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祁同伟侯亮平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后,我在汉东要当王祁同伟侯亮平全文》,由网络作家“啵啵芒果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猴子,你、我,恩怨已清!”看着侯亮平满脸的正义,听着侯亮平动情的劝降,祁同伟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输了,但祁同伟不愿意向这个昔日的好兄弟投降。亦或者说,他祁同伟可以输给任何人,但唯独不能输给侯亮平。“陈海的命我会还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审判我。”“去你妈的老天爷!”随着扳机的扣下,‘砰!’的一声,清脆的枪声响彻整个孤鹰岭。侯亮平瞪大了双眼,心中一紧,赶忙冲向屋内,可子弹早已毫不留情的带走了祁同伟的生命。侯亮平看着倒在地上表情扭曲的祁同伟,一阵恍惚。那张熟悉的脸庞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陌生,无论侯亮平怎么看,都再也找不到记忆中,曾经还是英俊学长的祁同伟的半点影子。......“我这一生如履薄冰,还是没能走到对岸啊。”祁...
《重生后,我在汉东要当王祁同伟侯亮平全文》精彩片段
“猴子,你、我,恩怨已清!”
看着侯亮平满脸的正义,听着侯亮平动情的劝降,祁同伟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输了,但祁同伟不愿意向这个昔日的好兄弟投降。
亦或者说,他祁同伟可以输给任何人,但唯独不能输给侯亮平。
“陈海的命我会还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审判我。”
“去你妈的老天爷!”
随着扳机的扣下,‘砰!’的一声,清脆的枪声响彻整个孤鹰岭。
侯亮平瞪大了双眼,心中一紧,赶忙冲向屋内,可子弹早已毫不留情的带走了祁同伟的生命。
侯亮平看着倒在地上表情扭曲的祁同伟,一阵恍惚。
那张熟悉的脸庞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陌生,无论侯亮平怎么看,都再也找不到记忆中,曾经还是英俊学长的祁同伟的半点影子。
......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还是没能走到对岸啊。”
祁同伟感觉身体猛的一松,随即被无边的黑暗笼罩,整个人仿若浮在水上,又像是随风飘荡。
从儿时起的回忆在祁同伟眼前快速闪现,不过短短数秒,就走完了他不算长的一生。
看着那一幕幕印象深刻的场景,祁同伟感慨万分,深深的疲惫和困意袭来。
祁同伟知道这是临死前的走马灯,说实话,直到死亡,他才真的感觉如释重负,放下了心中深藏的执念。
回顾这一生,祁同伟恨过很多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老婆梁璐和她的父亲梁群峰。
如果不是梁璐的出现,他的人生绝对不会出现如此大的转折,正是因为他们对职权的滥用,一步一步的将自己逼上了绝路,才让祁同伟开始病态的渴望权力。
紧接着就是陈岩石,最开始的时候,祁同伟对于陈岩石更多的是孺慕之情。
当时陈岩石担任京州市副市长兼任公安局局长,为官清廉、为人方正,是他心中的偶像。而陈岩石的女儿陈阳更是自己的初恋,她如同天使一样,对祁同伟百般照顾,让祁同伟第一次对自己树立起了信心。
祁同伟自认为对得起陈家父女,哪怕和陈阳异地分离不能相见;哪怕颇有姿色的梁璐三年来不折不挠的苦苦追求;哪怕梁群峰许诺他可以一步登天、直接去汉东省政法委报到,他都没有升起过半点背叛陈阳的心思。
可结果呢,那一届的同学们最差的也去了县区的政法部门,大多数人留在了京州,只有成绩最好的自己,被分配到岩台市最偏僻的司法所。
祁同伟知道,这就是得罪了梁璐的下场,但他并不后悔,他只是遗憾不能早点去帝都和女友陈阳相聚。
再后来,祁同伟明知危险,却仍主动加入了新成立的禁毒支队,用命换来了赫赫战功。省公安厅的表彰、一等功的嘉奖,该有的荣誉都给了他,但又有什么用呢?
到头来领导只是准备提拔祁同伟做支队长,完全忽视了他想调去帝都的心愿。那个年代,研究生毕业,直接就是副科。奋斗两年,祁同伟悲哀的发现自己和同学们之间的差距反而越来越大了。
祁同伟不是没有找过陈岩石伸张正义,可陈岩石永远都是那句“官无高低贵贱,组织哪里需要,你就应当去哪里”。
祁同伟当时年轻,信以为真,以为做出了成绩,就能得到认可。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后,祁同伟早就看清楚了,陈岩石就是单纯的看不上农村来的自己,所以对自己遇到的不公熟视无睹,刻意断绝了自己和陈阳之间的爱情。
大四那年,学校按照惯例组织学生们实习,陈阳得到推荐,前往帝都某部委实习,半年后,因表现优异,直接转正。
当时老师高育良还没收到汉东省委组织部的调令,还没前往省检察院法律政策研究室担任主任,祁同伟也没有开罪梁璐,把后路堵死。
作为爱徒,祁同伟跑到高育良办公室,央求老师也推荐他去帝都实习,这才得知推荐陈阳的并不是高育良,无奈之下只能放弃。
祁同伟一直以为陈岩石大公无私,直到自己的学弟、陈岩石的小儿子陈海,年纪轻轻便升任汉东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时,他才恍然大悟。
在汉东,反贪局虽为属于省检察院下辖副厅级机构,但因为陈海是检察院党组班子成员,所以行政级别为正厅级。这比钟小艾和侯亮平的副厅级还要高。
虽说他们算起来要高半级,钟小艾和侯亮平的官途才刚刚起步,陈海已经快到了顶峰。但仔细想想,陈海能顺利的爬到这么高的位置,后面怎么可能没有陈岩石的出力?
“唉,还是不甘心呐。”
回想起自己以前的天真,祁同伟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这一生,正是亲眼目睹了种种黑暗和幕后操作,才失去了所有希望。从打心底的相信正义,沦落到后来为了往上爬的无所不用其极,他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罢了。
在祁同伟心中,他其实并不恨侯亮平,反而羡慕侯亮平那有些天真的幼稚,钟小艾把他保护的太好了。
事到如今,谁还会记得,年少时的祁同伟,也曾许愿过想要成为这样的人。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猛烈的吸力突然从下方传来,周围的光线转瞬消失,祁同伟彻底失去了意识......
“学长,学长。”
耳边的呼唤声是那么的遥远,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祁同伟感觉好累好累,他的眼皮犹如山岳般沉重,难动分毫。
“学长,快醒醒。”
有人好像在摇晃着自己的肩膀,温暖的阳光慢慢为祁同伟恢复着体力,他用尽全力,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学妹一脸焦急,乌黑的麻花辫正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摆动。看到祁同伟醒了过来,她明显松了口气,用白皙的小手指了指桌子的前方,小声抱怨道:
“学长,你怎么睡着了,新生们正等你呢。”
祁同伟悚然一惊,他看着眼前娇俏的少女,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明明是酷夏的中午,他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经过这么多年风雨的磨练,只过了不到两秒,祁同伟就恢复了正常,只有眼中的寒光证明着他的心中此刻并不平静。
祁同伟记得非常清楚,这是1989年的8月29号,汉东大学新生入学的日子!
这一年,陈阳的弟弟陈海考入了汉东大学政法系,成了他的学弟。
为了感谢陈阳平日里对他的照顾,身为学生会长的祁同伟,特意在校门口等着陈海,顺便为新生办理入学手续。
也正是这一天,祁同伟遇到了陈海的大学室友,自己前世的兄弟和宿敌侯亮平。
祁同伟攥着手中的表格,指尖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聆听着耳边的嘈杂,他的脑海中波涛翻涌。
虽然难以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他重生了!
正当祁同伟恍惚的时候,一道清冽婉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学长你好,我叫钟小艾,这是我的录取通知单和身份证明材料......”
“学长你好,我叫钟小艾,这是我的录取通知单和身份证明材料......”
