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正月里的辽阳,风雪狂吼了一整夜,终于在天光微明时显出些疲态。雪粉子仍在风里打着旋,阴惨惨地挤过闵家那扇朽烂木门的缝隙,落进屋里。寒气如同无形的手,钻透破棉袄,攥紧了每一根骨头缝。
闵家家是被硬生生冻醒的。意识像沉在冰河底的石头,被一股陌生的、汹涌的记忆洪流猛烈冲击着,强行托举上来,2025年,城市图书馆深夜刺眼的灯光,心脏骤然紧缩的剧痛,眼前发黑……无数属于另一个时空的碎片,尖锐地扎进他十八岁少年混沌的脑海。剧烈的头痛让他呻吟出声,胃里空得发烫,火烧火燎地抽搐着。
“家…家家?”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睡意和小心翼翼的关切。
闵家家费力地转动僵硬的脖子,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一张枯黄、瘦得颧骨高高耸起的脸孔就在眼前,嘴唇干裂,呼出带着酸腐气息的白气。是他这具身体的大哥,闵家保。大哥身上那件破棉袄,露出的棉絮早已板结发黑,像一块块脏污的补丁。
闵家家怔怔地看着大哥年轻的面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1978年冬,辽阳农村,父母早逝,四兄弟,22岁的大哥闵家保,18岁的自己,15岁的三弟闵家卫,12岁的四弟闵家国。名字合起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