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隐元宗柳玄的其他类型小说《万古宗门装菜指南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小包很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灰扑扑的光,费力地穿透隐元宗山门上那层永远都带着点潮气的薄雾,没精打采地洒在演武场坑洼不平的青石板上。这光,也照在一群“愁云惨雾”的年轻弟子身上。他们在练功,以一种足以让任何剑道宗师当场闭气的速度。慢,比后山寿逾千载的老龟还要慢上三分。软,挥出的长剑像是泡烂了的面条,轻飘飘在空中划拉。一套宗门基础剑诀“开山剑式”,使到最后,只剩下个“开”字——门开了,气势早跑没了影。“腰!要像张弓!沉下去!手上使点劲!引气诀引的是天地灵气!不是你们没吃饭呼出去的浊气!”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常年烟熏火燎般的沙哑,却像一柄冰冷的铁尺,“啪”地抽在空气里,瞬间压过了剑锋拖地的刺啦声。所有正在“病猫伸懒腰”的弟子浑身一僵,努力想把身体绷得像根棍子。说话的是...
《万古宗门装菜指南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灰扑扑的光,费力地穿透隐元宗山门上那层永远都带着点潮气的薄雾,没精打采地洒在演武场坑洼不平的青石板上。这光,也照在一群“愁云惨雾”的年轻弟子身上。
他们在练功,以一种足以让任何剑道宗师当场闭气的速度。慢,比后山寿逾千载的老龟还要慢上三分。软,挥出的长剑像是泡烂了的面条,轻飘飘在空中划拉。一套宗门基础剑诀“开山剑式”,使到最后,只剩下个“开”字——门开了,气势早跑没了影。
“腰!要像张弓!沉下去!手上使点劲!引气诀引的是天地灵气!不是你们没吃饭呼出去的浊气!”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常年烟熏火燎般的沙哑,却像一柄冰冷的铁尺,“啪”地抽在空气里,瞬间压过了剑锋拖地的刺啦声。所有正在“病猫伸懒腰”的弟子浑身一僵,努力想把身体绷得像根棍子。
说话的是柳玄。
他就在演武场边上,负手而立。深灰色的长老法袍洗得泛白,却一丝不苟,连最细微的褶皱都透着刻板。面容是常年不化的冻土平原,严肃,古板,两条浓眉像是刀刻的寒铁,紧紧压在深潭般的眼眸之上。腰间那柄制式佩剑的剑鞘磨损得厉害,露出底下暗沉沉的黑铁色,古朴得近乎寒酸。任谁看,这都是个困于境界多年、郁郁不得志,只能死守规矩、刻薄度日的老牌元婴修士。他是隐元宗执法长老,更是传功长老——也是宗门目前台面上唯一的元婴修士,被困在这个境界,据说已近五百年。
被他目光扫中的弟子们,只觉得后背像被无数细小的冰针扎着。尤其是那个圆脸弟子,偷偷瞄了眼柳玄那古井无波的眸子,更是觉得昨天和隔壁峰赵长老“切磋”时“不小心”削飞的那片山头碎石,正沉沉地压在心头。赶紧垂下脑袋,做鹌鹑状。
“柳长老息怒,弟子愚钝……这《引气诀》奥妙无穷,实在…实在难以领悟其精髓万一啊!”圆脸弟子声音都在发颤,带着哭腔。是演戏,却也是实打实的后怕,长老眼神太利了!
柳玄没接话茬,目光像刷子,扫过每个弟子的脚、腰、肩、手,最后落回那拖沓的剑尖。他清楚得很,眼前这群“筑基废柴”,随便拉出一个扔到外面大宗门,都能把人家所谓的真传弟子打出屎来。但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根基不牢,纵有万千高楼亦是海市蜃楼!”他声音平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引气诀乃万法之源!今日,开山剑式,练至气韵流转!每人挥剑一万次,引气入体,淬炼筋骨,周天圆满方可收功!未达者,”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山门下方隐约可见的袅袅炊烟,“午膳、晚膳,皆免!”
“嗷——” 一片压抑的哀嚎,真情实感。装弱容易,装认真挨饿太难啊!一万次气韵流转的开山剑式?那不得把演技提升到新高度?太难了!
“轰——哗啦!”
一阵地动山摇的闷响,伴着一连串破碎的炸裂声,粗暴地打断了演武场上虚假的悲壮气氛。
又来了。
所有人,包括柳玄,齐齐面无表情地转向声音来源——宗门东侧,那座标志性建筑,丹霞长老温如故的炼丹房。此刻,瓦砾上常年萦绕的黑烟猛地翻滚起来,像是火山喷发前的躁动,几块被熏得黢黑的屋顶石片打着旋儿飞上半空,又噼里啪啦砸落在地。紧跟着,一个更加黢黑的人影裹挟着滚滚黑烟,“嗷”一嗓子冲了出来。
“我的炉!炉啊——!” 嗓音嘶哑凄厉,“七成火灵玉精的‘金纹破境丹’啊!全完蛋了!赔!宗门库房必须赔我!柳长老!柳长老您要给我做主啊!”
冲出来的是温如故,隐元宗丹霞峰的长老。或者说,他现在看上去更像一个炸煤窑逃出来的矿工。一张脸只剩下眼白和偶尔露出的牙齿还能显出点白,头发眉毛都焦糊卷曲,冒着缕缕青烟。那身原本价值不菲的暗红色云纹丹师袍,此刻只剩几缕破布勉强挂在身上,露出底下也被熏得差不多的里衣。他一边嚎叫着“赔钱”,一边目标明确、连滚带爬地直扑柳玄。身上除了浓重的焦糊味,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闻之欲呕又莫名心悸的诡异甜腥。
柳玄站在原处,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就在温如故那沾满黑灰、似乎闪烁着微不可察七彩磷光的袖子快要扫到他衣摆时,他的右手像是拂过琴弦般自然一抬,握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格上。就那么轻轻向外一带。
动作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
那柄黑沉沉的旧剑连鞘微微偏离身体三寸。
角度、时机,妙到毫巅。温如故带着药性未明、足以污秽法宝灵光的袍袖和“七彩粉尘”,恰恰从剑鞘外缘蹭过,“啪嗒”几颗指甲盖大小的、混合着不明粘稠黑液和亮晶晶颗粒的焦块掉在了柳玄脚前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温长老,”柳玄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迎面扑来的只是一个寻常的扫地杂役,而不是刚从爆炸现场出来、可能带着未知大杀器的疯狂丹师,“炸毁丹炉,损耗宗门药材火精。依《宗门清规细则》第七十一条,《丹房损毁条例》第三条,损失自担七成,库房补你三成所需基本灵材。灵石照旧,一分不加。”他不等温如故反应,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最普通的空白玉简,手指灵光微闪——速度快得带出残影——刻下几行字迹,直接抛向温如故怀里,“账单已记。”
那玉简分量不重,却砸得温如故忘了哭嚎。
温如故手忙脚乱地接住玉简,瞅了一眼,黑脸上唯一清晰的眼白立刻瞪圆,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悲愤:“三成?!才补我三成?!柳长老!我的柳长老啊!您摸着良心看看我这张脸!”他指着自己的脸,黑灰簌簌往下掉,“还有我这身袍子!这可是三品天蚕丝混着…咳咳,”他似乎意识到差点说漏嘴,赶紧干咳两声,“混着普通麻线织的!贵得很!还有那炉火灵玉精……那可是实打实的上品货!光那炉‘金须草’,我就花了大价钱从……”
他又要开始滔滔不绝地“讨要公道”。柳玄的眼神却早已飘走,锁定了演武场边缘一个靠着墙、正眯着眼打盹的胖硕身影。
“柳三娘!”
平地一声惊雷,带着执法长老特有的寒铁般的冰冷。
那胖硕的身影——宗门杂役大总管柳三娘,一个乍看之下五十许岁、常年被灶火熏得脸膛发红、穿着粗布衣裳、腰围几乎赶上身高的妇人——被这一声惊得浑身肥肉一哆嗦,困意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在!柳长老您吩咐!”柳三娘立刻站直,脸上堆满了底层杂役惯有的谦卑又带点迟钝讨好的笑容,搓着手,像一头受了惊的肥羊。
柳玄的目光锐利如刀,并未在她脸上停留,而是死死钉在她脚前方不远处演武场青石板的一条缝隙上——那里,正躺着几粒极其微小的、在黯淡天光下几乎看不出来的、正蒸腾着微弱七彩气的“灰尘”颗粒。那正是温如故冲出来时甩落、然后被他“不小心”一脚碾进去的。细微到常人难以察觉。
“那缝里的泥尘堆了四粒半!去扫!”柳玄的声音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像在石头上磨过,“用你的帚!力道要匀!三分沉劲,七分巧劲!扫帚毛敢掉一根,算你清理不当!缝里的青石板,扫裂一丝痕迹,算你破坏公物!年终灵谷供给,扣!”
最后那个“扣”字,砸得柳三娘一个趔趄,脸上谦卑的笑容瞬间变成惊恐,如同听到晴天霹雳。灵谷是她命根子!
“哎哟喂!是!是是是!柳长老您眼力真好!比针尖还尖!四粒半……我的老天爷……”柳三娘一边夸张地拍着大腿感叹,一边像是怕踩死蚂蚁一样,小心翼翼地挪到那条缝隙边。她的动作骤然变了。
方才的笨拙、迟缓瞬间消失。那双布满劳作厚茧、指节粗大的手,稳稳地抓住了那根用了不知多少年头、只剩下寥寥几根稀疏鬃毛、被磨得光滑油亮的扫帚柄。那动作,沉凝、稳定、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才有的韵律。
她手腕微动,扫帚头那仅存的几根柔软鬃毛,精准地、无声无息地探入了那条比头发丝宽不了多少的青石板缝隙。
角度、深度、力道……妙至毫巅,仿佛那不是扫地,而是在雕刻一件价值连城的微雕艺术品。那几粒蕴藏着剧毒或诡异药性的七彩粉尘,连同缝隙里的普通尘埃,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毫无滞涩地被轻柔地扫出、粘附在光滑的扫帚柄上。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功夫。快得旁边的弟子们只看到柳三娘笨拙地弯腰,扫帚在缝上“笨拙”地抹了一下。
柳三娘拄着扫帚,满脸堆笑地向柳玄汇报:“扫干净了,长老!您瞅瞅,板子光溜溜的,一点没花!扫帚毛也好好的呢!”她用力晃了晃扫帚柄,那几粒微尘已神奇地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主峰顶那座最恢弘但也最显破旧的大殿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咳咳……”
是掌门李长寿。那咳嗽声一声比一声猛,一声比一声急促,仿佛肺管子都要咳破。
咳嗽声中,却有一股无形无质、却真实不虚的细微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无声地拂过整个山门空间。那被温如故炸炉气浪冲击得微微紊乱的空气,悄然被抚平。更深一层,山门外那几棵伪装成普通枯树的防护阵眼基石,也被这“空间震荡”彻底检查了一遍,确保它们依旧“歪脖子”、“根须裸露”、“朽败不堪”。
柳玄听着掌门那中气不足、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的咳嗽声,目光扫过温如故还在为账单黑着脸嘟囔的狼狈样,瞥过柳三娘拄着扫帚一脸“求表扬”的憨厚样子,最后定格在演武场中那一个个哭丧着脸、仿佛挥一万次剑比让他们去屠龙还痛苦的“废柴”弟子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丹炉的焦糊味、扫帚划过石板的土腥味,还有……无数被完美压抑下去的、本不该存在的丝丝危险气息。
一丝极其微弱、只有他自己能察觉的疲惫感掠过眼底。
他抬起右手。这只手修长,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老茧。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像是进行一项古老而神圣的仪式。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轻轻抚过他腰间那柄制式佩剑的剑鞘。沿着那磨损的铜箍,拂过每一道细微的划痕,拂过剑柄末端那一道形如古朴符文、不仔细看就像普通铸造瑕疵的细微裂痕。
剑鞘入手微凉。他的手指每一次落下,剑鞘深处,都有一丝凝练到极致的、足以让日月无光的锋锐感一闪而逝,随即又被更深沉、更彻底的无光凡铁所覆盖。
擦拭,无声地进行着。演武场上的弟子们,努力重新把自己扭曲成“痛苦”挥剑的姿势。温如故还在盘算账单和“损失”。柳三娘拄着她的宝贝扫帚杵着。主峰的咳嗽依然连绵不休。
隐元宗新的一天,就在这位执法长老枯燥单调的擦剑声中,波澜不惊地开始了它年复一年的“伪装秀”。一切都那么的“和谐”,那么的“衰败”,那么的符合他们苦心经营无数岁月的“形象”。
柳玄擦得很认真,很投入,仿佛这是他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事。擦剑的指尖,每一次与剑鞘的接触,都精确地拂过某个特定的点。没有人知道,当他的指尖最后一次拂过剑鞘中部某段极不起眼的细微凸起时,一缕细如发丝、凝练到不可思议境界的“剑意”,并非剑芒剑气,只是纯粹的剑意印记,无声无息、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法则轨迹,跨越了时空,瞬间点落在数百里之外——落在一处不起眼的、属于山下附属白家的废弃小矿脉边缘。
那里,一炷香之前,他带着几个“筑基弟子”,面对着黑虎帮气势汹汹的金丹执事赵莽,据理力争,最终“无奈妥协”离开时,他腰间的佩剑,“不经意间”,剑鞘末端“极其轻微”地“磕碰”了一下矿洞入口处、那块支撑岩壁、布满苔藓的巨大矿柱。
当时只是苔藓震动了一下,尘土微微扬起。
而现在,那微弱的剑意如同一滴水落入滚油。
数百里外,废弃矿洞深处。
那块坚硬无比、核心蕴含着白家最后一丝微弱灵脉根基的黝黑矿柱内部,一道细密如蛛网的裂痕,正从那曾经被“磕碰”过、覆盖着厚厚苔藓与灰尘的点,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裂痕所过之处,矿柱内部孕育千万年的灵髓精粹,像是被无形的贪婪凶兽瞬间吸干,化为齑粉。细微的碎裂声在空寂的矿洞底层响起,如同某种不祥的序曲。
白家现任家主,愁眉苦脸地又一次来到矿口查看。这是他们家族最后的指望了。然而,当他刚刚走到矿口附近时,脚底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这震动带着一种令心悸的空洞感。
他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矿壁。入手冰凉粗糙,并未见异样。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心中被那徒劳争取后的无奈和对柳长老临走前动作的隐约疑虑再次占据时,耳朵里捕捉到了声音。声音很轻,像是沙土滑落,又像是……岩石内部深处的呻吟?
