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沙湾的海风裹着火药味,把天空吹得像灰幕般低沉。
昨夜空袭刚停,瓦斯管仍嘶嘶冒蓝火苗,玻璃碎片零星坠落,敲在路面叮当作响。
安娜掀开医学院配发的旧军毯,睫毛上还挂着灰尘。
夜班里,她把十七名伤员送上手术台,如今病床只剩两个孩子:一个头缠绷带,一个失去左前臂。
药柜里,麻醉剂见底,止痛针只剩三支。
“不能再拖。”
她背起空包,往刚被炸出豁口的主街奔去。
废墟书店坐落在旧邮局旁,门口的招牌掉了一半,只剩 “书” 一个字孤零零地悬着。
安娜推开门,尘雾混着纸屑冲她脸扑来。
“别动!
头顶上那东西可不稳。”
声音来自柜台后的萨姆——瘦高个,满脸胡茬,正站在梯子上,额头顶着天花板。
安娜抬头:一颗体积堪比南瓜的炮弹,尾翼卡在横梁间,弹体还在嗡嗡发热。
“要药还是要命?
选快一点。”
萨姆耸肩打趣道,好像一点都不知道恐惧的样子。
“两样都要。”
安娜举起空背包,“我需要麻醉药,孩子撑不了多久。”
萨姆指指靠墙的金属柜:“钥匙在炮弹下面的顶板里。
你要真敢爬,我给你配合拆弹——反正店也没几本书可卖。”
两人对视,无人再开口,同时卷起袖子。
梯子吱呀晃动,萨姆的手套已经摸到炮弹尾部。
他用钳子轻拧引信,安娜则趴在书堆里掀顶板。
霉味、血腥味、铁锈味交织,她指节发白,却从缝隙里先摸出一沓发黄纸张。
“找到了?”
萨姆喊。
“不是药,是……文件。”
安娜抖开纸页,醒目的蓝色印章——六年前沙湾与北岸签署的《沿海停火备忘录》。
纸张被咖啡渍洇成地图般斑点,最上角写着一句潦草批注: “留给将来相信它的人——J。”
就在她怔神的一秒,“咔嗒”轻响传来。
萨姆屏住呼吸:引信卡扣松动,但炮弹依旧没有爆。
“它应该炸的。”
他说。
“可它偏偏没炸。”
安娜把协议抱在怀里,低声回应。
拆弹工具敲击金属发出清脆声。
萨姆最终将引信旋下,用军靴踢进远处的啤酒桶。
两人瘫坐在满地碎纸中央,大口喘气。
“药柜钥匙。”
萨姆递过铜色钥匙,又伸手把那叠协议抢来翻看,“六年前的鬼东西,你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