祁同伟猛的抬起头,眼前的钟小艾面容青稚,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她的肩头,那双澄澈灵动的大眼睛正带着一丝好奇打量着他。
这一刻,恍如隔世。
“你好你好。”
祁同伟回过神来,赶忙接过钟小艾送来的资料,然后将自己手里的表格递给了她,轻声说道:
“小艾同学,麻烦填一下新生入学登记表。”
紧接着,祁同伟拿起桌上的钢笔,细心的拔掉笔帽:
“这是笔,给你。”
钟小艾微微一笑,娇声道谢:
“谢谢学长。”
看着眼前低下头认真填写的钟小艾,祁同伟的喉咙不由自主的滚动了几下,在他的脑海中,一个大胆的想法正悄然升起......
上一世的今天,祁同伟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将入学的小舅子陈海身上。毕竟陈海既是自己女朋友陈阳的亲弟弟,又是陈岩石最疼爱的小儿子。
当时陈岩石已经官居京洲市副市长、兼任京洲市公安局局长,毫不夸张的说,这是祁同伟出生二十多年以来,除校领导外,亲眼见过职务最高的官员。
所以那时的祁同伟,无论他心中怎么想,都必须要跟陈海打好关系。
再加上钟小艾入学时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此时整个汉东省知道钟小艾真实背景的不过是最顶级的寥寥几人。
祁同伟对此一无所知,压根就没意识到眼前这个还有些婴儿肥的可爱女生背后所代表的滔天权力。
再到后来,与钟小艾同班的侯亮平近水楼台先得月,俘获了钟小艾的芳心,从此一飞冲天。
祁同伟至今还记得,他研三时,侯亮平刚上大四,就在钟小艾帮助下,以汉东大学政法系准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被分配到了汉东省检察院跟着季昌明实习。
然后等正式毕业后才工作了一年,钟小艾就以两地分居不利于夫妻感情的理由,将侯亮平调去了帝都,调到了龙国最高人民检察院反贪污贿赂总局!
一想到这个,祁同伟就忍不住的苦笑,跟他比起来,侯亮平算哪门子的优秀毕业生?
祁同伟从入学起便勤工俭学,成绩优异,不仅担任班长、包圆了所有奖学金,更是在大二下学期刚开学时,就获得了校领导的认可,被指定为汉东大学历史上最年轻的学生会主席。
在大四,祁同伟因品学兼优,顺理成章的被学校保送,继续留校读研深造。
比学历,祁同伟是汉东大学的硕士研究生,而侯亮平只不过是本科罢了;
比能力,祁同伟是学生会主席,而侯亮平和陈海竞争学生会干部都惨遭落选;
比功劳,祁同伟深入敌后,身中数枪,一举剿灭贩毒团伙,荣获个人一等功,而侯亮平还在省检察院熟悉工作。
可结果呢?!
自己拿命,也比不过钟小艾轻轻动动嘴皮的一句话!
祁同伟看着手里钟小艾的资料,那籍贯一栏黑色笔迹的帝都,却刺的他双眼发红。
是啊,人家出生在帝都,20出头就能进核心部门,她的起点是多少人奋斗一生都到达不了的终点,自己凭什么和钟小艾比?
祁同伟的眼神没有焦距,上一世,他放弃了尊严、舍弃了爱情、抛弃了良知,终究还是输了。
然而没想到,上天竟给了重头再来的机会,他祁同伟、农民的儿子,这次定要胜天半子!
......
“学长?”
钟小艾看着面前的祁同伟,他眼中的精芒摄人心魄,那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一丝气势,完全不像一个学生,反而像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封疆大吏。
虽然钟小艾在自己父亲、以及父亲下属那里见过了太多高位者的威压,但她从未想过能在同龄人身上看见,一时间竟对祁同伟升起了丝丝好奇。
“资料没问题,你把表格给我就可以了,在那边领一下新生入学指南。”
祁同伟将钟小艾的录取通知和身份资料整理好,装入档案袋中,还给了钟小艾,顺便为她指了指领取入学指南的地方。
汉东大学作为国内首批985大学,占地面积很大,学校建筑众多,学生会专门为新生制作了校内地图发放,帮助新生熟悉校园。
“嗯嗯,谢谢学长,学长再见。”
钟小艾点了点头,跟祁同伟摆了摆手告辞,然后拖动着沉重的行李箱向学校里走去。
还没等钟小艾走远,祁同伟就在她的身后喊道:
“小艾同学。”
钟小艾疑惑的回头看去,只见祁同伟跟身边的女生说了几句话,就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钟小艾轻蹙起秀气的眉毛,好奇的问道:
“学长,怎么了?”
“是资料有问题吗?”
钟小艾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信息其实有很多问题,尤其是父母的姓名、工作单位和联系方式均是假的。但这些都经过了父亲的特意安排,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出问题,她不知道祁同伟为什么会特意叫住她。
祁同伟一路小跑到钟小艾身边,他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资料的问题, 我看你的箱子很沉,过来帮你。”
钟小艾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父母身边生活,还一下从帝都跑到了京洲,妈妈一直放心不下,所以给她带了很多东西。
“没事的学长,我自己可以的。”
“再说,你还有自己的工作,这多不好意思。”
钟小艾自幼性格要强,她下意识的就拒绝了祁同伟的帮助。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祁同伟竟不由分说的抢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大步向前走去。
“哎,哎?”
钟小艾眼见祁同伟越走越远,恼怒的跺了跺脚,赶忙跟在后面追了上去,气呼呼的质问道:
“学长,你这是干什么?!”
祁同伟没有在意钟小艾的语气,他转过头看着钟小艾,语气真挚的挑不出任何瑕疵:
“我刚发现你是政法系的新生,所以你应该叫我师兄才对。”
“如果我不帮你拿行李的话,被高老师知道,他肯定要念叨我好久。”
钟小艾瞬间反应了过来,她惊讶的看向祁同伟:
“学长也是政法系的?”
祁同伟笑了笑,他将钟小艾的行李箱放在路边,站直了身子,朝钟小艾伸出手: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祁同伟,今年大四,你的同门师兄。”
八零年代的大学生可不像如今,可以说跟大熊猫一样稀少。
祁同伟记得自己曾经看过报道,在1989年,龙国所有参加高考的学生也不过才300万出头,而能考上大学的仅仅只有20多万,更别说是最顶尖的汉东大学。
每年就入学那么点新生,能分到政法系的更是少之又少,再加上大家以后的老师都是高育良,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就拉近了起来。
钟小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握住了祁同伟的手,温热的体温从她的手心传来,加之刚才又快跑了几步,一时间,钟小艾竟觉得心跳加速、双颊发烫,羞红了脸。
“那就,麻烦师兄了......”
“那就麻烦师兄了......”
汉东大学历史悠久,在龙国声誉卓著。它的前身是始立于1902年的三江师范学院,由当时清朝的两江总督张之洞创建,至今已经历了近百年荣耀和风霜。
校区内林木高耸,绿树成荫,遮蔽了中午娇艳的烈阳。因为此时还没有正式开学,学校内的学生并不多,所以显得格外安静舒适。
祁同伟和钟小艾漫步在林荫小道上,气氛竟意外的融洽。
钟小艾落后小半步,紧跟在祁同伟的身后,她看着前面帮自己拎行李箱的师兄,感觉脸蛋还是烧烧的,忍不住伸出小手扇了扇风。
“是不是热?”
听到祁同伟的询问,钟小艾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祁同伟的眼睛,小声回答道:
“不热,就是有点闷。”
祁同伟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行李箱还给钟小艾,细心叮嘱道:
“你在这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回来。”
钟小艾坐在行李箱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垂下的发丝,她感觉这一切都有些不够真实——
明明昨天自己还在帝都,今天就到了千里之外的京洲,远离了父母的视线。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自己跑这么远,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涯和集体生活,钟小艾就感到难以抑制的新鲜和兴奋。
有父母羽翼的庇护虽好,但家里条条框框的束缚也让钟小艾喘不过气来。尤其是面对自己的父亲,哪怕他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那里,钟小艾都感觉周围的气压要低上个好几度,这令她精神紧绷,难以放松。
本来钟小艾上大学时要在最好的大学里面二选一,但她实在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不顾母亲的反对,毅然决然的要来汉东,没想到一向严厉的父亲竟同意了她的请求。
如今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她终于可以尽情的释放自己的天性了!
