼓鼓的像要炸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一股泥沙与水草混合的腥气从胃里一直弥漫到口腔。
她突然喉咙一紧,“哇“地吐出大滩腥臭的河水。
林婆子嚎哭的正伤心,却听到一阵呕吐声,打断了她的哭嚎。
她不满地四下张望起来。
是哪个媳妇子这么没眼色,害喜也不回自个家去!
不知道她家儿媳妇刚落了胎吗?眼气谁呢这是!
“呕……哕……”
众人纷纷循着声音来源瞧去。
却见矮塌上那个被郎中断言活不成了的女娃突然坐起身,口中喷射般呕出大量腥臭的河泥来!
“诈...诈尸了!”
林婆子吓得四肢瘫软直往后躲,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旁边人的腿大叫着。
“呀!醒啦醒啦!”
“大夫你快来看看,这银丫头竟然醒过来啦!”众人纷纷惊呼。
“哎哟喂,瞧给你吓得。你心虚个啥嘛,是你家的四丫头醒了!”
荀婆子一脸嫌弃的看着林婆子那张吓得面无血色的老脸,抖着脚甩开她抱得死紧的双手。
老郎中此时正聚精会神地替虞氏施针呢。
听到众人惊呼声,他惊的差点手一抖。
老郎中擦了擦额头惊出的汗,赶忙站起身来到林阿银身边。
方才还面色青紫的小女娃竟然真的醒了过来,并且还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林阿银睁开被泪水糊住的双眼,迷蒙间看见茅草屋顶在视线里摇晃着。
面前有个面容慈和的老头正盯着她瞧。
这老头胡子长长的,还梳个包包头,这老头还挺潮。
再一看对面那张床榻上,一个鬓发散乱的妇人正昏迷着。
她浑身湿哒哒的,身上扎着许多针。
她身下蜿蜒的血迹混合着河水浸透了半张草席。
“娘…..“这个称呼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
林阿银只觉大脑深处传来一阵刺痛。
记忆如碎片般扎进她的脑海。
刺得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涌了出来。
虞氏惨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丝浅浅的红晕。
她仿佛听见了闺女的呼唤,紧闭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分。
“放心吧,丫头,你娘暂时没有大碍。”
老郎中见林阿银脸上满是泪珠,眼也不眨地盯着床榻上的虞氏,出声宽慰道。
说着,他拉过林阿银的手把着脉。
片刻后才微微点头,对着还惊魂未定的林婆子说道:
“你这孙女是个命大的,方才她的脉象还散乱无根,一脸死气。
而此时的脉象竟然沉取有力。虽有些虚弱,但已无散乱之态。这已然是病情好转,正气渐复之象啊!”
林婆子表示听不懂。
但是也明白了这死丫头看来是挺过来了,心下也大松了口气。
好歹还活下来一个不是,不至于让二房断了根。
老郎中替母女俩又留下两包药。
“这两包药是预防风寒的,这两日煎服。若是想日后不留下病根,后面还得再开些补气养血的药方好好调理才行。”
老郎中秉着医者仁心,细细嘱咐道。
当着村里人,林婆子再舍不得钱也不得不强撑着笑道:
“多谢老大夫,我们记下啦,一定好好给她娘俩调理。”
村民们见落水的女娃娃醒了,口中不住说着万幸之类的话。纷纷告辞离去。
将村里人和老郎中全部送走,林婆子这才仿佛卸了劲一般,只觉浑身无力。
她也没心情去照应西屋的母女俩,全交代给了长媳王氏。
她这会正心疼着方才给出去的两吊钱,嫌弃地白了一眼西侧屋方向,摔摔打打地进了正屋,那嗓门高的震天响。
“瞧瞧,这给她俩折腾的,这下好了,折腾出去两吊钱!都够买十几斤猪肉了!真真是一对赔钱货!”
“老二媳妇和四丫头可还好?”
正屋里,林老汉坐在床榻间边点着旱烟边问。
毕竟是儿媳妇的屋子,他作当公爹自然不好过去瞧。
林婆子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凉水,抹了一把嘴才将方才的凶险原原本本说了一通。
林老汉听的眉头直跳,待林婆子讲完这才微微点头,说道:
“老二媳妇和四丫头这回遭大罪了。这几日农忙,你让王氏照看着点她们母女,让她们好好休养几日。”
林婆子对林老汉的话不以为意。
不就是落个胎,有啥需要照看的,哪个妇人没生养过?
她统共生了三个儿子,哪个不是刚生完就下地干活了?
老儿媳妇能歇个一两天恢复恢复就不错了。
哪里就这么娇气,还给休养好几天。
不能洗衣服沾凉水,在屋里烧个饭收拾一下屋子总行吧?
她觉得自个可不是个爱磋磨儿媳妇的婆婆。
你看哪家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
但到底林老汉发了话,她心里虽不愿意,面上也应承下来。
王氏和闺女林阿秀,一起替西屋的母女俩换上干净的衣裳。
又将老大夫留下的药煎了两碗。
林阿秀端着药来到西屋。
林阿银正静静地躺在榻上,表情傻愣愣的,直盯着茅草屋顶瞧。
“阿银,来,把药喝了。”
林阿秀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药,扶起榻上躺着的女娃,将药递到她唇边。
林阿银转动了眼珠,愣愣的瞧着林阿秀半晌,这才哑着嗓子开了口:“大.....堂姐?”
“嗯呐,咋啦,落了水认不出我来了?”
林阿秀抿嘴笑道。
“大夫说这药是预防风寒的,你和二婶这两日都得喝着。等二叔回来了,再带你俩上医馆再开些补药,好好调理调理就好了。”
林阿秀嗓音细细的,温温柔柔的模样像一朵小白花。
“嗯....”林阿银点了点头,不敢开口多说什么。
她脑子里的记忆杂乱无比,一时竟想不起平日原主是如何与家人相处的。
她接过大瓷碗,咕咚咕咚将药一口气喝了干净。
林阿秀见她如此乖巧,漂亮的桃花眼里浮现笑意。
她摸了摸林阿银的头,又扶着她躺下。
“好了,你好好休息休息,这会落了水,可得好好养一阵呢!”
