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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女为奴三年后,伯府全家悔断肠结局+番外

爆爆芒果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婉儿,你为何不进去?”京都,印婉站在已经三年没回的伯府小院前,听到母亲焦急地询问。一身薄衫的印婉,此刻被这寒冬腊月的风吹白了脸。不等她开口,母亲急忙握住她的手宽慰道。“不怕,婉儿,你只要为你阿妹换一次血,虞儿的病就会好起来的!只是取你一点血罢了。你可是伯府的嫡女,是虞儿的亲姐姐啊!是虞儿的希望!”嫡女,亲姐姐?印婉忽然勾起唇角,她这个永定伯府的嫡长女,在两年前不就是个假的了么?当年伯府夫人魏氏在省亲途中忽然早产,孩子被歹人偷走,没了下落。为了慰藉心灵,永定伯爷买了印婉这个孤女,当了真千金印虞的替身十六年。印虞被接回府的那日,伯府上下大摆宴席,府中所有人都去迎接这位掌上明珠。可好景不长,不出半月,永定伯爷被卷入京都的叛乱案中。此时初...

主角:印婉印珩   更新:2025-05-24 15: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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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印婉印珩的其他类型小说《养女为奴三年后,伯府全家悔断肠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爆爆芒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婉儿,你为何不进去?”京都,印婉站在已经三年没回的伯府小院前,听到母亲焦急地询问。一身薄衫的印婉,此刻被这寒冬腊月的风吹白了脸。不等她开口,母亲急忙握住她的手宽慰道。“不怕,婉儿,你只要为你阿妹换一次血,虞儿的病就会好起来的!只是取你一点血罢了。你可是伯府的嫡女,是虞儿的亲姐姐啊!是虞儿的希望!”嫡女,亲姐姐?印婉忽然勾起唇角,她这个永定伯府的嫡长女,在两年前不就是个假的了么?当年伯府夫人魏氏在省亲途中忽然早产,孩子被歹人偷走,没了下落。为了慰藉心灵,永定伯爷买了印婉这个孤女,当了真千金印虞的替身十六年。印虞被接回府的那日,伯府上下大摆宴席,府中所有人都去迎接这位掌上明珠。可好景不长,不出半月,永定伯爷被卷入京都的叛乱案中。此时初...

《养女为奴三年后,伯府全家悔断肠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婉儿,你为何不进去?”
京都,印婉站在已经三年没回的伯府小院前,听到母亲焦急地询问。
一身薄衫的印婉,此刻被这寒冬腊月的风吹白了脸。
不等她开口,母亲急忙握住她的手宽慰道。
“不怕,婉儿,你只要为你阿妹换一次血,虞儿的病就会好起来的!只是取你一点血罢了。你可是伯府的嫡女,是虞儿的亲姐姐啊!是虞儿的希望!”
嫡女,亲姐姐?
印婉忽然勾起唇角,她这个永定伯府的嫡长女,在两年前不就是个假的了么?
当年伯府夫人魏氏在省亲途中忽然早产,孩子被歹人偷走,没了下落。
为了慰藉心灵,永定伯爷买了印婉这个孤女,当了真千金印虞的替身十六年。
印虞被接回府的那日,伯府上下大摆宴席,府中所有人都去迎接这位掌上明珠。
可好景不长,不出半月,永定伯爷被卷入京都的叛乱案中。
此时初来乍到的印虞不懂规矩,在一次花宴上冲撞了晋王之女珈宜郡主,把郡主推下水池差点溺死。
偏偏那时的父亲要借助晋王的关系洗脱罪责,而印虞又是刚回府的小姐,她害怕地握紧印婉的手恳求:“阿姐,我害怕!”
印婉当时便谨记母亲的这句话,虞儿是亲妹妹,她要护着,爱着。
郡主怪罪下来,她便在母亲的示意下,被迫为府邸和妹妹揽下罪责。成了差点害死郡主的真凶。
本以为受罚就好,然而王妃怒不可遏,难以消气,趁着永定伯爷求情之际,以贬她为奴籍的代价,换取一府平安。
不过是个养女,在此情况下能换全府平安,已经不错了。
此后,她便成了郡主的奴婢,跟着郡主回晋王封地,连下等奴籍都不如的伺候郡主两年。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却被架到了为妹妹换血的高台上。
印婉自嘲一笑,眼圈泛红地看向曾经视己如命的母亲脸上。
“夫人的养育之恩,我已经在两年前还清了。如今我也身体抱恙,换不了血。”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周遭人的愕然。
尤其是魏氏身边的永定伯,倏然冲到人前,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什么叫还清了?父母之恩,岂是你一句话就能还清的?!爹娘盼你回来盼了多久!你说这话,岂不是在扎我们心窝子?”
她能回府,永定伯这个当父亲的是真高兴,如此,虞儿便有救了。
他了解婉儿,懂事温柔,只要能救妹妹,她一定会答应!
可万万没想到,那个事事都能应下,乖巧明事理的女儿,却如此冷漠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缓下语气劝说道。
“婉儿,我知你这两年跟在郡主身边受了委屈,但如今你已经恢复身份,你依旧是爹娘最疼爱的女儿。现在虞儿正等着你救命,莫要任性了。”
莫要任性......
这几个字如尖针一般狠狠刺在印婉的心尖上。
那个从来只说自己乖巧,当初她离府后,口口声声说马上要接她回府的父亲呢?
如今她只是为自己争一条命,也成任性了吗?
难道他们没看见,自己这副病态之躯,换了血,哪里还有活路?
印婉后退一步,目光微垂,将心内唯一燃起的一点火花掐灭。
随即跪在地上与他们拜别:“伯爷,夫人,我虽然已经不是奴籍,但也并非伯府之人。三姑娘的病,恕民女也无能为力。”
魏氏顿时哭喊起来,赶紧将她扶起,红肿着眼睛直道!
“婉儿,婉儿你可是母亲从小娇养到大的,你怎么就不是伯府之人?虞儿的病,我们也是实在没了法子!方才你也听到了,那郎中说我们这么多人,只有你的血才有用啊。”
“母亲愧疚了十多年才把虞儿寻回来,不能让她两年都不到又离我而去啊!婉儿,就算母亲求求你好不好?救救你妹妹。”
“你只要换一点血,卧床一段时间就能慢慢恢复的......”
“夫人,如今我也是带病之躯,适才郎中也说了,需得日日换血,连换七日,你觉得我能撑住吗?”
“可是虞儿她现在就快要撑不住了啊,你是她姐姐,又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魏氏竟朝她跪下,而看到这一幕,印婉只觉得讽刺。
这两年她在珈宜郡主身边,过得连畜生都不如!
她想尽办法来折磨自己,反抗一次,刑罚则更重一些。
她曾经唯一倚仗的家人们,从见到她开始,从未关心她的过去,一心只想拉着她去给印虞换血。
不知道她已经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根指,身上更是面目全非,早就没有一处好地方了吗?
嫡女?家人?伯府,如今竟只是她的枷锁。
这两年的折磨,换取伯府相安无事,当年的恩情也算扯平了。
印婉想离开,却被永定伯一巴掌扇来!
顿时她被打到柱子上,脸颊火辣辣的一片疼,顷刻间嘴角便溢出一股血腥味,意识更是恍惚了一下。
很快便迎来一阵劈头盖脸的怒骂!
“我们从小把你养到大!这是给伯府养了一只白眼狼不成!!”