白家主猛地顿住脚步,惊疑不定地侧耳倾听。矿洞入口处那深邃的黑暗中,仿佛正酝酿着无声的崩塌。
山门内,柳玄手中的旧剑,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剑柄末端那道细痕,似乎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
太阳挪了个位置,隐元宗半死不活的演武场上,一片愁云惨雾的“惨嚎”。柳玄长老那句“挥剑一万次”的惩戒依旧悬在头上,几个弟子硬着头皮摆开架势,将“开山剑式”使得愈发“惨不忍睹”,每一剑都充满了对食物的绝望渴望和对肌肉记忆的巨大考验——如何既挥满一万次,又要确保每一剑都像初学,还要在灵力运转时刻意制造出引气诀都难以理解的错漏……这比一剑崩山难多了!
柳玄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专注地擦拭着他的佩剑剑鞘。动作慢得如同时间凝固,指腹的薄茧在磨损的黑铁鞘身上一遍遍抚过,每一次接触,都让剑鞘核心那沉寂到极点的存在短暂地泛起一丝波澜,随即又被他强行按回更深层的伪装。擦剑是假,磨性子是真——磨整个隐元宗对外“苟”得自然、“怂”得彻底的性子。
东侧丹房的废墟里,温如故还在翻找,嘴里嘟嘟囔囔地计算着“损失”:“一块火灵玉精算八百……不对,按黑市至少一千二……那株伪装的‘金须草’至少值三百……还有炉钱……”灰头土脸间,指缝里却不时闪过几缕刻意压制后依然精纯到令人发指的丹火流霞。
演武场边上,杂役大总管柳三娘也没闲着。她“吭哧吭哧”地拖着那把油光水滑的秃头扫帚,沿着演武场青石板的每一道缝隙,缓慢而认真地清扫着。动作幅度极大,胖硕的身体晃来晃去,像个巨大的、移动缓慢的陀螺,扫帚柄偶尔不小心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听得人牙酸。那几粒被扫起的蕴含未知危险的七彩粉尘,早已融进扫帚深处看不见的地方。
就在这表面哀嚎翻飞(演武场)、私底下精打细算(丹房)、外加噪音扰民(柳三娘)的“和谐”景象即将步入白热化之时,一个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身影,带着滚滚烟尘,像一颗燃烧着恐惧的泥石流,轰然撞开了山门——不,是连滚带爬地翻滚了进来,扑倒在演武场入口的青石板上!
“长…长…长老!不好啦!” 连滚带爬进来的是个年轻弟子,穿着外门杂役的粗布衣服,脸上全是汗水和灰尘混合的污痕,神色惊惶到了极点,“黑虎帮…黑虎帮又…又来了!把…把我们堵在矿洞口!打…打起来了!管事他…他被打得好惨啊!”
正是跟随柳玄下山去白家矿口交涉的其中一个外门弟子,一个平日里畏畏缩缩、据说练了十年还在炼气三层挣扎,名叫张阿毛的低阶弟子。
众人动作都是一顿。
温如故从废墟里探出个黑乎乎的脸。柳三娘的扫帚停在了半空。连演武场上那些装模作样挥剑的弟子们,动作也齐齐一僵,目光忍不住瞟向中央那位还在擦剑的执法长老。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柳玄擦拭剑鞘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他没有看向惊恐的张阿毛,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山门之外,那片被薄雾笼罩的低矮山峦方向——正是白家废弃矿脉所在。
“慌什么。” 柳玄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冷漠,仿佛不是在说一场械斗,而是在谈论后院萝卜被野猪拱了。“黑虎帮的金丹,也就一个赵莽能看。他人呢?”他问的是山下管事。
“管…管事他…” 张阿毛咽了口唾沫,脸上恐惧更甚,舌头都在打结,“他…他被赵莽一脚踹飞了!胸口都…都塌下去了!我们…我们想救人,可那赵莽太…太凶了!就堵在矿口,说他大哥刚得了秘宝,修为大增!说我们……说我们隐元宗就算您亲自去,也…也是送死!”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朝柳玄腰间那把毫无灵力波动的旧剑看了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块装饰用的废铁。
矿口管事修为在筑基后期,在赵莽手下确实不够看。
柳玄眉头依旧未松,但眼底深处,一丝极淡极淡的、难以察觉的锐利,如冰下湍流,一闪而逝。他没有问别的,只问:“你们怎么逃回来的?”
“俺……俺们当时吓坏了,想往回跑报信……”张阿毛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身体哆嗦得如同风中落叶,手还死死捂着一条腿,“那赵莽…放出一条凶恶的黑背妖犬!追得可紧了!俺……俺躲闪的时候,腿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咔嚓……好像是……断啦!俺爬…爬回来的!长老……” 他痛苦地抱着腿,眼泪鼻涕混着泥土糊了一脸,狼狈不堪到了极致。
演武场上几位离得近的弟子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张阿毛抱着腿那痛苦扭曲的样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金丹凶威,名不虚传!连追咬的妖犬都这般凶残!看看张阿毛这“断腿”的惨状!
柳三娘拄着扫帚,胖脸上挤满同情和担忧:“哎哟!可怜见儿的!骨头响啦?疼不疼啊?快抬进去让老温看看?”她声音很大。
温如故在废墟里探着头,脸上黢黑看不出表情,但眼神在张阿毛那条“断腿”和他捂着腿的手指缝隙间飞快地扫了一眼,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只有柳玄,目光落在张阿毛那条被他抱在怀里、紧紧捂住的左腿上。那布裤腿确实破了个大口子,能看到里面混着泥土的干涸暗红色痕迹(似乎是血)。但他的视线只在上面停留了不到一息。
随即,他的目光极其锐利地,射向了张阿毛的脸上,尤其是那双被泪水和污泥糊住的眼睛深处。
那眼神瞬间的碰撞,张阿毛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猛地垂下了头,抱着腿的手似乎无意识地紧了紧,喉咙里压抑着的痛苦呻吟反而更加响亮起来。
柳玄什么都没说,缓缓收回了目光,重新低下头,又开始擦拭他那把怎么看怎么寒酸的旧剑剑鞘。动作一如既往的慢。
“去几个人,把山下管事抬回来,让温长老看看。”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张阿毛,你也起来,别嚎了,让柳三娘帮你看看腿。”
“我?”柳三娘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不行啊长老!我只会做饭扫地……”
“少废话。”柳玄头也不抬,“扫帚头拿稳,扫干净了再说。”
柳三娘哑然,看了看自己那把秃头扫帚,又看看抱着腿哭得昏天暗地的张阿毛,胖脸皱成一团,满是不情愿地挪了过去:“阿毛啊,忍着点啊,大娘……轻点给你‘扫扫’……”
她话音未落,山门之外,遥远的方向,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心脏被猛然攥住的巨响,穿透层层薄雾与山峦,隐隐传来!
轰隆——!!!
那声音不似雷霆炸响,倒像是千万吨重的巨石,在深渊底部崩塌、撞击!带着一种极其压抑、沉重的、仿佛要将一切吞噬的破碎感!连脚下的大地都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
柳三娘伸出去的扫帚,悬在了半空。
温如故猛地从废墟里站直了身体,黑脸上的眼白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演武场上所有弟子都停下了动作,惊恐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柳玄擦拭剑鞘的手指一顿。
山门外的那个方向……只有白家矿口!
抱着腿“痛苦”蜷缩的张阿毛,身体也在一瞬间僵直了,虽然抱着腿的姿势没变,但那双被泥土覆盖的眼睛深处,却再无一丝痛苦,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和难以言喻的专注,如同蛰伏在暗影里等待扑击的毒蛇。那眼神深处的一丝细微变化,一闪即逝,快得没有人能抓住。
柳三娘肥厚的耳朵极其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她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理解的凝重,握着扫帚柄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光滑的木柄在她掌心仿佛活物般微微调整了一个角度。她目光飞快地瞟了一眼柳玄的方向,又迅速挪开,看向那隐在薄雾中的矿脉方位。
山风拂过山门,带来一丝湿润的土腥气和……一股极其细微、几乎难以捕捉的、如同矿尘被骤然碾磨成粉后散入空气的苦涩味道。
那味道很淡,却瞬间挑动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矿脉崩塌的低沉闷响穿透山峦薄雾,带着山体撕裂的痛楚卷过山门。那声音并非转瞬即逝的爆鸣,而是如同沉重的巨兽在深渊底部翻滚碾压,隆隆余波震颤着脚下青石,震得演武场上弟子们脸色发白,几个定力“稍差”的甚至踉跄一步,“惊慌失措”地险些撞作一团。
抱着腿“哀嚎”的张阿毛,身体猛地绷紧了一瞬,像是被无形的弦拉直,那双被泥污覆盖的眼睛里再没有一丝痛苦,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专注,极快地扫过柳玄,然后迅速埋进臂弯。
杂役大总管柳三娘,手中那把被她紧握的秃头扫帚柄,在她肥厚的手掌里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角度,光滑的木柄纹理中隐约浮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泽,又迅速隐没。她浑浊的眼珠望向崩塌声传来的方向,布满灶灰的胖脸上先是一呆,随即涌上“乡下妇人”特有的、与强大力量毫无关系的茫然与惊慌:“哎呦喂!是……是打雷了吗?还…还是地龙翻身啊?吓死老婆子了!”
她嘴里尖叫着“吓死了”,身体却像头受到惊吓的肥壮野牛般,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笨拙的惊慌”向旁边歪去。那方向不偏不倚,正撞向刚刚被崩塌声惊到、正僵硬地杵在原地的温长老!
温如故刚从丹房废墟里站直,一身焦黑,脸上只有眼白是亮的,正凝神感知那崩塌的声势和其中某种极其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法则崩坏的味道。骤然被柳三娘这势大力沉(虽然在她身上表现为“笨拙”的一撞)撞了个趔趄!
“啊呀!”
两人顿时滚做一团,带起更大一片焦黑的尘土和几块碎瓦砾。
温如故:“柳三娘!你这死婆子!撞我作甚!我刚找着的半炉……” 他一边被撞得七荤八素,一边习惯性骂骂咧咧,然而在倒地的一瞬间,他的手,仿佛只是下意识地在腰间一个破旧不堪、沾满药渍的布袋上一捞!
动作快得连他身上的破布条都没带起风。
没有人看清他抓出来的是什么,但他倒地的手掌刚好和柳三娘挥舞着的扫帚柄碰在了一起。温如故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蛰了一下,触电般猛地缩回手!
“嘶!什么东西!”他惊叫一声,像是被地上的碎瓦扎了手,手忙脚乱地翻找自己布袋,里面稀里哗啦掉出几块黑乎乎的药渣和几枚沾染着泥土的、散发着微甜腐败气味的丹药。“哎哟!我的凝元丹!摔坏了!柳三娘!你赔我丹药钱!” 他心痛无比地用黑乎乎的手指捻起那几枚沾了泥点的丹药,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似乎比那矿脉崩塌更让他惊骇。
柳三娘也坐在地上,哎呦呦地揉着自己的腰,顺手飞快地将自己的秃头扫帚收在屁股下面压住,扯着嗓子跟温如故对嚎:“赔?!温老黑!分明是你撞的我!我扫帚头都让你碰松了!你赔我扫帚!赔!灵谷钱也要赔!”
“放屁!明明是你撞的我!我那凝元丹可值钱!”
“你放屁!我那扫帚是千年灵木心!更值钱!”
