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的文士魂魄,正用断笔在鼎内壁上教几个小卒描红。
笔锋所过之处,浮现的正是“操吴戈兮被犀甲”的字样,每一笔都闪着微光。
这一刻,我忽然参透了宋玉深藏的用意。
那“吞食百万恶鬼”的诅咒,从来都是个幌子。
他要我违抗的,分明是九歌诸神定下的天命。
而每一道送入我口中的“恶鬼”,实则是《国殇》里最倔强的英魂——宁折不弯的将士,死不瞑目的义士,含恨而终的烈女。
星图碎裂的声音从九霄传来时,我正在数铜钱上的裂纹。
大司命的手划过天河,我的神名像一粒沙被抹去。
“巫山神女堕为山鬼,当诛。”
我抬首望天,河伯的浪涛正在云端翻涌,湘君的琴弦已缠住陈都的四方城门。
“值得吗?”
我问那个正在用蚕丝补铜钱的老妪。
她头也不抬,“老婆子补了一辈子嫁衣,倒是头回补神仙的物件。”
鼎外的厮杀声渐近,说书人突然拍案而起:“诸位——”他撕下最后半页《九歌》,“可愿听最后一回书?”
我看着他残破的衣袍化作烈焰,看着私塾先生的戒尺架住落雷,看着采药童子将菖蒲插进铜钱裂缝。
他们的魂魄正在燃烧,却把最明亮的火光都渡给了我。
(七)青铜大鼎乃楚国国器,又有英魂镇守,虽遭天火却岿然不动,唯有青烟袅袅。
鼎外景象却令人胆寒——河伯的浊浪卷走整排弓弩手,大司命生死簿翻动间,几名年轻士卒突然口吐鲜血倒地。
一道偏离的天火击中观礼台,执戟郎官们瞬间化为焦炭——他们铠甲内衬里还缝着妻子绣的平安符。
“我们……不是在诛杀恶鬼吗?”
年轻校尉看着天火灼伤的手臂喃喃自语。
他身后倒下的士兵铠甲上,还沾着今晨老母亲手抹上的艾草灰。
楚地之上,又添新魂。
“好一个九歌正神!”
我腾云直上九霄,巫山云雾在脚下翻涌成素白裙裾。
发间杜若花簌簌凋落,花瓣化作漫天箭雨直指诸神,“鼎中亡魂是昔日楚民,鼎外将士是今朝楚民!
你们受尽香火供奉,不施庇护反倒滥杀无辜!”
“放肆!”
九歌诸神法相森然,“若非你弑君堕魔,何至于此?!”
“楚王无道,欲炼民魂为器……”我扯断颈间薜荔带,青藤如蛟龙腾空,“我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