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抖音热门的其他类型小说《白天和渣男互殴,战神王妃夜刀人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宁青梧”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血,殷红,刺目。模糊了视线。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滴落而下。“嗯......”蚊蝇般嘤咛间,跪伏在榻前,迷糊转醒的宋昭昭紧锁着眉头,强忍着额头处撕扯着每一根神经痛感,竭力睁大眼睛,想要透过视线里的一片血红看清周围的一切。却忽地被一双大手扣住肩胛,翻转过身。“呃——”就在她一声惊呼,刚要脱口而出时。她的脖颈便被人用力扼住,随即砰地一声,被狠狠抵在榻前。痛!后背硬抵在榻檐的痛。额头上撕.裂般的痛。还有脖颈被用力扼住,无法呼吸的痛。各种剧烈的痛楚交加下,视线模糊的宋昭昭,陡地瞪大了染血的双眸。不对!她明明已经死了。死于先天性心脏病引起的脏器衰竭,可是现在......各种密密麻麻交错而来的痛感真切撕扯,不禁让憋的脸色青紫无法呼吸的她,一阵心...
《白天和渣男互殴,战神王妃夜刀人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血,殷红,刺目。
模糊了视线。
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滴落而下。
“嗯......”
蚊蝇般嘤咛间,跪伏在榻前,迷糊转醒的宋昭昭紧锁着眉头,强忍着额头处撕扯着每一根神经痛感,竭力睁大眼睛,想要透过视线里的一片血红看清周围的一切。
却忽地被一双大手扣住肩胛,翻转过身。
“呃——”
就在她一声惊呼,刚要脱口而出时。
她的脖颈便被人用力扼住,随即砰地一声,被狠狠抵在榻前。
痛!
后背硬抵在榻檐的痛。
额头上撕.裂般的痛。
还有脖颈被用力扼住,无法呼吸的痛。
各种剧烈的痛楚交加下,视线模糊的宋昭昭,陡地瞪大了染血的双眸。
不对!
她明明已经死了。
死于先天性心脏病引起的脏器衰竭,可是现在......各种密密麻麻交错而来的痛感真切撕扯,不禁让憋的脸色青紫无法呼吸的她,一阵心惊肉跳!
出于求生本能,她伸手胡乱攀扯着此刻正死死扼住自己喉咙的那只大手!
用力!
再用力!
许是人的潜力无穷尽。
垂死挣扎之际,她的力气,竟然出奇的大,生生在那只快要掐死她的大手上抓出几道血痕。
“不是逃婚不成,一心求死吗?”
面对宋昭昭的挣扎,那只大手的主人,冷嗤一声,冰冷的男声陌生而薄凉,还带着压抑的暴怒与无尽嘲讽:“眼下本王成全你?你怎地又不想死了?”
你才寻死!
你全家都寻死!
搞不清状况,却一心求生的宋昭昭像是一条离开水的鱼儿,张着嘴巴,却有口难言,几乎是瞬间,便有眼泪冲涌而出。
眼泪冲刷下,眼底的血色化作血泪,眼前那人的容貌和眼底的狠意,尽收她的眼底,不禁使得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飞眉入鬓,双眸冷冽,脸部轮廓分明......
那是一张英挺而极其坚毅的脸庞!
然,真正让宋昭昭在命悬一线之时还恍惚的,却并非他这惊为天人的俊朗容貌,而是大脑严重缺氧,还有男人头顶竖起的发冠,和他那一身做工精良的大红色喜服!
她这是死后穿越了?!
“王爷!”
就在宋昭昭恍惚着想要分辨眼前形势时,一道陌生的女声,伴随着砰砰的磕头声,急急响起。
“我们大小姐虽一心逃婚,好在未能成行,大错尚未铸成!求您念在大小姐与表少爷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实在情难自已的份上,饶了大小姐这回吧!”
这声音主人如此行径,似是在求情,可宋昭昭却明显感觉到,扼住她脖颈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
一心逃婚?情难自已?!
这女人,看似为她求情,实则在火上浇油,怕她死得不够快!
大婚夜,新娘子一心逃婚,跟别的男人情难自已,是个男人就无法忍受。
而眼前这男人!
呃,这位王爷!
眼下也确实没打算忍,这是真的要她的命啊!
思及此,她心下一横,紧咬着舌尖,竭力让自己清醒,拼尽全力的想要挣脱那只大手。
可无奈即便生生从男人的手臂上抠几块皮肉,却仍因男女力量悬殊,而回天乏力。
她这是刚穿越过来,就要死了吗?
窒息感如潮水般漫过。
心想着自己上辈子生来就有不能手术的先天性疾病,动不动就喘不上气,不能做这个,不能干那个,都还憋屈的熬到二十三岁才死。
这辈子才刚穿过来就死,这死的也忒快了点儿!
两世都没能好好活过的不甘,自她不停嗡鸣作响的脑海中迸发而出。
她猛地又咬了舌头一口,在强烈的疼痛刺激下,凭借着本能,手下摸索着,紧握住手边那冰凉而坚硬的物体,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狠狠朝着男人头上砸去!
“呃!”
“王爷!”
一声闷哼后,有温热的血,滴落在宋昭昭脸上。
随着此起彼伏的几声尖叫,脖颈间的钳制骤然松开。
宋昭昭不敢迟疑,猛地曲膝撞向对方的腹部,在对方踉跄后退之际,顺势瘫坐在床前踏板上。
脖颈处火辣辣的疼,骤然而入的新鲜空气,呛得她不停咳嗽。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大张着嘴,贪婪的吞咽着空气,哪怕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吞进了玻璃碴子,她也甘之如饴!
“你......”
被众人尊为王爷的男人,一脸不置信的伸手捂住自己不能往外涌血的额头,似是没有想到,宋昭昭垂死之际竟然还伤到自己。
看着自己手上的一片血红,他猛地伸手拂开想要上前查看他伤势的随从,扭曲着一张俊脸,双目欲眦欲裂一般,再次朝着宋昭昭伸出手来:“找死!”
宋昭昭见状,作势想躲。
但,光顾着喘.息了,没能躲开!
再一次被男人扼住脖颈之时,她紧咬牙关,不禁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横竖都是死。
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她任由男人掐着自己的脖子,屏住呼吸,赤红着双眼,双手用力,握紧了手中凶器,鱼死网破般,便又要朝着男人砸去!
宋昭昭手里握着的,是一把成色佳的墨色如意。
男人的视线自那带血的如意上扫过,眸色骤然沉了一沉,怒不可遏道:“一次就够了!你以为本王还会让你再得手?”