两个一身狼狈、气息微弱(一个“刚炸炉”元气大伤,一个“凡人杂役”手无缚鸡之力),瞬间就在演武场边上当着众弟子和柳玄的面,为了一个扫帚头、几粒破丹药的损失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那架起的泼妇悍夫撕打前的姿态,瞬间将那矿脉崩塌的恐怖气息冲得烟消云散。
混乱中,先前还抱着腿哀嚎的张阿毛,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痛呼,一只手飞快地撑在地上,身体以极其怪异的姿态蠕动了一下。那条“断”腿仿佛不再是障碍,他另一只手极其隐蔽地在沾满泥土血污的裤腿上抹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地、顺势将地上温如故掉出来的一枚沾了泥点、散发着微弱腐败甜味的“凝元丹”一把捞起,塞进了自己破破烂烂的怀里!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接着又抱住了腿,发出比之前更痛苦更“真实”的呻吟,完美融入这场意外纷争。
“都!给!我!闭!嘴!”一声断喝,带着山岳般的沉重威压,轰然砸下!
是柳玄。他不知何时已彻底停止了擦剑的动作。他站在那里,身姿如铸,仿佛只是稍提了一丁点气息,便瞬间镇住了这闹剧般的场面。那声音依旧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在每个人心坎上。
温如故和柳三娘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立刻噤声,还不忘各自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柳三娘更是顺手把屁股下面的扫帚拔出来抱在怀里,警惕地防备着温如故。
柳玄的目光冷冷扫过滚作一团的两人,扫过地上掉落的、散发微妙气息的药渣和那少了一枚的丹药位置,在那被张阿毛下意识按住的怀里停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掠过,最终落到因他威压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演武场众弟子身上。
“外门管事重伤,矿口崩塌,黑虎帮赵莽或许身陷险境。”他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尔等继续完成一万次剑式。”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温长老、柳三娘、张阿毛——随我下山!”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商议。柳玄说完,不再看任何人,抬步就朝着山门方向走去。那柄被他擦了许久的黑沉佩剑,在他身侧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剑柄末端那道不起眼的细小痕迹,在阳光下仿佛亮了一丝极淡极淡的青光,又迅速敛去。
温如故连忙爬起来,心疼地捡起地上的药渣和剩下的丹药,狠狠剜了柳三娘一眼。柳三娘抱着她的宝贝扫帚,对温如故比划了个要钱的凶狠手势,又冲着柳玄的背影努了努嘴,意思很明显——看长老面子,回头跟你算账!
柳三娘这才不情不愿地扶起地上“痛得爬不起来”、但眼神深处一片沉寂的张阿毛,胖硕的身体挡在他前方半步,嘟囔着:“走啦阿毛!撑着点!等会儿让温老黑给你丹药……省下灵谷钱也行!”
柳玄没有回头。他步伐沉稳地走在最前面,每一步踏出,脚下看似普通的泥土都仿佛极其轻微地向下一陷,将刚才温如故丹药碎裂时逸散的、那极其微弱的腐败甜味彻底锁入地脉深处。同时,一股极其精妙的、如同流水般的无形力量,在他身后三人周围形成一道屏障。这屏障并非防御,而是……一种隔绝自身气息、抹除行走痕迹的存在感剥离力场。
三人,一个板着脸仿佛在处理丢脸事务的长老,一个骂骂咧咧边走边掸灰的炸炉药师,一个哼哼唧唧被扶着的“瘸腿”杂役,一个抱着扫帚絮絮叨叨的胖妇人——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又仿佛无比合理(以隐元宗外在形象来看)的下山阵容。
没有人注意到,柳玄行走间,那旧旧的黑铁剑鞘尖部,悄然垂下一缕淡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灰气,随着山风飘散,远远射向那片刚刚沉寂下来、粉尘弥漫的崩塌矿口。
几息之后,百里之外,白家矿脉入口前。
死寂。只有山风卷起漫天尘土,如同给这片山坳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黄色裹尸布。
黑虎帮那群气势汹汹的帮众,如同泥塑木雕般僵立在原地,脸上还凝固着前一刻的嚣张暴戾与惊疑,保持着举刀扬鞭的动作。可他们的身体,却如同风干了千年又被骤然搬动的陶俑,从他们脚下的泥土开始,飞快地蔓延上无数细密的裂纹!
噗!噗噗噗!
无声无息,甚至连一声濒死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包括那几个炼气期的凶悍头目,一个个如同骤然破碎的沙堆,碎成无数细密的沙粒混合着骨殖、血肉磨成的齑粉,顺着裂开的山风,打着旋儿没入那还在簌簌落下的矿尘之中。
只有那领头、最为凶戾、刚刚还在叫嚣其大哥得了秘宝不久必来屠灭隐元宗的金丹执事赵莽,没有碎成沙尘。他依旧站在矿洞入口那块标志性的巨大石柱阴影下(矿柱已只剩几块巨大基石,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与泥土)。
但他整个人已经塌陷下去!
不,不是塌陷,而是……溶解!
他浑身如同被无形烈焰烧化了一半的蜡烛!肌肤、血肉、骨骼都在剧烈而扭曲地蠕动着,不断软化、流淌,五官已经模糊不堪,唯有一双眼睛还保留着最后的形态,里面的恐惧和极致的痛苦几乎要凝成实质,死死盯住前方那片尘土弥漫的空地——那是他们刚才拦截矿管的地方。
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膝盖开始,寸寸化为一滩冒着细微气泡、散发着浓烈腐甜气息、还混杂着丝丝七彩磷光的粘稠黑浆。
这溶解的速度快得可怕,几乎是数个呼吸间,赵莽那健硕的躯体就消失了一大半,变成了地上不断扩散、蒸腾着诡异甜香的一滩污秽。只有他最后保留的脑袋和一只手臂,还维持着人形,手指死死抠着地面坚硬的碎石,像是在对抗那不可名状的溶解力量,又像是在绝望地指着那崩塌矿脉深处某个不可见的方向。
他的喉咙里发出极度痛苦的“嗬嗬”声,眼球疯狂转动,最终死死定格在那块巨大的、布满苔藓与泥土的残存基石上。嘴巴无声地开合了两次,仿佛想喊出什么,却最终被那恐怖的力量彻底吞噬了所有生命力。
眼睛瞪得极大,瞳孔空洞失焦,死不瞑目。
他最后无声吐出的两个字,在漫天死寂的尘埃里凝固成形——那是一个名字。
“……玄……”以及,“……药……”
这时,矿洞深处传来石头滚落的声音。被赵莽一掌拍碎胸骨、血肉模糊地抛进崩塌矿洞的白家管事,竟艰难地挣扎着,拖着一路血迹,爬了出来!他意识昏沉,浑身剧痛,视线模糊一片,只看到眼前仿佛人间地狱——黑虎帮众碎成飞灰,赵莽化为一滩污秽。
他惊恐地想要呼救,却只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呛咳。浓重的血腥味和那股萦绕不散的腐败甜腻气息直冲鼻端。
在他身后不远处,矿道深处,一块被巨大落石挡住的缝隙后面,传来一声微弱但充满劫后余生的哭喊:“爹!爹!矿……矿毁了……但刚才……刚才我好像听见……柳长老他……他的剑好像……”声音被落石堵住,带着极度震惊后的茫然和一种无法理解的……敬畏?随即又被压抑的啜泣淹没。
刚刚爬出矿洞、神智处于极端混乱痛苦之中的白家主,意识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道缝隙。柳长老的剑?他离开前那“不经意”的一磕……那张阿毛古怪的“断腿”……还有这恐怖的、瞬间毁灭黑虎帮的诡异力量……
一股冰寒刺骨的恐惧,猛然攥住了他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山风穿过幽谷,卷起弥漫不散的灰白石粉,如同送葬的纸钱铺满整个矿口平地。血腥气已经淡薄,却被一种更加粘稠、腥甜得令人作呕的气味死死压住——那源头,正是矿洞口那滩依旧在缓慢蠕动、冒着细微气泡的漆黑油状物,宛如活物。赵莽最后残留的半片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破旧皮甲衣料,正在这黑油里缓缓下沉。
柳玄的脚步在山口边缘顿住。深灰色的长老袍纹丝不动,冷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如同两泓寒泉,倒映着下方这片地狱般的景象——灰白色的“人”形粉末堆、凝固的血泊、以及那滩诡异蠕动的黑油。
“呕……” 柳三娘下意识地捂住口鼻,胖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胃里翻江倒海。她扶着张阿毛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怀里那根秃头扫帚的光滑木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这不是装的。那味道直冲神魂。
温如故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也停下了脚步,黑漆漆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那双平日里总透着几分市侩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却死死钉在了矿洞口那滩黑油之上!尤其是当那混杂着七彩磷光的细微气泡“啵”地炸开时,他黑脸上的肌肉几乎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蔽的、混合着惊异、了然和……深深肉痛的冰寒!
“造孽啊!这……这些灰是……” 柳三娘缓过点劲,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指着那些随风飞舞的粉末堆,那粉末堆里依稀还能看见几块碎布片,正是黑虎帮帮众的衣服样式!“还有洞口的……那……那滩东西……”
她没说完,但意思明显。
温如故猛地收回视线,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嘶哑,仿佛刚从火场逃生就被毒烟呛了肺:“咳!咳咳咳咳!”他一边咳,一边动作略显慌乱地在身上那个沾满药渍的破布袋里翻找,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小玉瓶,拔开塞子就往自己嘴里倒,“咳咳…没…没事!老毛病!被这矿尘呛…呛着了!死不了!咳……”
倒出来的东西,灰扑扑的,像极了草木灰,被他胡乱吞下。柳玄的目光在他倒药的指尖极其短暂地停驻了一瞬,随即挪开。温如故吃的根本不是什么治咳丹药,而是他丹炉里某种具有强烈镇压属性的“炉底灰”。
“管事的!是管事的!” 张阿毛突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手指颤抖地指向不远处一块大石后面。
众人目光随之望去。只见一片狼藉中,白家那个被打碎胸骨、浑身浴血的管事,正艰难地用手撑着一块岩石,一点点把自己的身体往上拱!他脸上沾满泥灰血污,眼神涣散,胸口塌陷处那染血的破洞触目惊心。他似乎想说话,嘴唇剧烈翕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音节,只有“嗬嗬”的气流声。
柳三娘“哎哟”一声,立刻就要上前搀扶。
“慢!” 柳玄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所有人钉在原地。他没有看那重伤濒死的管事,反而抬步,走向那片飘着人形灰烬的区域。
他的脚踩在厚厚的灰色粉末上,发出极其轻微、如同碾雪的声音。他微微俯身,目光在地面上那些夹杂在灰烬中的碎布片和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属碎渣上掠过。最终,他的手指拈起了一小块东西。
那是一块只有小指甲盖十分之一大小的、残破黝黑的金属片。边缘呈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溶解痕,像是被强酸腐蚀过,又像是在瞬间被无以伦比的高温强行熔断了结构!金属片本身极其暗淡,没有一丝灵气波动,就像最普通的黑铁,但握在柳玄指间时,他指腹似乎能感觉到某种极其内敛、却在瞬间湮灭殆尽的怨念残余。
温如故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来,呼吸似乎粗重了一丝。柳三娘则茫然地看着柳玄手中那小得几乎看不见的黑点。张阿毛靠在柳三娘身上,抱着腿,垂着头,眼神却死死锁着那块碎片,又极其快速地瞥了一眼矿洞口的黑油,眼底深处如同淬了毒的冰。
柳玄面无表情,将那小块金属碎片随手丢开。它落入厚厚的灰烬堆里,无声无息。
他转身,走向矿洞口,走向那滩蠕动的、散发着浓烈甜腻腥气的黑油。
那股味道扑面而来,带着一种能渗透血肉骨髓的黏腻感。黑油表面翻涌着七彩和暗绿混杂的粘稠气泡,不断破裂,释放出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诡异烟瘴。烟瘴飘向洞口旁边那块巨大的、布满苔藓泥土的残存基石。
柳玄在距离黑油三步之外停下。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黑油表层那些不断变幻、凝结出扭曲面孔又瞬间溃散的波纹。他微微蹲下身,目光最终落在那块基石下方——黑油侵蚀的边缘处。
那里,厚厚的苔藓已经被部分融化,露出下方潮湿的、呈现出奇异铁锈红色的坚硬岩石。石面上,两道细细的、几乎被油污和苔藓碎屑覆盖的划痕,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柳玄伸出手,不是去碰黑油,也不是去碰基石,而是缓慢地、极其稳定地、握住了腰侧那柄制式佩剑的剑柄末端。
他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温如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柳三娘抱着扫帚,神情紧张。张阿毛抱着腿的手指,无意识地嵌入泥土里。
就在柳玄的手掌接触到剑柄那冰凉质地的瞬间——
“咳……咳咳……长……长老……” 不远处岩石后,白家主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破风箱般的声音,他死死地盯着柳玄握剑的手,眼神充满了极度的惊骇和一种濒死前想要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疯狂,“您……您的剑鞘……之前……那一下……磕在矿柱……矿柱就……”
他的话断断续续,气息微弱,却在死寂的矿口显得异常清晰!