“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妹妹都濒死了,让你换一点血就那么艰难吗?你以为两年前帮了你妹妹一次,就能还清伯府对你的恩情?”
“我们养了你整整十六年,十六年啊!!你就轻飘飘一句不是伯府人,就要断了关系?!”
看到眼前这极力压抑怒火的男人,印婉的心更是一阵阵的抽疼起来。
那个会陪她读书,陪她赏花,陪她做糕点的和蔼父亲,好像不在了。
见印婉无动于衷,永定伯又气得高扬起手,魏氏马上过去阻拦!
“伯爷,伯爷,婉儿也是我们的孩子啊,你别这样。”
说完又转身劝慰:“婉儿,你就答应救救你妹妹吧!”
印婉不言语,忍着后背那股尖锐的疼痛,捂着不断出血的嘴角,毅然走出厢房。
永定伯怒不可遏,他挣脱魏氏后,一手拎住印婉的后衣领拖去内屋!
“婉儿!”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她隐忍在眼眶的泪水,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倏然而下......

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迅速跑到她身边,将她从永定伯的手中拉过来。
眼底带着一份焦急,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打量,似是关怀:“没事吧?”
印婉心中一滞,涌出的暖意顿时模糊她的视线。
她缓缓抬眸看向男子,还好,兄长还和以前那般爱护自己。
此刻印婉也不知怎的,心中的委屈如数涌上。
可话还没说出口,兄长印珩却抬起她的小臂,无意间看到了她肿胀淤青,又失了一根手指头的手。
他神情一僵!眼底迅速掠过心疼之意,急切询问:“婉儿,你这手为何会这样?”
一旁的魏氏也大吃一惊,心疼之意自眼底而出。
印婉匆忙捋下衣袖,不想让他们担心,然而印珩强制让郎中过来查看。
“婉儿这些伤可否会影响取血?”
此言一出,印婉猛地抬眼,目光怔愣地看向他。
此刻印珩放缓语气,和母亲那般柔声的劝慰道。
“婉儿,不管是谁弄的,哥哥都会为你讨回公道。只是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虞儿她命在旦夕,她已经等不了了。”
“你不在的这三年,都是虞儿在替你尽孝,她和你一样对咱们伯府都是至亲之人,我们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
“听兄长的话,先进去让郎中为你取血,好吗?以后的事咱们再慢慢说。”
他轻声细语,似曾经哄她那般眉目温和。
殊不知,这些话犹如刺刀,一刀一刀的扎在印婉心头。
以前哪怕她只是不小心摔出了一个小伤口,兄长都会心疼到不顾夫子,不顾爹娘,只为回家安慰她。
会亲手为她换药,因为知道她怕疼,每次喝药前,都会取来蜜饯,说着好笑的戏文,连哄带骗的让她把药吞下。
可是才三年而已,他最关心的那个妹妹,已经不是自己了。
印婉迅速敛眉,极力隐忍心中的酸楚,冷言拒绝:“印公子,恕我难以从命。”
“于我而言,取血为引,无疑是让我以血换命。”
她推开印珩,起身再次想离开,没想到印珩挡在她面前,声音倏然冰冷,语气里也透着一股令人不容置喙的威严。
“什么叫以血换命?婉儿,只是让你出一点血去救虞儿,如此为难吗?”
“退一万步来说,虞儿是我们印府真正的血亲!我们一家也疼爱了你整整十六年,一点血都不足以......”
“印公子!”
印婉红着眼睛看过去:“我难道就不是你的妹妹吗?以血换命,我会死的。”
“不会的,婉儿,没有严重到死的地步!”
印珩耐着性子安抚,却是不懂曾经那个事事为他人着想,又懂事乖巧的小妹,在别人的生死大事前,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她是委屈,跟在郡主身边受苦,可虞儿已经在鬼门关了啊,难道这样她也见死不救吗?
他沉下声来:“我知婉儿不会当个白眼狼的,也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印婉一阵心痛蔓延,深知自己就不该被接回来。
满腔希冀的赶回,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
她不再言语,可她的决然彻底惹怒了永定伯。
眼看亲生女儿在厢房内等着那碗血引子药,她却说什么都不肯,哪怕全家都放低了姿态也不肯退让一步!
于是不等印婉迈步,永定伯已经一手拽过她!
印婉大吃一惊,反抗之下,发现印珩也困制了她的双手。
一旁还传来母亲的呼唤:“夫君!珩儿!别这么对婉儿啊......”
然而印珩也是别无他法了,凝视着印婉狠下目光来:“对不起婉儿,兄长也不想如此强迫你。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印婉极力挣扎,但身体被他们强摁着一点也动弹不了。
她猩红着双眼,看着曾经最爱的父亲,兄长,家人,面目冰冷地成了压在她身上的一块块巨石。
浑身远如同坠入冰窖,周身一片寒冷。
郎中用尖锐的刀,生生在她手臂上划了一道血痕。
随着一股刺痛而来,她脸上青筋凸起,鲜红的血也一滴滴地坠入瓷碗中。
取到血引后,郎中立刻吩咐下人把熬完的药取来,混合之下端去给厢房内的三姑娘饮用。
然而在印婉虚弱之际,厢房内猛地传来一阵瓷碗碎裂的声音!
众人大惊,纷纷冲进去,只见那碗以血为引的药被摔了一地。
满脸苍白的印虞,泪眼朦胧地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问:“为何要用姐姐的血?”
“阿姐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却还要给我这个病秧子收拾烂摊子,爹!娘!女儿的病若真要以阿姐的命来换,女儿宁可现在就死了!”
闻言,魏氏已经泣不成声,呜咽而起:“虞儿!你为何如此傻?!你都要没命了,还惦记着你阿姐!”
饶是一旁的印珩,也不禁一阵心痛,目光斜斜的落在印婉身上。
同样是印家女儿,虞儿才进府三年,却已经舍得宁可自己死,也不想拖累亲人。
可她呢?只是取一点血,说什么也不愿。
他把他的婉妹妹,想的太好了!
可不管永定伯和魏氏他们如何劝说,印虞都不肯接受让印婉继续取血。
她颤颤巍巍跑到印婉身边,满脸愧疚:“对不起阿姐,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印珩担心她的身子,马上扶起她来:“够了虞儿,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有些人不领情!”
印婉忽然觉得一阵可笑。
可笑到,她在这伯府之中生活的十六年,仿佛都只是笑话。
印虞因情绪波动,剧烈的咳嗽起来,吓得魏氏他们连忙过去安抚。
然而印虞还是盯着印婉,眼泪肆涌的说道:“爹,娘,你们不要在逼迫阿姐了,我也不会喝下以阿姐的血为引的药,我宁可自己死了,我也不会......”
“虞儿!你离府多年,母亲愧疚多年,这次只是以血为引,不会让你阿姐来以命换命。”
“可你若是拒绝,那你就会真的没命啊!!就算娘求你,你喝下去好不好?还有婉儿......”
魏氏说完又迫不及待地抓住印婉的手,恳求她:“帮帮虞儿好不好?母亲会让人悉心照料,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娘,我不要,我不要阿姐再为我受苦了。”
印虞一直摇头抗拒,魏氏见她虚弱的身子,又见到印婉面无表情的脸,当即抢过郎中手中的取血刀,抵住自己的脖颈。
“一个不取血,一个不喝血,难道真要我一个做母亲的,眼睁睁地看着亲生女儿去死吗?!不如我死在前头好了。”
“母亲!”