说话间,他单手掐着宋昭昭的脖子,眼底冷光一闪,猛地抬起另外一只手,朝着宋昭昭握着如意的手腕抓去。
他以为,即便单手,擒获宋昭昭这样弱女子的双腕,也轻而易举。
但,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宋昭昭手腕的时候,却见宋昭昭的手腕猛地一转,以极快的速度躲过了他的擒拿,然后动作快如闪电一般,猛地将那柄墨玉如意,砸在了他的左手腕上!
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快!
快到男人意想不到,又一次被宋昭昭得了手。
手腕剧痛传来,忍不住痛哼了一声,也快到拿着墨玉如意砸人的宋昭昭,都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刚才的反应,完全是出自于本能,一心想要鱼死网破!
她也没想到,她现在这副身子,反应竟然如此敏捷!
就在她怔仲之间,男人再次伸手,扯住了宋昭昭手里的墨玉如意,作势便要往地上摔去。
“王爷!”
一道略显年迈的低哑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今日乃是您与王妃大婚之日,见血已是大不吉,这墨玉如意乃是太后娘娘所赐,王爷最是珍重之物,若是有所闪失,太后娘娘那边......只怕无法交代!”
此声一落,宋昭昭明显感觉到,男人握着墨玉如意的手,微微停滞了下。
半晌儿,终是缓缓卸去了大半力道!
当下,她心头一缓!
可不等她有所反应,只下一刻,那大手的主人,便冷哼一声,随即再次紧握着如意另一端,带着她从榻前扯起,狠狠甩在地上!
“嘶——”
被狠甩在地上的宋昭昭,觉得浑身疼得像散了架一样,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
不过即便如此,她哼都没哼一声,只紧紧将墨玉如意护住在了怀里。
她现在,前路不明。
却也明白这墨玉如意,不能碎!
它虽然有些沉,但是它能打人!
“桂嬷嬷!”
男人冷眼看了眼地上钗环歪斜,发髻散乱,却紧紧抱着墨玉如意,满脸戒备看着自己的宋昭昭,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神情冷漠的看向门口处,声音中怒意丝毫不减。
“这个贱人,与人有私,不贞不洁,如今嫁战王府,还嫁的心不甘情不愿,欲要逃婚!“
“她!该死!”
“王爷明鉴!”
立身门口处的桂嬷嬷,先示意身边的丫鬟上前为男人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而后才看着地上满脸是血,形容狼狈的宋昭昭,紧皱着眉头,先行驳回了所谓宋昭昭与人有私,不贞不洁之说:“王妃入府前,乃是完璧之身,是为老奴查验!”
接着她又道:“不管她嫁的是否心甘情愿,如今也已然入府,至于逃婚......只要没逃出去,她就还是战王府的王妃!”
最后,她的视线微转,落在男人身后的床榻之上。
那榻上躺着一人,却似一直在沉沉睡着,对外界事物毫无反应。
隔着床帐望着床榻上那道模糊的身影,桂嬷嬷语气缓和了几分,带着几分深意:“今夜,她逃到这里,也许就是天意!不若就容她在此,好好反省几日,王爷以为呢?”
男人循着桂嬷嬷的视线,落在床榻那人身上,面色阴沉莫测。
气氛一时间僵滞下来。
在望着床榻许久之后,他的眸色深了深,抬手睨了眼被宋昭昭抓的血淋淋的手臂和被砸肿的手腕,才复又看了眼地上一袭红色婚服,脸上却血迹斑斑,满脸戒备的宋昭昭。
就在宋昭昭以为他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时候,却不期他却声音沉沉道:“罢了!既然嬷嬷觉得她逃到这里是天意,那就留在这里,让她好好反省反省!今夜王府之事,不算光彩之事,本王与王妃又皆负了伤,唯恐明日无法进宫请安,烦请嬷嬷回宫后,禀明皇祖母与父皇母后,再宽恕本王与王妃几日。 ”
桂嬷嬷颔首:“王爷放心!”
见状,男人对桂嬷嬷微颔了颔首,沉哼一声,甩动袍袖,带着他的一众随从负气离开。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桂嬷嬷紧皱的眉头微缓,倾身上前,欲将满脸是血,紧抱着墨玉如意的宋昭昭搀扶起来。
“王妃,地上凉,老奴先扶您起来!”
方才形势紧迫,生死攸关,宋昭昭顾不上许多。
当下,见被尊为王爷的男人离开,知自己劫后余生,暂时安全,她只觉自己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
不过疼好啊!
疼表示她还活着!
是以,在呼吸顺畅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凝思静心,不着痕迹的,用自己的左手,扣在了右手脉门上!
穿越前,她家是祖传的中医世家,但她身体不好,不能活动,无法行医,不过医书看得不少,耳濡目染下,中医翘楚算不上,半吊子的水平还是有的。
还好!
还好!
她现在这副身子骨,经过方才一番折腾,虽然有些虚弱,但大致还算康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宋昭昭暗自松了一口气,脑海中思绪却转个不停!
自己眼下虽然活着,但是以方才情形来看,这接下来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
她紧咬下唇,顺着桂嬷嬷的势,刚要忍痛起身,却是身形一荡,旋即头疼欲裂,似有无数陌生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现,翻涌,碰撞......
原主宋昭昭,大梁开国簪缨世家,定国公府二房嫡女。
老定国公故去之后,定国公府乃是大房宋庭礼袭爵,二房便承袭父志,一直领兵驻守在南疆。
身为二房嫡女的宋昭昭,此前一直跟随父母生活在南疆。
直到两个月前由老定国公夫人出面,请皇上赐婚,定下与当朝皇三子秦王轩辕晟的亲事,被定国公府以待嫁学规矩为由接回京城。
她,要嫁的本是秦王轩辕晟。
可是现在,她却成了战王府的王妃!
而这战王的亲事,本该是属于定国公长房嫡女,也就是原主的堂姐,素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宋清婉!
宋昭昭脑海中不停闪过原主被自己的亲伯母下药迷失心智,如提线木偶般送.入花轿,又在战王府洞房恢复神智,继而想要逃离,最后又跌跌撞撞被人一路追到此处的经过......
虽然刚刚已然有了心里准备,此刻宋昭昭依然忍不住脸色阵阵发白。
这天崩开局,她不要行不行?
方才......要掐死宋昭昭的那个男人,是为大梁战王——轩辕聿!