温如故脸色一沉!柳三娘胖脸上的紧张瞬间变成了愕然!而抱腿倚着柳三娘的张阿毛,眼底那冰冷的毒芒骤然化作实质性的凶光!他受伤的右腿像是触电般猛地一蹬!
“哎呀!” 张阿毛惊叫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被那断腿“牵扯”着,重重向前扑倒!他扑倒的方向,正是重伤的白家主!
“阿毛!” 柳三娘惊呼,下意识伸手去抓。
噗通!
张阿毛结结实实地摔在白家主身上!本就油尽灯枯的白家主哪里承受得住这一撞?剩下的半句卡在喉咙里,变成了痛苦的闷哼,整个人被压得再次喷出一口黑血,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温如故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跳开一步,怒骂:“张阿毛!你个惹祸精!撞病人身上作甚!完了完了!这口气背过去怕是救不回来了!”他一边骂,一边“手忙脚乱”地又去翻他那破布袋,掏出来的却是几种气味极其刺鼻霸道的药粉,胡乱就往白家主鼻孔下抹,那架势不像救人,倒像是在搞药毒实验。
柳玄缓缓起身。握在剑柄末端的手指,极其平稳地松开。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混乱。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地穿过矿口的滚滚烟尘,望向了更远方,那片刚才发出崩塌巨响的核心深处,山峦遮掩的阴暗矿道。
崩塌的巨石深处,在柳玄目光所及又未及的地方,一双属于少年人的、充斥着极度恐慌、却又掺杂着某种难以言喻震撼与敬畏的眼睛,正透过一道极其狭窄、被落石卡住的缝隙,死死地盯着矿口外柳玄那挺拔而孤高的背影!
柳玄的视线并未穿透层层碎石捕捉到少年白小六的存在,但在白小六此刻混乱无比、充斥着巨大轰鸣(矿崩的巨响、赵莽临死的无声咆哮、黑虎帮众瞬间化为飞尘的视觉冲击)、极度恐惧和极度震惊的大脑里,清晰地印刻着一个画面,一个在灭顶之灾降临前最后一刻、在他被碎石埋没前惊鸿一瞥的画面——
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凶威滔天、扬言要屠了隐元宗的金丹强者赵莽!在矿柱内部刚刚响起那细不可闻的碎裂呻吟之时,柳长老在山门外轻描淡写收回剑鞘的刹那!赵莽那双暴戾凶残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白小六从未见过的、名为“终极恐惧”的绝望神情!仿佛他看到了地狱真正开启的大门!紧接着,他的身体……就那样从内部开始了溶解!
与此同时,柳玄平静、略带一丝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在矿口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温如故的装腔作势和张阿毛的“痛苦”呻吟:
“温长老,” 柳玄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白家主的生死、这恐怖矿崩的原因、黑虎帮众的诡异消失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这矿脉,毁了也好。”
温如故正在白家主脸上乱抹药粉的手顿时僵住。
柳玄的目光依旧盯着矿脉深处那片翻涌着更多尘埃的黑暗区域。那里,除了崩塌形成的烟尘乱石,此刻,却仿佛有一道极其隐晦、带着阴冷窥探的锐利灵识,如同从深渊之底投射出的一缕冰冷目光,死死锁定了整个矿口!
柳玄那句“毁了也好”平淡得如同在评价今日午饭的咸淡,却在死寂的矿口掀起无形的波澜。
温如故抹药的手指僵在半空,药粉簌簌落下,沾在白家主昏死过去的脸上。他浑浊眼珠在柳玄挺直的背影和那滩诡异的蠕动静默黑油间飞快一转,嘴里咕哝骂着:“呸呸呸!脏了老子的药!”顺势把那沾满黑油的指头在破布衣上蹭了蹭,又恨恨地踹了地上“昏迷”的张阿毛一脚,“扫帚星!赔我丹药钱!”
张阿毛抱着腿蜷在泥地里,脑袋埋在臂弯深处,温如故那脚踹在他侧腰,他身体只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喉咙里挤出更痛苦压抑的哼唧,没有任何多余反应,仿佛真断了几根骨头。然而他那双埋在污垢下的眼睛,却一片死水般的沉冷,眼皮下的眼珠微微转动,将柳玄背对矿洞的挺拔身影、温如故暴躁的动作、柳三娘紧握扫帚的警惕姿态,以及洞口那滩翻涌着七彩泡的黑油,尽收眼底。
柳三娘没理会温如故和张阿毛那边的鸡飞狗跳。她胖脸上的紧张和厌恶几乎化为实质,眼睛死死盯着矿洞口那滩蒸腾着甜腻腐臭气息的黑油。那油仿佛有生命般缓慢地侵蚀着地面,丝丝缕缕七彩斑斓的烟瘴袅袅升起,凝而不散。
“长老,”柳三娘的声音带着粗粝的沙哑,像是磨砂纸在刮,“这……这滩东西……邪门得很!甜味里掺着毒!像是……像是活的!还在动!要不……要不俺拿这扫帚,把它……推到矿洞深处埋了?”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怀里那把光滑的秃头扫帚柄,肥厚的指肚无意识地在木柄纹理上摩挲着。那柄身靠近扫帚头处,一点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温热感隐隐传来,并非来自手掌,而是更深、更核心的部位。
柳玄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穿透了飘散的尘埃,落在崩塌矿道那深邃、黑暗的入口处。刚才那股如同深渊窥探的阴冷意念,此刻并未消失,反而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在矿洞附近的空间中,若有若无地刺探着外界生灵的气息。
“推到深处?”柳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去推?”
柳三娘一愣,胖脸瞬间苦成一团:“俺……俺咋推得动?这东西黏糊糊的……”她看着那翻滚的黑油,像看一堆巨大鼻涕虫,胃里又一阵翻腾。
“柳……柳长老……”一个虚弱、断续、带着剧烈惊恐的声音在温如故身后响起。众人这才注意到,那重伤的管事不知何时又被温如故“抢救”得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神涣散,气若游丝。他颤抖的手指,拼命指向柳玄,又猛地指向矿道入口那片被烟尘笼罩的黑暗,“洞……洞里面……不对!有……有眼睛!刚才……刚才在里面……盯着外面看……是……是小六!我儿子还在里头!小六还在……”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绝望,随即又脱力般软倒,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
小六!白家主的儿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矿口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凝固!
柳三娘和温如故几乎是同时看向矿道入口那片深沉的黑暗。那里面,不仅有未知的恐怖污染源头,刚才那冰冷的窥视感,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一个刚刚经历了亲人惨死、宗门被毁、此刻又被困在崩塌废墟深处的孩子!
一股更加深沉、粘稠的寒意,混合着绝望,弥漫开来。
抱着腿蜷缩在地的张阿毛,身体在听到“小六”这个名字时,极其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下,埋在臂弯里的嘴角似乎无声地向下撇了撇。他抱着腿的那只手,极其缓慢、却又极其坚定地,将手更深地探进怀里——那里,藏着他在演武场混乱中,从温如故散落地面的毒物里“捡”到的、那枚散发着淡淡腐败甜味的“凝元丹”。指尖触碰到冰凉的丹体表面,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奇异波动,被他死死压制住。他在等。
柳玄依旧背对着众人。
矿洞深处那片幽暗的死寂中,那束来自深渊的冰冷意念似乎捕捉到了柳玄身上某种极其隐秘的“存在感”。一缕更为凝实、更加贪婪、如同冰冷蛇信的念丝,穿透层层崩坏山石的阻隔,精准地缠绕向柳玄!
温如故脸上的暴躁瞬间消失,黑沉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凝重,他下意识地就要再摸他的破布袋。
而柳三娘抱着扫帚的手猛地攥紧,光滑的木柄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弓弦拉紧的嗡鸣。
就在那道深渊意念即将触及柳玄背心的瞬间——
锵!
一声短促、清晰、如同冰棱坠地、金铁交击的清越嗡鸣,骤然响起!
柳玄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声音的来源,是他腰侧那柄黑沉古旧的制式佩剑!剑柄末端那道形如符文的细微裂痕处,此刻竟亮起了一粒针尖般微小的青金色光点!光点一闪即灭,如同夏夜流萤。
但就在那光点闪烁的刹那,那道缠绕而来的冰冷意念,如同被无形的寒泉瞬间浇灭,猛地缩回了矿道深处!仿佛被灼伤的毒蛇!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下来。连地上翻滚的黑油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柳三娘紧绷的身体一松,额角渗出一滴冷汗,握着扫帚柄的手微微发颤。温如故摸向布袋的手停顿在半空,看向柳玄的目光里充满了心有余悸的复杂。这矿洞深处的东西……可怕到超出想象!
而一直蜷缩在地“痛苦呻吟”的张阿毛,在那声剑鸣响起的瞬间,埋在臂弯里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精芒一闪而逝!他似乎捕捉到了某种极其关键、远超他预期的东西!怀里那颗“凝元丹”在他手心猛地一颤,一股微弱却尖锐的、与矿洞深处那冰冷意念迥异的特殊灵气波动,如同被激活的陷阱,骤然从他捂紧的指缝间溢出!
但这股波动刚刚溢出,甚至还没来得及扩散——
柳玄动了。
他终于转过身。动作流畅自然,眼神依旧是一片冻土般的平静。他抬脚,看似随意地向着一旁地面上一丛被黑油污染、正燃着微弱幽绿色火苗的枯草踏去。
噗。
泥土和草屑被他脚下带起的风压吹开一小片,幽绿色的火苗瞬间熄灭,只剩下焦黑的草根。
就是这看似随意踏灭鬼火的动作带起的细微风压拂过的瞬间!
张阿毛怀里那枚刚刚溢出波动的“凝元丹”,像是被无形之力狠狠掐住了脖子。那股即将爆发的尖锐灵气波动如同潮水遇到堤坝,瞬间被压缩回丹体之内!硬生生被按了回去!
张阿毛身体剧震!闷哼一声,抱着腿的手臂猛地一紧,嘴角一丝极淡的血线缓缓溢出!那张蜡黄痛苦的“弟子脸”上,首次出现了一丝不受控制的、难以置信的骇然!
“张阿毛,”柳玄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终于落在了这个一直蜷缩在地的“瘸腿”杂役弟子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询问或暴怒,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森寒。“腿断了?”
扑通!张阿毛再也伪装不住!在柳玄那毫无温度的目光逼视下,他不知是真断还是假断的那条腿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借着那一蹬之力翻滚着朝矿道入口旁边那一堆崩塌滑落的巨大土石碎块方向扑去!动作快如鬼魅,哪还有半分伤患的样子!
“拦住他!”温如故惊怒交加!
柳三娘反应更快,一声怒喝:“兔崽子别跑!”手中那把秃头扫帚被她抡圆了,带着呼呼破空之声,如同一条光秃秃的怪蟒,直砸向张阿猫扑出的后背!
然而就在张阿毛扑到土石堆前、眼看就要被柳三娘那横扫千军的扫帚砸中时,他右手突然闪电般甩出!一道乌光,快得只在人视网膜上留下残影,咻地一声,没入那片崩塌土石堆深幽缝隙中!而他自身却猛地一个极其诡异的拧身折返,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擦着柳三娘扫帚边缘掠向另一个方向!
他抛出的东西,正是怀里那颗被柳玄强行按回去波动的、散发着腐朽甜味的“凝元丹”!目标——正是那漆黑矿道深处!那片刚才伸出冰冷触角的存在!
与此同时,在矿道更深处,那道如同山壁缝隙般的狭窄通道深处,刚刚经历过山崩地裂、爹娘失散、又被柳玄一剑隔空惊退深渊注视的少年白小六,正捂着嘴,惊恐地看着不远处黑暗中缓缓亮起的两点幽绿光芒!那光芒冰冷、死寂,充满了纯粹的饥饿和……一种等待被某种东西激活的躁动!
那枚被张阿毛用尽力气、以诡异角度甩出的乌光——散发着腐朽甜腻气息的凝元毒丹——如同毒蜂尾刺,撕裂矿口死寂的空气,直射向矿道深处那片翻滚着尘埃、更盘踞着无形恐怖存在的黑暗!
温如故的惊怒咆哮卡在喉咙里:“那是我的……” 后半句被噎住——那丹早已变成张阿毛手中致命的引信!
柳三娘抡圆的扫帚带着裂风之声,狠狠砸在张阿毛翻滚躲闪的位置!轰!碎石飞溅!巨大的力量将地面犁出一道深沟!但张阿毛却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以一种超越血肉极限的柔韧拧身折返,堪堪擦着足以开山裂石的帚风边缘,滚向另一个方位!
他不是在逃!更像是在完成投掷后,刻意制造的狼狈!那翻滚的姿态毫无章法,将一块沾满黑油和灰尘的碎石“不小心”踹飞出去,正巧砸向温如故面门!
“该死!” 温如故下意识拂袖格挡,动作不快,宽大的袖袍将那碎石包裹,只听袖内“嗤”地一声轻响,石头瞬间在他袖中化为一小撮黏腻的、散发着刺鼻异味的黑沫!他脸色顿时极其难看!这动作不是狼狈,是挑衅!是逼他分心!
