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了成年后醉酒的绝望和撕心裂肺的争吵,更铭刻了那场彻底改写命运的暴雨。
而现在,它需要被修复。
需要重新开始它那精确而冰冷的行走。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挪到工作台前。
拿起镊子、油壶、细砂纸、小锤……动作不再有之前的优雅流畅,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机械和麻木。
指尖每一次触碰冰冷的工具和零件,那深紫色的灼痛就尖锐一分,像是对我窥探秘密的持续惩罚。
时间在锉刀的嘶鸣、砂纸的摩擦、齿轮啮合的细微声响中流逝。
窗外,日光渐渐褪去,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工作室里亮起了昏黄的白炽灯光。
我屏蔽了所有的感觉。
屏蔽了指尖的痛楚,屏蔽了胸腔里翻江倒海的酸涩,屏蔽了脑海中反复闪回的那个暴雨中的少年和他眼中熄灭的光。
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机芯,只剩下那些冰冷的、需要被赋予秩序的齿轮、发条和杠杆。
汗水混合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滴落在黄铜零件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又被我面无表情地用布擦去。
修复的过程异常艰难。
锈蚀太深,断裂的关键零件需要手工打磨出完全契合的替代品,机芯的校准更是容不得丝毫差池。
有好几次,复杂的联动结构在即将装合时又散架,需要从头再来。
每一次失败,都像是在重复着那个错位的命运。
但我没有停下。
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不知疲倦地拆解、打磨、清洗、上油、校准、组装。
左手的指尖已经麻木,那深紫色似乎停止了蔓延,但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筋骨深处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夜,也许是几天。
当最后一枚细小的、打磨得锃亮的定位销被我用镊子轻轻敲入预留的孔洞,整个庞大而精密的机芯终于严丝合缝地组合在一起。
我放下工具,拿起那个沉重的、重新抛光过的黄铜钟摆。
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麻木的指尖传来。
我小心翼翼地将钟摆顶端的挂钩,挂回机芯底部那精巧的擒纵叉上。
然后,屏住呼吸,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拨动了一下旁边的主发条齿轮。
咔哒……咔哒……咔哒……起初是极其细微、带着试探性的声响,如同沉睡的巨兽在梦中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