“娘!”

“我喝,我喝!!娘你别这样......”
印虞率先低头,浑身颤抖地紧紧握住魏氏的手,看到刀子掉落,其他人才皆松一口气。
可谁也不曾看过印婉一眼。
只要印虞点头,一切就好说。
此刻在他们眼里,印虞才是这伯府真正的血亲,只要她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了。
而印婉,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外人,享了印虞该有的十六年福气,现在她以血换命,也都是应该的罢了。
可是印婉她从未做错什么,当初被买入印府,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更何况三年前,她已经以身换来伯府所有人的平安,为印虞背了锅,还被郡主折磨了整整三年,早就在鬼门关去了许多趟,还这些恩情还不够吗?
永定伯欲再次取血,但郎中却道:“伯爷,二姑娘身子虚弱,需得静养一夜才能取得上乘血引。”
“那岂不是会耽误虞儿的病情?!”
“伯爷放心,三姑娘还能等等的。”
有了郎中这话,他人也不再勉强,更何况印虞还如此关心印婉。
魏氏站出来,先带着印婉先下去休息,闹哄哄的厢房这才安静了些许。
永定伯和印珩都在厢房陪印虞,魏氏则带着印婉去了后院,可去的不是她曾经的小院。
兴许是看出了印婉的疑惑,魏氏温和道:“婉儿,你原先那屋子朝向风水好,郎中说了有利于虞儿养病,所以就让虞儿去住着了。”
“母亲带你去其他房间也是一样。”
印婉看着府内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中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路过前院时,她的身子趔趄了下,撞在一旁的花圃篱笆上。
魏氏愣了下,仔细看了下后才发现她右眼的瞳孔,似乎与之前不太一样。
淡淡的蓝色,似层雾般笼罩她眼睛。
“婉儿,你的眼睛可是有不便?难道是在郡主那发生的意外?”
印婉没想到她看出来了,眼底用涌过一丝热意后正欲开口,魏氏却叹气道:“婉儿,真是苦了你了。不过不耽误你看物便好,郡主那......只怪爹娘无能啊。”
她掩面心疼一会,便转移话题:“这些梅花开的正艳丽,好似也在欢迎你回家。”
殊不知,这些艳丽的梅花,在印婉一只眼中,只是灰败的颜色。
而此处曾经那满院墙的牡丹,不知何时被这片梅林取代。
当时就因为她喜爱牡丹,兄长便去搜寻了各种牡丹品种,专门把这一大片的后院地腾出来,成为她的牡丹园。
每每父亲路过,还会打趣一声:“这邕都城中,婉儿当属牡丹第一人了。往后若咱们府邸落魄,怕是要靠婉儿种牡丹以守家业。”
往事历历在目,然而今时已不同往日。
魏氏唤来两个婆子拿伤药过来,亲自给印婉上药。
看到她的抗拒警惕,魏氏与以前那般耐着性子,不曾有怨。
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柔声道:“婉儿,母亲知道你委屈。”
“也知道你此时此刻心中定是对我们有所怨恨,可无论怎样,事情已经发生,母亲说什么也都晚了。但母亲只想告诉你,即便你是我们当初买来的女儿,那也是在伯府养育了十六年的女儿。”
“即便虞儿回家,母亲也从未放弃过你。”
印婉回来,也是奔着想听家人这番话而来的。
可如今她却分不清真假了。
魏氏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泪意涌动在眼眶里,轻轻抚摸着她的断指说道。
“我们何尝不想让你尽早归家啊婉儿,当时你在郡主身边,你父亲几次出面想让你回来。”
“可事关朝堂斗争,你父亲也是身陷囹圄,在晋王面前都是小心谨慎,实在......无力与那郡主抗衡,她坚决不放人,我们也无能为力。你也知道,当初郡主落水这么小的事,他们咬着不松口,其目的不就是为了拿捏咱们伯府么?”
“当然,你若要责怪爹娘无能,母亲也不能说什么,此次你既然回来了,往后自会明白爹娘,也会知道我们心里一直惦记着你。”
魏氏扯动嘴角,温和的目光还如曾经那般看着她。
“你是我伯府的二姑娘,永远都是。还有你与小公爷的婚事,一直作数,只等你和虞儿养好身子,择日母亲便与公府的人商议婚期。”
印婉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魏氏又迫不及待地告诉她。
“母亲知道你倾心小公爷,因此......哪怕在你离开后,小公爷对虞儿心有所属,母亲都不曾退步夺走你的姻缘。当然婉儿你也放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虞儿又那么敬重你,饶是小公爷对虞儿一厢情愿,虞儿也不会抢走你的姻缘,你放心嫁过去便是。”
本已经心起涟漪的印婉,却因为魏氏的这句话,心湖又再次成为一滩死水。
此时此刻,母亲难道不觉得说出这些话更讽刺吗?
尽管看着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可印婉也清醒过来,这里的一切都已经不是当初自己的那个家了。
她存在这的目的,不过是印虞的药引。
而她又怎么甘愿去以血换命?
魏氏见她神情冷淡,心里念着去看虞儿,于是便让印婉在此多休息,叮嘱了婆子几句便离开此处。
印婉见到那婆子面生,又警惕地一直站在外面,已明白她不过是来看守自己的人罢了。
待深夜之时,印婉拿出袖口中随身携带的迷香。
这还是当初受郡主困制后学到的保命招之一。
她借口让婆子来帮助自己,随后果断出手,将浸染了迷香的手帕紧紧捂着婆子的嘴。
不出一会,她就已经晕厥过去。
此处在偏僻的别院,印婉自小在伯府长大,哪里有个偏门,哪里有个狗洞都无比清楚。
便想着从别院后面的狗洞爬出去。
先逃离成为这药引的命运再说。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来到别院后,忽然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绊到一个东西,趔趄几步后猛地看去,赫然发现地上竟躺着一个人。
随着那人被踢醒,熟悉的脸瞬间进入印婉眼中。
“束儿?!”
印婉呼吸微乱,尽管眼前女子穿得破烂不堪,一片狼藉,但她还是一眼便认出她就是从小伺候她的丫鬟,束儿。
此刻束儿也看到了她,身子猛地一僵,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不敢置信。
随着她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掉落,她急忙抱住了印婉!
欣喜之余,印婉却发现束儿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意识到什么,连忙捧起束儿的脸,借着那月光,印婉看到她的舌头不见了。
她的心瞬间像被火烧一样:“怎么会这样?束儿你怎么会成这样?”
当初她被郡主带走,束儿是留在府中的。
按理说,她是伯府二姑娘的贴身女使,再怎么说,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可如今她不仅成了哑巴,连正经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屈居在这处偏僻后院,这里平时都是府中的犬狗,马棚栖息之处。
此刻束儿咿咿呀呀地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急促之下推着印婉示意她离开!

多年来印婉将束儿视为姐妹,而不是一个下人。
束儿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在伯府受苦。
虽然她目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印婉也猜得到必定与自己有关。
思及此,她反手握住束儿的腕骨,将她带到那处狗洞,推攘着她出去。
“我带你一起走,不要推拒,你在伯府受此欺辱,又无亲无故,我怎能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
印婉怕时间来不及,先将她推出去后自己才跟着爬出去。
可束儿却还想阻拦,出去后束儿又指着狗洞好像要让她再爬回去似的,目光越发急切。
印婉意识到她有话要对自己说,轻言道:“束儿,你不要着急,我们先离开这,有什么话你到时再告诉我。”
然而印婉带着她还没走两步,印珩不知从何处而来,满脸失落的拦住了她。
他眼中透出不可置信,眼底又闪过一丝讥讽。
“婉儿你真要狠心至此吗?”