与此同时,祁同伟一边赶路一边在脑海中快速谋划着,他担心世界的发展会延续原有的惯性。在侯亮平和钟小艾还没遇见之前,在命运的齿轮还没有开始转动之前,他要尽可能的提早布局、掌控先机。
祁同伟很清楚要想截胡原本属于侯亮平的机缘,就得先明确他和侯亮平之间的异同,明白他和侯亮平之间的优、劣势。幸亏他上一世跟侯亮平本就熟络,再加上心里不服气的念头一直作祟,所以对于侯亮平的官场升迁之路非常关注。
侯亮平作为钟家的女婿,钟家自然会为他的仕途铺路,祁同伟根据多年混迹官场的经验和高育良偶尔透露的口风,对侯亮平未来的发展也有了些自己大致的判断——
侯亮平来汉东前,虽不是领导,但已经开始享受副局级待遇,也就是地方上的副厅。当时陈海出了车祸,侯亮平直接找到了龙国最高检反贪总局秦思远局长的办公室里。秦局长在听完侯亮平的汇报后,给他出了个主意,由组织上任命侯亮平去往汉东省检察院,接替陈海目前的职务,当汉东省反贪局的代局长。
在2014年10月,由龙国最高检党组提出的关于反贪总局的改革方案获批,从这时起,反贪总局局长就由检察委员会的专职委员担任。
秦思远那可是副部级干部,妥妥的“高配”局长,虽然当时的侯亮平一点证据都没有,但他仍旧选择给侯亮平开了绿灯。再联系到同一时间沙瑞金书记空降汉东省和他所召开的第一次常委会议,祁同伟心中一下明晰了起来。
在首次常委会议上,沙瑞金当着所有常委的面,一口气冻结了125位干部的人事任免,哪怕是向上面推荐的副部级官员也未能幸免,却独独通过了侯亮平反贪局局长与省检查院党组成员的任命。这其中的含义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沙瑞金在告诉汉东省所有人,侯亮平是他的人,他罩着。
在国内的政治生态中,一把手拥有着无可置疑的绝对地位和话语权,有沙瑞金书记的背书,侯亮平在汉东简直可以横着走,调查贪腐案的最大障碍一上来就被扫清了。
除此之外,联系到最高层近年来对于贪腐的打击力度越来越大,再加上反贪反腐本就是毫无疑问的政治正确,祁同伟眼前似乎出现了侯亮平未来的升迁之路。
随着汉东省“一一六”事件和贪腐大案的破获,侯亮平无疑能获得很多功劳和政治资本。他目前以省检察院党组成员和反贪局局长的职务配正厅待遇,等到论功行赏之时,祁同伟猜测组织会提拔侯亮平为汉东省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正式晋升为正厅级干部。
而汉东并非侯亮平的久留之地,秦局长说的很清楚,侯亮平去汉东只是代理陈海的职务,他的档案和关系依旧在反贪总局。
按照祁同伟在公检法内部听闻的小道消息推测,反贪总局的地位和重要性还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之后很有可能不再属于龙国最高人民检察院,而是由龙国监察委员会直接统筹管理。而侯亮平在汉东省完成镀金后,最多几年的时间,就会借由这次改组转隶,坐到更关键的位置上去。
此外,还有几种可能:
一是侯亮平在汉东省检察院副检察长的职务上熬一熬,然后跳去其他省担任检察院或法院的一把手,再以两院院长的身份转为省政法委书记。
虽说都是副部级,但能够进入省委常委,这无疑是质的飞跃。
二是打破如今身上的桎梏,公检法相对其他部门较为封闭,交流提拔一般都在内部,即政法委、公安纪委、检察院和法院之间。
侯亮平可以利用自己的关系,跳出政法系统,去某副省级城市、如京州市,担任市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有了主政一方的经验后,再调到其他重要的地级市当市委书记。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别看级别都为正厅,但前途却更加宽广。
可祁同伟觉得这两种可能并不大,侯亮平的性格太直不够圆滑,在公检法体系内还好说,一旦出来,很容易放大自身的缺陷。
再者,一想到侯亮平有可能任职于国监委,而钟小艾又恰好在中纪委。一个部门行使国家监督职能,一个部门负责党的纪律检查,这一切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祁同伟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前世的自己只拘泥于汉东一省之地,完全没有看到明面上所谓贪腐案背后的政治博弈和斗争。
单涉及侯亮平一人,他现在都看见了这么多的布局,由此可见,那些未下场的大佬们真正的棋局和谋划,是何等的复杂与可怕。
祁同伟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但紧接着,熊熊的信念就在他的心中燃起。这次他占尽了先机,他倒要看看最后能走到哪一步!
......
钟小艾蹲在草坪外,正看着不远处满脸警惕的小黄猫,尝试着想跟它打个招呼,完全没有注意到祁同伟在自己旁边站了半天。
“它叫大黄,是只公猫。”
祁同伟开口轻声介绍道,顺便将手里的雪糕递给了钟小艾。
“马头牌冰棒,京州特产,你尝尝?”
听到祁同伟的声音,钟小艾这才反应过来:
“师兄,你回来啦。”
钟小艾站起身来,开心的接过雪糕,拨开袋子放进了嘴里。冰凉的触感驱离了夏日的烦躁,甜味就这样滑到她的心里,和她的好心情混合在了一起。
钟小艾从未感觉如此惬意,她手中廉价的雪糕,在这一刻,胜过了所有的山珍海味。
“师兄,这是你专门为我买的吗?”
听到钟小艾的询问,祁同伟笑了笑,装作不经意的解释道:
“京州和帝都的天气不同,虽然没有帝都气温高,但更湿更闷,你刚过来肯定不习惯,我怕你中暑。”
钟小艾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她娇俏的在祁同伟面前转了一圈,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多谢师兄,我感觉好多了。你看,我现在充满了活力。”
说着说着,钟小艾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的问道:
“师兄,怎么就买了一个,你自己不吃吗?”
祁同伟苦笑着摇了摇头,面露窘迫的侧过脸去:
“那个、那个,我不爱吃。”
钟小艾敏锐的察觉到了祁同伟的变化,也意识到了这是他的谎言,但聪慧的她并未多问,而是默默的记在了心里,等日后有机会了再做探寻。
“对了,小艾。”
祁同伟等了片刻,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钟小艾,语气严肃:
“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钟小艾看着一脸认真的祁同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师兄对她的细心与照顾,让她心生好感。
现在祁同伟需要帮助,她义不容辞。
“是师兄的话,什么我都愿意。”
祁同伟并不惊讶钟小艾的反应,她自幼家境优渥、衣食无忧,自然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再加上只是帮个小忙,钟小艾根本没有拒绝的道理。
祁同伟一边走着,一边跟钟小艾解释着:
“后天,也就是9月1号,是正式开学的日子,按照汉东大学的惯例,将会举办新生入学典礼。”
顿了顿,祁同伟看着钟小艾继续说道:
“在入学典礼上,新生代表发言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所以......”
