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盟的精锐小队带着胜利和沉重的心情返回了地下桃源。
捣毁血颅前哨据点,摧毁了那诡异的信号发射器,甚至格杀了两名被普火强化的暴熊战士,这本是一场值得庆贺的胜利。
然而,当余奕带回那口被打翻的药锅中渗入泥土后浮现的、散发着冰冷不祥气息的暗金色扭曲纹路的消息时,青石盟核心成员聚集的石屋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青阳子蹲下身,苍老的手指并未直接触碰那些被余奕用匕首小心翼翼刮下的、沾染了暗金纹路的泥土样本。
他只是隔空悬停,指尖萦绕着比以往更加凝练、更加警惕的淡青色归元之气,仔细感应着。
他的眉头紧锁,清癯的脸上布满了前所未有的肃杀与忧虑。
“错不了…”青阳子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此乃‘苍离之痕’。
并非自然显化,而是被某种邪法强行引导、固着于此。那普火所制之药液,非但能狂暴兽性、强化躯体,其核心…竟是以生灵为皿,以邪念为引,试图在此界锚定‘苍离’之投影。
此等行径,已非疯狂二字可形容,实乃引狼入室,自掘坟墓。”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神色凝重的岩山、石牙等兽人战士,最终落在余奕和依偎在他身边、脸色依旧苍白的婉婉身上。
“青石盟,已非久留之地。”青阳子的语气斩钉截铁,“血颅据点被拔,信号被毁,普火与血颅主力的报复转瞬即至。更可怕的是,他们在此地种下‘苍离之痕’,如同埋下灾祸的种子。
此痕会不断汲取地脉之力与周遭生灵的负面情绪,缓慢扩张、侵蚀,终将引来真正的‘苍离’注视,将这片区域化为绝地。
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撤离?岩山等兽人战士脸上露出强烈的不甘和痛苦。
这里是他们最后的家园,是无数族人用鲜血和生命守护的净土。
“祭司大人。我们不怕死。跟那些杂碎拼了。”一名年轻的狼人战士红着眼睛低吼。
“匹夫之勇。”青阳子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拼?拿什么拼?血颅背后是掌握诡异科技的普火,是能播撒‘苍离之痕’的疯子。
你们想眼睁睁看着老人、孩子、妇女都沦为那些怪物的口粮,看着这片最后的安宁也被那扭曲的金色纹路彻底吞噬吗?
撤离,是为了保存火种,是为了他日卷土重来。”
岩山深吸一口气,巨大的熊掌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
他看向身后那些脸上带着恐惧和茫然的族人,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祭司大人…我们听您的。撤。往哪撤?”
青阳子的目光再次投向余奕和婉婉,眼神复杂而深邃。
“余奕小友,林丫头,”他缓缓开口,“黑风峡一战,你们已见识了普火的疯狂与‘苍离’的可怖。此劫非一地一域之祸,乃席卷天下之灾。欲寻一线生机,欲解丫头体内‘归源之钥’的困厄,欲对抗那普火之主赵三河的野心,更欲探寻那‘苍离’之秘…老夫所知,唯有一地或可担当此任。”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和凝重:“北境堡垒。”
“北境?”余奕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那是灾变后人类残存的六大堡垒之一,也是守望者(地球联合防卫军)在北方最重要的据点,以坚固、秩序和强大的科研能力著称。他曾是守望者特殊部队“守望者”的一员,对北境的强大有所耳闻。
“不错。”青阳子肯定道,“北境堡垒,依托旧时代庞大的军事基地和避难所群建造,深藏于永冻荒原之下,其防御之坚,远非青石盟可比。
更重要的是,北境是少数几个在系统研究涅墨西斯病毒、异能觉醒、乃至‘苍离’相关现象的人类据点。
他们的‘源能研究院’汇聚了末世中最顶尖的一批科学家,其中不乏有识之士,对古文明遗泽也颇有涉猎。
或许…那里能找到更完整的古武传承,或是能真正帮助林丫头稳定神魂、甚至剥离‘钥匙’的方法。”
婉婉听到“剥离钥匙”,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抓紧了余奕的手臂。她抬起头,眼中带着希冀和恐惧交织的光芒。
“路虽艰险,却非绝路。”
青阳子从怀中取出三枚用某种青色玉石简单打磨而成、表面刻有复杂玄奥纹路的符石。
“老夫早年曾游历四方,知晓一条相对隐秘的古商道残迹,可避开部分凶险区域。这三枚‘青石护心符’,蕴含老夫一缕精纯的归元之气与守护意念,贴身佩戴,可宁神静气,抵御一般的精神侵蚀,对‘苍离之息’的微弱污染也有一定隔绝之效,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护你们一二。”
他将其中两枚分别递给余奕和婉婉,又将最后一枚塞到眼巴巴看着的石牙手中:
“石牙,你天赋卓绝,赤子之心,乃青石盟未来之希望。此行跟随余奕小友前往北境,一为护送,二为历练,三…也是为我青石盟,在这末世洪流中,寻一外援,留一退路。你可愿意?”