矿道深处!那枚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毒丹,如同扑火的飞蛾,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厚重的尘埃与矿道阴影的接口。没有撞击,没有爆鸣。只有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紧接着——轰!!!
远比之前的矿崩更为低闷、却更加粘稠沉重的巨响猛地从矿洞深处爆发!那声音仿佛不是从岩石深处传来,而是来自大地最幽深的腹腔!一股极其浓郁的、混合着刚才黑油那种腐败甜腻气息、却更加腥臭、更加令人神魂欲呕的紫黑色烟雾,如同从地狱裂缝中喷涌的毒龙,瞬间填满了矿道入口!同时爆发出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几乎化为实质的混乱精神冲击!疯狂、绝望、饥饿!纯粹的无序与毁灭意志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扎向矿口每一个生灵!
“呕——!” 柳三娘首当其冲,刚刚站稳的身体剧烈摇晃,脸色瞬间煞白如金纸,再也忍耐不住,弯腰狂呕起来。她手中的秃头扫帚柄光华急闪,那温润的木心深处一点微光疯狂跳动,死死抵抗着那足以撕碎凡人魂魄的精神风暴!
温如故浑身剧震,黑漆漆的脸上肌肉剧烈抽搐扭曲!他猛地闭上眼,身上那件焦黑的丹师袍无风自动,袍角下方隐隐透出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五彩琉璃光晕,将他自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嘶吼:“深渊煞炁!他妈的……他把鬼域秽引激活了!”
精神风暴只是前奏!矿道深处,更多的黑暗物质混合着紫黑毒雾喷涌而出!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岩石被强行撕裂、研磨的“咯吱”巨响!整个矿口的地面剧烈震颤!那原本就巨大的矿道入口裂隙,在浓稠的毒雾和煞气冲击下,边缘的岩石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扭曲、变软,开始以一种难以理解的速度缓慢而坚决地……向四周扩张!如同巨兽在挣扎着张开它的獠牙!
“长老!” 柳三娘呕得几乎虚脱,却猛地抬头,看向那立于矿口、直面深渊喷涌的身影!
柳玄就站在那里。狂风和碎石激起的烟尘都无法靠近他身周三尺之地。喷涌而出的紫黑毒雾和混乱的煞气冲击,在他身前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光滑的镜面墙!被强行分流、撕裂,向两侧呼啸涌过!甚至连他深灰袍服的一角,都没能拂动。
但他的目光,却已穿透了那粘稠恶毒的烟瘴,穿透了岩石诡异的熔融扩张,如同最锐利的冷电,死死钉在矿道更深处,那片如同开合巨口般的地狱门扉之上!
在那片被强行撑开的缝隙核心深处,就在刚才,在毒丹投入、鬼域秽引爆发、深渊入口被强行撕开的混乱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生机波动,如同在万丈冰海深处奋力挣扎的火苗,被那混乱无序的精神风暴狠狠撕扯、却又奇迹般地撑住了!一闪即逝!
柳玄左手按在腰间剑柄之上,五指稳定如山。右手却看似随意地抬起,并指如剑,对着那翻涌毒雾的核心深处某个点,向前凌空一点!
没有光华,没有剑鸣。只有一股凝练到无法形容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凿子,瞬间凿入那混乱无序的核心!不是攻击,更非毁灭,而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界定”!
霎时间,那喷涌如狂龙紫黑毒雾猛地一顿!矿道的“熔化”扩张速度骤然减缓!混乱的无序风暴仿佛被无形的堤坝短暂圈束!这短暂的圈束,为矿口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一线生机!
“救人!” 柳玄冰冷的声音斩开迷雾,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穿透了毒雾的咆哮和岩石的呻吟!他的目光却并未收回,依旧停留在矿道深处那片被强行撕开的、翻涌着混乱和污秽的巨大“伤口”上。在那混乱的核心边缘,就在柳玄意志强行“界定”空间的那一点附近——
一块被紫黑煞气浸染大半、边缘正在溶解、布满蛛网般裂缝的巨大岩石后方。
一双沾满泥灰血痂、几乎被绝望吞噬的小手,正死死抠在冰冷刺骨的岩壁上!
是白小六!
他小小的身体几乎被碎石掩埋,只能勉强探出上半身。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精神风暴席卷而来时,他只觉得脑中如同被亿万钢针贯穿,父亲倒下的身影、母亲最后的哭喊、魔修狞笑的脸、矿柱崩塌的轰鸣…所有痛苦和恐惧瞬间被放大扭曲,几乎将他撕碎!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身体被剧痛和冰冷彻底吞噬的刹那,一道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暖流,仿佛冬日穿透厚厚云层的阳光,又像是……一道无比锋利、却又带着绝对安稳气息的“线”!毫无阻碍地破开了他混乱识海中无尽的黑暗与痛苦的狂澜!虽然只有一瞬间,却如同一只无形却安稳的手,将他即将飘散的意识重新摁回了破碎的身体!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穿过碎石缝隙,穿过喷涌的毒雾,穿过那翻涌着扭曲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扩张的巨大裂缝深处!
他看见了柳长老的背影!那背影并不高大伟岸,甚至有些萧索,深灰的袍子在狂暴的毒雾狂风中纹丝不动,如同惊涛骇浪中定海的礁石!就是他刚刚那凌空一指!引动了那道救命的暖流!
然而,就在他心神激荡的瞬间,他布满血丝、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里,猛地倒映出矿道更深处另一番景象!
就在柳玄强行分割“界定”出的那一片相对平稳区域之外,混乱的最核心深处!
那里的紫黑毒雾正在翻滚、凝聚!
在那粘稠得如同血浆的雾气里,在扭曲空间的背景上,数道极其清晰的巨大阴影轮廓,如同深海巨兽在洋流中显露峥嵘!
狰狞的多角骨刺刺破毒雾!
粗壮虬结、布满鳞片、末端利爪撕裂虚空的巨大臂爪!
无数只布满褶皱和冰冷瞳仁的、充满疯狂与混乱气息的眼球,在浓雾中无序地睁开、闭合!
还有……更多的……无法形容的、蠕动着聚合又散开的黑暗形体!它们挤在那道刚刚被撕开、又被强行束缚住的狭窄“门”后,发出无声的、却足以撼动灵魂屏障的饥饿咆哮!它们的利爪、触须、骨刺,正疯狂地撕扯、锤击、撞击着柳玄意志构建的“空间界壁”!每一次撞击,都让白小六脚下的岩石猛地一颤!
更让白小六瞳孔骤缩、血液几乎冻结的是——
在那些疯狂冲击界壁的恐怖影子的缝隙深处,一道极其微弱的、带着异样的暗金色泽的反光一闪而过!
那东西……他认得!
就在矿崩前,就在他爹(白家主)被赵莽一掌轰飞进矿道的前一瞬间!他爹身上挂着的那枚祖传的、被他视为废铁破烂的护心小甲锁!被赵莽一把撕扯下来,嫌弃地看了一眼上面黯淡的符文,咒骂着“穷鬼”,然后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抛进了一片崩塌的岩石缝隙里!
那枚毫不起眼的小甲锁,此刻就在那疯狂冲击门扉的恐怖影子背后!在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在一个几乎被怪物身体挡住的位置!正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在紫黑背景中异常醒目的、他从小见过无数次却从未在意的暗淡金铜色光晕!
小六的心脏骤然缩紧!一个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念头瞬间冲入脑海!
而此刻,矿口方向!在柳玄强行划出的安全区内!
柳三娘已经顾不上呕吐,肥胖的身体爆发出超乎想象的灵活,在遍地碎石和滑腻黑油之间,如同敏捷的狸猫,扑到了昏死的白家主身边,一把抄起他魁梧的身躯就往安全地带拖!动作粗暴却有效!
温如故已经黑着脸冲到了依旧蜷在地上“痛晕过去”的张阿毛身边!他没有去探脉查伤,而是直接伸出了那只刚刚化掉毒石、此刻还带着刺鼻味道的黑手,五指张开,如同鹰爪!掌心缭绕着凝练如墨的黑光,毫不留情地朝着张阿毛的后颈猛然抓下!
“装死?给老子起来回话!”
黑爪未至,那股蕴含强横镇压、甚至能污秽神魂气息的力量已扑面而来!地上蜷缩的张阿毛,紧闭的眼皮下一道精光骤闪!
同一时刻,柳玄按在剑柄上的左手五指,极其细微地收紧了一分。他如同熔岩浇筑般纹丝不动的身体,第一次有了极其极其微弱的偏向!
不是看向身后温如故擒拿张阿毛的争斗!
也不是看向近在咫尺、正被柳三娘拖走、或即将被温长老擒拿的张阿毛!
他那双洞穿深渊迷雾的眼眸,倏然抬起,越过了正喷涌毒雾、疯狂冲击他界壁的矿道巨口,越过了那几尊在扭曲空间中奋力冲击的恐怖虚影,越过了白小六藏身的那块即将溶解的岩石!
目光如同穿越了空间壁垒的实质冰刃,射向了矿脉崩塌点的后方!
在那片被烟尘、毒雾和混乱空间波动彻底笼罩的、更高的、更靠近地脉山脊的另一处位置!
那里!另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更加狂躁贪婪意念的气息波动,刚刚苏醒!
如同沉眠万古的饕餮,嗅到了下方开闸的“肉味”!
矿口深处那疯狂的撞击和柳玄意志界壁的无声角力,都仿佛成了这场盛宴开席前的……礼炮!
温如故那只缭绕着凝练墨色气劲、足以腐蚀金石、污秽神魂的手爪,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抓向张阿毛后颈的瞬间——
原本蜷缩在地如同烂泥、气息奄奄的张阿毛,如同被按下的机簧,“尸体”猛地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扭曲的残影!他身体后仰,那只一直“断折”的左腿如同蝎尾倒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辣无比地反撩向上,精准无比地踹向温如故全力抓下的手腕侧面!
毒爪对毒腿!刁钻对刁钻!
温如故惊怒交集的冷哼声如同炸雷:“找死!”他抓出的手爪毫不避让,墨色光华猛然内敛,指缝间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熔炉炼狱的金红之色!他要的不是擒拿,是废了这吃里扒外的叛徒!
砰!!
沉闷如金铁交击的爆响骤然炸开!无形的气浪狠狠撞向四周!张阿毛那条腿上的破烂布裤瞬间化为飞灰,露出一截闪烁着金属光泽、布满诡异暗绿色鳞片而非血肉的狰狞小腿!这腿的强度竟硬生生顶住了温如故那足以洞穿法宝的一爪!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张阿毛借着碰撞之力如同炮弹般向后倒射!温如故手臂剧震,墨色光华被震散大半,掌心赫然出现一道细微的、被某种腐蚀性极强的力量灼伤的焦痕!他眼中怒火几乎凝成实质——这小子邪门得很!
就在两人对撞冲击波爆开的同一刹那!
矿道深处!
柳玄剑指所点、强行圈束的界壁区域边缘!那翻涌沸腾的紫黑煞气与疯狂扭曲的空间猛然向内一缩!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住、揉挤!
不是柳玄出手!是那深渊源头感受到了剧烈的能量激荡!那些疯狂撞击界壁的巨影触角、巨爪、骨刺如同被灌注了狂暴的燃料,带着更加凶戾的气息卷土重来!紫黑色的粘稠洪流猛烈冲击着界壁的边缘!之前被柳玄强行“界定”出的相对平稳区域瞬间扭曲变形!
“呜……呃!” 正全力拖动昏迷白家主的柳三娘,被骤然加剧的空间震荡和扑面而来的精神煞气洪流狠狠冲击!她肥胖身体一个踉跄,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胃里再次翻江倒海!然而她那双浑浊的眸子里却猛地闪过一丝凶狠精光!拖行白家主的手没有丝毫松开!另一只手里始终紧抱着的秃头扫帚被她在踉跄中下意识地用力戳向脚下剧烈晃动的地面!
噗嗤!
看似柔软的扫帚头那仅存的几根稀疏鬃毛,竟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豆腐!深深扎进了脚下坚硬如铁的岩石!扫帚柄靠近头部的光滑木柄上,一圈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识别的古老木纹骤然亮起一道金线!
嗡——!
一股源自太古洪荒般沉稳、雄浑、定鼎八荒的磅礴气息,顺着扫帚柄灌入大地!如同定海神针!柳三娘身边丈许之地,那扭曲翻滚的地面瞬间被强行镇住!她稳住身形,大口喘息,看向矿道的目光充满了凝重和后怕。刚才若非扫帚本能镇压,她和白家主可能就被卷入更深层的空间乱流!
然而,她能定住自己身边丈许之地,却救不了矿道深处!
被强行压缩、扭曲的界壁边缘,就在白小六藏身的那块巨大岩石附近!
嗤啦——!
如同布帛被强行撕开!
一道狭长的、边缘不断蠕动着紫黑粘液的巨大空间裂口,赫然出现在巨大岩石上方不足三尺处!