钟小艾这么聪慧,一下就明白了祁同伟的意思,她接着祁同伟的话说道:
“师兄的意思,是想让我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这对于钟小艾来说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她非常擅长的事情,生长在钟鸣鼎食之家,作为高级干部子女,写稿和演讲是必备的技能之一。钟小艾已经记不清自己参加过多少大大小小的比赛,拿过多少奖项了。
可来了汉东大学,钟小艾的本意是隐藏身份,低调做事,她希望体验一下普通大学生的生活,并不想那么招摇。
“是的,我没什么朋友,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如果师妹你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吧。”
钟小艾看着眼前窘迫挠头的祁同伟,心中突然一酸。
从最开始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祁同伟身上洗的发白的衣服并不合身,袖口和裤脚明显短了一截。还有刚才握手时,她清晰的感受到了祁同伟手掌粗糙的老茧,这一切都表明他的生活并不富裕。
钟小感觉手中的雪糕有些沉重,师兄自己都舍不得吃,却怕她热,不假思索的买给了她。
“方便啊,为什么不方便。”
钟小艾展颜一笑,一想到能够帮助到祁同伟,她就莫名的开心起来。
“谢谢师妹。”
大学虽不如社会那样复杂,但其中的弯弯绕绕并不算少,就拿新生代表来说,能代表本届所有新生,在领导和老师面前露脸,这当然不是简简单单的看看高考成绩就行。在很多人没有意识到的地方,竞争早已经开始了。
上一世,祁同伟将这个机会送给了陈海,作为学生会主席,举荐新生代表本就是他的职责。陈海的父亲陈岩石扛过炸药包,母亲王馥真是爱国商人,有这样的特殊背景,陈海想输都难。
这一世,尽管祁同伟不清楚有多少人知道钟小艾的真实身份,但汉东大学作为教育部直属、龙国直管的高校,钟小艾又要在这里上四年学,祁同伟相信她的父亲至少跟副部级的校党委书记和校长打过招呼。只要他将钟小艾的名字报上去,校领导那边决策时不可能出什么意外。
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说说笑笑之间,已经到了钟小艾的宿舍,看着帮自己把行李搬上五楼的祁同伟,钟小艾从包里掏出手帕,递了过来:
“师兄,擦擦汗,我去给你倒水。”
祁同伟接过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滴,淡淡的茉莉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开口拒绝道:
“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接着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明显价格不菲的精致手帕,语气迟疑:
“你的手帕被我弄脏了。”
钟小艾轻笑着摇了摇头,她本想将手帕送给祁同伟,但又怕伤到祁同伟的自尊心,于是斟酌着说道:
“没事呀,手帕本来就是拿来用的,你洗干净还我就好啦。”
祁同伟站起身来和钟小艾告辞:
“师妹,那你收拾,我先走了。”
钟小艾看祁同伟松了口气,将手帕珍重的放进兜里,这才放下心来,她将祁同伟送到宿舍门外,有些不舍的告别道:
“拜拜师兄,改天见。”
......
等祁同伟走出女生宿舍楼,回头一瞅,只见钟小艾还趴在楼道的栏杆上看着自己,直到他跟钟小艾摆了摆手,钟小艾这才回去。
走在路上,祁同伟在心中算了算时间,此时已经错过了陈海的入学时间,陈海应该都到了宿舍,他想了想,干脆直接往汉东大学图书馆走去。
刚进图书馆,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就在祁同伟耳边响起:
“祁同伟?”
祁同伟浑身一僵,他艰难的转头看去,哪怕是被烧成灰,他也忘不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模样。
祁同伟握紧了拳头,全力压抑着身体生理上的厌恶,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起来:
“梁老师,你怎么在这?”
跟祁同伟打招呼的正是他的大学辅导员,那个改变了祁同伟一生的女人——梁璐。
梁璐举起自己手里的书,笑着说道:
“跟家里吵架了,来学校看看书,散散心。”
“你呢?”
祁同伟已经完全平复了心情,他的嘴角挂起一抹难以琢磨的笑容:
“这不是快到饭点了,我来接陈阳吃饭。”
梁璐好像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苦笑着跟祁同伟挥手告别: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感情可真好,我就不打扰你了。”
看着梁璐渐渐走远的身影,祁同伟的眼神越来越冷,按照他前世的记忆,再过不了多久,梁璐现在的男友就会跟她分手出国。失去了爱情和孩子的梁璐性情大变,将很大一部分怨气发泄在了祁同伟身上,并变着花样的针对、折磨着他。
还好上一世和梁璐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两人几乎没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但也让他把梁璐大小姐的性子摸了个透。如今回头看来,当时梁璐在那么多人中选中了他,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如果用古代的说法,用公主来形容钟小艾,那梁璐无疑可以算的上是郡主。跟钟小艾是独生女不同,梁璐有哥哥和弟弟,家里的政治资本不需要她来继承。再加之地方上又没有帝都那么多的规则和束缚,在父亲的纵容下,梁璐从小就养成了嚣张跋扈性格。
一句话来总结,只要是梁璐感兴趣的人和物,她必须要得到,谁也不能跟她抢。
祁同伟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高育良老师最喜欢的、由黄仁宇所著的《万历十五年》,坐在老位置上静静等待着陈阳。该如何甩掉和安排梁璐这个麻烦,在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现在只需要静静的等待9月1日来临就可以了。
“本朝初年,皇帝创业伊始,励精图治......”
祁同伟正看得认真,一个女孩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与独特香味一起到来的,还有她那甜美的声音。
“同伟......”
梁璐抱着怀里的书,傍晚的清风吹拂着她的秀发,却吹不走她的愁闷,昨晚与父亲的剧烈争吵,现在还浮现在她的眼前。
“爸,我就是喜欢他嘛。”
梁璐坐在父亲书房的沙发上,向着梁群峰撒娇道,她还没进来,就知道父亲肯定要唠叨她的感情问题。
梁群峰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烟雾笼罩了他的脸庞,他缓缓开口道:
“我就搞不懂了,你那个所谓的老师男朋友,年纪比你大的多,屁股又不端正,天天还发表一些不良言论,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听到父亲又开始老调重弹,梁璐有些不耐烦的身体前倾,蛮不在乎的说道:
“我喜欢他的儒雅和才华,他长得帅还会写诗,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吗?”
“至于你说的那些,文人不都这样吗?”
看着一脸无所谓模样的女儿,梁群峰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大手一挥,桌上的文件散落满地,他大声的呵斥道:
“梁璐,你都已经三十岁了,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听到丈夫和女儿的激烈争吵,梁璐的母亲轻轻敲了敲房门,端着热水壶走了进来。
“怎么了老梁?”
“喝点菊花茶,去去火。”
梁璐的母亲给茶杯添满水,放在了梁群峰面前,又把手搭在他的肩头,想给梁群峰按按摩,缓和一下气氛。
“还不是你惯出来的好女儿,出去!”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梁群峰双指捏着眉头:
“给我们点空间,我想和女儿好好谈谈。”
眼见自己的外援被父亲赶走,梁璐一下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她察觉到这次好像和以往有所不同。
梁璐看着父亲花白的双鬓和眉宇间流露出的丝丝疲意,看着摔在地上的省委专用红色分机,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头升起,果然她听到了父亲对她的最后通牒。
“梁璐,我警告你,马上跟他分手,否则我会以流氓罪判他入狱!”
梁璐眼睛一红,眼泪控制不住的淌了下来,她的声音悲切:
“爸,我怀孕了。”
“你、你、你……”
梁群峰一怔,紧接着愤怒的站起身来指着梁璐的鼻子,可看着女儿伤心的样子,他嘴里的话怎么也骂不出来。
过了半晌,梁群峰无力的坐回椅子上,说出的话刺的梁璐浑身发冷。
“把孩子打掉吧。”
梁璐瞪大了眼睛,无声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咽喉。
在这个家庭长大,梁璐从懂事起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可以蛮横、可以任性、可以娇纵跋扈,甚至可以借助父亲的权利,做一些有违天和的事情。但唯独有一点,她必须保证,那就是时刻保持高度敏锐的政治嗅觉。
梁璐感觉口干舌燥,嗓子发涩:
“出什么事了?”
梁群峰将手中的烟碾灭,他一直疼爱这个女儿,也最放心不下她,今天借这个机会,他想跟梁璐交交底。
“这一阵,上面找我谈过次话。”
梁群峰手指敲击着实木桌面,他隐去了一些机密和细节,继续说道:
“自86年11月《关于领导班子年轻化几个问题的通知》发布以来,到如今也有快三年了,它的影响越来越大,正在真切的改变着组织对于干部的考核与任用。”
梁群峰叹了口气,心中似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爸已经快六十岁了,这几年也没什么机会升到正部,按照要求,到时候就该转到清闲的岗位上去,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梁璐哑然失语,等平复了心情,她下意识的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就不能活动活动关系吗,爸你不是在上面......”
