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年侯府公子双生。
段云琛是世子,身负重任,性格也是冷峻沉稳。
段云琦在军中挂闲职,既是闲散人,性子也是开朗飞扬。
段云琛总皱着眉。
段云琦总挂着笑。
段云琛喜着深色衣裳,鼻翼有疤痕,虽微小,但和完好的段云琦区别明显。
段云琦则偏爱月白、金白、鹅黄、水绿等浅淡色,左边眉头一颗痣,亦是最明白的标志。
莫说是永宁侯中下人,哪怕两人去到外面,也极少有人错认。
沈灵渠更从未错认过。
可今日,这一瞬,她竟有一种云琦缓缓朝她走来的感觉。
他背光而来,只能见轮廓,看不清面上疤痕或者痣等细微差别,着一身浅淡月白,还佩剑......
云琦以前总是随时佩剑。
段云琛则在府上行走绝不佩剑。
听云琦说,段云琛认为剑乃凶器,府宅内是与家人相亲之处,不该佩剑。
他还曾为此训诫过段云琦多次。
沈灵渠神色怔怔地看着那人,不觉间双眸泛起了湿气,一声“云琦”就要唤出。
可当那人走近——
冷锐的眸子,没有表情的一张脸,鼻翼一侧的疤痕......
冷风裹身,沈灵渠瞬间清醒,眼底的湿气急速褪去。
她垂眸,朝段云琛福了福身,离开了。
段云琛走远几步回头看。
沈灵渠已经走远。
那背脊秀挺,一言不发却沁着哀伤落寞。
她真的很伤心、很伤心。
段云琛的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神色来,像是欢喜,又像是愧疚,最终糅杂成了段云琛该有的沉稳冷峻。
......
沈灵渠这一场抗争,让佩兰满心振奋。
一直想叫好。
但碍着路上人多不好出声。
等回到灵致院,没了闲杂人等,佩兰再也耐不住,抱住沈灵渠的手就摇起来:“小姐你太厉害了!
你要是往日都这样厉害,哪还有她作妖的机会?
这劲头小姐一定要保持住,一定啊!”
沈灵渠失笑:“和人争锋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是医者,讲情志。
做人还是要淡泊一些的好。
若是以往,她可能也不会争执,至多说一句“你们说的都对”,或者“你们高兴就好”,懒得理睬。
但今日杨氏要她送走五福,她怎能让步?
而且,失去段云琦,她虽表面淡漠,心中却是伤怀至极,也难保持真正的平静了。
沈灵渠又想起方才看到段云琛,差点错认之事,不禁苦笑。
在他们二人错身而过时,一缕苏合香夹杂薄汗气息冲入她的鼻腔。
她既会焚香疗疾,自精熟各类香料,鼻子更是灵敏。
她曾嗅到段云琛惯用官场上比较大众的苏合香。
而段云琦,则是用她亲手调配的沉柏香。
她真真是魔怔了,看到那么一张脸,穿浅淡色系的衣裳,竟恍惚地以为云琦死而复生,怎么可能呢?
不过今日杨氏那样撒泼被她顶了回去,沈雉没占到什么好处。
怕是后续还要不依不饶。
想到沈雉那装模作样的姿态,沈灵渠有些烦躁地微微皱眉。
天色很快暗下来。
沈灵渠用过晚饭,刚要到院中活动一二消食,就听外面传来一串惊呼:“小姐不好了,五福它不见了!”
沈灵渠微怔,快步出去。
照看五福的小婢女叫蓝月,焦急地都快哭了:“方才它还在,奴婢吃饭的眨眼功夫它就没了......”
“现在是春天,那小家伙是不是发情?”佩兰迟疑地说:“可它上个月不是才闹过一次吗。”
而且一般五福发情的时候也不会出去。
沈灵渠会在它的窝边放香包,那些香料可以让小家伙舒服起来。
最近这是怎么了?
沈灵渠果断道:“出去找,找仔细一点,找到叫我,别惊着它伤着了人。”
佩兰和雪艾都应下,带上粗使婢女出了灵致院。
五福是只狸猫,颜色在夜间难以分辨,本就不好找。
又碍着杨氏,不能大张旗鼓的找。
灵致院的人找了一圈,竟是不见踪影。
佩兰忧心道:“会不会是走丢了?还是......被那位给弄走了?”
那位,说的是沈雉。
沈雉惯爱抢夺或者是破坏沈灵渠的东西。
今日撺掇杨氏,责令沈灵渠扔了五福不成,现在反过来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以前她就打过五福主意。
不过五福实在凶狠,沈雉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来在五福这儿就老实了。
今日她可能吗?
佩兰又说:“可没看到人靠近,五福好像是自己跑出去的。”
沈灵渠望了一圈满眼漆黑的段府,皱眉思忖片刻,往花园走去。
......
段府外一条窄巷,猫儿畜力一跳。
顾星野手臂微张堪堪将它接住,垂眸浅笑,眼尾的朱砂痣都难得的柔和风流起来:“你怎么出来了?”
猫儿用脑袋蹭了蹭顾星野的下巴,“喵呜”一声。
“饿了。”顾星野带它到角落放下,随手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把里面炸的金黄的小鱼干捧在手上。
猫儿又是一声“喵呜”,凑近吃的香甜。
“猫、猫、猫!”
苏鹤卿指着那猫,又瞪着顾星野,难以理解自己的好友怎么能对那丑不拉几的猫笑的那样温柔。
他竟然随身携带鱼干!
还能和这猫如此亲昵相处!
他们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有过命交情的损友吗?
为什么自己竟都不知道这些!
什么时候发生的?
“哎呀,你这个人不厚道!”苏鹤卿快步走上前,就要问个究竟。
谁料刚往前两步,那吃鱼干的猫忽地朝他凶狠龇牙。
苏鹤卿被吓了一跳,再不敢上前。
顾星野抚了抚猫儿的脑袋:“吃吧,别理他。”
猫儿盯了苏鹤卿好久好久,久到苏鹤卿心里发毛,退回原位,那猫才谨慎地回去吃小鱼干。
等那些小鱼干被一扫而空,顾星野抱起猫顺了顺它的毛,把它放在墙头:“快回去吧,你不见了她肯定会非常着急。”
猫咪在墙头站了会儿,跳入段府不见了。
苏鹤卿立即凑过来气呼呼地说:“好兄弟,你不仗义,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你今日不好好说道说道,我们就绝交!”
“好,绝交。”
顾星野利落又不在意地说罢,一撩衣袍,翻墙进了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