腥臭毒雾伴随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深渊气息,如同决堤洪水,倒灌而下!无数细小的、扭曲的、由纯粹负能量构成的漆黑光须如同狂舞的毒蛇,从裂口中疯狂探出!目标——正是岩石下方死死抠着石缝、刚刚被冲击波震得意乱神迷的白小六!
“爹……娘……”白小六大脑一片空白,冰冷的绝望冻结了每一滴血液。他看着那当头罩下的紫黑毒雾和探来的万千触须,视野里只剩下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柳玄按在剑柄上的左手,五指骤然收拢!
剑鞘上那道微小的裂痕,在他掌心覆盖的瞬间,猛地喷吐出寸许长的、凝练到极致、几乎要撕裂空间本源的青金色毫光!锋芒所指,并非脚下矿口,而是穿透了层层山岩阻隔,射向之前感知到的那片矿脉更深处、更高处的山脊地带!
那刚刚苏醒、贪婪窥探着下方“盛宴”的古老气息核心区域!
一道无形无质、却带着绝对寂灭气息的剑之禁制,如同跨越时空的法则锁链,瞬间烙印在那古老气机涌动的区域核心!如同为那即将扑食的凶兽套上了一条隐形的、却足以勒断脖子的绞索!
呜——!
一股愤怒、痛苦、充满被愚弄的狂躁意念,如同无形的飓风,猛地从山脊方向狠狠砸落!搅动着整片地脉,却终究被那烙印在核心的寂灭禁制死死扼住喉咙,不敢真正全力爆发!
这声来自远古的、被强行禁锢的咆哮,穿透地层,震得矿道深处的深渊裂缝也剧烈一荡!
但柳玄的本体!
他的右手!那只并指如剑、正在苦苦维持矿口深渊界壁的右手!
食指与中指指尖!
无声无息!竟然瞬间绽开两道深可见骨的、如同被最锐利空间裂缝切割的恐怖伤口!没有鲜血喷溅!那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虚无状态,血肉在瞬间湮灭,骨骼暴露在外,仿佛被某种至高法则的力量强行撕开了物质结构!
他维持矿口界壁的意志为之一顿!
上方那道撕裂的空间裂隙再无阻碍!紫黑毒雾与万千能量触须,狂啸着扑向白小六的头顶!
就在这千钧一发、少年即将被彻底吞噬的最后瞬间!
白小六那无意识颤抖的手,在狂乱绝望中猛地抓向胸口!他记得……记得矿崩前爹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个硬硬的东西落到了他怀里……冰凉凉的……
在毒雾触须临体的前零点一息!
他的手,隔着破烂的粗布衣,死死抓住了一件冰凉、坚硬、布满划痕的东西!
是那枚!那枚被赵莽从他爹身上扯下、像垃圾一样丢进矿坑缝隙的祖传护心小甲锁!
就在他手掌抓住甲锁中心的凹陷、那原本黯淡的古老符文接触他掌心血液的瞬间——嗡!
一道微弱到极致、却极其精纯、带着某种亘古契约意味的暗金色符文光华,在小六指缝间骤然亮起!虽然微弱如萤火,却如同黑暗中骤然点亮的星!
轰!!
紫黑毒雾与成千上万扭曲触须组成的吞噬洪流,如同开闸的秽物,狠狠砸落在岩石表面!碎石如同豆腐般炸裂消融!整块巨大的岩石在深渊力量的侵蚀下肉眼可见地溶解、塌陷!小六瘦小的身体瞬间被狂潮吞噬!
“不——!” 矿口方向,正奋力拖拽白家主的柳三娘发出绝望的嘶吼!
然而,就在那吞噬一切的紫黑秽流中心!在那块即将彻底化为脓汁的岩石核心位置!
一点微弱却顽强的暗金光芒,如同风浪中不灭的烛火,顽强地撑开了一个不足拳头大小、勉强容纳那枚残破小甲锁和少年一只手的……绝对空洞!任凭紫黑秽流如何冲刷撕扯,那点微光如同根植于虚无的磐石,死死护住了甲锁符光笼罩的一隅之地!
狂潮冲刷而过后!岩石彻底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不断滴落着粘稠黑色物质的凹坑!
而在凹坑最底部那粘稠的秽物表层!一只沾满污泥和黑色黏液、死死紧握着一枚闪烁着暗淡微光的残破小铜甲锁的小手,缓缓地、颤抖地……从如同沥青般粘稠的黑油污秽中伸了出来!
那铜甲锁被秽油侵蚀大半,光芒微弱,布满裂痕,但核心处那点承载着契约符文的暗金光泽,竟如同贪婪的种子,诡异地汲取着周围那纯净的深渊秽力!光芒虽被污染黯淡,内核却……膨胀了一丝!如同某种沉眠之物,被深渊的能量……强行激活了一丁点!
矿口处,柳玄那流血的右手指尖猛地一颤!他那双始终锁定矿道深渊的目光,瞬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如同锋锐的冰锥,死死钉在了白小六那只从秽油中伸出、紧握膨胀残甲的小手上!眼底深处第一次浮现出冰冷刺骨的凝重!不是为深渊!而是为那在深渊污秽中……异变的残甲!
更远处!那道被他以佩剑本源之力强行禁封在山脊核心的古老气息,仿佛被什么点燃了火药桶!那山脊之下的地脉猛然剧烈沸腾起来!无声却狂暴的震荡隔着岩层传来!显然,它“品尝”到了下方那特殊的、被激活的甲锁气息!那是比深渊秽引更让它疯狂的……钥匙!
温如故的手爪已经第二次抓碎了张阿毛覆盖鳞片的腿部护甲,带起一溜刺目的黑绿色火星!他正欲下狠手!
“温长老!” 柳玄冰冷、没有丝毫波动的声音却陡然在两人耳边炸响!这声音直接穿透空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拿住张阿毛!封禁他所有灵力关节!”
温如故下意识地动作一顿!
就是这一顿!张阿毛眼中凶戾之光爆闪!他竟不再抵抗温如故的攻击,反而借助温如故轰向他胸腹的一掌之力,身体猛地向后倒飞!同时,他那条覆盖着残缺鳞片的手臂,如同毒蛇吐信,快得只剩下残影,狠狠在怀里已经被他震碎的、某个温如故刚才掉落的“耗子屎”般的小粒上一抹!
一股极度狂暴、充满毁灭性的混乱药力波动瞬间爆发!目标——正是刚刚被柳玄以剑识扫过、空间能量仍未彻底平复的、温如故的身后虚空!
张阿毛引爆那颗取自温如故丹炉碎渣的、蕴含恐怖湮灭之力的“耗子屎”邪丹,混乱的药力爆炸直接撕裂了柳玄剑识扫过而略显脆弱的空间节点!
温如故瞳孔骤缩!他抓向张阿猫的手爪来不及收回!狂暴的湮灭乱流瞬间将他吞没!
嗤——嗤啦——!
如同滚油泼雪!温如故那身焦黑破烂的丹师袍寸寸瓦解、湮灭!狂暴混乱的湮灭能量直接冲击着他护身的五彩琉璃光晕,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碎裂声!光晕剧烈震荡,明灭不定!温如故闷哼一声,黑脸上青筋瞬间暴突!那件看似普通的袍子,实则是他一件品阶不低的护身法衣!此刻正为他争取着宝贵的一线生机!
就在药力湮灭风暴爆开的中心点前方!空间被那混乱力量狠狠撕开一道短暂的空隙!一股难以抗拒的空间乱流瞬间生成!
张阿毛要的就是这一刻!他引爆药引创造空间缝隙的根本目的,正是借助那股致命的湮灭乱流与空间挪移之力!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牵引、扭曲、撕扯!伴随着半声凄厉不甘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投入磨盘的豆子,瞬间被卷入那撕裂的空间缝隙的涡流中心!那覆盖鳞片的腿部在被吞没前的最后一瞬,发出“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下一刻,被撕裂的空间节点如同受伤的巨兽般猛烈蠕动愈合!狂暴的药力湮灭风暴被强行压缩、平息!温如故周身那护体琉璃光晕彻底破碎,他狼狈地被冲击波撞得倒飞而出,狠狠砸在后方一块巨大的山岩上,口中喷出一口带着焦糊味的淤血!
“老温!” 柳三娘惊叫,拖着白家主的手下意识松了一瞬。
而张阿毛的身影,已经伴随着空间愈合的刺耳噪音和残余的毁灭能量波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原地留下一个不规则的、漆黑扭曲的灼烧痕迹,如同空间愈合后的丑陋疤痕,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混合了鳞片焦臭味和湮灭药力的刺鼻气息。
“操!”温如故一拳狠狠砸在地上,黑脸上溅起泥点,牙缝里挤出憋屈的怒吼,“让他跑了!……那耗子屎是老子的丹炉灰拌了千年绝龙涎才炼出来的!”
“跑了就跑了!” 柳三娘立刻看向矿道深处,声音尖锐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虑,“快!小六!还有口气!先救人!”
柳玄的身体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张阿毛的消失未能掀起他眼中一丝涟漪。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万载玄冰的寒刃,越过空间愈合的余波,越过柳三娘和温如故,越过那喷吐着毒雾、正蠕动着再次冲击界壁的深渊巨口,死死地钉在矿道深处那个由秽油构成的巨大凹坑底部!
坑底。白小六那只紧握着青铜小甲锁的手,正剧烈颤抖着!从秽油深处伸出、悬挂在漆黑黏腻的油坑边缘!青铜残甲上那点暗金符文,在吞噬了磅礴精纯的深渊秽力后,竟然如同活物心脏般缓缓跳动着,光芒膨胀收缩!每一次膨胀,甲锁表面那些古老、残破、布满锈迹的符文线条,都发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哀鸣!仿佛某种禁锢被强行侵蚀、扭曲!更为诡异的是,那原本属于古甲契约的金色符文光晕,正在逐渐被染上一种紫黑相间的、粘稠如同流淌污血的色泽!青铜甲片本身,亦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咯吱”声!
白小六的脸颊紧贴着冰冷的秽油,半张脸浸泡在浓稠恶臭的浆液中,他双目圆睁,血丝密布!那只伸出油面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抠紧甲锁而指节发白,手臂上青筋如同蚯蚓般暴突蠕动!痛苦!难以想象的痛苦!不仅仅是身体被冰冷秽油包裹、如同万千钢针刺入骨髓的痛苦,更是灵魂层面的侵蚀!那被深渊秽力强行激活、扭曲变异的青铜甲锁,正将它承受的、源自深渊意志烙印的污染和痛苦,成百上千倍地反噬传递给他这个血脉持有者!
“呜……呃啊啊——!” 压抑不住的低沉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小兽,从他喉咙深处挤出,被秽油淹没大半,只剩下咕噜噜的气泡。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每一缕神魂,都像是被丢进熔炉,被深渊的污秽灼烧、撕裂、重新熔铸!那痛苦几乎瞬间摧毁了他所有的意识防线!
就在白小六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无间痛苦深渊、灵魂被异变的残甲强行扯入深渊印记的刹那——
“丫头!把那滩东西给我扫开!别碰那娃儿的手!” 柳三娘的尖叫刺破混乱的空气!她肥胖的身影竟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如同攻城巨槌,咚咚咚踩着剧烈晃动、布满秽油的地面直冲向油坑边缘!她根本没时间想救人方法,纯粹的本能驱动!
同时,温如故不顾伤势,抹了把嘴角的血迹,眼中凶光爆射!他猛地一拍腰间那个破旧沾满药渍的布袋!一大捧乌黑油腻、散发着浓重草木灰与焦糊血腥气息的药渣粉尘被他直接抓了出来!正是他先前掉落的、被张阿毛“捡走”一颗的同源之物!
“妈的!还想抢老子东西?!滚回去!” 温如故一声嘶吼,将那大把散发着强烈腐蚀和污秽气息的黑灰药渣粉尘,狠狠朝着油坑中心、白小六抓着甲锁的那只手周围的空间甩了过去!
嗤嗤嗤嗤——!
那些看似普通的炉灰粉尘撞入翻滚的紫黑秽油领域,竟如同烧红的铁水滚入冰水!瞬间爆发出海潮般的刺耳腐蚀声!大片大片的秽油被药渣灰中的强横污秽法则强行同化、中和、甚至反向湮灭成更加原始的混沌能量!如同在毒潭上投下了一颗净化版的剧毒炸弹!
而柳三娘的扫帚终于到位!她看准温如故药灰炸开的瞬间、秽油动荡露出空隙的机会,肥腰一拧,那秃头的破扫帚被她当作最粗糙的挖掘铲,狠厉无比地朝着坑壁那块不断滴落秽油、最靠近小六手臂的区域捅了下去!
噗!
扫帚头稀疏的几根鬃毛精准无比地刺入一块微微隆起的、似乎比其他地方结构更疏松的泥石硬块!那柄部一点暗金光华微不可查地一闪!
轰隆!
那块被扫帚捅中的区域猛然向内塌陷!如同被无形的锥子凿穿了核心!粘稠的秽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猛地朝着塌陷处涌去!瞬间在白小六的手臂下方,冲刷出了一个短暂的空隙!露出了少年被秽油浸泡得苍白、手臂上布满恐怖紫黑色能量侵蚀轨迹的身体!