当官不是单打独斗,父亲能做到汉东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省委班子名义上的五号人物,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关系与后台?
更何况,汉东省人大常委会主任由省委书记兼任,省政协主席虽是正部级,但却没有多少实权。所以真要算起来,梁群峰可以说是仅次于省委书记和省长的第三人。
看着自己至今还未结婚的女儿,梁群峰感到了深深的焦虑,他决定和梁璐实话实说。
“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综合下来,他们更倾向于把资源投入到赵立春同志身上。”
梁璐当然知道赵立春是谁,但她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京州市市长赵立春?他不是才刚四十出头?”
京州市可是副省级城市,赵立春如今41岁就能身居要位,这已经非常夸张了,可看父亲的意思,很快他还要再往上走一走,这怎么可能!
梁群峰点了点头,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不以个人意志转移。
“嗯,如果不出意外,过个两三年应该会提拔他担任常务副省长。”
梁璐倒吸了口凉气,毫无疑问,一颗政坛巨星正在冉冉升起,汉东省以后的几十年都将笼罩在赵立春的影响之下。
“爸,我该怎么做?”
梁璐知道,现在不是她任性的时候,她需要父亲给她出谋划策,一如她以前犯错的时候。
“我会听从组织的安排,放弃继续往上走的想法,不去追求更高的职务,借此作为交换,我这边可以提拔几个自己的亲信。”
“你哥哥和弟弟的升迁要消耗掉一些人脉,除此之外,我还准备跟你们学校的高育良商量一下,将他带入政坛,好好培养。”
梁群峰顿了顿,见女儿听得认真,于是继续说道:
“剩下的资源,是我留给你的。”
梁璐看着梁群峰,眼神迷茫,她的性格骄横,并不适合进入官场,这是父母很早就定下来的事情。
“所以,你的当务之急,就是给我找一个好女婿。”
梁群峰经过前面的层层铺垫,终于将他的目的说了出来,可梁璐还是不死心,她反驳道:
“我现在有你,以后有哥哥弟弟照顾,我不需要这些,你给他们吧。”
梁群峰一脸无奈,这个女儿当真是被宠坏了,三十岁的人了,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他耐着性子解释道:
“他们是你的兄弟,不是你的爹妈!我离休后,你需要有人为你保驾护航,懂了吗?”
梁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从小到大,父亲从未出过错,她十分信赖父亲对她的建议。
“那我现在这个男朋友呢?”
梁群峰对此早有安排,他本就看这个男人不顺眼,如果不是怕女儿伤心,哪会让他蹦跶到现在。
“我会安排他出国,你放心,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父亲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梁璐也知道轻重缓急,虽然心里还是很难受,但终究还是没有出言反对。
梁群峰松了口气,他知道梁璐性子倔,他不愿闹得太僵。女儿这个年纪还没嫁人,已经有很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现在能说动女儿,梁群峰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对了,你是真的该结婚了,认识的优秀青年里,有什么心仪的人选吗?”
听到父亲的询问,梁璐在心中快速思索了起来,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试探的回答道:
“祁同伟?”
“同伟......”
“你怎么哭了?”
看着眼前穿着小碎花白裙的陈阳,祁同伟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泪水早已从他的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他真的已经有太久太久、太久太久没有见过陈阳了!
每次突然惊醒的深夜时分,祁同伟老是觉得自己梦到了陈阳,可梦里令他魂牵梦绕的那张脸,总是那么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如今陈阳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祁同伟却变得惶恐和不知所措。
祁同伟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无论是谁帮过他,他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在祁同伟18岁之前,他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虽然因为家里穷,难免会受人白眼,但他仍然记得很清楚,他上大学时的学费和路费,都是这些叔叔婶婶们,你一块、他几毛的凑出来的,他祁同伟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份恩情。
在18岁之后,祁同伟最感谢的人就是陈阳,刚进入汉东大学的他,敏感而自卑,同学们不凡的见识和谈吐,都让他自愧不如。再加上拮据的生活,祁同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直到祁同伟遇到了陈阳。
陈阳就像一个天使,温柔善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
祁同伟和侯亮平都喜欢运动,但侯亮平家里条件好,每次祁同伟穿着开线的布鞋,和光鲜亮丽的侯亮平一起站在操场时,浑身总是那么的不自在。
后来,陈阳瞒着祁同伟,偷偷用自己的零花钱为他买了双球鞋。
这是祁同伟人生中的第一双球鞋,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过生日会有礼物。
祁同伟上前一步,将陈阳紧紧搂入怀中,陈阳感受着祁同伟发自内心的悲伤,她并没有多问,而是将下巴担在祁同伟肩上,双手环着祁同伟的腰,同样抱紧了他。
世间的所有嘈杂纷纷远去,祁同伟的心从未这一刻,如此的平静与安宁。
上辈子虽然权势在手,但他却惶惶不可终日,除了手枪之外,他还在车后备箱里藏了把狙击步枪,以此获取那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同伟,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你别怕,说出来我陪你一起面对。”
陈阳并不是初见就会令人很惊艳的长相,但却越看越觉得好看。她的眉眼精致,琼鼻小巧,大大的眼睛配上尖尖的下巴,显得灵气十足。她看起来是那么的青涩可爱,可祁同伟知道,在这副外表下,是陈阳内心的强大和思想的成熟。
从祁同伟认识陈阳以来,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这样一副淡然的模样,不争不抢、与世独立。
祁同伟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心中汹涌的情感,他缓了缓,低声问道:
“陈阳,如果有一天,你和你父亲有了很严重的分歧,你会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祁同伟为什么要这样问,但陈阳还是低头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
“你还不知道我跟我爸的关系吗?”
说起自己的父亲,陈阳一阵头疼,陈岩石的脾气又臭又硬,说话总是一股子大家长的命令语气,有什么矛盾完全不跟她沟通,磨得她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的性格古板,说难听点就是老封建,因为某个原因,他生我的时候岁数已经很大了,跟我一点共同话题都没有。”
祁同伟知道,陈岩石生在旧时代,那个年代的人重男轻女,加上又是老来得子,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儿子陈山、陈海身上,对女儿陈阳多有疏忽。
至于陈阳嘴里没有说的原因,祁同伟猜测是当初陈岩石信守承诺,将还在襁褓中的沙瑞金抚养长大,所以耽误了生育。直到沙瑞金毕业参军,并娶了个了不得的媳妇后,才因驻地的经常变动和书信的交流不便,慢慢断了联系。
可惜上一世,陈岩石一直讨厌自己,祁同伟根本就不知道陈岩石和沙瑞金的这层关系。等到陈岩石喊沙瑞金书记为小金子的时候,为时已晚,祁同伟早就没了补救的机会。
陈阳不清楚祁同伟心中的思虑,此刻的她,似乎有些孤单。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陈阳的语气平静,但却透露出无比坚定的决心,在温柔、大方、举止得体之下,是一颗灼热、滚烫、渴望自由的心灵,正如她的名字那样。
祁同伟并不惊讶陈阳的选择,他微微一笑,拉着陈阳向图书馆外走去。一路上,祁同伟一边跟陈阳聊着,一边在脑海中盘点着自己手中现在的资源和人脉——
如今钟小艾刚上大学,还有四年的学习生涯,这期间里,自己更适合循序渐进、刷满钟小艾的好感度,等毕业后顺理成章的领证结婚,坐实钟家女婿的身份,获得自己人生最大的政治资本;
而距离高育良老师被梁群峰点将,选择弃文从政还有一段时间,老师是稀缺的学者型官员,门生故吏遍布汉东省公检法司。随着改革开放在龙国的逐步推进,组织上越来越提倡施行干部“四化”,即保持干部体系的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与专业化,老师的优势将会越来越明显;
至于陈岩石和梁群峰两人,祁同伟目前很难在他们身上有太大的收获。陈岩石一直看不起自己,自然不会给自己提供什么的帮助,而在计划顺利实施前,祁同伟又需要避开梁璐一段时间,这也让他暂时搭不上梁群峰的这条线;
哦,对了,还有那个令汉东省陷入反贪风暴的幕后之人——赵立春老书记,如果祁同伟没记错的话,也快到了他发力的时间点。这一圈分析下来,祁同伟找到了最有利于自己切入政坛的时间,他觉得有必要去跟高育良老师和陈岩石聊聊了......