“明知道虞儿需要你,可你还是决然逃走,不顾伯府所有人!”
“三年而已,你难道就与那郡主沆瀣一气?还是说你原本就是这样自私自利之人?”
面对兄长失落怨恨的话,印婉感觉无形中好像有一双手在撕扯自己的心。
她直面印珩,忍着泪意一字一句道。
“印公子有所不知,我这副身子,早已病入膏肓,郡主之所以放人,也是因为我被她折磨到没了价值所在,才丢了我。若接连七日,日日取血,我怕是支撑不到。”
印婉挽起自己的衣袖,朝他露出自己缺了一根指头的手和胳膊。
肿胀的指头早是伤痕累累,而大臂上更是淤青遍布,没有一块好地方。
她又指着自己的左眼,沙哑着声音开口。
“连带我这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伯府之恩,这三年也能还清了。最后时日,还请印公子看在往日情分,能留我一条生路。”
一口一个印公子,伴随着她清冷又淡漠的目光,让印珩情绪涌动。
“回来时你不说,留到这个时候告诉我,是想激起我的愧疚从而成全你?”
“可是婉儿,你的苦肉计不该用在这个时候,相比虞儿来说,她更苦。过去的十六年,你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与我享受着伯府带来的福祉,可她,却在奴隶群中挣扎存活。”
“好不容易活命的机会,你不能弃她不顾。”
他的字字句句,一如利剑,让印婉千疮百孔,但她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若我非要离开呢?”
印珩眉心紧拧,他一把拽过束儿:“那就由她代主偿命。”
“印珩!”印婉急切出声。
到底是做了他十六年的兄长,深知她害怕什么。
“束儿如今成为这副模样,你难道还......”
印婉的话还没说完,印珩怒然打断她。
“你对一个丫鬟尚且如此,为何独独不肯怜惜虞儿?是因为害怕她抢走你伯府女儿的身份?还是怨恨我们在三年前让你顶替虞儿受郡主迫害?”
他双眸犀利,愠怒之下,说的那些话也越发锋锐。
“我的二妹妹从不是如此不讲恩情,不讲道理的白眼狼,既然受了伯府养育之恩,无论如何也会回报伯府恩情的不是吗?”
说完便示意他身旁的小厮,他们齐齐控制了印婉和束儿,将两人带回府邸。
此事惊动了永定伯,他见印婉还想私自逃走后,一气之下拍案而起!
“找人给我看着她!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出来!直到七日后取血完成!”
亲自把她囚于屋内的正是印珩。
他见印婉失去所有的力气,方才愠怒的心气也不由得软和下来。
撇去她的偏执冷漠,到底也是从府中出去的妹妹。
他解下披风替她穿上,又使唤了院内嬷嬷熬了一碗安神药过来。
知道她吃不了苦,便亲自拿了蜜饯递到印婉面前。
“婉儿,不要闹了,等虞儿获救,一切都会回到当初,你依旧是我的妹妹。”
印婉垂眸,只感觉他的目光带着一股子令人发颤的寒意。
“一个巴掌一颗枣?印公子,我已经不吃一套了。”
印珩胸口一滞,眼底逐渐晦暗。
他苦涩一笑,丢了蜜饯:“到底是你变了。”
望着那离开的背影,印婉嗤笑出声,环顾自己惦记了三年的家,一切似乎都成了要压垮她的稻草。
折腾了一晚上,好像谁也睡不着。
次日一大早,印虞不知道从哪得来了消息,私自跑到厢房里,拉着印婉便开口。
“阿姐,你现在就走!不要回来了。”
她将厢房门打开,外面把守的人此时都已经被支开。
印婉缓缓看向她,停住双脚。
印虞见她一动不动,催促起来:“阿姐,昨日我答应母亲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怎么会真喝你的血?”
“你快走吧!”
然而此时印婉却反手捉住她的腕骨,怔怔地看着她反问:“是你对束儿动的手?”
她看到束儿伤口的那一刻,想起当初她陪兄长去接印虞回府,印虞被居养院的其他孩子欺负,推攘之下她一刀划破了那人的脸,也割了他的舌。
当时印婉虽吓到,但印虞却希望她能保守这个秘密,告诉她。
“阿姐,我如果不这么做,我在居养院里活不下来!是他们先欺负我!你不要告诉爹娘,不要告诉兄长好不好?我跟你们回府,一定乖乖的,好好学规矩!”
印婉心疼她,也对其愧疚不已。
现在回想起来,束儿那伤口,与当初被割舌的人无异。
所以才试探性地问出口。
然而此话问出后,印虞急切的脸色忽然微变。
她梨涡浅笑,放开印婉的手。
旁若无人时,浅浅出声:“阿姐,你还不走吗?真想给我当药引子啊?”
“这世上,有什么病需要活人的鲜血为引啊?”
印婉眸色一沉,猛地扼住她脖颈!
“你装病?是你害了束儿!?”
印虞笑了笑,而后又迅速带着哭腔,大喊起来:“阿姐,阿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阿姐!”
她痛苦的挣扎,惨白的小脸失去血色,在印婉的手下仿佛要窒息一般。
“虞儿!”

一道玄影飞速冲来,狠狠推开印婉,又反手扇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印婉半边脸都是火辣辣的发疼。
“阿姐......”印虞连忙上前扶起印婉,然而却被男子护在身后。
印婉抬眼,与男子四目相对。
来人正是她倾心已久,年少有为的小公爷,也是与她自小定下婚约的男子,刘寅。
两人学堂相识,年岁相当,长辈应许定下婚约。
只等合适的时间礼成即可。
此刻印婉见他满脸担忧地护着印虞,她的唇角微动。
她从未见过刘寅这般肃穆威严,目似寒霜。
以往她所认识的小公爷,那是爽朗含笑,每每相见,他待自己都是如兄长一般亲近。
旁人打趣时,他还会规矩地撇清两人关系,不会让印婉为难半分。
可现在自己却成了他敌视的对象,他给予温柔的人也不再是自己。
她欲从地上起身,刘寅警惕地挡在印虞身前:“印婉,你还想做什么!”
“我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本以为你在外磋磨三年回来,我也顺道看看你,却不曾想你会对虞儿痛下狠手!”
“虞儿带病之躯,你怎能......如此待她!”
印婉忍着情绪,看向印虞。
此刻的她满脸都是对自己的担忧,对峙之际还不忘对刘寅解释:“小公爷,方才是我......是我与姐姐有些误会。你就当没看见吧,你先去前堂等我,我......”
话音一落,印婉猛地感到胸口钝痛!一阵咳嗽声起,竟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她精疲力尽地强撑眼皮,刘寅也是脸色微变,又忍不住地前来扶她:“印婉,你......”
他欲言又止,赶紧招呼小厮去叫郎中。
二人视线交汇时,一如两人初见。
当年的游船会,印婉在岸边崴到了脚,是刘寅背起她去看了郎中。
同样像这般扶起她,当初他对于印婉的婉拒不以为然,只道:“你是珩兄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思及此,刘寅叹了口气。
“方才是我冲动了,但你也不该......罢了,你苦了三年好不容易回来,心中有怨也能理解。”
“只是婉儿,今时不同往日,虞儿是你妹妹,她亦是我......的意中人。我今日过来本就是想与你说说我们的婚事。”
“小公爷。”印婉忽然缩回手,面孔微冷的与他划清了界限。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不想与我成婚,大可与长辈说道一二。”
刘寅眉头一拧:“我若是能说成功,又怎会来找你?”