仿佛是喝的中药起了药效,她感觉胃里暖乎乎的,这是她好久都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了。
她自小和姥姥妈妈相依为命,两个亲人相继离世后,她一个人靠着勤工俭学磕磕绊绊读完了大学。
终于大学毕业的她带着满腔热血,打算踏入社会大干一场时,却被查出了胃癌晚期。
高昂的医药费让她不得不卖掉妈妈留给她的唯一一套房子。
她迫于生计一边摆地摊维持基本生活,一边往返在医院手术化疗。
在苦苦支撑了六年后她的癌细胞再度转移,索性她也不想在硬撑下去,便决然地放弃了后续的治疗。
前世的她不停兼职连轴转,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经常一饿就是十几个小时,胃里总是痉挛般的疼。
担心打扰到熟睡的室友,她每次都忍着饥饿和疼痛入睡。
许是她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受到了惩罚。
她的胃开始越来越疼,就算吃了饭反而会更疼。
这导致她更加没有食欲,直到她开始频繁呕吐,甚至呕血,她这才慌了神。
而现在,她的胃不再难受地皱到一团,而是一片暖洋洋的舒坦。
这让她不禁渐渐困倦起来,眼皮也越来越沉。
林阿银再次睁开双眼时,头顶上的茅草屋顶提示着她昨日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躺在床上一个人默默等死的林阿银了。
没人知道,这副瘦弱小身躯里已经换了一副芯子。
林阿银起身走到床边。
望着床榻上紧闭着双眼沉睡的虞氏,心里五味杂陈。
她想过死后的世界或许是转世投胎,又或者灵魂消散于世间。
但是她却没想过自己也能赶上一波穿越热潮。
她居然来到一个历史上没有过的陌生朝代!
而这个陌生的朝代,竟然还能有人和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虞氏。
这个人和她现代的妈妈竟长得如此相像。
只是她和记忆中的妈妈相比更年轻一些。
这让她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轮回转世,又或许是平行世界。
床上虞氏的睫毛颤动了几分,慢慢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呆坐在一侧不知想些什么的林阿银。
看到女儿,虞氏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了地,胸膛盈满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在昏迷之际,迷迷糊糊听到闺女在唤她娘。
原本濒临绝望的心突然又迸发出了求生的欲望。
她还以为自己是幻听呢。
幸好,她的闺女还好好的站在她面前。
“阿银……”
虞氏虚弱的声音打破了林阿银的怔忡。
她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的虞氏,动了动嘴唇,轻声唤道:
“娘……”
“阿银,娘的乖囡囡,幸好你没事。”
一想到她差点就见不到女儿了,虞氏忍不住眼中滚下一串泪珠。
“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娘…大夫说娘亲为了救我,肚子的孩子也没保住…”
林阿银低头,适时地露出愧疚的表情。
“不要自责,阿银,这不是你的错。我是你娘亲,当然要保护好我的阿银啊。”
虞氏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安慰道。
“可是,阿奶说肚子里的可能是个弟弟。”
“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虞氏苦笑,伸出手抚上林阿银的头发:
“那个时候,我们阿银更需要娘啊。”
林阿银眼中扑簌簌落下泪来。
庆幸这一世的娘亲和前世的母亲一样爱着这个叫作林阿银的女孩。
她也会替原主守护好这个疼爱女儿的娘亲。
这时,院外传来尖利的骂声,林婆子那嗓门高的仿佛要掀翻屋顶:
“一个个懒的窝牛屎的东西!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就指着我老婆子一个人给你们煮饭伺候你们啊?
我看你们是皮子痒了,要我老婆子给你们都松快松快!一群小贱蹄子……迟早把你们都打发回娘家去!”
林阿银擦干泪。
见虞氏脸色蜡黄,一脸病容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琢磨着去厨房转一转,看能不能弄点有营养的汤给虞氏补补身子。
按原主的记忆,林家一共三兄弟,她爹排行老二。
林老汉夫妇身子骨硬实,三兄弟并未分家。
大家吃的都是一锅饭,赚的银钱也都要交到公中由老两口一起分配。
平日都是林婆子这个婆婆掌家。
家里的米面油等吃食都要从她手里过一遍才会给到三个媳妇。
自打原主记事起她爹就在外东奔西跑,有时两三个月才回家一次。
不过林有粮每个月都会将挣的银钱捎回来。
但虞氏母女俩日子却并没有因为他赚的钱而过得更好,反而时常被林婆子苛责撒气。
怪就怪虞氏进门十多年,却只得了林阿银一个姑娘。
三弟妹孙氏与她是同一年进门的,孩子都生了三个了。
林婆子便对虞氏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指桑骂槐的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林家虽然比不上村长那样的人家,但因林有粮每月寄回来的钱,实际条件比村里的大部分人家要好的多了。
但林婆子抠搜惯了,不到农忙时都不会让大伙吃饱。
她要求儿媳妇们炒菜时只拿浸了油的抹布擦一擦锅底。
菜碗里很少见到油星子。
肉更是半月才舍得割上几两。
但虞氏如今伤了元气。
再像原先那般吃野菜就着稀到见底的高粱粥可不成。
她落了水本就底子虚,若是小月子没补好,以后身体会更遭罪。
林阿银听到林婆子在院外摔盆砸碗的动静,轻手轻脚地下了炕,她对虞氏咧嘴一笑道:
“娘,我去灶房帮帮阿奶。”
“你?你这昨日才落了水……”
“我身体好着呢,娘不用担心,我去去就来。”
林阿银拍拍胸脯,一溜烟跑了出去。
灶膛前坐着个噘嘴丫头,她五官长得十分明媚大气。
就是常年日晒的原因,皮肤黑了些。
她见着林阿银进来,翻了个白眼:
“哟,瞧你昨儿还跟死鱼似的,今儿就活泛了?“
这是三房的林阿桃,她的三堂姐,是个最会躲懒的主。
她先前被林婆子扯着耳朵拉进灶房,这会正生着气。
“幸好最近河水不凉,也是我运气好才没有得风寒。想着奶一个人在灶房或许忙不开,我就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林阿银笑笑,并不在意她不善的语气。
一旁的林婆子听到这话,心下不由得满意了几分。
这死丫头落了回水,倒是勤快懂事了不少。
但一想到昨日损失的半两银子,她内心就一阵揪痛。
便依旧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语。
林阿桃的眼神看她如同看一个傻子。
这林阿银落了水不好好在屋里休息养病,还跑到灶房来找活干,她脑子是被水泡出问题了吗?
要是她的话,不好好在床上歇个三五天是绝不会起来的!
“那你来的正好,烧火的活一直是你干的。既然你身子没有大碍了,那这活还是让给你干吧!”