这战王轩辕聿,虽与皇三子轩辕晟,同为中宫嫡子,但还占了一个长字。
不但如此,他还自幼就被大梁上一代战王,他的叔祖父老战王带在身边南征北战,其人骁勇善战,战功赫赫不说,如今更是接替了老战王的位置,手中数十万兵权在握。
虽说,传闻中,这战王轩辕聿冷酷无情,手段狠绝,却也是一门顶顶好的亲事。
如若不然,这亲事当初也不会落在定国公府长房嫡女宋清婉身上。
可是现在,宋清婉好不容易求来的亲事,怎么会又成了她的?!
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心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
短时间内,宋昭昭除了对原主所经历的一些事情感同身受以外,只觉思绪纷乱,不由一阵头昏脑胀。
“王妃,您且先歇息片刻!”
桂嬷嬷原本是想要将宋昭昭扶起来的,见宋昭昭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她忙搀扶着宋昭昭就近坐在边上的锦榻上。
抽了条帕子递了过去,语重心长地劝慰道:
“王妃,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如今您既已嫁入战王府,此生便已注定!往事前尘,王妃且都忘了吧!”
“嬷嬷......”
宋昭昭知桂嬷嬷眼下如此言语,定是信了方才为她求情的丫鬟所言。
但桂嬷嬷并没有给宋昭昭解释的机会,亦或是觉得宋昭昭再如何解释也无济于事,只看向不久前,曾跪地为宋昭昭求情的那道女声的主人。
那人一身陪嫁丫鬟装扮,此刻她低垂着头,额头上刚刚因不停磕头而泛起一片血晕。
桂嬷嬷知她是从定国公府陪嫁过来的丫鬟,当下吩咐道:“我已命人去传了府医,待王妃包扎好伤口,务必仔细照顾着,待到王爷气消一些,我会亲自来接王妃到正房!王妃还需随王爷一同进宫觐见太后娘娘,与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
“嬷嬷......”
宋昭昭见桂嬷嬷吩咐完了,便准备离开,忙再次出了声。
虽然她不知道战王府这门亲事最后因何以这种方式落在了她的头上,但接收了原主记忆,又经历过刚刚那场劫难的她比谁都清楚,只要桂嬷嬷在,她就是安全的!
然,不等她话出口,那丫鬟却低垂着头,先她一步开了口:“嬷嬷放心,奴婢七巧,一定会照顾好大小姐......王妃的!”
七巧?!
听到这个名字,宋昭昭心下陡地一沉!
娥眉微蹙着,将视线落在了那名丫鬟身上。
尚未理清的思绪中,有关七巧的记忆纷沓而来,她那刚要出口的话卡在喉间,舌尖抵着上腭转了两转,终是缓缓闭上了嘴。
好吧!
不安全也没办法。
谁让人家手里有人质呢!
七巧啊!
那可是原主宋昭昭奶娘的女儿,从小跟着原主宋昭昭一起在南疆长大,两人说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的七巧啊!
除了七巧,两个月前随她一起回京的,还有她的奶娘。
眼下她们母女,恐怕都在她的大伯母,如今的定国公夫人赵氏手上。
事到如今,她的父母兄长全都远在南疆,远水救不了近火,横竖她已经顶着宋清婉的身份入了战王府,跟战王拜了天地。
她倒要看看,宋昭昭的好伯母,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
桂嬷嬷走后,宋昭昭的视线仍旧停驻在那自称七巧的丫鬟身上,那丫鬟知宋昭昭在看着她,指尖微微发颤,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见状,宋昭昭眸光微闪了下,声音泛着冷意:“你可有话要说?”
丫鬟默了默,踌躇声道:“奴婢......先把门关上。”
语落,她快步向外。
宋昭昭目送她到了门口,向外张望了两眼,才关了房门,倒也不急。
缓缓抬手,她边拿手里的帕子按压额头,边回转过身,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却不期忽闻一道轻飘飘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小心!”
她瞳眸一缩,尚不及反应便已被人从身后缠了脖颈。
宋昭昭的脖子,已经很疼了。
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虱子多了不痒,疼的多了也就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只见她眸色冷凝,抄起手边的墨玉如意,猛地朝后,哐啷一声,砸在了假七巧的脑袋上!
一下不行!
还有第二下!
主打一个快准狠!
随着假七巧一声闷哼,缠绕着颈部的力度松懈。
宋昭昭得以脱困,却仍旧精神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
回转过身,冷冷的踢了假七巧一脚,确定已经晕死的透透的。
她娥眉紧锁着,扯了假七巧的腰带,将她的双手死死捆住,这才回转过身,朝着方才发出声音的床榻方向望去。
但见那里静悄悄一片,没有任何动静。
她心下狐疑,拎着手里的墨玉如意,拖曳着大红色喜服长长的裙摆,一步,一步,缓步上前,指尖猛地掀起了榻前的纱帐。
待看清纱帐内的一幕,她心头蓦地一颤,直觉后背一阵发凉,周身的汗毛再次悉数竖了起来。
从方才桂嬷嬷跟轩辕聿对话时,她就已经晓得这床榻上有人。
她以为,方才出声提醒她小心身后的,是榻上躺着那人。
但是眼下,榻上那人,仍旧双眸紧闭,毫无生气的睡着。
让她惊悚无比的,是那人脚下,竟浮着一团朦胧的白色光晕。
在那白色光晕之中,有一男子,容颜俊逸,素衣墨发,赫然竟是方才欲要置她于死地,却被她砸伤拂袖而去的大梁战王——轩辕聿!
夜,已深。
榻前,幔帐轻晃。
忽明忽暗的烛火,在纱帐上投下诡谲的光影。
光影中,一袭大红色曳地喜服的宋昭昭,云鬓半散,墨发轻垂,几缕青丝黏血垂落在额前,脸色苍白的如同精致的玉瓷。
她的手里仍旧那柄墨玉如意,一双满是戒备的漆黑瞳眸,在烛火照耀下,幽幽发亮。
整个人竟似红梅映雪,让人觉得诡异,而又美的惊心动魄!
“你......”
似是没有想到宋昭昭的容颜,竟然如此出众,亦或是没有想到宋昭昭竟然能看得到自己。
轩辕聿原本淡漠的双眸,泛起一丝波澜,“能看到本王?”
“呃......”
宋昭昭轻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颇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迷茫感。
死后穿越,被设计替嫁,被构陷逃婚,几经生死后劫后余生,这天崩开局,够炸裂了吧?
她也扛过来了!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这咋还见鬼了呢?
还有,这鬼顶着张不久前欲要置她于死地那人的脸。
如果他是战王轩辕聿,那刚才差点掐死她的那位新郎官又是谁?
还有床上这位......
