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惊蛰。
我如愿成为了铁路局第一位开火车的女驾驶员。
我挥别了姐姐,戴上工装手套拉动汽笛,蒸汽如白龙直冲云霄。
后视镜里,十节绿皮车厢正在秦岭的云雾间蜿蜒。
当列车驶过父亲母亲殉职的隧道时,贴在左胸口口袋里的全家福在发烫:爸妈,我和姐姐都过得很好,放心吧!
列车稳稳驶入站台。
参加宝成线K890次列车试行的顾砚之目不转睛的盯着国家这个又一跃进的项目。
顾砚之看向略过的火车头,竟是一名女司机再操纵驾驶。
他忽然想起曾经沈星河总说内燃机车启动最稳当,那言之凿凿的模样。
顾砚之不由的笑起来,若是他的妻子还活着,也一定会成为优秀的火车女驾驶员。
苏联专家下周到访,你作为蒸汽机车技术改造工程领军人之一……江映雪的声音被顾砚之带着冷光的眼神打断。
顾砚之声音肃冷,带着警告的意味,我说过不再参与外事接待。
江映雪还想要说什么,顾砚之薄唇勾起一抹冷意。
小雪,我倒是不知道你对蒸汽机车技术那么感兴趣,你不是说学医才是你的梦想吗?
江映雪的话被顾砚之全部堵在喉咙里,只能硬生生的看着顾砚之滚动轮椅迎向带领各位参加试行活动的站长。
站长王铁成沾着煤灰的手指划过星火号车头的铆钉向众人介绍。
蒸汽突然从泄压阀喷出,白雾里走出个穿藏蓝制服的身影。
顾砚之瞪大眼睛。
他听到自己的心狠狠的跌落砸在铁轨上,但又顿时溅起新的希望的火花。
王站长扯着嗓子喊,沈工,给专家们演示下新式注水器!
听到站长叫我,我立马笑着将棉纱手套塞进后腰,利落的攀上车架。
阳光穿过水鹤喷涌的水雾,顾砚之觉得车架上人仿佛镀了层金边。
随着她的动作,"女司机模范"的铜牌撞在黄铜阀门上叮当作响。
这是铁道部特批的......王站长还在絮叨,顾砚之颤抖着手,已经不可控制的抓住了车梯。
七年了,他曾在梦里描摹过千万次的身影此刻近在咫尺。
他深爱的妻子还活着!
小心烫着。
我转过身,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顾砚之,呼吸也随之一滞。
我知道回到旧城很有可能还会见面,但没想回来的第一天就遇上了。
注水枪喷出的蒸汽在我们之间筑起雾墙,虚虚实实的人影,让两年前的一切仿若一场噩梦。
沈星澜同志可是咱段王牌驾驶员。
王站长快速收起诧异的神色,骄傲的指着沈星河介绍。
顾砚之喉结滚动,指甲抠进车梯锈斑里。
沈星澜?
不,他确定眼前人就是自己的妻子——沈星河!
我刚站定,顾砚之突然攥住我挽到肘间的衣袖。
看到藏青斜纹布下隐约可见烫伤的旧疤,他得意的笑起来,小星,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我甩开他的手,严肃道,顾教授认错人了。
顾砚之不置可否,滚着轮椅撵上我。
砚之,你怎么不等等我呢。
江映雪快步跟上顾砚之。
她走到顾砚之背后,双手亲昵的搭在他肩膀上,挑着眉宣誓主权的盯着我。
沈小姐的手段真令人佩服,这样的戏码连电影明星都不及你半分。
我越过眼神怨毒的江映雪,轻笑的唇角带上嘲讽看着顾砚之,不用说话,已让顾砚之感受到鄙夷。
顾砚之赶紧转着轮椅跟在我身后,小星,我与她之间仅是普通朋友,从前是,以后也是,你不要误会了好不好?
我站定回头,江映雪在气急败坏的跺脚。
感受到我的得逞的目光,江映雪气得小脸扭曲。
我冷笑着,也该让江映雪好好体会我当初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