石牙紧紧攥住温润的玉符,火红的狐耳激动地竖起,青金石般的眼眸闪烁着坚定无畏的光芒:
“俺愿意。青阳爷爷。俺一定保护好奕哥和婉婉姐。俺还要去北境学更厉害的本事,回来打跑那些坏蛋。”
他挺起小胸脯,仿佛已经肩负起了拯救部落的重任。
“好孩子。”青阳子欣慰地拍了拍石牙的肩膀,又看向岩山,“岩山,你即刻组织族人,按照我们预先定下的‘磐石计划’,分批撤离,前往‘雾隐谷’暂时栖身。务必小心谨慎,避开血颅主力。”
“是。祭司大人。”岩山重重捶胸领命。
青阳子最后看向余奕,目光深邃:“余奕小友,前路凶险,危机四伏。你的‘刹那’之悟与古武结合,锋芒初露,但切记刚不可久。
婉婉丫头的‘锁’需时时加固,更要警惕她体内‘钥匙’对‘苍离之痕’或大量觉醒者的感应。
石牙机灵,但少年心性,需你多加看顾。这三人的安危与希望,便托付于你了。”
余奕迎着青阳子郑重的目光,感受到肩头沉甸甸的责任。
他看了一眼身边紧紧依靠着自己的婉婉,又看了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石牙,深吸一口气,抱拳躬身,声音沉稳有力:“前辈放心。余奕在此立誓,只要一息尚存,必护婉婉与石牙周全。抵达北境,寻得生机。”
“好。”青阳子捋须颔首,“事不宜迟,血颅报复随时将至。你们即刻动身。带上足够的干粮、清水和药物。
老夫会为你们指明路径,并尽可能在途中留下一些隐秘的标记和补给点。”
告别是仓促而沉重的。青石盟的兽人们默默地为他们准备着行装——坚韧的兽皮水囊、烤得焦香的肉干和块茎、用发光苔藓包裹的应急光源、以及涂抹了麻痹毒药的骨匕和箭矢。
妇孺们眼中含泪,将最好的食物塞进他们的背囊。岩山用力抱了抱石牙,又对余奕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婉婉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予她短暂安宁庇护的地下村落,眼中充满了不舍。
她轻轻拉了拉余奕的衣袖,小声道:“哥…我们会…再回来吗?”
余奕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会的。等我们变得足够强大,等我们找到了解决一切的办法,一定会回来。带着希望回来。”
三人站在青石盟通往外部世界的隐秘洞口。洞内是温暖的光晕和依依惜别的目光,洞外是深邃幽暗、危机四伏的未知荒野。
青阳子站在洞口,白须在微弱的气流中飘动,如同送子弟出征的古老智者。
“去吧。心灯不灭,前路自明。”
青阳子的声音如同古老的钟磬,带着抚慰和祝福的力量。
他最后从袖中取出一截只有手指长短、通体焦黑、却隐隐透着一丝温润金芒的奇异指骨,郑重地递给余奕。
“此物…乃老夫早年于一处上古遗迹所得,坚韧无比,不受万法侵蚀,其性…似乎与时空之力隐隐相合。老夫参悟多年,亦不得其法。你身负‘刹那’异能,或可尝试以心念沟通之,或许…它能在绝境中,为你指引一丝方向。”
余奕接过那截焦黑指骨,入手温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跨越了无尽岁月的沉重感与奇异共鸣从指尖传来。
他没有多问,郑重地将其贴身收好。“多谢前辈。”
不再犹豫。余奕背起行囊,牵起婉婉的手。
石牙紧了紧背上的大弹弓和装满各种“宝贝”的皮囊,朝族人们用力挥了挥手,然后率先钻入了黑暗的通道。
“出发。目标——北境。”
三人瘦小而坚定的身影,很快被洞外的黑暗吞没。
青阳子站在洞口,目送他们消失,久久未动。
洞窟深处,青石盟的搬迁也在紧张而沉默地进行着。
呜咽的风声从黑风峡的方向隐隐传来,带着血腥和不祥的气息。
前路漫漫,凶吉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