他一脸心疼的看了虞儿一眼,难得放下姿态:“你若答应与我解除婚约,我和虞儿都会感激你的。”
感激?
印婉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的目光落在印虞身上,问刘寅:“若我没记错,小公爷曾说过,自己的意中人,应当是温柔贤叔,端庄得体,秀外慧中的娘子。你看到的印虞就是这样吗?”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虞儿不是这样?”
见到她冷笑,刘寅也不知道哪来的怒气,赫然抬手。
然而却被突如其来的印珩阻拦,他义正言辞提醒他。
“小公爷,这是印府,教训我妹妹的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出手。”
印婉微愣,然而下一刻迎来的却是印珩狠狠一掌!
她只觉得脖颈剧痛,人还没反应,双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梦中,刚过十四岁生辰的印婉,与父母兄长坐在院中,种下了兄长新给她采买的牡丹树。
那日,久居在外的祖母也在府内,她让老嬷嬷把她叫到跟前,祖母一如既往地淡然,抿了一口清茶后问她:“我带你回酉阳,你可愿意?”
祖母还告诉她:“人心难测,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那时的印婉摇了摇头,只觉得平日冷淡的祖母并不喜欢自己,她自是不愿和祖母离开。
梦的最后,印婉看到祖母无奈又怜惜的神情,她忽然醒悟,人也在此刻猛然清醒。
她睁开双眼,看到熟悉的厢房,方才的梦境还历历在目。
后知后觉,才明白祖母的用苦良心。
或许祖母早就看出来了,印府不是自己能呆的地方。
缓过神后,魏氏的声音忽然传来:“婉儿!你醒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端来炭火盆,又让嬷嬷把汤婆子什么的都给备好。
她满脸担忧地用热水替她擦了擦脸,柔声道:“郎中说你身子太虚,你先好好休息,母亲给你去熬汤药。至于其他的事,往后再说。”
印婉眼眶蕴热,看到母亲忙前忙后地离开,恍然间以为自己回到了曾经。
可是打破她幻想的还是记忆里祖母的那张脸。
她强制回神,思虑一番心中已有计谋离开,这印府,已经与自己毫无干系了。
就在这时,厢房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拉开。
她顺着动静看去,发现竟是束儿探着脑袋过来,见印婉已经清醒,她的眼眶瞬间涌出眼泪。
她不顾一切地翻窗进入,急急忙忙地从衣襟里掏出一张写了字的纸。
纸上的字歪歪扭扭,跟虫爬似的,难以辨认。
印婉见她神色慌乱,猜到她有重要事情相说。
这才仔细查看,勉强认出那几个字。
他们已经取了你的血
印婉微惊,看到束儿一直在示意自己的手,印婉迅速捋起衣袖。
发现小臂原来的伤口上,又添了新伤!
兄长为了取血,竟将她打晕,那方才母亲这般紧张,担忧她,也是因为她是药引,亦或者心中生愧?
反应过来,印婉只觉得眼眸干涩,然而束儿却心疼到止不住眼泪。
她说不出话,只能满脸无措地拿过笔墨,勉强写出让印婉离开的话。
印婉看着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的束儿,心如刀绞。
束儿不识字,也不会写字,她以前喜欢偷懒,除了对吃的感兴趣之外,读书写字统统不会。
印婉从不勉强她,而现在她勉强写出来的几个字,印婉猜出来,她肯定是想告诉自己这件事,想提醒自己尽快逃走,才临时想办法学着写。
整个印府,她最爱的至亲都弃她而去,唯独一个受自己连累的丫鬟,还在真心待她吗?
印婉攥紧双手,她吹熄蜡烛后拉着束儿到床帐背后。
“印府是要离开的,但不能就这么离开。”
“束儿,我必须要去见一个人。”

束儿不解地看过去,印婉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没过一会,魏氏端着一碗汤药走来。
看到房中已熄灯,便放轻脚步来到床榻前。深深看了印婉一眼,心里思绪纷杂。
“婉儿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这番柔声细语的话,让印婉心如刀绞。
分明还心疼着自己,为何母亲也能忍心看到她被刀子划破,被生生取血?
待她离开后,印婉收敛泪意,将束儿从床底拉出来。
在束儿的带领下,他们半夜穿梭在漆黑的府邸。
沿着后院破败的院墙,来到了一处柴火房里。
两人才刚推开门,屋内的人似有感应似的,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束儿?”
束儿吹亮了火折子,昏暗的烛火下,印婉看清了眼前的妇人。
她瘦骨嶙峋,如纸片一般的身子形似晃荡在宽大又单薄的衣衫中。
与曾经那个丰腴精明的乳娘早已判若两人。
差点就让印婉没有认出她来。
“乳娘......”
印婉的声音一出,三人的眼泪瞬间决堤,乳娘难以置信地从床上摔落,慌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
“姑娘?真是你吗二姑娘?”
她枯瘦的手颤抖着地抚上印婉的肩膀,早已泣不成声。
印婉不明白:“为何,为何会这样?乳娘!你告诉我......”
乳娘摇了摇头,不想让她担心,可也知道印婉刨根究底的性子,只好轻描淡写地告诉她。
“不碍事的,是我们当奴才的逾矩,冲撞了郡主。”
“当时郡主要带你离开都城,我和束儿求情不当,惹怒郡主,多亏大公子及时赶到,才保下我们一命。只可惜,束儿的舌头被......”
印婉眉头一蹙:“束儿的舌头是被郡主割掉的吗?”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误会了印虞?
可她又为何会那般神情?
思虑间,束儿拉紧她的衣袖,提醒她来此的目的。
印婉这才询问:“乳娘,如今我虽被接回府邸,可爹娘让我为印虞换血,不让我离开。可我这身子,换血等同换命!”
“我若想活着离开这里,只能求助祖母,你可知道如今祖母身在何处?”
祖母的行踪向来不定,知道的也只有府中几个人。
乳娘是当初祖母留下来照料她的人,相比府内其他人,知道祖母如今落脚处的可能性肯定大一些。
乳娘闻言,难以置信:“夫人他们......怎能如此待你?你这身子如何能受得了那般取血?这分明是要你去死啊!”
她一个乳娘,见印婉一面,就已经猜出了她曾受过的折磨。
印婉身上的伤痕印记都清晰可见,那些人,如何下得了狠心?
她咬紧牙关,面色凝重地说道:“姑娘,你想的没错,如果没有老夫人相助,无论你逃到哪里,伯爷都能将你找回来。如今谁人不知伯府上下多宠三姑娘。”
“他们既然想拿你做药引,定不会轻易放你离开。唯有老夫人,尚可保你。”
“可如今老夫人远在酉阳,要如何才能知会她老人家前来相助?”
酉阳?
印婉微动眉眼,只见她解开腰带,从里衣之中拿出了一块帕子。
这帕子里面包着一个精美绝伦的金镯子,以及一块雕工出众的玉佩。
一看便价值不菲。
她将其递到束儿手里:“束儿,如今我不能出府,需得麻烦你帮我用这些当一些钱财,用于打点。”
“两日后印虞要转至国公府上医治,据说小公爷的远房表亲是神医,那日我可找机会逃出去,直奔酉阳。”
乳娘担心不已:“姑娘,你可想好了?即便打点好了人,争取的时间也不会很多,万一......”