说着,林阿桃鼻子发出哼声,扭着身离开灶房。
林阿银接过烧火的活计,见林婆子正沉着脸熬粥呢。
林阿银冲她笑出一对甜甜的酒窝:
“奶,我娘现在身子正虚着呢,有什么活计你叫我,我保证干的好好的,你让她多休息几天,往后指定能给您生个大胖孙子!”
林婆子搅粥的手一顿,这话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她叉着腰骂道:
“要不是你这死丫头心血来潮非要去捉什么鱼给你娘补身子,你能掉河里?你要是不掉河里,你娘能为了救你落了胎?真是个丧门星的死丫头,你给我等着吧,看你爹回来了怎么收拾你!”
林阿银眼睛一亮,问道:“阿奶,我爹要回来了吗?”
林婆子骂的正起劲,闻言没好气道:“昨儿个村长家小儿子要去县里,我让他给你爹捎了口信。”
说着,林婆子不免有些心虚。
昨儿可是有小半个村的人都看到了。
自家侄女和弟媳妇落了水,老大老三却缩在最后头不出力。
保不齐就有那起子碎嘴的跑到老二跟前嚼舌根。
若是老二回来知道,自家闺女落水时他的亲兄弟一个都不敢去救人。
只能逼的虞氏一个孕妇不得不下水,怕是心里免不了会有芥蒂!
林婆子掌着这个家的中馈,心里是门清的。
家里那二十来亩田地要养活这么多张嘴,每年还要交税,能余下的实在不多。
林有粮虽常年在外头做短工,但每年拿回来的银钱一点也不比老大老三在屋里种庄稼挣的少。
加之打从前年起,老二时常跟着什么镖局走镖,每年能拿回来七八两银钱呢!
全靠林有粮给的银钱,这房子才能重新好好修缮一番,还扩了两间屋子。
也是这两年开始,屋里又养三只猪,两只羊。
她老林家在这大湾村里也算是排进前十的人家了,眼看着就要起来了。
若是被老二知道昨日的事。他要是一气之下不给家里拿银钱了,可咋整?
那可不成!林婆子摇摇头。
老头子还指望着老二能再出去多做两年工,好给家里多添置一头牛呐。
长孙大柱子明年就满十六了,眼看着也要相看媳妇了。
小孙孙还闹着想去镇上私塾读书,这屋里哪哪都要用钱。
想到这里,林婆子目光探究般看了一眼林阿银,语带威胁道:
“我警告你啊,你爹要是回来了,不该说的话可别瞎说,若是让我知道你在你爹面前嚼舌根,我撕烂你的嘴!听到没有?”
她口中一边威胁一边斜着眼瞪林阿银。
林阿银倒是不怕林婆子威胁,她可以闭嘴不告状,但总得给她点好处吧。
她歪头作天真状:
“阿奶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乱说的。更何况我爹平日里就最孝顺爷奶了。
要是他看到我娘在家吃的好休息的好,被照顾的妥妥帖帖的,一定会更感激阿爷阿奶的!”
林婆子听林阿银这么说,吊梢眼转了三转,这才从腰间摸索出钥匙打开柜门。
她窸窸窣窣摸了半天,终于抠出一枚鸡蛋伸到林阿银面前:
“喏,拿去给你娘滚个蛋花汤吧。”
林阿银盯着也就比拇指大一些的鸡蛋,也行吧。
苍蝇腿也是肉呀!她心里翻着白眼,嘴上却甜甜的说着好听的话:
“谢谢阿奶,还是阿奶最心疼我娘了。”
林阿银将鸡蛋打成蛋花汤,连蛋壳内侧都用开水滚了几滚。
加上几片绿绿的菜叶,又撒上一把喷香的葱花。
她瞅了一眼一旁的油罐子,趁林阿婆没注意,快速舀了一勺猪油丢进鸡蛋汤!
她这才心满意足的端着鸡蛋汤出了灶房。
“哟,四丫头手里端着啥呢,怎么这么香啊!”
三婶孙氏像只偷腥的黄鼠狼似的,闻着味就过来了。
她一见林阿银手里捧着的瓷碗,眼睛都亮了起来。
“哟,你这手里拿的什么呀”
林阿银笑了笑,不着痕迹的将碗离孙氏远了一些:
“三婶早,我奶还在厨房忙活呢,她才说没人帮忙打下手,您就来了。要不说我奶最稀罕您呢,还是您最勤快!”
孙氏一听林婆子有活要找她,条件反射就想转身离开。
刚转身就觉得不对劲,这死丫头刚刚是不是在讽刺她偷懒呢?
“诶,你这丫头....”她回头一看,林阿银已经脚步匆匆地溜进了西屋。
孙氏望着林阿银的背影,冷哼一声。
这死丫头溜的倒是快,别以为她没瞅见那大瓷碗里黄澄澄的鸡蛋!
“娘,起来喝鸡蛋汤了。”
林阿银搀扶起虞氏,虞氏看着她手中的蛋花汤问道:
“哪里来的鸡蛋?你奶能舍得给你?她没骂你吧。”
“没有娘,这就是奶给我的。”
顿了顿,她又悄悄附在虞氏耳边轻声道:
“或许是爹要回来了,阿奶怕我给爹告状呢。”
“真的?”
虞氏不由得心喜,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你爹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仿佛林有粮已经站在她面前了似的。
林阿银正要开口,却听外头炸开驴叫似的哭嚎:
“我要吃鸡蛋!二房的赔钱货都能吃,我可是男娃子,凭什么给那个死丫头不给我!我就要吃!就要就要!”
“哎哟,我的乖儿哟,娘也想给你吃鸡蛋呀,谁让娘没本事呢,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没办法满足你啊我的儿。”
林阿银扒着窗户朝外看。
只见对面东屋门口一小男娃正躺地上边哭闹边打着滚,身下扬起地上一片尘土。
孙氏正假模假式拉着地上撒泼哭闹的男娃好言哄劝着,眼风却一个劲往西屋这头扫来。
林阿银了然,三婶一定是看到她碗里的鸡蛋,便串掇着她儿子来闹了。
那地上打滚的欠揍熊孩子,一定是原主记忆里那个三房的小霸王林二蛋了。
二蛋是林家孙辈的第二个男娃,也是兄弟姐妹里最小的那个。
因这个儿子是林有财夫妻俩盼了好几年才得来的小子,所以格外溺爱。
林二蛋深受其爹娘影响,认为自己身为家里最小的男娃,所有人都应该把好吃的先让给他吃。
他爹娘说了,女儿都是赔钱货,不值钱。
姐姐们都应该让着他捧着他,不然日后嫁了人,没有娘家兄弟给她们撑腰,可是会被婆家欺负死的!
