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了,寒意刺骨。
下山的路比上山痛苦十倍。
超负荷的重量让他双腿打颤,膝盖如同承受着重锤敲击,不停地打滑、摔倒,竹背篓的边缘一次次砸在身上。
但他咬着牙,一次次挣扎爬起,像拖着命运一样拖拽着背篓,挪向山脚的微光。
黑暗完全吞没山野时,他终于模糊看到村口那株熟悉的歪脖子核桃树。
摸索着推开自家吱呀作响的破门,他几乎瘫倒在地,像个泥人。
“亮伢子!”
奶奶的哭腔尖锐破空。
他嘶哑着吐出最重要的信息:“篓里的……洗干净……别伤皮……我……明天进县城卖钱!”
爷爷看着那篓前所未见、品相惊人的菌子,浑浊的眼睛里全是震惊和不解:“这……蘑菇……值钱?”
“值!”
吴亮亮从喉咙里挤出带着血腥味的肯定,“很值!”
昏黄的煤油灯下,奶奶按他的要求,极其小心地洗去松茸上大的泥块。
那独特的、浓郁的冷杉泥土气息在小屋里弥漫。
吴亮亮靠在冰冷的墙边,在脱力昏迷前,死死盯着水盆里水波映照的灯光,仿佛看到了县城饭店后厨飘来的金钱气息。
第二章 孤身负重行村口老核桃树下。
“亮伢子!”
奶奶的哭腔撕破了晨雾的死寂。
村口那株标志性的歪脖子老核桃树,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如同鬼影幢幢。
她踉跄着扑来,一把抓住孙子冰冷僵硬的胳膊。
借着奶奶提着的微弱煤油灯光,她看清了那张脸——泥污和汗水混成的硬壳覆盖了整张稚气的脸,嘴唇干裂翻卷,褴褛衣衫下露出的皮肤布满了血痕和淤青,肩膀被篾绳勒出两道紫黑深陷的血槽。
“我的儿啊……”绝望的惊惧让她浑身剧烈颤抖,上下摸索的手也在拼命发着抖,泪水汹涌滚落,砸在吴亮亮沾满泥巴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口一缩。
爷爷强撑着靠在破门框边,佝偻着背,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呼噜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吴亮亮裤兜的位置:“钱……那……学费……”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蛛网,将小小的院坝彻底封死。
只有奶奶的呜咽和爷爷艰难的喘息在低矮的泥坯墙间回荡,粘稠得让人窒息。
吴亮亮被奶奶的摇晃和哭喊震得从昏蒙中挣出一丝清明。
他像个关节生锈的木偶,极其缓慢、异常艰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