“无妨,我会骑马,一般人追不上我。”
“姑娘何时学会了骑马?”乳娘和束儿都很诧异,想当初,身为伯府的掌上明珠,从小都是坐着尊贵的马车出行。
即便与公子他们外出游玩,都是公子爱护着为她牵马。
印婉只是淡淡一笑:“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们。”
只要给她出府的机会,拖延一点时间,她有信心摆脱那些人。
然而天下之大,只有寻求祖母她才能彻底保命,不然......无论如何她也难逃伯府之手。
思及此,印婉的心阵阵发疼。
因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心心念念的庇护之所,会成为禁锢她的牢笼。
等她回到厢房时,已是后半夜了。
等找到祖母后,她也会尽全力帮束儿与乳娘离开府邸。
只是如今凭借她一己之力,难以护他们周全。
不知是思虑过重,还是上次取血过多,回去后印婉感到浑身疼痛,晕晕乎乎的便躺下了。
直到次日午时后才清醒过来。
坐在床榻边的是兄长印珩。
见她清醒,连忙将其扶起,招呼婆子把药汤端上。
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明知自己身子不好,为何不愿用虞儿带过来的丫头伺候?”
“虞儿心疼你刚回来,拖着病体恳求父亲帮你要了两个体己的丫鬟,你却执意不要,这又是何苦?”
印婉一听,忍不住地冷笑出声:“她什么时候给我丫鬟了?”
印珩眸色一顿,严厉几分:“那日虞儿来看望你,不就是给你丫鬟的吗?结果你不要罢了,反倒与她起了冲突,小公爷也看在眼里。”
“婉儿,兄长知你心中有怨,你是我妹妹,我理当包容你,可你也不能不讲理。”
印婉还想出声,却被他打断:“行了,你这身体必须得好生休养,你若是不要丫鬟伺候的话,我便......”
“我要束儿,以前是她在我身边,现在我也想让她回来。”
她提出要求,可被印珩一口拒绝。
“她自己如今都照顾不好自己,如何照顾得你?”
蹙眉之际,房外忽然响起婆子着急的声音。
“小公爷,小公爷!不能......”
下一刻,刘寅忽然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他不顾婆子的阻拦,也不顾什么规矩礼仪。
印珩不满地把床幔拉下,还来不及开口,刘寅将那金镯子和玉佩直接塞到印珩手里!
印珩一怔,不明所以:“这些为何在你这?”
刘寅哼哧一声,目光微冷地看向印婉:“这就不得不问问二姑娘了!”

印珩感到难以置信地看向印婉,虽然此刻什么都没说,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可是,她怎会舍得呢?
这可是她最爱护的东西!当初为了捡这掉入水池的玉佩,在寒冬腊月都要跳入冰湖,差点被冻死。
顶着冰天雪地的寒意,印婉发着抖跑去书房只为告诉他“哥哥,你看我找到了!”
“这玉佩是兄长送我的及笄礼,我怎能丢了它?”
印珩犹记,那时的婉儿扬着明媚笑容,也不顾身上的寒冷,满心欢喜。
可如今......她怎么会!!怎么舍得?!
想到这,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尖锐的利器一把贯穿,顿时让他呼吸凌乱。
而一旁的刘寅也心寒无比,冷笑着质问她。
“这金镯子当初本是送给我阿姐的生辰礼,那日游湖你说你喜欢,求着让我赠予你,我把你当亲阿妹,这才割爱转送给。可现在你却视如俗物,竟拿去了典当行!”
“印婉,饶是这两年你受了苦头,但我们的情谊还在,你为何如此狠心?不止是我,连你兄长给的玉佩,你视如己命的东西也不要了,这是何故?”
印婉没想到这些东西竟被刘寅从典当行里发现。
那束儿呢?
她有些惶恐地看向刘寅,却又不敢轻易提起束儿,担心弄巧成拙。
只有印珩看出了她的担忧,一把扼住她的腕骨,质问她:“是谁帮你典当了这些东西?束儿?你还想着离府?”
他向来平静的眼眸里逐渐升起了一丝愠怒之意。
这枚玉佩她都不要了,不就是要将他们过去的十几年全部抹杀么!
那懂事乖巧的二妹妹,怎么会变成这么记仇的样子?
不肯施恩给虞儿也就罢了,毕竟两人以前非亲非故,可他们伯府不一样啊!
即便是养一只畜生十几年,它也懂得感恩戴德,护家看院,而她呢?
她这次能平安回来,伯府在晋王那周旋了多久!付出了多少!
他们只是让她救一救虞儿,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
可是她非要搅得翻天覆地,非要眼睁睁看着虞儿去死才好。
见她淡漠的眼神,印珩深吸一口气,可狠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像印婉,十几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
倒是一旁的刘寅,替他不平。
“你兄长问你话也不回答,婉儿!你几时变成这种模样!!跟着那郡主你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你......”
“小公爷。”不等他说完,印婉出声打断他的话,垂下眼眸,平静地说道。
“我被送去郡主身边,是当奴婢伺候她的,唯一能学的,就是如何保命。”
“而这些镯子玉佩,与我的命比起来,本是身外之物,谁不惜命呢?”
她晕红着眼睛看过来,字里行间带着满满的尖刺。
印珩也因此难过不已,一想到他的妹妹被那蛮横的郡主欺凌,他气不打一处来。
可......这也不是她变得自私的理由啊!
她受了欺负,他们伯府自会给她讨回公道,更何况现在已经好起来了,可她却屡次以郡主为借口刺痛他们。
心寒之时,刘寅道出了印珩的心声!
“你在怨恨我们,连带着虞儿的命也不想救!印婉,你自私如此,当初我们就不该对你那般好!”
刘寅狠狠甩袖,不小心碰到桌上的琉璃杯,啪的一声碎裂在地,吓得在场的众人不敢噤声。
就连印婉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此刻魏氏急忙从外面进来,满脸担忧地握住印婉的手。
“婉儿,你没事吧?”
刘寅见状,马上收拢神情,恭敬地行礼:“拜见夫人。”
说完又道歉了一番:“适才是侄儿不小心打碎了琉璃杯,让大家受惊了。只是......”
他感叹一声,气愤难挡:“侄儿是生气,婉儿将我与恒兄送给她的及笄礼让丫鬟给典当了出去。夫人,我知婉儿心有怨恨,可......”
“小公爷。”
印珩打断他的话,先将他带了出去。
魏氏满脸温柔地握紧印婉的手,一如曾经那般安慰她。
“婉儿,这些都是小事,如今回到爹娘身边,爹娘一定会护着你的。”
“因为虞儿生病,我们是对不起你,可我们永远是把你当女儿的啊!你是娘一手拉扯大的,娘怎能忍心你离府去外面受苦?”
她的话让印婉蕴热了眼眶,这点温存,是支撑她三年以来最大的动力。
无论郡主对她如何,只要想起还有家人等她回来,她什么苦都受得住。
可如今,却已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对于这个母亲,印婉心里还是充满着感激。
曾经的爱护,娇纵,对她的好,都不是假的!