方才他听娘说今日他吃不成鸡蛋了,阿奶竟把每日一个鸡蛋的特权,给了他一直以来都十分瞧不上的二房赔钱货!
他一时接受不了,便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哭闹着要吃鸡蛋。
他撒起泼来可是很厉害的,他娘和他奶很吃他这一套。
基本上他只要使出这招,没有他要不到的好东西。
虞氏打算喝汤的手顿住,迟疑道:
“这二蛋真是被三房两口子给宠坏了,要是知道鸡蛋汤被我喝了,少不得又要大闹一场。不如还是把这鸡蛋汤拿回去给他喝好了。”
林阿银将鸡蛋汤往虞氏面前推:
“娘,您身子还虚着呢,正是需要补一补的时候。您快喝,我出去会一会那小屁孩。”
说着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正瞧见林二蛋在地上滚成了泥猴。
此时天刚大亮,正是吃早食的时间。
按理说林二蛋嗓门也不小,正屋却没半点动静。
林阿银心里冷笑,扯着嗓子响亮地喊道:
“二蛋在这里发什么脾气呢,大清早的就这么闹腾,不是存心惹爷奶不痛快吗!快起来吧,可别这么不懂事了。”
孙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噎在嘴里。
好半晌才强笑道:
“二蛋年纪还小呢,就是嘴馋太想吃鸡蛋了。四丫头,你可是做姐姐的,孔融让梨的故事你知道吧?别跟你弟弟这么计较。”
“三婶这话说的”。
林阿银笑得眼睛弯弯的:
“我可不敢和堂弟计较,这不是怕爷奶听到了糟心么。这鸡蛋是阿奶给我的,堂弟想吃可以找阿奶要去呀!”
“诶哟,家里的鸡蛋都是有数的,是要拿去换钱的。你刚才不是端了一碗蛋汤吗,这样吧,你分一半出来给你弟弟喝就成,我们不要全部。”
孙氏一副十分善解人意的样子说道。
“那可真是不巧啊三婶,这鸡蛋汤我们已经喝完了。下次您记得早点说。”
说完林阿银就要转身离开。
这时,林二蛋突然愤怒起身,嗷地一嗓子从地上蹦了起来。
他梗着脑袋如同小牛犊般,冲林阿银肚子上撞去,口中怒骂道:
“你这赔钱货,还我鸡蛋!”
林阿银身手敏捷如泥鳅般往边上一闪,一边叫道:
“二蛋,你冷静一点!鸡蛋是阿奶给我的,又不是我自己拿的!你想吃找阿奶要去!”
林二蛋本想将林阿银顶个倒仰,不想她居然灵活的躲开了!
这小牛犊一下子收不住劲,“咚”地磕在青石板上,额头顿时见了红。
二蛋一吃疼,伸手一摸额头是血,不由得又气又疼又怕,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孙氏本是老神在在的看热闹。
不曾想看到宝贝儿子摔倒在地上,还受了伤!
她一时蹦的老高,猛的窜过来一把将林阿银推到一旁。
“哎哟,我的心肝哟!你怎么摔成这样了呀,林阿银!你这黑了心肝的贱蹄子,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狠毒啊你,你弟弟不过是一时气不过说了你两句,你就要把他推在地上啊?”
孙氏一手搂住二蛋,一手拍地不住的嚎哭起来,二蛋捂着额头也哇哇大哭起来。
林阿银算是看出来林二蛋方才在地上打滚那招是跟谁学的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若有那不明真相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林阿银一个十岁女娃娃把她母子俩欺负了似的!
林阿银见状也摔倒在地,捂着胳膊抽泣起来:
“三婶,这鸡蛋是阿奶专门拿给我娘补身子的。你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就打我好了,不要生阿奶的气....”
宫斗宅斗什么的她虽没经历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毕竟她也看过是甄某传的人,区区茶言茶语罢了,她信手拈来的好吗!
孙氏哭嚎的声音一顿,指着林阿银气愤道:
“嘿,你这死丫头片子,明明是你推了我们二蛋,居然敢恶人先告状啊你!”
正屋里终于有了动静,林婆子趿拉着鞋冲出来:
“作死呐!孙氏,你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孙氏见林婆子出来,也不在地上撒泼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搂住捂着额头大哭的林二蛋,委屈道:
“娘,可不是我想闹,您瞧四丫头把二蛋推的。”
说着一把拉下二蛋捂着额头的手。
林婆子虽一直在正屋里,但是林二蛋嗓门这么大,她哪能不知道闹起事端的是谁?
原以为是小打小闹而已,这也是很平常的事了。
却没想到这次林二蛋额头居然见了血。
虽然只是磨破皮,但是这可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小孙子,她哪能不心疼?
她这心立即就偏了,目光转向林阿银。
“你这死丫头,是不是皮子又痒了?前天跑河里抓鱼,今天又推你弟弟!你看把你弟弟给推的!我看你是一天不找点事心里过不去是吧?啊?”
“奶,我可没推二蛋。”
林阿银含着泪珠子瘪嘴委屈道:
“二蛋自个非要跑过来撞我,我躲开还有错了?更何况您没瞧见吗,我也躺在地上呢,三婶才真的推我了!”
林婆子还从没见过她这么伶牙俐齿的劲。
以往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四丫头也只是倔强地低着头不说话而已。
再问就梗着脖子说我没错,我不服。
林婆子不自然的避开林阿银晶亮的目光,在看到二蛋脑袋上的擦伤时又硬起心肠骂道:
“你堂弟比你小,撞一下你又不会掉两块肉!你这当姐姐的不知道爱护弟弟吗?要是给我乖孙摔出个好歹来,卖了你身上二两贱骨头也赔不起!”。
“奶!”林阿银不哭了,目光炯炯看着林婆子,认真问道:
“三婶口口声声怪您给了我鸡蛋,我让她去找您要她又不肯,她到底是想要我们二房的鸡蛋呢,还是不满您给我们二房鸡蛋呢?”
林婆子听着林阿银的话,倒是对孙氏有些不悦起来。
四丫头说的有些道理,鸡蛋是她给二房的。
这孙氏偏要纵着二蛋来闹这一出,难道是对她这个婆婆心存不满?