轻轻的,又眨巴了几下眼睛,实在是短时间发生的一切,太过超乎她的认知,她的大脑有些宕机。
正常人见了鬼,尤其是女子,如果见了鬼,只怕当下就尖叫出声,本能的逃跑。
亦或因为恐惧而身体僵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到最后不吓死也得吓昏 。
宋昭昭也是正常人。
当下她一颗心沉入谷底,想要尖叫,想要逃跑,却身体僵滞的,只能微微颤动着紧握着墨玉如意的那只手。
至于被吓昏,那不行!
鬼虽可怕,却伤不了她分毫。
可人就不一定了。
她强装镇定,暗暗呼出一口浊气,刚要迎着朦胧光晕中那双虽看不太真切,却仿若实质的冷锐目光出声,却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当即,她双唇紧抿,转身向外。
随着房门打开,晚风伴着夜露漫入。
烛火猛跳之间,一道淡紫色的女子身影,婀娜而来。
女子视线扫过地上被宋昭昭砸晕,头上同样血流不止,捆住双手的那名丫鬟,缓缓抬眼,眸波流转间,扫了眼榻前握着墨色如意的宋昭昭,不无嫌弃道:“桂嬷嬷让人传话,这里有人需要包扎,就不知是给哪位包扎?”
宋昭昭以为战王府的府医会是年长的医者,可是出乎意料的,来的却是一位肩若削成,容貌极为出挑的美人。
这美人眸若秋水,眉若远黛,一袭袅袅淡紫色春裙,将她的身材衬的恰到好处。
“你是府医?”
饶是宋昭昭死去又活来,方才还见了鬼,也算见过大世面了,但是看到眼前的女人,还是难免瞠目结舌。
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比之原主记忆里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宋清婉不妨多让,确定只是战王府的府医而不是战王身边哪个红颜知己?!
思绪至此,她不由暗暗觑了眼浮在榻上的那只鬼。
可惜,那鬼神色冷淡,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美人听到宋昭昭的问话,缓缓抬眸。
见宋昭昭一袭大红色喜服,额头受伤,她轻挑了下黛眉,并未回应宋昭昭的疑问。
清冷着脸色,上前简单检查了宋昭昭的伤势,又冷冷了睇了眼宋昭昭握在手里的墨玉如意,她似是有些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将宋昭昭按坐在榻前,这才打开榻前常备的药箱,取了药和纱布,一言不发的给宋昭昭包扎起额头上的伤口。
那动作,快且熟练,还多少有些粗鲁!
疼的宋昭昭不由一阵龇牙咧嘴!
这下,宋昭昭更加怀疑,这美人跟轩辕聿不清白了!
不过,宋昭昭心里的八卦之火,都还没烧起来,人家已经给她包扎好,连句话都没留下,就已翩然离去。
当下,宋昭昭心下一阵莫名。
这府医还能再嫌弃她一点吗?
“她名唤沈千娇,精通医理。”
似是料到了宋昭昭心中所想,原本在榻上飘着的那鬼,嗖的一下,落到了她的身边:“你若安分守己,没有今夜逃婚一事,她定当视你为王府主母。敬你重你!”
宋昭昭闻言,心下了然。
合着这是嫌她逃婚,为她家王爷不值啊!
想到沈千娇方似是对身边这鬼的存在毫无察觉,她轻蹙着黛眉问道:“她好像看不到你!”
笼罩在朦胧迷糊中的轩辕聿,缓缓侧目,见她蹙眉,一双如猫儿般幽幽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缓缓挑起了眉梢:“迄今为止,能看到本王的,唯你一人。”
“本王......”
口中呢喃着那鬼不止一次自称的本王二字,宋昭昭眸华微微闪烁了下,面色凝重道:“既是如此,还请王爷为我解惑!”
轩辕聿见她如此,眉心几不可察的皱了下:“你不怕本王?”
“怕啊!”
宋昭昭无奈撇嘴,苦笑:“但我更怕死!”
视线扫过她从始至终那只握着墨玉如意,当下还有些微微颤抖的手,回想着方才她被人扼住脖颈,命悬一线,却仍旧苦苦挣扎求生的情景,轩辕聿眸色微远,似是想到了让他极为伤感之事,陷入了自己思绪之中,久久没有回神。
见状,宋昭昭没有再出声,而是静静等着。
直到许久之后,她才听轩辕聿再次幽幽出了声:“想活?”
“想活!”
宋昭昭十分诚恳的,点了点头,忙以极快的速度又多补了一句:“王爷!我并非定国公府长房大小姐宋清婉,而是二房嫡女宋昭昭!”
“所以......”
宋昭昭言已至此,轩辕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薄唇轻启间,他的脸上,已是无尽嘲讽之意:“你嫁入战王府,是被人算计,而宋清婉该是知道本王重伤昏迷之事的......”
宋昭昭听轩辕聿说他重伤昏迷,不由调转了视线,落在榻上始终沉睡着的那人脸上。
但见那人长着一张陌生又平庸的脸庞,脸色苍白的吓人,毫无一丝生气,她敛了眸华,忙伸手探上榻上之人的脸颊,在确认他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后,她心下了然,探上他的腕脉:“这是王爷?!”
轩辕聿颔首,给出肯定答案:“是!”
“魂魄离散者,药石无医!”
明辨指端脉象,知轩辕聿如今的状态,就是植物状态。
宋昭昭心下沉了沉,敛手低眸,轻声问出心中疑惑:“我只道自己被人设计替嫁,却不想连新郎官都不是本尊,既是王爷在此,那方才欲要置我于死地那位......又是何人?”
“那人......”
轩辕聿提起方才险些将宋昭昭掐死之人,原本有些淡漠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他与本王,一母同胞。”
“他是秦王?!”
宋昭昭双眸陡地瞪圆。
“母后膝下,只有本王与晟弟两子,如今本王昏迷不醒一事,虽世人不知,但父皇母后和本王近身之人却是知晓的。能够顶着本王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入主战王府,又与你拜堂成亲的之人,除了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宋昭昭那双眼睛黑幽幽的,本来就像是猫儿的眼睛,当下瞪的滚圆,轩辕聿觉得更像了几分。
他悠悠然瞥了她一眼,轻挑剑眉,唇畔扯起的弧度若有若无:“怎么?那人是秦王,你觉得很惊讶?”