但现在的印婉只想活命而已。
所以她反握魏氏的手,几近恳求地柔声开口。
“夫人,日日换血我承受不住,还望夫人网开一面,换血三日后,放我离开,留我一条命。”
“婉儿!”魏氏紧皱眉头,言语痛苦:“你不会有事,哪怕换血,我们也会竭力救治你。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两日后我们去国公府治病,小公爷府上的是洛神医,他有办法保你和虞儿都没事。”
“所以你不要离府好不好。”
她也恳切地试图打消印婉的念头,可印婉看到的,只有她对印虞的怜爱。
明明她现在的身子比印虞更痛苦,更虚弱!
他们偏偏都视而不见。
见她不说话,魏氏猜到她下定了决心。自己的女儿她当然是了解。
所以换了一种说法“恳求她”:“婉儿,就算母亲愿意让你离府,可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国公府......也不会同意。”
印婉怔愣间,魏氏拿出了准备好的婚书,双方都已经签字画押。
“爹娘已经代你签下了与小公爷的婚书,你如今也算是国公府的人,只待虞儿身体好转,即刻举办你与小公爷的成亲礼。”
“婉儿,你看爹娘还是疼爱你的,娘知道你喜欢小公爷,所以早就为你安排好了这一切。”
印婉心里一咯噔,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这婚书可有问过小公爷?”
“他那般有主意的人,若不想娶我,即便这纸婚书签下也没有意义。”
魏氏怔愣间,印婉看到门口刘寅的身影。
于是提高音量,如他所愿那般,说出要解除婚约的事。
“夫人,三年前我已被逐出印府,贬为奴籍伺候郡主。如今这身份,也早已不配小公爷,而且也......”
可话还没说完,门外的刘寅忽然闯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不配就改的?”
说完他便朝魏氏行礼:“夫人,我愿意娶婉儿,她的奴籍身份,我会拜访晋王府亲自替她解除。”
印婉猛地抬头,不明白他为何出尔反尔!

明明上次和印虞一起求着她去解除婚约,如今自己出头,他却改口要娶自己了?
印婉攥紧双手,猜到刘寅可能是想阻拦自己离府,不,应该说,所有人都想阻拦她出府。
此刻魏氏又露出一丝笑容:“小公爷如此有心,我也就放心了。婉儿当初倾心于你,我一直想着等她回来,早些把你们婚事办了才好。”
“可是虞儿......罢了,只要虞儿好转,你和婉儿就能立刻成亲。”
“夫人!”
印婉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已无意小公爷,还请收回婚约,更何况我身体有伤,即便嫁过去,恐怕也无法替小公爷传后。”
她此刻也顾不上礼节,捋起了她的衣袖,露出那些丑陋又可怖的伤痕。
魏氏大吃一惊,连忙替她拉下衣服,刘寅也迅速背过身去。
“这成何体统啊!!”魏氏压低声音,几近恳求。
“婉儿!你如今也要为伯府想一想啊,婚书已签,你若反抗,若逃离府邸,你让我们伯府的脸面置于何处?”
“那国公爷如今与晋王走得那么近,你这次能被接回来,多亏了国公在内周旋。若解除了婚约,咱们伯府也要遭殃!”
“婉儿,伯府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啊。”
魏氏泪眼朦胧,要将印婉扶起来的时候,忽然两眼发黑晕倒在地。
“母亲!”印珩马上冲去扶住她,目光掠过印婉担心的眼神后,失落至极。
“把母亲气晕,这就是你想要的?”
印婉张了张口,还不等她说什么,一群人已经匆忙跟着印珩离开。
屋子顿时空荡起来。
而另一边,听闻此消息后的印虞,光着脚丫子就跑去后院。
站在院门口的刘寅和印珩,正等着郎中给魏氏诊治。
看到印虞这模样,刘寅心疼万分地跑上去,要将她抱回房里穿鞋子。
但印珩抢先一步,目光警示的拦下他:“小公爷,如今你与我二妹妹有婚约,莫要逾矩。”
说完便看向印虞,满眼心疼:“你病成这样,怎能光着脚跑来!”
印虞却挣扎着,紧紧盯着刘寅,泪意肆涌。
刘寅似是明白她的意思,沉下眼眸,推开印珩便背起印虞:“我与印婉为何签下婚书,你难道还不明白?”
说完便将印虞背回她的院子。
此时印虞双眼晕红,她紧咬下唇,柔声细问:“寅哥哥,你......真要与阿姐成婚吗?”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说得露骨,连忙改口。
“不过你本来就和阿姐有婚约在身,你能娶阿姐,也是挺好的。”
她淡淡一笑,可眼底却是淌过落寞之色。
看得刘寅心疼不已。
“以你阿姐的性子,若不用婚书和国公府压她,她肯定要想办法离开伯府。倘若她离开了,你怎么办?”
刘寅深吸一口气道:“若是换做以前,婉儿她肯定会理解我们,也肯定会毫不犹豫为你治病。”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虞儿,她已经变了。你不要一味地替他人考虑,你阿姐都未曾替你考虑过。”
“但阿姐也不是故意的,我能理解她。郡主心性跋扈,这几年肯定对阿姐不好,所以才让阿姐这样。”
印虞落下眼泪,声音满腹委屈:“若不是因为我,阿姐不会受那些苦。”
刘寅就差没将她揽入怀中安慰,可到底男女有别,他也不能落人口实。
只能安慰:“所以往后我们都会对她好,弥补她这几年的遗憾便是。”
印虞狠狠点头,当晚去看望了魏氏后,就主动来到了印婉的门外求见。
彼时印婉还在想办法如何查到束儿的下落,不能让束儿因为自己陷入危险中。
当门被打开后,印虞红肿着眼睛,当着下人的面,扑通一声跪在了印婉面前。
“阿姐,都是我不好。我不想看到你和爹娘,还有兄长为我起争执,你要打我,要骂我都好!”
“母亲她连日操劳,为我们已经费了太多心神,若因此病倒,我死不足惜!所以我今日特来恳求姐姐,不要把自己身子气坏了。”
一旁的下人见到这一幕,心内纷纷怜惜不已。
婆子要上前扶起她,而印虞却不肯起来,爬到印婉面前柔声道。
“阿姐,我......”
然而话还没说完,印婉忽然冷眼看向她,一语道破她来此的目的。
“你已经知道,我和刘寅的那纸婚书了?”
印虞怔愣间,印婉又冷笑出声,她伸出双手,将印虞扶起来。
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开口。
“他为了将我留在府中救你,不惜用一纸婚书阻拦我,他们觉得,那纸婚书会让我背负道德枷锁,让我不敢离开,不敢把伯府置于险境,这就是你想要的?”
“阿姐!你怎能如此想?你与小公爷的婚约是母亲竭力为你求来的。母亲知道你喜欢小公爷,哪怕我......哪怕我......总之都是我不好,阿姐,我答应你,往后会离小公爷远远的!一定不会和他走的太近。”
印婉看她演的如此认真,不由得想起几日前,她在自己面前讽刺露笑的模样。
光想起来,她背后不由得发寒。
同时她也疑惑不已!
“印虞,你是伯府的真女儿,我在你的位置享受了十几年伯府的宠爱不假。”
“所以我心甘情愿在三年前替你,替整个伯府担下了罪名,咬着牙苟了一口气活到现在,是不够吗?扪心自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印虞睁大双眼,一边掉泪一边抓住印婉的胳膊解释起来。
“阿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时日无多,怎么去置你于死地?”
“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我们不告诉爹娘他们,等去了国公府看神医,我来买通换血的郎中,不用你的血。还有......若你实在不愿和小公爷成亲,等那日我们再偷偷换人,我替你去!”