“同伟,你有什么打算吗,想继续上学还是工作?”
到了大四,学校基本没有什么课程了,大家要考虑的就只有这一个问题,陈阳最近刚好有些纠结,她想听听祁同伟的看法。
“我选择读研,我想继续深造。”
祁同伟看着陈阳,目光坚定,一旦离开了学校,他就失去了和钟小艾相处的机会。在知道自己会被保送的前提下,他不会再浪费大四这年的时间,上一世的很多事情,都可以提前开始上演了。
“真好啊,你成绩这么好,肯定没问题的,我支持你。”
陈阳的眼神澄净,她由衷的为祁同伟感到高兴。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男生宿舍楼前,两人拾级而上来到三楼,敲响了陈海宿舍的房门。
“来了来了。”
房间内一阵“叮叮咚咚”的嘈杂响声过后,陈海打开了宿舍门,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哎?姐,你和同伟哥怎么来了?”
陈海一脚踢开地上的杂物,高兴的拉着陈阳向宿舍内走去,他指着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正在收拾行李箱的男生,开口说道: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是睡在我上铺、我刚认下的好兄弟——侯亮平!”
“这是睡在我上铺、我刚认下的好兄弟——侯亮平!”
侯亮平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着跟他们打着招呼:
“你好,我是侯亮平,你们也可以叫我猴子。”
此时正值侯亮平的颜值巅峰,17岁的他身材修长,面容俊朗,整个人自信阳光,笑起来极具魅力。
哪怕是祁同伟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虽然长得不比侯亮平差,但是两人风格完全不同。
因为家庭条件的差异,祁同伟性格更加内敛,所以给人的第一感觉,更多的是沉稳可靠,而非帅气。
“你好,我叫祁同伟。”
祁同伟洒脱一笑,他突然有种强烈的直觉——
这不仅是他重生的第一天,也是所有人命运交织、相爱相杀的起点!
陈海上前一步,挽着陈阳的胳膊,跟自己的姐姐亲昵的撒娇道:
“姐,今天是我刚入学的好日子,咱们去金陵饭店搓一顿吧。”
陈阳偷瞄了祁同伟一眼,不动声色的用指甲掐了掐陈海。
陈海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他马上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哦,对对对,我突然想起来,姐你以前老跟我说你们学校的食堂好吃,快带我去尝尝。”
祁同伟刚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侯亮平这边,没看到陈阳的小动作,只听见陈海突然变了主意。
但祁同伟知道,这肯定是陈阳怕伤害了自己的自尊心,在暗中提醒陈海.....
另一边,钟小艾和自己的新室友也正说说笑笑的往食堂走去。
今天是新生入学的第一天,基本上只有一些离得比较近的同学前来报到。钟小艾宿舍里就到了她们两人,刚好能搭个伴。
“娟娟,你刚才跟我说,一定要吃的是什么菜来着?”
刘娟娟是京州本地人,家里有个姐姐也在汉东大学上学。她之前来找姐姐玩过不少次,对汉东大学很是熟悉。
从在机关附属幼儿园开始,钟小艾就知道她的同桌、同学,以及任课的老师都经过了层层政审、道道检查。
更何况是要住在一起四年的室友,从刘娟娟的言谈举止和气质上就不难猜出,她应该也是高干子女出身。
“一会去先点个辣子鸡和小酥鸭,我跟你说,那味道真是一绝,你不试试肯定后悔......”
刘娟娟拉着钟小艾的手,喋喋不休的介绍着,可钟小艾却视线飘忽,注意力完全不在刘娟娟的讲解上。
她看着不远处的熟悉面孔,笑容难以抑制的在她脸上绽放。
“师、师兄.....”
钟小艾正想上前跟祁同伟打声招呼,可迈出的腿却停在了原地。
她看着站在祁同伟身边,正跟祁同伟有说有笑的漂亮女生,一下愣住了。
钟小艾慌乱的转过身,拽着刘娟娟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刘娟娟察觉到了钟小艾的异常,等两人走远后,她小声的问道:
“小艾,怎么了?”
钟小艾轻咬着嘴唇,伸手抚过秀丽的长发。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怎么了小祁,这么晚跑来找老师?”
高育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儒雅,他将围棋棋盘在桌子上摆好,伸出手向祁同伟发出邀请:
“好久没陪老师下棋了,来,咱们边下边说。”
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祁同伟捻起黑子,轻轻落下,嘴里说道:
“学生最近有些迷茫,想听听老师的指导。”
高育良一直喜欢围棋,但祁同伟家里从小贫困,哪里接触过这些,以前与其说是和高老师下棋,还不如说是在给祁同伟教学。
等后来侯亮平和高育良熟悉后,两人棋力相差没有这么悬殊,高老师就再也没怎么跟祁同伟下过棋了。
高育良拿起保温杯,抿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问道:
“心乱了?”
90年代和现在不同,大学生包分配工作,由学校统一安排实习。如果家里没有关系的话,去哪个单位实习,大概率决定了毕业后的就业方向,所以实习单位的好坏非常重要。
一到大四,很多人就要开始适应身份和思想上的改变,如果不选择继续深造,挑选一个好的工作单位就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像祁同伟这样政法系的优秀高材生,高育良以为他是因此而来。
祁同伟摇了摇头,有重生的先知优势,他对于自己未来的规划十分清楚,并不会没有方向,他此次来有别的目的。
“老师,我会继续读书的。”
高育良点了点头,目光赞许。
很久以前,高育良就跟祁同伟聊过这个话题。在步入官场后,因为祁同伟缺乏家里的支持,跟别人比起来不占优势,所以对祁同伟而言,除了工作上的业务能力之外,学历对他也非常重要。
高育良知道,最近临近毕业,祁同伟的大多数同学都会选择工作,而非继续读书。他本担心祁同伟会受此影响,但看着祁同伟坚毅的眼神,高育良放下心来。
“只要你想读,以你的成绩,保送大概率是没有问题的。”
高育良缓缓开口,给自己的学生吃下颗定心丸,他抬头看了看祁同伟,又将视线转回落在棋盘上,继续说道:
“其他方面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和老师说。”
祁同伟沉默了片刻,他能感受到高老师的爱才之心,这一世,他由衷的希望高老师能走的更远。
“这学期没什么课,学生会会长的位置我准备让出来,留给学弟学妹们。”
顿了顿,祁同伟继续说道:
“剩下来的时间,我也想去实习。”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读研,那么学生会会长的身份对他的帮助就没那么大了。
而且祁同伟心里清楚,此时梁璐想要的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别人艳羡的眼光。她急需一个光鲜亮丽的男朋友来填充她内心的虚弱,来帮她抵挡背后的闲言碎语和指指点点。
众人都觉得梁璐是被大她十岁的老男人抛弃,那梁璐就偏要找一个小她十岁的优秀青年来堵住众人的嘴。由此看来,学生会会长过于高调,很难不引起梁璐的注意。
高育良的眉头皱起,眼前的祁同伟虽然面容青雉、语气谦虚,但他能察觉到祁同伟话语中的那份坚定和不容置疑,这气度,完全不像一个学生。
1985,推免制度,也就是“推荐优秀应届本科毕业生免试攻读硕士学位研究生”,才刚刚开始实施,汉东大学全校仅有不到毕业生5%人数的推免资格,就这还要分配到各个系,其中的激烈竞争不言而喻。
原本按照高育良的设想,如今保送的名额未出,祁同伟应该把心思都放在学业上,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可高育良总感觉祁同伟几天不见,身上似乎有了什么不同。他心中叹息了一声,也罢,既然祁同伟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让他试试吧。
“你想去法院还是检察院,我给你写推荐信。”
“一府两院”在龙国的政治制度中属于非常关键的实权部门,处于权力核心位置,高育良理所当然的认为祁同伟想去这些部门实习。
“老师,我想去一线,我想去公安局。”
法院和检察院固然好,但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成绩,更别说只是去实习了,祁同伟拒绝了高育良的好意,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嗯?”