“是有些惊讶。”
宋昭昭凝着轩辕聿唇畔那抹轻到不能再轻的弧度,轻咂了咂嘴,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提到秦王轩辕晟,也就是那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虽然她和他,今儿见着了,不过严格来说,他们现在也还算素未谋面。
她的脑海里,不由蹦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她看着身前飘飘忽忽的轩辕聿刚要接着说话,又实在觉得自己眼下端坐在榻前的姿势又累又别扭。
不由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抬脚踢掉了脚上的大红色绣鞋,拖着一身繁复的喜服,翻身上榻。
轩辕聿见她如此,眸色不禁微怔,有些不明所以。
眼看着宋昭昭一手提着墨玉如意,一手拢着喜服下摆,小心翼翼的跨过他的身体,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床榻内侧之后,他原本微怔的眸子,虽不似早前宋昭昭那般,瞪的滚圆,却也瞪大了几分。
如若说,早前宋昭昭拿着墨玉如意,去砸轩辕晟的头,是形势所迫,为了活命,不足为奇。
那么现在,她如此行径,却与她大家闺秀的身份,有些大相径庭了。
经由方才那一番折腾,宋昭昭浑身疼的够呛,也有些心力交瘁,这会儿终于躺下,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
见仍旧飘浮在榻前的轩辕聿,瞳眸瞪大,有些发怔的看着自己。
她如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是如何被她那好伯母下了药,又是如何被人如提线木偶般点了穴道,架着与轩辕晟拜了堂,最后又在转醒之后,如何逃出洞房,最终逃到这里的经过讲了一遍。
最后,宋昭昭有气无力的哎呦了一声,没有一点淑女包袱的抱住怀里的墨玉如意,嘤嘤声道:“我家黑心伯母那药下的有些重,今夜这番折腾下来,我这身子实在有些撑不住,还请王爷见谅!”
“呵——”
轩辕聿定定的看了躺在他身边,抱着他的墨玉如意嘤咛低语的宋昭昭片刻,又看向宋昭昭身边的......自己,到底忍不住轻呵一声。
虽然说,他现在魂魄离体,无痛无感。
但是这也算跟女子同床共枕了吧?
若是说起来,今夜是他的大婚,与新娘子同床共枕合情合理,可问题是,这新娘子并非他父皇母后原本为他定下的宋清婉,而是宋清婉的堂妹。
而与她拜堂的,也并非是他。
如此,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还有!
他是统驭北境六十万战家军,杀伐决断,可止小儿夜啼的堂堂战王,这名号本就已经很吓人了,更何况他还成了鬼!
可眼下这个,方才还嚷着怕他的小女人,怎地一点都不怕他的样子?
宋昭昭虽然躺下了,但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却一直没有松动分毫。
她不是傻子。
自然能听出轩辕聿那一声轻呵之中饱含的不赞同之意。
不过这不重要!
眼下这屋子里,除了床榻,就只有外面那条锦榻。
在锦榻上歇着,也不是不行,眼下锦榻于她的距离,实在有些远,而这榻反正她也已经上了,就没打算下去。
轩辕聿就算不愿意,他一个鬼又能奈何于她?
不过嘛!
这鬼的不良情绪,还是要转移一下下的。
是以,不等轩辕聿拒绝的话出口,她已然朝着轩辕聿所在的方向,辗转侧卧,视线从身侧的男人身上一一扫过。
见他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轩辕聿,转而问道:“如今初春,敢问王爷受伤是在何时?”
“去岁,八月半。”
轩辕聿虽惊讶于宋昭昭的思绪跳脱,还是如实回道。
宋昭昭暗暗点头。
“半年有余。如此王爷应该并不知,秦王殿下已被赐婚的消息。”
轩辕聿神色一顿:“晟弟的亲事定下了?”
他确实不知。
“定下了!”
宋昭昭颔首,眼底光华渐淡,苦叹道:“他的秦王妃,定的是定国公府二房嫡女!”
闻言,轩辕聿的脑海中,陡地闪过不久前,宋昭昭那句:“王爷!我并非定国公府长房大小姐宋清婉,而是二房嫡女宋昭昭!”
“是你?”
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的轩辕聿,因为情绪的骤然变化,周身也如水波一般,微微波动起来。
“是我!”
宋昭昭方才是苦叹,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苦哈哈的:“我方才说,是有些惊讶,并不是惊讶于秦王殿下顶替了王爷,而是他本该是我的夫君,可眼下......”
她本是轩辕晟的未来王妃。
如今却被设计以宋清婉的身份替嫁给了轩辕聿。
而顶替轩辕聿与她拜堂成亲的,却是轩辕晟。
啧!
这情况,好复杂!
脑子笨点儿的都捋不清楚。
看着一脸苦笑的宋昭昭,轩辕聿的声音隐隐有些不稳:“定国公府二房,是一直领兵三十万玄甲军镇守大梁南疆的宋庭威大将军......”
“是!”
宋昭昭蹙眉,看着从方才知道秦王轩辕晟与她的亲事之后,便情绪明显波动的轩辕聿,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被串联到了一起,十分肯定的对轩辕聿 点了点头。
“我父自我出生起,便已接手玄甲军,如今于南疆镇守,已十余载。”
“既是如此,那便对了!”
轩辕聿看着宋昭昭,微颔了颔首,眸中情绪翻涌之间,他倏地一下,十分突兀地笑了。
喉结轻动间,他先是发出两声闷雷般的低笑。
渐渐的,那笑从喉间蔓延到胸腔,直到剧烈震颤着,仿佛在极力压抑某种翻涌的情绪。
后来,那笑声越来越急,突然炸开一阵短促的大笑。
随着笑声越来越大,他的嘴角扯出癫狂的弧度,紧接着笑声骤然拔高,变成震耳欲聋的哈哈大笑,浮在半空的身形,开始变得飘忽不定。
轩辕聿的反应之激烈,着实出乎宋昭昭的意料。
深更半夜。
身边躺着个活死人,还听着鬼大笑。
这事儿惊悚的,她上辈子做梦都不敢想她能给遇上。
眼下,见轩辕聿笑的哆哆嗦嗦,身形都开始不稳,她实在担心他这么笑下去,会不会变成厉鬼,亦或笑的魂飞魄散,当即蹭地一下坐起身来,喊了他一声:“王爷!还请保重您的身......呃,魂魄!”
当下,室内烛火,啪的一下,炸出一道火花。
轩辕聿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缓缓抬起头,嘴角却依旧上扬,喉头上下滑动,发出一声嘶哑又悲怆的笑,那笑声破碎又苍凉,像一把生锈的钝刀,一下下割着人心:“宋昭昭!你可知道,我的父皇和母后,从小到大,一直偏疼晟弟。”
宋昭昭咋舌,不语,一张惨白的小脸尽是无奈。
原主宋昭昭,一直生活在南疆,才回来多久?
而她,也才堪堪穿越过来,待了有个把时辰。
她哪能知道这些?