“奶,二蛋现在也大了,可别被教的分不清是非。日后稍一挑拨就怨怪起人来了。别人也就罢了,阿爷阿奶平日这么宠着他,他若是还不知道对阿爷阿奶感恩,多伤您二老的心呐!”
林阿银眼神瞥向一旁扭曲着脸的孙氏,继续火上浇油道。
在原主自小的记忆里,林婆子一直偏心三房和三房最小的儿子林二蛋。
原主虽比林二蛋大三岁,却时常被林二蛋欺负。
而林婆子不是装没看见就是拉偏架,久而久之原主就寒了心,越来越沉默寡言。
而林二蛋这熊孩子每次干完坏事就把原主拉出来顶锅。
林婆子才不会管到底是不是冤枉了原主。
对她来说,女娃都是赔钱货,以后都是别人家的,只有男娃才是自个家的宝贝蛋。
林阿银当然知道单凭她那三言两语,根本不能把林婆子那偏的没边的心给拉正一点。
但给三房添点堵也是好的。
孙氏有些急了。
这死丫头说话开始拐着弯了,这是在指责她教坏二蛋了呗?
“你放屁,你个小贱蹄子,明明就是你推的二蛋!
我家二蛋又聪明又老实,压根不是你说的那样!
你要再敢瞎咧咧,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她嘴上一边骂着,就要挥舞着巴掌扇过来。
“我看谁敢动我闺女!”
院门“咣当“一声被踹开。
只见一个铁塔似的汉子堵在院门口,他粗布衣裳裹着鼓鼓的腱子肉,目光间竟有几分凌厉之气。
孙氏舌头打结:“二、二哥.....?”
竟然是她的便宜爹?
林阿银有些震惊,实在是面前这个便宜爹和原主记忆里的感觉不太一样啊。
孙氏讷讷道:“二哥回来啦,我,我不是那意思……”
林婆子赶紧上前打圆场。
“老二呀,你终于回来啦!
这不二蛋脑袋磕到地上了,你三弟妹一时情急,就有些口无遮拦......”
林婆子有些惊讶。
老二这回出去了一趟,怎么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呢?
“娘,阿银是我林有粮的闺女,有我在一天,可用不着别人来替我管教闺女。”
林有粮面色微冷,语气也越发咄咄逼人:
“我刚才可在外面都听了个清楚,就为了一个小小的鸡蛋,三弟妹就要动起手教训起侄女来了?”
“我……我就是吓唬吓唬她。”
孙氏有些讪讪。
被林有粮看到自己正在欺负人家闺女,饶是她素来脸皮厚,这会子也实在是有些臊的慌。
“娘,难道我每月拿回来的银钱不够让我闺女吃一个鸡蛋吗?
还是家里就这么困难的连个蛋汤都要抢了?”
林有粮嘴角虽含着一丝笑,说出的话却有些凌厉地质问。
林婆子咽了咽唾沫,这老二今日怎么回事,怎么脾气这么大了?
往日只要他们老两口安抚几句,老二立马就顺着台阶下了。
也没见他在意过这种妇人间的口角呀。
林婆子被儿子冰凉的眼神唬了一跳,嗓门虚高地嚷嚷起来:
“你这挨千刀的,一出去就几个月不回家,怎么,嫌我苛待你闺女了?
出去了几天长本事了啊,还训起你娘我来了!”
林婆子见林有粮并未如她想象那般低头退步,又息事宁人般缓和道:
“老二呀,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孙氏不过就是嘴上那么一说,不是也没动起手来嘛,你一个大男人,跟她计较个啥?”
“娘,今日是我回来了。若是我没回来,三弟妹是不是就已经动起手来了?
我倒是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当婶婶的原来是这么欺压侄女的。”
林有粮却没买她的账,依旧不依不饶。
“哎哟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平时里我是最关爱侄女的了,这不是二蛋摔伤了,我一时情急嘛。”
孙氏一脸讪笑地忙摆手。
接着她又朝着林阿银陪笑道:
“是三婶的不是,下次不会了,啊?”
林阿银见状,便也见好就收。
她扯了扯林有粮的衣角,对他摇了摇头。
这时,正屋里的人听见外面的动静,纷纷走了出来。
当先出来的自然是林老汉,他叼着旱烟踱出门槛:
“老二,你咋提前回了,不是说要到月底吗?”
林有田夫妇和老三林有财一起走出正屋,后面跟着林大柱和林阿兰、林阿桃姐妹俩。
“我说谁一大早这么大火气呢,原来是我那出息的二哥回来了。”
林有财揣着手,面上笑嘻嘻地说着,语气却显得有些尖酸。
“爹,昨日铁牛去县里找我,说是我媳妇和闺女落水了。
我哪里还待的住,忙赶在城门关之前出了城,连夜走路回来的。”
林有粮没理会老三话语中的冷嘲热讽,只对林老汉解释了几句。
末了,他又缓和了语气问道:
“娘,虞氏和阿银怎么就一起落了水,让大夫看过了没?”
村长家那二小子说的含糊,他只知道媳妇闺女落了水,媳妇肚子也没保住。
具体什么情况他虽不是很清楚,不过内心也有了几分猜测。
林婆子听到二儿子问她,想到昨日的事,不免有些心虚的应着:
“是,是啊,大夫看过了。你媳妇落水后身子有点不太爽利,大夫给开了预防风寒的药喝着呢。
这死……小妮子倒是没什么大碍,瞧她活蹦乱跳的样子。”
林婆子讪笑着避开林有粮的目光,热切的看向他肩上的褡裢。
她上前迎了几步,想要伸手将他肩上的褡裢接过来。
“出门这么久,累坏了吧,娘给你......”
林有粮微微侧身,避开了林婆子想要伸过来取褡裢的手。
林婆子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不由得面色难看起来。
“老二回来了就好,二弟妹落水受了不少惊吓,你快进屋去看看吧。”
见气氛凝滞,王氏满脸堆笑地上前解了围。
林老汉也点头沉声道:
“嗯,老二刚回来,就在屋里好好陪陪媳妇闺女吧!今天就不用去地里干活了。”
又对身后的两兄弟道:
“我们走吧,趁着日头还不晒赶紧去地里把剩下的小麦都种了。
咱家已经比别家慢了好些天了,今天就是忙到半夜也得给我把剩下的地都翻完!”