温如故那大把药灰造成的巨大能量扰动与湮灭反应,终于被强行抑制住的界壁压力,都在这一刻为柳三娘创造了一线之机!
“就是现在!” 柳三娘怒吼!扫帚当撬棍,狠狠插入那塌陷处的边缘!胖硕身体爆发出撼动山岳的力量!
嗡——!
一股源自洪荒的木行蛮力顺着扫帚柄汹涌灌入!并非神通,而是纯粹的规则级力量——扎根、撬动、掀翻!
嗤啦!
整块巨大的、已经被深渊秽力侵蚀、如同黑玉般的坑壁部分,竟被她这一撬,如同撕下一块坚韧的老树皮,硬生生从主体上剥离下来一大块!粘稠污秽的油浆顺着剥离面瀑布般流淌!
被这块巨大“污渍石皮”黏连拖拽着的白小六,连带着他那只死死抓住异变青铜甲锁的手,还有那团依附在甲锁上、如同毒瘤般不断扭曲膨胀的紫黑色符文光团,都随着“石皮”轰然离体!
“给老娘——出来!” 柳三娘声嘶力竭,全身肥肉都在颤抖!她拽着扫帚柄,拖曳着黏附了一大块“秽油矿石”的白小六,如同从深水泥潭里拖出一节裹满泥浆的枯枝,连滚带爬地从那恐怖的坑边扑倒在相对“干净”的碎石地上!秽油流淌一地!
与此同时!
轰!!!
一股狂暴、愤怒、带着被彻底愚弄的狂怒意志的恐怖冲击,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柳玄之前禁封山脊核心的寂灭剑意之上!
呜——嗡——!!!
整个隐元山脉的地下深处,传来一阵如同千万根巨弦被同时拨动的沉闷嗡鸣!大地剧烈震颤!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压下了盖子!
柳玄按在腰间佩剑剑柄上的左手五指猛地收拢!剑鞘嗡鸣,裂痕处瞬间亮起刺目的青金锋芒!他维持界壁的右手伤口处,那虚无湮灭的边缘剧烈波动,如同燃烧的蜡烛!他以身为载体,强行顶住了被药力风暴和深渊秽引双重冲击后、又被更深处那恐怖存在撞击后的界壁反噬!
噗!
他闷哼一声,唇角一丝冰冷如霜的淡金色血液无声渗出,瞬间又在空间紊乱的波动下化作细碎光屑消散!
然而,柳玄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却燃烧着足以冻结九幽的冰焰!他的视线无视了眼前的所有混乱——疯狂冲击界壁的深渊巨影、柳三娘拖出的污秽石团、咳血的温如故、消失的张阿毛!
他的目光,穿过了正在剥离覆盖污垢、艰难爬起的白小六,死死钉在少年那只依旧死死抠在异变青铜残甲锁上的手!
不!
是钉在那块与污秽油质矿石紧紧黏连在一起、正被拖离深渊之地的青铜残甲锁本体!
那残甲锁表面,那团如同活物般不断搏动、扭曲、已被强行染成紫黑底色的古甲核心符文中央!
一颗只有针尖般微小、却纯粹到极致、散发出冰冷灰白光泽的、属于深渊本源核心烙印的“符种”!正贪婪地汲取着古甲上散发的所有扭曲力量!并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汲取着黏连在古甲上的秽油矿石中所蕴含的最后精华!
它在……成熟!!
而那枚核心符种每一次搏动,都引起山脊下方那被寂灭剑意强行禁锢的古老意志发出更加疯狂的冲击!仿佛……那符种与它,本就是同源一体!如同钥匙与锁孔!是缺失的另一半!
柳玄的眼神,在看清那紫黑符文核心处跳跃的灰白符种真面目的瞬间,骤然缩紧!
他认出来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偶然激活的意外!这是千年前那场席卷诸界的恐怖浩劫之后,他亲自出手参与清剿、以佩剑亲手钉死在万界裂缝边陲某个不记名角落的……灾祸源头——太虚污眼的本源烙印残留!
它早已陨灭!残片被他亲手送入星海暗流彻底放逐!
如今,它的一丝残存意念烙印,竟被这以深渊秽力为食的青铜残甲强行激活、寄生?还在这矿脉深处悄然发育成熟?甚至引动了被遗忘在矿脉山脊之下、被无数层空间和道则碎片镇压的……真正的污眼本体?!
柳玄的左手,终于从那古旧磨损的剑柄上挪开了寸许,五指张开,掌心向下,遥遥对准了黏连在污秽矿石上、正被柳三娘拖离油坑边缘的青铜残甲!
掌心深处,一道细微到极致、却足以彻底碾碎一方小千世界的、无形无质的寂灭螺旋,开始无声凝聚!他不能再等了!必须在这东西彻底成熟、与山脊下方封印彻底共鸣前,将其……彻底湮灭!
“小六……别……别松手……那东西……是我……白家……”
就在柳玄掌心的寂灭印记即将锁定青铜残甲的瞬间,白小六那痛苦扭曲、满是秽油污泥的脸,正艰难地扬起!他那双几乎被痛苦和深渊污染吞噬的眼睛,死死盯着柳三娘,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嘶喊!
话音未落!
一直紧闭双目、被柳三娘拖行、似乎早已昏迷的白家主,紧闭的眼皮猛地掀开!眼底深处,竟是一片毫无生气的、冰冷的、如同深渊漩涡般的黑紫色漩涡!
“嗬嗬……符种……归……来……”
一个不似人声、冰冷扭曲的、仿佛无数怨灵重叠嘶鸣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
与此同时!白家主那塌陷的胸口内部,一点与青铜残甲符种同源、但微小百倍、完全处于“寄生潜伏”状态的、幽邃的灰白污眼烙印,骤然亮起!
那仿佛千万阴魂糅合而成的扭曲嘶鸣刚从白家主口中炸开,异变陡生!
白家主原本塌陷的胸膛如同被瞬间充塞了无形的、充满污秽的填充物,发出令人牙酸的皮革撕裂声!一个巨大的、布满粘稠紫黑色经络的巨大鼓包在他胸前炸起!而那点寄生潜伏于他心脉深处的、极其微小的灰色污眼符种印记,此刻光芒暴涨!瞬间取代了他的瞳孔!两点幽邃冰冷的灰色漩涡旋转,死死锁定了被污秽矿石黏连、正悬浮在空中的青铜残甲核心处那团搏动变异的符种!
并非救子!
而是同源共鸣!吞噬!掠夺!
嗤——!
两道纯粹由污秽能量构成的灰色丝线,如同贪婪的虻虫毒针,瞬间从白家主张开的五指指尖射出!快!超越了空间的束缚!直刺空中悬浮的青铜残甲符种核心!这攻击不仅迅疾绝伦,更带着某种无视界域的因果锁定之力!
柳玄左手掌下的寂灭螺旋早已蓄势待发!但白家主的异变和出手比他预判快了不止一线!
嗡!
就在那两根污秽灰线即将刺穿青铜残甲符种的瞬间!柳玄按在剑鞘裂痕处的左手五指猛然向内一扣!那截寸许长的青金剑芒如同被攥紧的神罚之矛,骤然从剑鞘裂痕喷薄而出!这一次不是跨空打击,而是凝聚一点于鞘口!
剑芒所指——并非污秽灰线,也非异变白家主!而是刺向那异变符种核心与污秽矿石粘合点的、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被变异紫黑符文光芒掩盖的、属于青铜残甲自身本源的空间节点!
这一剑,不再是毁灭!
是斩断!强行剥离!
锵!!!
一声短促到极致、却足以刺穿耳膜的锐鸣爆响!青金剑芒精准无比地点在空间节点上!
嗤啦——!
如同滚烫的刀锋切割冻结的牛油!悬浮于空的巨大污秽矿石与被黏在其上的青铜残甲之间,一道清晰而平滑的空间切口瞬间生成!
青铜残甲连带着其上疯狂搏动的异变符种核心,被硬生生从矿石主体上完整剥离出来!而白家主射出的两根污秽灰线,则“噗”地一声,狠狠钉入了失去青铜残甲依附、核心已被污染但尚未孕育符种的、失去光泽的大块矿石之中!
“嗬!!!”
白家主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被夺食般的愤怒咆哮!他那被灰色漩涡占据的眼中,暴戾与贪婪几乎喷薄而出!被钉住的污秽矿石疯狂蠕动,庞大的深渊能量被强行抽取!那矿石表面的紫黑光泽急速黯淡,无数细微裂缝炸开!而白家主胸前那个巨大的鼓包,如同充气球般再次猛烈膨胀!灰暗的符种光泽如同毒蛇般在他体内蔓延!
“老温!你他妈等死吗?!” 柳三娘怒目圆睁,头发倒竖!她死死抱着拖出来的巨大矿石一角(上面还黏着痛苦挣扎的白小六),另一只手紧握扫帚柄!刚才斩断空间余波激荡,若非扫帚核心的太古木心定住元气,她早被甩飞出去!
“闭嘴!那小子身上的深渊蚀痕快顶穿了!” 温如故咳着血沫怒吼!他眼中凶光如同实质!就在柳玄一剑剥离残甲的瞬间,温如故那只刚刚抓了一把炉灰布袋的手,如同鬼魅般掏了进去!
掏出来的,不是黑灰!
是一块拳头大小、形状极其不规则、漆黑如墨、表面凹凸如狰狞魔头的……焦炭块!那焦炭块通体散发着浓烈到令人神魂冻结的腐化与湮灭气息,正是他丹炉内某种规则级剧毒药渣的核心凝结物——“无相魔炭”!他平日里装炸炉散落的粉尘,不过是这玩意逸散的皮毛!
温如故想也不想,如同掷铅球般,抡圆了膀子,将那散发着恐怖波动的“无相魔炭”狠狠朝着异变白家主胸前那个急速膨胀、几乎要撑爆的污秽鼓包砸了过去!动作暴烈粗犷,毫无丹师风范!
“给老子——吸!!” 温如故面目狰狞咆哮!
那“无相魔炭”在空中翻滚,散发出无穷的诱惑!那是属于极致污染堕落的“盛宴”,足以吸引深渊低语!异变白家主体内那枚狂暴成长的微小符种感应到这股强烈而精纯的同源之力(被深渊侵蚀的极致剧毒之物),如同饿狗闻到肉味!疯狂抽取白家主生命源能的速度骤然一缓!本能地分出一丝贪婪缠绕向飞来的魔炭!
噗嗤!
魔炭如同炮弹,狠狠砸入白家主胸前那巨大的污秽鼓包!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瞬间的极致湮灭与腐蚀!那巨大的、由深渊秽力和白家主生命力强行填充的鼓包,如同被亿万根剧毒的钢针瞬间贯穿!从撞击点开始,鼓包表面瞬间凝结出大片漆黑光滑、散发着金属死寂光泽的硬壳!硬壳之下,无声塌陷!如同被巨兽吸食!原本急速膨胀的势头被强行扼制!白家主口中发出的咆哮瞬间变成痛苦的嘶鸣!
就是这被魔炭吸引、又被魔炭蕴含的恐怖毒性能量瞬间腐蚀污染了污秽节点、导致符种抽取污秽矿能量速度骤降的刹那!也是青铜残甲被柳玄一剑完整剥离、短暂悬浮空中、其上搏动符种本源暴露的瞬间!
柳三娘动了!
她根本没看魔炭砸鼓包的精彩效果!也顾不上被污秽腐蚀痛苦挣扎的白小六!她的眼睛,如同老鹰锁定蛇头,死死钉在悬浮的青铜残甲上!她的胖腰拧转!力量从肥硕的腰身传递至粗壮的手臂,最终灌注到那根握着秃头扫帚的手上!
没有花哨!没有神通!
只有最纯粹、最野蛮、仿佛来自开天之前的洪荒力量!扫帚被她当作最原始的棍棒,自上而下,力劈华山!横扫而出!
目标——非金非铁、但承受着深渊符种污染搏动的青铜残甲本体!
动作不快!甚至带着柳三娘“慌张笨拙”的假象!但那股灌注其上的、沉淀了亿万载岁月的蛮荒厚重,让扫帚尖端所过之处的空间都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凹陷!
砰——咔嚓!!!
闷响如同重锤砸在了朽木上!
扫帚头那仅存的几根坚硬鬃毛,在接触到青铜残甲本体的瞬间便炸裂成齑粉!但那股开山裂岳的纯粹蛮力,却完美传递!精准地轰在了符种搏动最剧烈、污染侵蚀最深、最影响古甲核心规则的连接点上!
不是击碎!
是轰击!是震荡!是彻底破坏符种与残甲在深渊污染下的结构适配性!如同用巨斧砸断了精密齿轮的核心榫卯!
滋啦——!!!
一声仿佛无数尖叫叠加的刺耳噪音!青铜残甲上那搏动变异的紫黑符文核心骤然炸开一团混乱的光斑!其核心处那枚不断汲取深渊秽力、正变得凝实无比的灰白色污眼符种,像是被无形巨锤猛地夯了一记!瞬间从“半液态”的凝练状态被强行击散、打回了能量态的符文流光!