不过看轩辕聿眼下的反应,他头回叫她的名字,虽然都变成鬼了,还叫得那么好听,可不知怎么的,听到她的耳朵里,却让她觉得格外难受,而且连本王的自称都不用了......可见这皇上皇后,偏疼轩辕晟,偏疼的恐怕不是一星半点。
轩辕聿这没有糖吃的孩子,被伤透心了!
“你不知道!”
轩辕聿似是就想发泄下自己的情绪,并没有一定要在宋昭昭这里得到答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他的笑声凄凉而又充满嘲讽:“北境战家军,南疆玄甲军,为了晟弟能够掌握大梁兵权,我的父皇和母后,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下了好大一盘棋!”
“你的意思是......”
宋昭昭见轩辕聿的情绪,趋于稳定,柔和了语气,再下躺下身来,试探着问道:“皇上和皇后娘娘,皆属意秦王殿下日后承继大统?”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做得太明显!”
轩辕聿俊脸沉凝,哂然冷笑着,“如今我成了活死人,晟弟以我的身份,入主战王府,再假以时日,以我的身份,将战家军的兵权,平稳过渡到他的手上。与此同时,他再娶了你,将玄甲军尽数掌握在手,这天下谁还敢与他争?谁又能争得过他?”
“如果这样的话......”
宋昭昭轻笑了一下,抱着怀里的墨玉如意,有些狗腿的附和道:“确实没人争得过他!”
大梁军备主要包括拱卫京城及其周边地区的京畿禁军、各地府兵、还有驻守边疆的玄甲军,和常年在北境征战的战家军,这其中除了皇权直接管辖的京畿禁军,尤以北境战家军和南疆玄甲军最为权重。
倘若北境战家军和南疆玄甲军尽数归于一人之手,加之这人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那这人的地位,便再无可撼动,更无人敢撄其锋芒。
合着这轩辕晟,该是天选之子。
不过等等!
他娶她,为的是她身后的玄甲军。
如今这份嫁妆犹在,跟她拜堂的也是他,那身为他未婚妻的她,是不是可以对他坦白身份,然后拨乱反正?!
思绪至此,宋昭昭想到其间可行性,忍不住心弦微微一松,忍不住轻轻勾起唇角。
许是成为鬼之后,太长时间没有说过话。
也许是宋昭昭现在狗腿附和的样子,实在太过熨帖,轩辕聿脸上的冷凝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难以言说的倾诉欲:“你说......同样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他们因何自小就只宠晟弟?在他们眼里,从小到大,我好像做什么,做的再如何的好,也都是错的,如若不是当初叔祖父将我选定为继承人,他们是不是早就把我除掉了?!”
“虎毒不食子!”
心中的大石头,微微松了那么一松,宋昭昭便觉得一阵困意来袭,眼皮越来越重。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安慰身边这只可怜的鬼:“世上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父母?皇上和皇后娘娘,该是疼爱王爷的。不过,虽说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拿针扎一下,明显手心更疼不是?手心手背......总有些差别,事到如今,已然回天乏术,王爷何必再去纠结?”
“好一个虎毒不食子!”
低低的,呢喃重复着宋昭昭的话,轩辕聿似是想到了可怕的事情,瞳眸震颤了下,薄唇勾起的弧度,蕴含着无尽悲凉。
轻垂眸华,但见方才还强打着精神不敢合眼的宋昭昭,竟然无声无息的睡着了,他眸色微深几分,在静默了片刻之后,轻道:“你说,你想活,可活着有什么好的?如若连你至亲之人,都想要你的命,那你会不会如本王一般,对世间生无可恋,只想着如何才能解脱?”
他此言落地,怀抱墨玉如意,看似已然睡去的宋昭昭,身形微微轻颤了下。
不过,她并未醒来。
而是在一声嘤咛之后,她如同一只受惊的猫儿般,将削瘦纤弱的自己,蜷缩进宽大的喜袍之中。
轩辕聿性格使然,本就少言,更是甚少与女子打交道。
许是如今身份特殊,也唯有宋昭昭可以看得到他,他一时竟有些失态的多言了,回想着今夜发生的一切,再看着宋昭昭小小的人儿,蜷缩在宽大的喜袍之中,他的脑海中,忽然想到鲜活二字!
他本是一心求死的!
奈何现在却未能入轮回,被困在了这里。
直到今夜遇到她!
她说她想活!
整个人都透着鲜活的气息。
许是被她身上这份鲜活所感染,见她蜷缩着身子,睡的不甚安稳,他竟缓缓抬手,鬼使神差的,轻轻抚过她无意间垂落在他手臂上的长发,放轻了声音,呢喃道:“睡吧!且不论日后如何,只今夜......我会保你无忧。”
夜,深沉如水。
时光流转间,清晨已至。
晨光顺着雕花窗棂蜿蜒而入。
宋昭昭在一片薄暖中轻颤了颤睫羽。
朦胧间抬手,遮挡熹微,任指缝漏下的碎金便顺着腕骨游走,带着晨露的凉意,将脉络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她指尖轻轻蜷起,有些失神的,望着掌心跃动的光般,忽闻一道极轻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吆!王妃醒了?赶巧儿了,地上那丫鬟也醒了!”
那道声音的主人,是昨夜给宋昭昭包扎过伤口的府医沈千娇。
昨夜的事情,沈千娇听说了个大概。
却不想宋昭昭竟然胆大包天,丝毫不顾男女大防,敢睡在榻上。
干脆利落的,将榻前的纱帐拢起挂好,她说话的语气,似是含着笑意的戏谑,但是那笑意丝毫不达眼底:“王妃娘娘还真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便是有外男在榻,也能酣睡依然。这是连丁点儿的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宋昭昭方才初醒,尚有些没缓过神儿来的。
经过一夜安眠,她如今除了觉得额头和脖颈还有些疼,体力恢复的极快,精力也十分充沛。
这是她上辈子,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当下心情也变得极好。
因为心情好。
是以,在知晓沈千娇的身份,知沈千娇对轩辕聿忠心耿耿后,即便听出沈千娇言语之间的冷嘲热讽,她虽心想着礼义廉耻能值几个钱,却也丝毫不恼,选择了不去计较。
素手轻抬,揉着惺忪睡眼爬起身来,但见沈千娇一袭淡紫色广袖襦裙,仪态万千的行至榻前,动作熟练的打开榻前药箱,取了针灸用的银针出来,知她是要为轩辕聿行针,宋昭昭定睛看了眼身侧被一张五官平平的人.皮面具,盖住了俊脸的轩辕聿,随即视线微转,开始寻找轩辕聿的魂魄。
“找什么?”