高育良侧头疑惑的看了眼祁同伟,紧接着大笑道:
“那你来找老师干什么,你的准岳父才是专业对口呀。”
相比于高育良还要走自己学生的关系,陈岩石作为京州市公安局的一把手,安排个实习那真是简简单单。
“老师,你还不知道陈岩石他老人家......”
祁同伟面露难色,给了高育良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接着说道:
“再说,他也不怎么喜欢我。”
高育良哑然失笑,他前倾身体,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出言安慰道:
“陈老这个人就这样,他不是只指针对你。”
“前两年,就因为赵立春市长跑去招待所吹空调,陈老硬逼着赵市长在市常委会上当面认错检讨,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说说这算什么事。”
那个时候条件艰苦,汉东的夏天又闷又热,因为市政府没有安装空调,赵立春去招待所办公。这一没偷二没抢,干的又是公务,说实话对于堂堂一个省会城市的市长来说,并不是多么过分的事情。
但陈岩石就是要上纲上线,一口咬定赵立春侵占人民财产,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如果不是赵立春背后有人支持,他后面的仕途之路肯定要受此影响。
高育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打趣的看着一表人才的祁同伟,眯起眼睛,笑着问道:
“小祁啊,你觉得芳芳怎么样?”
......
“阿嚏。”
陈岩石浑身一抖,猛地打了个喷嚏,筷子上夹的黄瓜片掉在了桌上。
“你说说你,回来这么晚,是不是路上吹风着凉了?”
王馥真端起桌上的白酒,给陈岩石倒了一小杯,推到陈岩石的面前:
“喝点酒,暖暖身子。”
陈岩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抓起桌子上的黄瓜送入嘴中,没好气的说道:
“本来早就下班了,可开完政法口的例会,梁书记硬是拉着我,聊了半天。”
王馥真拿过陈岩石的碗,为他添满米饭,疑惑的问道:
“梁群峰?他找你做什么?”
陈岩石也有些摸不到头脑,他不确定的说道:
“他问我对于省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的职位,有没有什么推荐人选。”
“常务副检察长?”
王馥真嘴里正念叨着,又听到陈岩石补充道:
“梁群峰还说,他有个老领导在帝都,部门正缺人,要不要推荐陈阳去实习?”
“要不要推荐陈阳去实习?”
听到陈岩石的转述,王馥真嗤笑一声:
“他梁群峰能安这么好的心?我不信。”
王馥真用手指点了点陈岩石,嘴里说道:
“老陈啊,不是我说,汉东哪个当官的看见你不头疼,梁群峰躲你都来不及,还专门找你唠?”
接着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叮嘱着:
“依我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陈岩石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他猛扒了几口米饭,含混不清的反驳道:
“我怕他?”
“我是人民的官,是老百姓的官,他梁群峰能拿我怎么样?”
王馥真点了点头,她很清楚自己丈夫的倔脾气,于是顺着陈岩石说道:
“是是是,但人家毕竟是你的主管领导,该有的重视还是要有吧。”
“你看看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冲在一线,我倒觉得去省检察院挺好的,免得你每天来回奔波。”
90年代随着龙国经济开始飞速发展,社会治安问题也变得日渐突出,由于当时的办案技术并不发达,往往是旧案未破,新案又出。
社会的不稳定因素给招商引资、地区发展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上面对此越来越看重,公安部门面临的政治和舆论压力越来越大,又因为警力分散、警员缺乏,一个人往往要干几个人的活,工作强度非常大。
陈岩石虽然身体硬朗,但年纪终究在这摆着,长期以往也不是办法,王馥真一直想让陈岩石去办公室里工作,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做做陈岩石的思想工作。
“可我坐不住啊。”
陈岩石一拍大腿,懊恼的向王馥真抱怨着,他的性子急,让他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里,那简直跟上刑一样。
王馥真摇了摇头,见陈岩石态度坚决,知道还不是时候,于是话音一转:
“那你准备让陈阳去帝都实习吗?”
听到王馥真的询问,陈岩石思考了片刻:
“嗯,你也知道,我有很多老战友在帝都,一直都没怎么联系。”
“等陈阳到了帝都,还可以代我去见见他们。”
王馥真作为母亲,一想到女儿要去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工作,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她开口问道:
“那以后呢?她就呆在帝都吗?”
陈岩石脸色一肃,他相信王馥真的政治视野和敏锐嗅觉,也尊重她。但在这个家里,终究还是陈岩石说了算。
“陈山经商、陈海入仕,这是早就规划好了的。”
“陈阳这样,对大家都好。”
王馥真知道,只要陈阳去了帝都,就算陈岩石一声招呼都不打,他的老战友们也会无私的给陈阳提供帮助。一起出生入死的情谊,不是其他关系可以比拟的,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冲淡。
这样陈岩石在汉东的政治资源将由陈海一个人继承,他无疑会走的更远。
如此看来,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陈阳呢,她会怎么想呢?
王馥真一阵默然,她是知书达理的世家大小姐,受过良好的教育,可正是因为如此,旧时代“相夫教子”的枷锁在她身上更加明显,她不能、也不会去质疑陈岩石这个一家之主的决定。
......
“老师。”
听到祁同伟的声音,高育良抬起头来,眼前这位爱徒的棋风大变,大开大合之下,透露着凌厉与狠辣,和祁同伟之前稳健的棋路完全不同,他一时间竟在局部落了下风。
与高育良的皱眉沉思不同,祁同伟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围棋上,他的棋力当然没有高过老师,但是从后世学来的一些高育良从未见过的小招式,让祁同伟可以暂时占据优势。
“您有想过离开学校吗?”
高育良没听懂祁同伟的意思,他疑惑的看着祁同伟,等待着下文。
“三尺讲台育桃李固然重要,但我觉得老师的才华应该有更加广阔的天地去施展。”
高育良一下来了精神,倒不是说他对祁同伟所说的内容感兴趣,而是他欣喜于自己学生的改变。祁同伟向来自卑寡言,现在能如此自信的跟他交谈,令高育良十分欣慰。
“哦?这话怎么说?”
祁同伟身体前倾,靠近了高育良,难得的跟老师开起了玩笑,神秘兮兮的说道:
“我昨晚夜观天象,发现老师您官运亨通啊。”
高育良闻言抚掌大笑,他摇着头,佯骂道:
“好好好,你小子学会拿老师开涮了是吧!”
祁同伟跟着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他的眼中竟噙满了泪水。
祁同伟侧过脸去,调整好状态,这才转过头来,他在心中下定了决心,郑重的跟高育良说道:
“老师,要不我们打个赌吧,就赌你半年内步入政坛如何?”
高育良挑了挑眉,说实话,他也有入朝做官的想法,但苦于一直没有太好的机会,所以从未跟其他人提起过。
“行,赌什么?”