“谢谢爹。”
林有粮本就是回来看媳妇的,自然也没有出去干活的打算。
林有财的眼睛咕噜咕噜转悠。
他向来是爱偷懒的,一听林有粮不用干活,心里顿时感觉不平衡了:
“爹,我也想歇歇,你看我这腰都快断了......”
“歇什么歇!今天不把剩下的几亩田栽完,你别想给我睡觉!”
林老汉抽出旱烟杆哐哐敲到林有财后背,顺便再踹上一脚:
“快给我滚地里干活去!”
许是又想到了什么,林老汉转头对着林婆子说:
“老三媳妇今天也去地里干活,中午你带着秀丫头回来烧饭!”
说完,领着一众人离开。
孙氏听到公爹让她去地里干活就瞪圆了眼。
平日里除了婆婆也就是她回来煮饭的次数多。
大家都在地里顶着大太阳栽秧,她却可以悠哉悠哉的回来歇一下喝口水。
她屋里藏着掖着不敢拿出来的一些好东西,也能趁这时候没人拿出来吃。
做完饭后再把饭食一送,等地里干活的人吃饭时再歇一歇,她能多偷好一会懒呢!
但碍于林老头是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人,他既然发了话就是改变不了的事情。
因此孙氏虽然内心很是不忿,却不敢开口顶撞半分。只得耷拉着眉眼不情不愿地走了。
“秀丫头,吃完早食你也去地里。兰丫头和桃丫头,你俩今天领着二蛋去割猪草,回来把猪和鸡鸭都喂一遍!”
吩咐完几个小的,林婆子也急匆匆往田里赶去。
林有粮这才往自家厢房走去。
走了几步,又转头冲着林阿银招手笑:
“阿银,进屋来,让爹好好瞧瞧你和你娘。”
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带着一丝讨好。
林阿银一声不吭,跟在林有粮身后进了房。
虞氏正躺着休息,门外的争执她也听了个大概。
闺女声音中气十足,不像是受了欺负的样子,她也就安心躺着。
听到林有粮的脚步声传来,虞氏不由得撑起身眼巴巴地盯着门帘。
林有粮一进来就看到虞氏那苍白的面色和热切的眼神。
梦里病入膏肓的妇人与现在的面色苍白,却充满生机的虞氏重叠在一起。
他大步跨上前,按住想要起身的虞氏:“你身子不好,躺着别动。”
“当家的,你回来了,我看着怎么瘦了些…”
“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和阿银在家里受了大罪。怪我整天不着家,没有多关注你们娘俩。”
林有粮的语气有些自责。
林有粮虽然在县上打着短工,但是因着他有几分力气和门道,渐渐也认识了一些介绍活计的人。
自打他和王镖头结了善缘,更是三五不时会被他带着各地去走镖。
钱不说多少,也是赚一份辛苦钱。
他这几年将银钱都给了爹娘公中,图的是啥?
不就图自己在外辛苦打拼,指望爹娘对他妻女好一些吗。
他这些年拿回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两了,自己媳妇闺女却连吃个鸡蛋的权利都没有......
想到此,林有粮内心涌现起一股憋闷与对妻女的愧疚。
林有粮又细细询问了昨日发生的事。
虞氏素来是个宽和不多事的性子,只含糊说了闺女落水时的凶险和大夫当时的诊断。
林有粮半听半猜间,又不动声色地套了几句话,便将昨日发生的一切了解的差不多了。
“婉娘,昨日的事如此凶险,真是苦了你了,幸好你和闺女都没事,真是万幸。
至于这肚子里的孩子,许是跟咱们缺些缘分,日后一定会投个比咱们更好的人家,你也不必自责。”
林有粮不是个会宽慰人的性格,他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
林阿银听到林有粮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得也高看了这个便宜爹几分。
虞氏这两日内心是既难过又煎熬。
听到林有粮如此宽慰,心里也放心了不少,脸上便露出笑容来。
“这段时间我就不出远门了,你的身子不好,最近就在家里陪陪你们。
明日再带你们娘俩去县里看看大夫。咱也学那大户人家,开些方子,好好养一养。”
“这样能行吗,你不是说王镖头那里很是器重你,甚至有意将你正式招进镖局?”
“这事后面再说吧,当下你们娘俩的身体最重要,不然我在外面累死累活图个啥?”
他从褡裢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虞氏。
里面是他专程买回来的红糖,听说这玩意能补气血。
他想着女人家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买点红糖给媳妇冲水喝,还能甜甜嘴不是。
现在媳妇落了胎,身子虚着呢,就更得吃好喝好一些了。
自从他做了那个梦,整个人如同重活一世,脑子突然清醒了很多。
身为枕边人,虞氏哪里看不出他有所保留。
这次当家的回来后有些不同了,目光里多了一丝威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让她说不出的压迫感。
明明还是几个月出门前那张脸,却又好像成熟多了。
林有粮又将眼神转向方才一直在一侧静静听他俩谈话,一声不吭的林阿银,笑问道:
“阿银,怎么,不认识爹爹了?”
前世林阿银的亲爹是个渣男,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轨,抛弃了她们母女。
后来她又生了病,奔波于各个医院接受治疗。
亲爹躲她还来不及,生怕被她沾惹上找他要钱。
因此她没有多少和父亲这个角色相处的经验。
林阿银避开林有粮想要抚上她头顶的大手,干巴巴的唤了一声:“爹。”
林有粮手僵在半空,他想起闺女小时候追着他喊爹的模样,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不知从何时起,他从几天回来一次,渐渐地变成几个月回来一次。
闺女也和他越来越生疏,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和谁都不爱说话了。
现在看到与他神情疏远的女儿,和面容憔悴苍白的虞氏。他心里生出满满的亏欠和懊悔。
林有粮又从褡裢里摸出个油纸包递过去:
“给你捎的饴糖。爹以后不出去了,就在家里陪着你和你娘,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们娘俩,可好?”