沈千娇捏着银针,看着四下睃视的宋昭昭,冷道:“你那丫鬟还在外头地上躺着。”
知沈千娇这是误会她在找那丫鬟,宋昭昭并没有多做解释。
心想着眼下之所以不见轩辕聿的魂魄,是不是白日那厮不能出现,她选择先收拾外面那个死丫头,抄手提了手边的墨玉如意,抬腿跨过轩辕聿的肉身,动作利落的跳下榻来,开始找起昨夜被她踢掉,分散榻前的那两只绣鞋。
“你......”
沈千娇刚用银针快速点过轩辕聿的百会穴,想着再讽刺宋昭昭两句,却在看到她跨过轩辕聿,跳下床榻寻找绣鞋的样子,顿觉一阵无语:“你确定你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
哪位名门闺秀,会大清早的从榻上跳下来,像她这样找鞋穿?
“说实话,我也不太确定!”
宋昭昭成功的找到了两只绣鞋。
提着墨玉如意,趿拉着绣鞋来到沈千娇身侧,她随手在药箱里扒拉了两下,取了颗活血化瘀的药丸,又抽了根银针,十分俏皮的朝沈千娇抛了个媚眼:“借用一下”
语落,不等沈千娇出声,她已然转身,趿拉着绣鞋,朝外头的死丫头走去。
正如沈千娇所言,那死丫头,呃,假装七巧的丫鬟,已经醒了。
昨夜,宋昭昭砸她那两下,是下了狠手的。
她额头伤的不轻,也没有包扎,血糊了满脸,精神也有些萎靡。
熹微的光,透过雕花槅扇斜斜照落室内。
宋昭昭行走之间,明暗交织的光影如灵蛇般缠绕在墨玉如意上,幽黑的玉色深邃如寒潭,在光影变幻间流转着幽幽光晕。
她身上还穿着昨日的红色喜袍,喜袍上还粘着几点暗红,精致的眉眼笼着层说不出的阴翳,尤其是那双本该清亮的杏眼,此刻黑瞳中仿佛沉淀着化不开的墨。
“大小姐......”
看着宋昭昭攥着墨玉如意,神色不善的款款走来,原本还昏昏沉沉的丫鬟,瞬间身形一震。
如今她的双手,仍旧被捆的死死的,无法挣脱。
眼看着宋昭昭越走越近,她踉跄着站起身来,作势便要向外跑去。
却不期宋昭昭快行两步,拢裙抬腿,一脚踹在她的侧腰上,竟将她整个人哐当一声,踹飞出去,狠狠砸在一边的锦榻上,又噗通一声,滚落下来。
见此情形,榻前的沈千娇神色一怔,连给轩辕聿施针都顾不上了,忙转过身来,一双看向宋昭昭的妩媚明眸中忽地多了几分兴味。
“跑什么?”
宋昭昭冷哂,边用手指抚过墨玉如意,感受着指尖沁凉的触感,边缓缓踱步,来到那丫鬟身前。见那丫鬟双手被捆,疼的扭曲了身形和五官,她徐徐蹲下身来,笑的阴恻恻:“昨夜,不是还要我的命吗?眼下我的命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倒是来拿啊!”
“大......大小姐......”
丫鬟被宋昭昭这一脚踹到发懵,张嘴喊了宋昭昭一声大小姐。
她求饶的话,尚未出口,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
只见宋昭昭眸华如电,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不对!重喊!”
“大......”
这丫鬟从方才醒来,脑袋就一直不怎么清醒,刚刚被宋昭昭一脚踹懵,这个会儿又挨了一巴掌,忙磕磕巴巴的连忙改口:“王妃!”
“不对!”
宋昭昭冷笑,作势又要动手。
见状,丫鬟浑身哆嗦着,用力闭上眼睛,遮去眼底的惊恐之色:“二小姐饶命!”
她的一声二小姐饶命,听得榻前的沈千娇疑惑蹙眉,也听得宋昭昭舒展了眉头。
“嗯......这就对了嘛!”
缓缓地抬起方才打人的那只手,轻吹了吹,她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施施然起身,从丫鬟身上抬脚迈过,喜服裙摆一甩,坐在了锦榻上,低垂眉眼,敛了眸华:“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打到你说为止?”
“我自己说!”
事到如今,丫鬟比谁都清楚,她为鱼肉,宋昭昭手中握着刀俎,苦笑着躺在地上,她目光涣散,认命般道:“我也是被人胁迫的!”
原来,这丫鬟并非定国公的丫鬟,而是定国公,也就是宋昭昭大伯宋庭礼与外室所生之女,名唤宋清韵。
从宋清韵口中,宋昭昭听到一个强抢民女,囚为外室的故事。
宋清韵的母亲,乃是京城下县一商女,却因被宋庭礼看中,强行从下县掳来收做外室,继而有了她这连庶女都不如的外室女所出之女。
然,即便宋庭礼再如何宠爱宋清韵的母亲,她的母亲也不甘为定国公的外室,十数年她逃跑数次,都未能成行,如今更是重病缠身,日渐消瘦。
她如今只有一个愿望,便是只求有生之年可以离开宋庭礼,落叶归根。
而这一点,正好被定国公夫人赵氏所拿捏。
宋庭礼宠爱外室,对宋清韵倒也不错,许她出门走动,甚至是经商......这让赵氏十分嫉恨。
知宋清韵的母亲,一心想要逃离,赵氏便许诺宋清韵,只要她跟着宋昭昭一起到战王府,找机会结果了宋昭昭,再给宋昭昭冠上一个逃婚不成,自戕而亡的名声,便还她母亲自由。
宋清韵深知此行凶险,原本不欲答应,奈何赵氏却在给宋昭昭下药之后,以她母亲的性命相挟,逼着她以七巧的身份,跟着迎亲的队伍,进了战王府......
“原来......”
听完宋清韵断断续续的讲述,宋昭昭回想着原主记忆中,素日如笑面虎一般,疼爱晚辈的赵氏,在昨日天还未亮时,说她送嫁辛苦,让她先喝一碗甜汤垫垫肚子的慈爱模样,不禁凉讽一笑,“大伯母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
“她怎么可能让你活?”
宋清韵看着宋昭昭讽刺笑着的模样,躺在地上,笑的花枝乱颤,又无奈非常。
“定国公的大小姐只有宋清婉一个,但是庶女多的是,她倘若真的只是不想让宋清婉嫁入战王府,只需随便换个人嫁进来就成,何必费尽心机要去算计于你?咳咳......”