轰!!!
失去了符种作为能量核心中枢,又失去深渊秽油矿石作为源泉支持,那团被强行污染的符文能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然向内塌陷、扭曲、崩解!磅礴而混乱的深渊秽力失去束缚,瞬间反噬!
无数道细密的、紫黑色、带着污染血肉和腐蚀魂光的能量乱流如同万蛇齐发,从崩溃的符文中心疯狂喷溅、炸裂!
目标——首当其冲!正是距离最近的柳玄!
其次!是刚刚砸出魔炭、正欲抽身后退的温如故!
然后是抱着矿石碎片、同样在爆炸圈的柳三娘和她身下的白小六!
甚至一部分乱流如同毒鞭,狠狠抽向地面剧烈抽搐、胸前魔炭污染硬壳还在不断扩张的白家主!
整个矿口,瞬间陷入紫黑混乱能量肆虐的地狱!
“操!” 温如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怒骂,魔炭引走的注意力和爆裂的深渊符种乱流让他来不及完全防御!数道乱流毒蛇般咬在他布满护体琉璃余烬的身体上,瞬间灼烧出几个焦黑的孔洞!剧毒污秽疯狂侵蚀!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涌出黑血,身体踉跄后退!
柳三娘首当其冲!她怪叫一声,扫帚顺势向下一压!如同盾牌般斜挡在自己和白小六上方!噗噗噗!数道乱流狠狠撞在扫帚光滑的柄身上,炸开刺眼的腐蚀紫芒!扫帚柄嗡嗡震荡,几点核心木纹再次亮起,将大半冲击力导引卸开!柳三娘庞大的身体如同被重锤连击,连连后挫,每一步都在岩石地面踩出深坑!但被扫帚护住的白小六和她怀中的半块矿石碎片,却没被直接命中!
而那最密集、最狂暴、如同紫黑色尖刀风暴般的能量乱流核心,毫无保留地、狠狠攒刺向了柳玄!
柳玄依旧站在原地!他似乎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深灰的长老袍在狂暴的乱流风暴中猎猎作响,衣角却未被掀起一丝!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冰冷的计算!
就在那足以洞穿山岳的污秽风暴临体的前万分之一刹那!
柳玄按在剑柄裂痕处的左手终于松开!那截青金剑芒倏然缩回鞘中裂痕深处!与此同时,他那只刚刚斩开空间节点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按!那指骨暴露、血肉湮灭的恐怖伤口处,残留的点点虚无湮灭之力骤然爆开!化作一层极其稀薄、却绝对光滑、如同镜面的无形屏障!
噗噗噗噗——!
暴雨梨花般的紫黑能量乱流狠狠撞在无形镜面屏障之上!如同烧红的钢珠砸在绝对光滑的水晶上!超过九成的污秽冲击被完美折射、偏转!刺耳的啸叫混杂着腐蚀的能量光焰,如同盛开的恶之花,向着四面八方、尤其白家主的方向猛烈爆发!剩下不足一成、带着法则级侵蚀的乱流穿透了这层镜面屏障,狠狠撞在柳玄胸膛!
他身体微微一震!深灰的长老袍瞬间被腐蚀灼烧出几片焦黑的区域!其下隐隐透出如同古玉般温润但坚韧的肌体光泽,将那最后穿透的法则级侵蚀余波死死挡在皮膜之外!只是衣袍上那几个焦洞,以及皮肤表层留下的几道淡淡的灰色灼痕,记录下了冲击的轨迹!
然而!
就在这全场被符种崩溃引发的污秽风暴席卷的同时!
那被柳玄一剑剥离、悬在半空、符种被打回能量态而本体并未碎裂的青铜残甲!仿佛失去了所有依托,在能量风暴的乱流中急速打旋、翻滚!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布满细密暗绿色纹路、边缘不规则、泛着金属幽光的鳞片,似乎被风暴从残甲某个极其隐匿的锈蚀夹层中震落、弹出!
叮!
那鳞片在乱流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如同黑暗中跳跃的毒蛛,悄然没入了旁边崩塌的岩石堆阴影深处!
与此同时!
嗡——!
一声轻微却穿透灵魂的共鸣震荡,带着被冒犯的极致怨毒,猛地从矿口深处那巨大的深渊裂缝巨口中席卷而出!仿佛被斩断了钥匙联系的终极饿兽的狂怒!
山脊之下!那被柳玄寂灭剑意强行禁封的所在!一道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恶意如同苏醒的古神低吟……爆发了!
狂烈的污秽乱流尚未彻底散去,矿口弥漫的腥甜腐烂气息仿佛凝固的血液。柳玄指端那虚无湮灭之力构筑的镜面屏障徐徐消散,露出其下深灰袍服上几处被法则乱流侵蚀出的焦黑孔洞。那焦痕下的肌肤,流转过一层温润坚韧的玉石光晕,将最后蚀骨的污秽完全阻隔。他眉宇间依旧是冻结万载的冰原,目光却早已穿透了混乱的矿口!
他的视野,精准锁定了悬浮在污浊能量风暴之后、正被混乱气流裹挟着飞速旋转的青铜残甲!并非甲锁本身,而是甲锁旋转时,在某个极其短暂的瞬间,其背部一道细微到忽略不计的、边缘带着熔融齿痕的锈蚀裂口!
刚才,就在符种崩溃风暴爆发的刹那,一片细小暗绿的金属碎块,正是从那道裂口里被无形的震荡剥离出来!
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天网,铺天盖地,笼罩整个矿口,追踪着那道微光划过的轨迹!残影细微!速度快到超越了炼虚期修士的感知!仅仅刹那!那一点微芒就消失在距离深渊裂口不远、一堆被污秽乱流冲击得更加松散的巨大碎石堆阴影深处!
无痕无迹!连空间涟漪都细微到无法捕捉!仿佛那东西拥有着融入一切混乱的本能!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金属落地震颤,在乱流的风暴间隙里一闪即逝!来自那阴暗的碎石堆!
柳玄的目光骤然凝固!那绝不是错觉!那片掉落的东西……他瞬间联想到了张阿毛那条覆盖着诡异鳞片的腿!那边缘熔融齿痕的形状……
同一时刻!
“哎哟!” 柳三娘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呼,打破了短暂的死寂。她庞大的身体砸落在地,肥硕的腰身结结实实压在刚从污秽矿石碎片下刨出来的白小六胸口上!
噗!
刚刚承受了符种崩溃余波震荡、又被柳三娘百十斤肥肉碾压的白小六,一口夹杂着秽油和紫黑能量碎屑的黑血狂喷而出!整个胸腔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哀鸣!他本就痛苦扭曲到极点、布满深渊蚀痕的稚嫩脸庞瞬间失掉最后一丝人色!那双饱受痛苦折磨、几近失神的眼睛骤然翻白!
而他那只始终死死抠在青铜残甲锁位置的手——此刻残甲虽被震飞,但那位置却空荡荡地保持着紧握的姿势——似乎被那剧烈的压迫和濒死的窒息激发出了最后的本能!那满是污泥血污、指尖被污秽侵蚀得皮开肉绽、甚至露出森森指骨的小手,在彻底昏迷的瞬间,突然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猛地向上一抓!
正正好好!死死抓住了柳三娘因砸落而下滑压到他脸上、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握着扫帚的胖手腕!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震荡,如同沉眠古钟被巨杵撞击,瞬间从柳三娘的扫帚柄核心爆发!沿着那肥厚的手腕,狠狠灌入白小六那只污秽肮脏、带着深渊蚀痕的小手!
那不是攻击!更非治愈!
而是一种源于太古木心的纯粹、磅礴、带着洪荒万物扎根稳固、生生不息特性的“生命源力”的霸道冲击!如同最纯净的清泉被强行灌入充斥着污秽油垢和剧毒燃料的罐子!
“啊——!” 早已昏迷的白小六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投入烧红的烙铁!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惨嚎!他那只被扫帚源力冲击的手掌上,那些刚刚被符种污染强行侵入、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紫黑色蚀痕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紫芒!如同被投入油锅的活蛇般疯狂扭曲、挣扎!手背皮肤下鼓荡起狰狞的紫黑脉络!那蚀痕与扫帚源力疯狂对抗、湮灭,在他血肉之中激烈交锋!每一丝能量的碰撞都如同烧红的钢针在他灵魂深处穿刺!
“嗷!撒手!小兔崽子快撒手!” 柳三娘手腕剧痛,感觉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钎钉进了她的骨头,顺着手臂直插心脏!她惨叫着,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就要去拍打白小六紧抓的手指!但那来自扫帚核心的痛苦与白小六手上疯狂反噬的污秽力量瞬间交相缠绕,竟让她这只手臂也酸麻失控!
轰隆!!!
更远处的山脊核心方向!那被柳玄寂灭剑意强行封禁的区域!内部如同有亿万吨被强行压缩的高温熔岩被骤然引爆!柳玄斩在核心的空间禁制如同最精密紧绷的弦,在无数次狂暴冲击下终于达到极限!一道细微、却贯穿了所有叠加空间层级的裂痕,毫无征兆地在那古老意志的核心烙印上绽开!
呜——嗡——!!!
一声远超以往的、带着某种物质被强行撕裂、结构彻底崩溃的悲鸣与疯狂快意的、足以震散星屑的尖啸,穿透了厚重的岩层与无数破碎空间!不再是闷响!而是清晰、尖锐、如同亿万根钢针在摩擦玻璃的令人灵魂撕裂的尖啸!
随着这尖啸!整个隐元山脉的地脉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大地不再是颤抖!而是如同沸腾的海面般剧烈起伏!无数巨大狰狞的地裂瞬间撕开了矿口周围的土地!炽热、带着硫磺和浓烈魔气的地脉岩浆混合着精纯的混乱空间风暴,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天空瞬间被紫红与灰黑交织的混沌乱流占据!
“糟了!” 温如故刚艰难地从几道法则蚀痕的侵蚀中挣脱出来,抬头望天,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骇然,“那老鬼玩意儿……盖子彻底炸了!” 他顾不得自身伤势,猛地将刚才掉落的“无相魔炭”残余碎片抓在手中!眼神疯狂,准备投向那冲天而起的混沌魔焰!
“我的胳膊……断了!断了!”柳三娘还在跟白小六被污染的毒手殊死搏斗,痛得涕泪横流,眼看旁边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熔岩缝隙,炽热的岩浆几乎要溅射到她肥硕的屁股上!
而矿道深处!那被柳玄界壁强行压制着蠕动的巨大裂口!似乎感应到了山脊核心封印破裂的狂欢!里面翻涌扭曲的紫黑秽气猛然凝聚!
一只!两只!三只!
超过之前所见数量、更加庞大、更加凝实、布满紫黑色骨刺和腐朽鳞甲、末端带着巨大腐烂勾爪的狰狞巨爪!如同嗅到血腥气的鲨群,疯狂撕抓着柳玄界壁的裂口边缘!每一次抓挠都带起刺眼的空间撕裂光弧!那临时构建的界壁如同被万虫啃噬的朽木,布满了明暗不定的蛛网裂痕!再也无力阻止那更加浓厚精纯的深渊秽气狂涌而出!
“长老!” 温如故嘶声厉吼,手中剧毒魔炭碎片黑芒吞吐!但他知道,面对这双重天地崩塌般的灾劫,这点东西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柳三娘面无人色,她看着身边升腾的熔岩、崩裂的大地、疯狂撕抓界壁的巨爪、以及手腕上白小六那只如同污染源般不断侵蚀她扫帚本源的毒手,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灌满全身!扫帚柄核心的定鼎神光在疯狂消耗!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末日崩塌的倒计时!
就在这时!
柳玄——动了!
不是退!不是闪!
在那山崩地裂、巨爪狂舞、魔焰冲霄、整个矿口如同怒海风暴中即将倾覆的残舟的背景中!
在那温如故和柳三娘绝望的目光注视下!
他的左手,终于不再仅仅按在腰侧那柄古老剑鞘的裂痕位置!
那只手!
那只指骨依旧暴露、血肉边缘残留着法则湮灭痕迹、刚刚硬扛了污秽风暴的手!
五指收拢!
不再是虚按!
而是结结实实、沉稳如山、带着足以握碎星辰的绝对力量!
握住了!
握住了腰间那柄饱经沧桑、磨损严重、平平无奇的黑铁剑柄!
动作简单到极致!
只是一个拔剑的起手式!
时间!
空间!
狂涌的秽气!
崩塌的山峦!
温如故张大的嘴!
柳三娘绝望的眼!
白小六痛苦扭曲的手背上疯狂搏动的污染脉痕!
那三只撕破界壁屏障、即将彻底探出的深渊巨爪上凝结的污秽锋刃!
甚至是山脊下方那被撕裂核心封印后、发出无尽贪婪狂啸的古老意志!
这一切!
都在这只布满湮灭伤痕的手掌握住剑柄的瞬间——
凝固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超越了一切语言描述的绝对寂静,带着源自万古冰寒的锋芒,以柳玄握住剑柄的左手为中心,骤然爆发,席卷了整个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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