林阿银并不是真正的九岁女童,也已经过了需要父亲的年纪,自然不会将林有粮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林有粮既如此低声下气,说明林有粮对妻女还是有着歉疚和补偿的心态,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权衡利弊过后觉得,扮演一个听话闺女的角色,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林阿银接过油纸包,乖巧地嗯了一声。
任由林有粮将粗糙的大手抚在她的头顶上揉了揉。
他又掏出钱袋子,里面装着他这次出去走镖赚的二两银钱。
这次走镖途中突遇流民作乱,运送的物资差点被抢夺。
幸而镖队经验丰富,众人合力将流民赶跑,这才保住了物资。
他还从流民手底下将商队大管事救了回来。
走镖结束后,商队大管事便感激地赏了他十两银子。
他将二两银放回荷包,剩下十两交到虞氏手中。
“以后银钱都由你来管,平日里是我疏忽了,想着都是一大家子吃住一起,用不着什么钱。”
林有粮愧疚道。
财帛动人心,若是那时将银钱拿出来重赏,必定有勇夫敢站出来搏一搏。
“这…以往你赚的钱都是交给公中的,娘那边若是问起来…”
“这不是还有二两呢。”
他语气有些冷,自嘲道:
“以往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觉得自己是三兄弟中有些出息的,自然该多出些力,好好孝顺二老。
却不曾想,爹娘只当我是给这个家卖命的老牛,做什么都是应当应分的。”
说着,他又缓了缓语气,对虞氏笑着安抚道:
“你以为老大老三自己就没有藏私房吗,你就放心收着吧。”
深夜,忙碌了一天的林家人摸着黑回了家。
几人随意的打发了几口饭食,便回屋歇下了。
天色已晚,正屋却依旧亮着油灯。
林婆子坐在灯底下纳着鞋垫子,不时抬头朝门外望着。
林老汉泡完脚,用汗巾子擦干,见林婆子一脸心不在焉的,索性开口问道:
“你打从一回来就心不在焉的,瞅啥呢?”
林婆子心思本就不在纳鞋垫子上,听林老汉问起,也就顺势放下鞋垫子:
“这不是老二回来了嘛,以往他早就把工钱给我了,今儿个怎么到现在了还没啥动静。
诶,老头子,你说老二心里是不是有啥想法了。”
“急啥,老牛嚼草——早晚的事。
老二最是孝顺不过的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这么多年了,三个儿子什么样别人不了解,林老汉还能不了解吗?
儿子们的脾气他早就摸的透透的了。
老大憨厚,老实。种田卖力气是一把好手。
就是性子直,说不来软和话,闷闷的不讨喜。
幸好娶了个会来事的婆娘,弥补了他的不足。
但林老汉最器重的就是这个不爱说话的林老大。
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农家小户,长子就是日后继承家里大部分财产和承担起这个家的顶梁柱。
他二老以后也是要随着老大过日子的。
老二林有粮,他自小力气就大,爱交朋友,脑子还好使,颇有几分侠气。
幼年时,三兄弟中的老二是最被忽略的那个。长大后反而最能扛事,责任感强。
虽排行老二,却比老大更像大哥。
林老汉自认为还是很能拿捏的住林老二的。
他一旦流露出爹老了,家里一切都指望你顶住的神情,老二就会自觉将家里重担全部扛起。
至于老三嘛,那混蛋玩意最是爱偷奸耍滑。
但是架不住嘴甜会来事,总是哄的老两口眉开眼笑。
怪不得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呢,老三那家伙从小就招人疼。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的肉总归比手背的肉厚些。
哪个当爹娘不偏心?林老汉并不觉得偏心老三有什么问题。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林老汉有些得意:“准是老二来了。”
林婆子扔掉鞋垫子急忙跑去开门。
一看,还真是林有粮!
她转过身对老伴挤咕挤咕眼睛:还是老头子你厉害!
林有粮进屋后向坐在榻上的老两口拱手行了个礼,恭敬道:
“爹,娘,这么晚了本不想来打扰二老休息。这不是想着明日一大早你们都要忙地里的活计,怕耽误功夫。就提前过来和您二老说一声。”
“说吧,啥事啊。”
林老汉摸出旱烟点燃,吧嗒吧嗒抽了几口。
“虞氏和阿银这次落水遭了些罪,那赤脚郎中虽说了无大碍。
但她两身子骨本来就弱,我还是打算明日带她娘俩去镇上寻个大夫瞧瞧,开点方子调养调养。”
林婆子一听不是自己想的那件事,脸色立刻不好看起来,她拿着鞋垫子将桌子拍的哐哐响:
“有啥好调养的?
咱们农户人家哪里就那么金贵了,我当年刚生完你们哥仨就立刻下地抡锄头了!
没见我这会好好的,也没出什么事,怎么到你媳妇那就不行了?”
林有粮无奈道:
“娘,以前是以前。
以前屋里就您和我爹两个大人,您不干活就只能靠我爹一人。
现在家里干活的人这么多,不差那一两个。再说了,媳妇孩子是我自个的,我自然是心疼的。
我还指望虞氏给我生儿子呢!她若是没调养好,以后不好怀孕怎么办?娘也不希望我这一房绝后吧?”
林婆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林老汉阻拦:
“行了行了,老二说的也在理,你要去便去吧,家里的活不用操心。”
林有粮应声是,正打算离开,却被林婆子叫住:
“等等,老二,你这次出去赚的银钱呢?”
林有粮步伐顿了顿,拿出二两银钱:“这次运镖的单子小,只赚了二两。”
二两也行啊!
林婆子正要伸手去拿,林有粮却收回手:“娘,这次的银钱没法交到公中了。”
“为啥?”
“明日带她俩去镇上看大夫抓药,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钱呢。
若是不够,少不得还得来找娘再要一些。”
林婆子一听还要找她要钱,这还了得,手立刻缩了回去:
“找我要钱,没门!
二两银子抓药吃还不够?不够就别吃了!”
“知道了,天也晚了,您二老快休息吧。”
撂下这句,林有粮快步离开了正屋。
林有粮哪里会猜不到自己爹娘的小九九。
正如老两口了解他一般,他也十分了解他的爹娘。
林有粮是林老汉两口子的第二个孩子。他自小比较淘气,力气也比寻常孩子大,因此总爱和村里孩子打架。
和懂事听话的老大一比,老两口就对这个老二不是那么喜爱了。
林老三出生那一年正好是个丰年,地里收成很是不错。
夫妇俩对林老三的出生十分喜悦,认为这个三儿子是个有福气的,旺家。
因此夫妇俩将大部分精力和宠爱放在了这个三儿身上,林有粮便更加被忽略。
林有粮知道自己小的时候很淘气,他和村里的孩童打架后,爹娘总会提着他挨家挨户上门道歉。
他总对爹娘怀着一丝歉疚和补偿,认为自己小的时候太不懂事,让他们操了太多心。
当他将辛苦赚来的银钱递到二老手中,看到他们欣慰的目光赞赏的语气,他莫名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似乎是想替小时候那个自己争一口气似的。
他给的银钱一次比一次多,出去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他感觉自己在被这个家需要着,便铆足了劲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为这个家殚精竭虑。
他以为他在外奔波忙碌着,家中妻女也会因他过得更好。
却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他的媳妇因为没生出儿子,婆婆看不上她,妯娌间抬不起头。
他的闺女像他小时候那般被忽略无视,甚至最后被剥削身上所有价值。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的付出是理所应当,他们二房仿佛生来就应该为这个家奉献似的。
林有粮想到了自己前夜里做的那个奇怪的梦,那个梦太长了,长的仿佛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梦里那个他不知疲倦的为这个家赚钱。
而他最亲的爹娘兄弟为了五十两银子,将他唯一的闺女卖给了吴员外家冲喜。
那吴员外最疼爱的小儿子突然得了急症,人眼看着快不行了,不知从哪找到了个神婆算了一卦。
神婆要吴员外想办法找一个十岁到十八岁之间,并且要立春当日酉时生的女娃娃来为他那得了急症的儿子冲喜!