因笑着说话,被呛到咳嗽连连,宋清韵深吸口气,勉强止了咳,微侧着身子,顶着额头的伤和脸上的巴掌印,幸灾乐祸的对宋昭昭说道:
“二小姐,你醒醒吧!她深知秦王殿下求娶你的目的,也知只是将你和她的宝贝女儿换嫁,来日秦王得知真相,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是以,她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设计你嫁过来,借我这个外室之女的手取你性命,然后让她的好女儿,李代桃僵,以你的身份,嫁给秦王殿下,成为名正言顺的秦王妃!”
宋昭昭原本以为,赵氏只是得知了轩辕聿已经成为活死人的消息,不想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宋清婉嫁入战王府守活寡,这才设计她替嫁了过来。
但是从昨夜宋清韵想要勒死她开始,她便已然有所猜测,赵氏从一开始就打算要她的命!
而她......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也确实丢了性命!
如若她没有穿越过来,只怕今日王府便已然传出战王妃因逃婚未成,自戕殁了的消息。
如此宋清婉也正式舍弃她宋大小姐的身份,成了真正的宋二小姐,当朝秦王殿下的未婚妻!
至于真正的宋二小姐,被父母兄长劝诱着回家待嫁的宋昭昭,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赵氏的算计里之中......
胸口处,泛起密密麻麻的,如针扎般的痛。
宋昭昭紧锁着眉头,惊觉自己沉浸在原主的情绪里,竟不由不自的落了泪。
她缓缓抬手,将泪水轻拭于指尖,就那么怔怔的看着,看着,低低呢喃着:“我大伯母她此行,就不怕我父亲母亲从南疆回来,没法儿跟他们交代?”
“皇上赐婚,换嫁已是欺君!”
在边上看了许久的戏,不小心堪破秘辛的沈千娇,方才见宋昭昭掌掴宋清韵时,震惊之余,直觉自己早前对她的态度,没被宋昭昭抽巴掌,已经是宋昭昭手下留情了。
这会儿看着宋昭昭怔怔落泪的模样,她多少觉得她有些可怜,一改早前清冷疏离的态度,温声说道:“宋二小姐的亲事本是定给秦王的,如今被换到战王府......将与秦王婚约的国公府女儿,替嫁给他人,且这人还是战王,这等藐视皇权的欺君之事可不是定国公夫人一介妇人就敢做主的!”
宋昭昭抬眸,看向沈千娇:“你的意思是......我祖母和大伯?”
“定国公府的主子,横竖就那么几个!”
沈千娇摊手,笑道:“据我所知,宋二小姐的父亲极为重孝。你和秦王的大婚之日,应该定在年底吧!等到你父母从南疆回来的时候,你都已经死了多时......”
宋昭昭脑海中闪过原主与父母相处的情景,呐呐声道:“我的父母,极为宠爱我......”
“若是你祖母以死相逼呢?”
沈千娇忽然觉得宋昭昭不是有些可怜,是真的可怜,不禁柔和了语气:“到时候只要定国公老夫人一个孝字压下来,再以死相逼,你觉得你父亲会为了已经死了的女儿,去逼死自己的母亲吗?”
宋昭昭张口,却是欲言又止。
沈千娇说的对。
他父亲极为重孝!
如若不然,在她祖父老定国公故去之后,这因他们两老夫妻因意见不一,而一直未曾请立世子的定国公爵位,早就由承袭父志,奋勇杀敌的她父亲继承了。
可是就因为她祖母的一句,嫡长子式微,总要顾及一二,她父亲的爵位完全可以自己去挣,那到手的爵位,便到了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伯父宋庭礼手里。
其间,她祖母更是因她将门出身的母亲不如赵氏圆滑,屡次三番的看她母亲不顺眼,这才使得她父亲无奈之下,不得不带着她母亲远赴南疆。
但饶是如此,每年她祖母大寿之时,他父亲从南疆送到京城的孝敬的寿礼,也不计其数。
沈千娇见宋昭昭久久未语,知自己说对了。
淡淡垂眸,扫了眼地上的宋清韵,她啧啧两声,轻声叹道:“事已至此,定国公府那边,必有后招!宋二小姐还是想想,如何保命要紧!”
宋昭昭深吸了一口气,抬眸迎着沈千娇的视线,话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事情的来龙去脉,姑娘已尽数了解,我意欲与秦王殿下说开此事,姑娘以为如何?”
闻言,沈千娇蹙眉:“你想告诉秦王殿下,你才是宋二小姐?”
“没用的!”
宋昭昭刚要颔首,却听躺在地上的宋清韵冷笑出声:“从很早以前,宋清婉便顶着你的名头,以宋家二小姐的身份,与秦王私相授受,如今在秦王眼里,她就是真正的宋二小姐!便是找人作证,定国公府的所有人,也都会证明,她宋清婉才是宋二小姐!至于二小姐你......即便你是二房嫡女,眼下这京城之中,谁又能证明你的身份?七巧?还是二小姐的奶娘?”
宋清韵的话里,信息量极大。
大到宋昭昭心下猛坠之余,忍不住蹭地一下,从榻上起身,又蹲下,扣住宋清韵的下巴,将早前从沈千娇那里借的药丸,塞进了宋清韵的嘴巴里,然后纤指一翻,将银针在快且准的扎入她的合谷穴,用力捻了又捻。
只片刻,便见宋清韵紧锁了眉头,先是手,再是全身,不停的颤抖起来。
“你倒是提醒我了。”
冷眼看着宋清韵颤抖到快要抽搐的样子,宋昭昭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我还没问七巧和奶娘的下落呢。”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宋清韵浑身颤抖不止,连声音都是破碎的。
“毒药!”
宋昭昭启唇,微微歪着头,一副乖张模样:“只有我知道解药,我死你也要跟着死的......毒药!”
闻言,边上沈千娇,忍不住眨了眨眼,觑向宋昭昭。
心想,活血化瘀的药,被宋昭昭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成毒药。
这也忒能唬人了!
深凝着宋昭昭,她饶有兴味的,刚要继续把戏看下去,却见她留在外头伺候的丫鬟青青,一脸惊慌的进了门。
见状,沈千娇眸色一凛,不由蹙眉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姑......姑娘!”
青青进门之后,直接冲到沈千娇身边,话却是看着宋昭昭,白着脸说的:“大事不好了!”
宋昭昭见青青如此模样,便知事情与她有关,当即心头一跳!
心想着她这两日经历的大事多了去了,眼下还能有什么大事,她蹙眉起身:“发生何事?竟吓成这副样子?”
然,尚不等青青出声。
便忽闻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道高亢嚣张的女声,自门外传来:“宋清婉,给本宫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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