高育良十分清楚祁同伟的出身和背景,他并不觉得是祁同伟从哪得到了小道消息,只当这是老师和学生间的玩闹。
“如果我说的灵验了,我希望老师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祁同伟知道,高老师并不贪财,也不好色,为官做人一向谨慎,却独独栽在了赵瑞龙的手里。
当时高育良任吕州市市委书记,李达康任吕州市市长。
按道理来说,高育良才是吕州市的一把手,但他所经手的城市规划和经济项目,被李达康改得乱七八糟。不仅如此,李达康还处处和高育良作对,弄得他在很多公开场合下不来台。
被下属架空,缺乏了领导的权威和话语权,高育良的工作根本推行不下去,可偏偏李达康还有后台。他曾担任过时任汉东省委书记赵立春的贴身秘书,大家都知道李达康是谁的人,没人敢站在高育良这边。
在这个时候,赵瑞龙找到了高育良,他不仅许诺可以将李达康调离吕州,还保证一年后,高育良可以进入汉东省委常委班子。说实话,高育良刚开始压根就不相信赵瑞龙的话,但事实的发展却正如同赵瑞龙所说,他就这样被绑到了赵瑞龙的战车上。
直到最后,高老师还是想不通,赵立春为何这么宠爱、偏袒自己的儿子。对于这个疑惑,因为梁群峰和赵立春一起共事多年,祁同伟倒是听梁璐说起过一嘴——
赵立春老书记在汉东当了八年省长、十年省委书记,可谓是风光无限,可在他心中,一直有一个永远的痛,那就是他唯一的儿子,赵瑞龙。
赵家两女一儿,按理说,赵立春以后的政治遗产和人脉关系的大头都将由留给赵瑞龙,可意外却发生了。
那是几年后,赵瑞龙刚刚从大学毕业的时候......
那是几年后,赵瑞龙刚刚从大学毕业的时候......
1993年,金山县。
此时易学习担任金山县县委书记,李达康担任金山县县长,王大路担任金山县副县长。
太阳初升,天刚蒙蒙亮,金山县领导班子的成员们就早早起了床,他们神色匆匆,似乎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李达康和易学习、王大路等人正在金山县车站焦急的等待着,待会有个大人物的公子,要来他们这汉东省最穷困的县城实习调研,容不得他们不重视。
王大路心中有些忐忑,出言问道:
“达康,你说的这个赵瑞龙,当真是那位的儿子?”
前不久,汉东省常务副省长专门跑到他们这个穷乡僻壤慰问工作、访贫问苦,还重点表扬了他们几个人,给王大路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还能骗你不成,如果不是我以前当过赵省长的秘书,人家会来咱们这里?”
赵瑞龙马上就要从大学毕业了,在父亲的安排下,他将毕业论文的选题定为了《未来的小康之路》。
赵立春的政治目光长远,对龙国国内的政治发展进程理解十分深刻。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讲改革开放,很少有人把目光投在小康社会和乡村振兴之上。对于唯一的儿子,为了给他的政治生涯铺路,赵立春可谓是煞费苦心。
赵瑞龙当然相信自己父亲视野的前瞻性,但1979年12月,在会见樱花国首相大平正芳时,“小康”的概念才第一次被提出。
目前龙国国内对这方面的研究极少,他的毕业论文严重缺乏资料和数据支撑,难以下笔。赵立春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安排赵瑞龙来找李达康。
李达康这个人,赵瑞龙很熟悉,他曾经是父亲的大秘,写的一手好文章。以前自己小的时候,每当父亲忙着开会的时候,都是李达康接自己放学,带他一起吃饭,他甚至亲昵的叫起了李达康“哥哥”。
赵瑞龙知道李达康的业务能力很强,有了他的帮助,再加上父亲从省里调配资源,来支持金山县的发展,他的论文一定素材详实、贴合实际,注定会一炮打响,给自己的政坛之路打好地基。
与此同时,李达康心中也暗暗窃喜,他知道这次机会来之不易,好不容易才能主政一方,李达康终于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了。
可金山县太穷了,这里的一百二十万人连饭都吃不饱,该如何快速发展经济,一下子就难住了李达康。幸好,赵瑞龙的到来无疑会给金山县带来更多的上层政策倾斜和招商引资优待。
所有人都满怀着期望,仿佛那搓手可得的政绩、青云直上的官位近在眼前,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和掌控范围......
要致富,先修路。
没过多久,金山县的领导班子就定下了主要发展方向,谁都没有想到,一场差点震动了整个汉东官场的事故,正悄然降临。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句话虽然有失偏颇,但能流传至今,自然有着它的道理。李达康等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在金山县人民朴实的外表下,那隐藏的彪悍民风。
要修路,就得先征地,从古至今,征地就是个老大难问题。更何况,金山县财政紧缺,根本给不了村民满意的土地征收和房屋拆迁费用。
面临着自身利益的受损,眼看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耕地和房子要被推平,在村民们的自发组织下,大家群情激奋,抗议起了县里的政策,给修路形成了极大的阻碍。
金山县的发展战略,还没有启动,就彻底陷入了僵局。李达康几人整天忙着焦头烂额的和村民代表们进行沟通,一时疏忽,竟忘了赵瑞龙的存在。
赵瑞龙少年得意,性格乖张,此时正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
在赵瑞龙的人生成长过程中,除了自己的家人,无论是老师还是校长,亦或是父亲的下属,哪个不对他恭恭敬敬,从来没有人敢反驳他的意见。
看着眼前面目可憎的刁民,赵瑞龙恶向胆边生,当下就借助县里的电话,摇起了人。
第二天晚上,夜黑风高,一群混混在老大的带领下,趁着村民们熟睡,驾驶着一台挖机,开始了强拆。被惊醒的村民吓了个半死,立马开始大声疾呼,不多时,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喊了起来。
两方人马在黑暗中对峙,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一场大混战就这样无法避免的爆发了。当时的通讯条件落后,等李达康听闻消息,带着公安干警气喘吁吁的赶到现场时,已经晚了。
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局面,李达康分开人群,举着火把冲进去一看,霎那间头晕眼花、目眦欲裂。
借助着火光,李达康看见村民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带着伤,而带头的村支书,此刻躺在血泊中,没了声息。
难以抑制的恐惧扼住了李达康的喉咙,第一次主政一方,就闯了这么大的祸,他双膝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过了半晌,李达康才回过神来,他一边维持现场秩序,一边派人赶紧去加急联系赵瑞龙的父亲赵立春。
凌晨三点,赵立春被秘书从睡梦中突然叫醒,他在听取了简单的汇报后,一系列密集的指令从这间屋子中发出,奔向了不同的地方。
两个小时后,太阳照常升起,易学习、李达康和王大路坐在县委办公室内,几人面沉如水,面色似铁,会议室内的气氛压抑至极。
“叮叮叮。”
桌子上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易学习“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快速拿起电话。
“您好,我是易学习。”
李达康听不清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但他能看到易学习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在一阵交谈之后,易学习面色复杂的将电话递给了李达康。
“赵省长的电话。”
李达康半弯着腰,恭恭敬敬的接过电话,电话另一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熟悉。
“达康啊,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你记一下......”
听到赵立春还像以前一样称呼他,李达康的心瞬间就安定了,随着赵立春的安排,对他们而言宛若天塌的恶性事件,就这样被逐步化解了。
挂了电话,三人面面相觑,不得不说,赵立春给他们的解决方案无疑是最好的,但李达康看着另外两人,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最终还是易学习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我作为县委书记,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接受组织对我的任何处罚。”
然后易学习看向了李达康,他叹了口气:
“你先去安抚群众吧,我跟大路单独聊聊。”
李达康走出县委大楼,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他已经知道了省委的安排,但心情却依旧沉重,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自己的这两位同事和朋友。
李达康使劲搓了搓脸颊,强行打起精神。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妥善安置好死者家属、赔偿到位、平息民愤才是当务之急。
几天后,上面给这件事定了性——
村支书因忙于修路项目,鞠躬尽瘁,不辞辛劳,猝死在岗位上,因公殉职。号召全省党员组织学习活动,发扬其精神;
易学习作为县委书记,金山县的党政一把手,负主要领导责任,党内严重警告,并降级处理;
王大路作为分管建设的副县长,负主要责任,因工作严重失职,造成恶劣社会影响,故开除党籍,并责令其引咎辞职。
李达康不知道赵立春为了把自己的儿子摘出来,和其他人做什么妥协和交易。但他清楚的知道,赵瑞龙的命运从此发生了无法逆转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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