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辗转到我们曾经居住的地方。
所有的家具都用白布遮挡着,我却都能想起和阿南在这里的回忆。
我带走了一个相框。
那本来是我和阿南的合影,可是阿南死后,我不得不用白纸将他遮住。
照片上,我对着一处空白笑得开怀。
回到住处,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阿南刚刚警校毕业,拉着我穿过长长的蔷薇花墙。
我在后面喊“跑这么快干嘛呀,傻子。”
原来是麻辣烫店到了饭点人多,他提前来占座。
他连菜带汤吃了个干净,还扣了两碗米饭。
“慢慢吃,大傻子。”
我给他擦汗,他一笑,大白牙有点晃眼。
派出所天天加班,我担心他吃不跑,于是故意扮作外卖员给他送外卖。
一次两次,次数多了,他们所的人打趣“谁家外卖员只送你的单子啊”。
他骄傲地牵着我的手:“我的家属。”
后来他们破了大案,时运到了,被调到了公安局。
于是更忙了。
难得有休息的时候,就总会把冰箱填满,给我一下包几百个饺子,扳着手指头数纪念日。
他一个大直男,比我更注重仪式感。
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冬天的烤红薯。
闲着就看各种社交软件,还要给我清空购物车。
我说:“你个大傻子,你赚的辛苦钱自己怎么不花。”
他又“嘿嘿”笑:“我不花,给老婆花。”
“谁是你老婆?”
我嘴上这么说,又忍不住蹭上他的颈窝。
是香香的,透明皂的味道。
可是很快,他留下一封信。
他说他要去执行任务。
白况南这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无论我怎么找他,都毫无音信。
原来他去做了卧底。
很长时间,我的世界都是黑色,午夜梦回,都是我的阿南在呼救,在喊疼。
怎么会不疼呢。
警察在边界线发现了他的尸体。
不计其数的鞭伤,密集的弹孔,没有牙齿的嘴巴,被剃去指纹的双手。
这具身体,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
时至今日,他的舌头和左腿还没有找到,可能永远不会找到了。
队长劝我节哀都说得很艰涩,所有的人脸上都是痛苦,悲伤,愤怒,决心……这是阿南的事业,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坚守。
法医在他的胃里发现了我的照片,我对他说:“大傻子,我只为你哭一次。”
可是我食言了,每次发生什么事我习惯性打开对话框的时候,我都会用眼泪取代文字。
阿南的死亡是我生命中不能提起的慢性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