吴员外对外放出话来,愿意用五十两银子当聘礼。
这件事不知怎的便被孙氏的娘家大嫂知道了,当八卦一样告诉了孙氏。
孙氏一听,立刻就想到了林阿银。
这二房家的闺女可不就是立春酉时生下来的?
她一想到那五十两银子顿时起了心思。
要知道乡下姑娘的聘礼左不过十两八两。
要是能有婆家肯出二十两银子的聘礼迎娶,那这姑娘的娘家人说出去都是体面,全村头一份!
更别说那是五十两!找人牙子买丫头都能买好几个不带重样的。
孙氏将此事告诉了林有财。
林有财一直都不拿闺女当回事,听到还有这等好事,立即打起主意来。
对他来说,就连他自己的两个闺女那是为了将来换彩礼钱,好给自己儿子娶媳妇用的。
要是能卖他自己的闺女,他当然乐意。
可是谁让自己两个闺女不符合人家条件呢?
可林有粮是他们最大的阻碍,但凡有他在,他们便没办法把林阿银卖出去。
当夫妻俩一筹莫展之际,正巧官府开始征徭役了。
永安县衙出通告,每户必须出一名男丁,徭役为期两年。
林有财听说此事后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林家三个兄弟,按顺序也不应该轮到林有粮头上,而该老大林有田。
但是林有财为了把林有粮支走,竟真的说服了除二房外的其余人,全家一致表态让林有粮替林有田去。
林老汉夫妇本就一个偏爱老三,一个器重老大。
再听林老三一通分析,更觉得让老二替老大去服徭役最好。
林有粮虽不情愿,终究抵不过老两口又是逼迫又是请求的,只得应承下来,并在临走前将妻女托付给了他的爹娘兄弟。
林有粮这一走就是两年,每日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工钱却少的可怜,稍微动作慢了些都会被衙役抽鞭子。
凭着对妻女的思念,林有粮终于坚持服完了两年徭役。
当他兴冲冲的回到期盼已久的家中时,得到的却是让他晴天霹雳的消息。
他的闺女林阿银在他走后的头一年不慎被拐子“拐走了”,至此没有了任何消息!
虞氏因落水没坐好小月子,本就留下了气虚之症。
加之闺女“失踪”,一时气血攻心,至此一病不起。
在林有粮即将服完徭役的最后一个月病逝了。
她最终还是没能等到自己男人回来。
林有粮把责任都怪在自己头上,却不知是他那好三弟和爹娘串通一气,合谋将他的闺女推进了火坑!
更可恨他们还洋洋得意,自诩都是为了林阿银好。
他们觉得林阿银从此可是掉进了福窝窝里,穿金戴银奴婢环绕呢。
却不知,吴家最后不知怎的,竟然将林阿银随着去世的吴家少爷一同殉葬了!
林有粮一想到闺女最后经历那等的痛苦与绝望,他便也觉得开始胸闷气短,呼吸困难。
仿佛与闺女感同身受般。
他醒来后魂不守舍,整日都在回想着那个梦。
直到村长家铁牛来寻他,告诉了他媳妇闺女落水的事。
他才明白,那可能不仅仅只是个梦。
思绪渐渐回笼。
林有粮动了动麻木的身子,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在厢房门口站了大半宿了。
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闺女正躺在外间的小塌上安静地熟睡着。
他走过去看着自己的女儿,替她掖掖被子。
不管那个梦究竟是预知未来还是梦到前世,他绝不允许这一切再发生!
当村子还沉浸在黎明的宁静中,天边已经泛起淡淡的黄。
微弱的光线穿透薄雾,撒在静谧安宁的院子里。
林阿银难得睡了个好觉,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
她伸了个懒腰,身下的小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林阿银快速起身,伸展着小胳膊小腿,在屋子里打了一套八段锦。
她曾经躺在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时,最爱的就是听某柿子的小说了,穿越女必做的事就是经商赚钱。
她脑子里当然也有许多想法,但是她太弱小了,若是不把身体搞好,辛苦赚钱有什么用?
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嗝屁了,那岂不白搭。
重新拥有一副好身体的她深知,拥有什么都不如拥有健康重要。
一大早,林有粮就去了村长家借来了牛车。
他在板车上垫上厚厚的稻草,稻草上再铺上一层旧褥子。又放了两个草垫子方便娘俩靠着歇息。
林有粮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将虞氏从屋里一路抱到了板车上。
羞的虞氏满脸通红地将头埋在胸前。
林有粮带着娘俩,驱着牛车一路说笑着往镇上去。
离林家沟最近的镇子名叫石泉镇。
若是走着去,腿脚慢的需要走一个多时辰的功夫。
赶着牛车会更快一些,半个多时辰就能到。
当日头晒的高高的时候,林有粮三人也到了石泉镇里。
镇子不大但还算热闹,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馆就在紧挨着集市的那条帽儿街上。
今日赶集的人比较多,林有粮便牵着牛往前走。
林阿银好奇的东张西望,耳边听着各种叫卖声。
她想要多看看这古代的集市都在卖些什么东西,好方便她日后重操旧业摆地摊嘛!
“卖糖糕嘞,又香又甜的糖糕。”
“卖包子咯,素包一文钱一个,肉包两文钱一个!”
“客官,买桂花糕吗,软糯香甜的桂花糕,只要五文钱一份。”
林阿银看的目不暇接。
各种小吃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今日出门的太早,他们还没来得及吃早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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