“你替我去?”印婉忽然笑出声来。
话说到了她心窝子里:“原来替嫁就是你想的结果。”
等她名正言顺成为刘寅的妻子,到时一切的错都是她印婉的。
“印虞,此时屋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只想听一句真话,你为何,一定要我死。”

“若只是因为伯府千金这个头衔!我离开便是!你助我离府,我这一生都不会踏入都城半步!”
印虞眼睛红红的,仿佛前几日说那话的是另一个人。
“阿姐你误会我了,我从未想过要阿姐去死,我也没有理由让阿姐去死!”
“若你我之间一定要死一个的话,宁可是我死!我若死了,阿姐也不会如此为难了。”
说完这话,她忽然拿过桌上的那把剪刀,朝自己的脖子狠狠刺去。
印婉眼疾手快,迅速拦下她。
然而那剪刀却精准地插进她的手掌!巨疼侵袭,吓得印虞慌忙丢下剪刀去抓住她的伤口:“阿姐!阿姐!”
她的呼喊声惊动了外面的人,只听见一声响动,印珩快步冲进屋。
看到印虞满是鲜血的手,以为是印婉伤了印虞,竟一手将印婉扇开!
“虞儿,你没事吧?郎中!快叫郎中过来!”
“哥哥,是阿姐,是阿姐受伤了!”
印珩一怔,这才反身去看印婉。
而此刻的印婉,穿着单薄的衣衫被他扇倒在地,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上,缓缓起身。
她猛地撕开衣裙一脚,毫不犹豫地绑到伤口上止血。
印珩欲上前,却被她寒冷的目光阻挡。
他从未见过印婉这么冰冷的眼神,愧疚之余,也极为生气。
“为何方才不说?”
印婉嗤笑:“你有给我开口的机会吗?”
印珩攥紧手心,深叹了一口气:“哪怕我没有,你就不会大声解释?以前你的嗓音是大得很,如今在外三年,被那郡主训成哑巴了吗?”
话音落下,见到印婉迅速转红的眼睛,印珩愧意更甚。
“哥哥,是我的错!你不要训斥阿姐,你要骂就骂我好了!”
“阿姐现在身体也不好,光着脚踩地上如何得了?你看到我光着脚都要把我背回房间,现在也不能无动于衷啊,快把阿姐抱到床上去躺着!我去叫郎中!”
印珩收敛目光,自知有愧,不顾印婉抗拒,硬是将她横抱起来摁在床榻上,用被子禁锢好她。
“够了婉儿,不要如此偏执!”
“虞儿受了那么大委屈不说,还处处为你着想,你就不能让一让她吗?”
“凡事都要有个度,你闹着要离府,闹大了丢了整个伯府颜面不说,若虞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何对得起爹娘?如何对得起伯府?”
印婉放弃挣扎,盯着自己出血的掌心,苦笑出声。
“印珩,你可知道我的委屈?”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某些情绪一如山洪,滚滚而至。
“印虞真的如你们所言,时日无多了吗?这世上真有以活人之血为药引子的治法吗?!”
印珩眉头骤紧,心里愠怒丛生。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觉得虞儿欺骗我们?你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吗?”
“印婉,你怎能如此自私,竟然还以那么大的恶意揣度虞儿!”
方才那点歉意,此刻变得烟消云散。
他只有对印婉的满满失望:“你那哑巴丫头我关进了柴房,明日会让她陪你一同去国公府。”
印婉明白她的意思,若明日她敢逃走,束儿肯定也不会好过。
“哥哥......”印婉情不自禁地放下语气,这一声哥哥只求他不要伤及无辜。
可印珩却是铁了心,在一旁不言不语地看着郎中,亲自帮她包扎好。
又差使好几个家丁在门外守着,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为了不让她逃走,甚至还亲手绑住她的双手。
“婉儿,你迟早会明白我们对你的用苦良心,兄长坚信,你会回到从前那般懂事温顺,兄长也答应你,不会让你和虞儿任何一个人出事。”
绑着她的双手,还能说出这番话,印婉都觉得可笑。
但她来不及伤心,等他们离开之后,她便拼尽全力地用多种手法将自己的手从绳索中挣脱。
哪怕摩擦着伤口,哪怕蜕了一层皮,她都能咬牙坚持。
因为对她来说,这早就习以为常。
当时郡主以此为乐,绑着她的四肢命令她做事,让她在众人面前丑态尽出,连睡觉都不让她消停。
印婉只为了能睡个好觉,逼着自己学会了如何从绳索各种绑法中挣脱。
如今她腕骨上的那些去不掉的疤痕印记,便是那些血泪的最好证明。
但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要从兄长的手下磨骨逃脱。
好在印珩的手法不如郡主,用不了多久她就从里挣脱出来。
她耐着性子等到了晚上,夜深之际,她拿出那把被拆开成两半的剪子,撬开了被封的窗户,直奔柴房。
从窗户爬进去后,看到束儿果然被关在里面,还被绑了起来。
“束儿!”
印婉担心不已地跑过去,快速为她松了绑。
束儿大吃一惊,怔愣之下,连忙捉住印婉的双手咿咿呀呀了几声。
后来又双手比划着,从衣襟深处摸出一些碎银,还有一张写了祖母住址的字条放到印婉手中。
“这是典当来的银子?”
询问之下,束儿去柴火堆里捡了一根棍子,沾着土灰慢慢悠悠地写了几个难以分辨的字。
“不担心,打点了好了,衣裳,马儿。”
印婉明白她的意思,感激不已:“谢谢你束儿。”
束儿摇摇头,又写道:“姑娘放心走,公子,不知道这些。”
印婉却生出新的担忧:“你和乳娘万一被盘问,我......”
束儿赶紧攥紧她的手,索性在她掌心写:“不怕,我们会活着,夫人不会要我们的命。”
的确,束儿的母亲是魏氏曾经的贴身女使,曾救过魏氏的命。乳娘又是祖母留下的人,伯府的人不会给他们死路。
对比下来,印婉想离府,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既然你已经帮我打点好了,我明天无论如何也要去酉阳求助祖母。束儿,你们放心,到时我一定会带你们也离开!”
听闻此话,束儿将挂在身上的一块平安符递到她手里。
又在印婉的掌心中写下几个字:“一路平安。”
印婉鼻头一酸,将她拥入怀中,那一刻她坚定了信念。
既然这印府已经容不下她们,那她就带着束儿乳娘离开此地,至少,要让他们活得好一些。
印婉叮嘱了束儿几声后,又按原路折回了厢房。
可回到屋里,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是印珩佩戴的香囊里松木的味道。
难道兄长来过?

心中冒出此想法后,她马上走到门口看了一眼。
去找束儿之前,印婉特意在门口倒了一些香炉粉,若有人来过,这里肯定会留下脚印,也好让自己及时想到应对法子。
可此时香炉粉上没有任何印记,屋内也没有察觉异样,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印婉把束儿典当的剩余银子包起来,以防万一。
按照他们的计划,明日抬轿的两个小厮已经被束儿打点好,轿子里会有一套小厮衣裳。
前往国公府会途经一座庙宇,去求生之人都会停下参拜续香火,能保生路顺顺利利。
庙外的大树下,束儿已经备好马匹。
次日一早,是魏氏身边的嬷嬷带着小厮来请印婉出院。
门口落了两顶轿子。
印婉刚要进去,印虞的丫鬟雪松前来行礼道。
“二姑娘,我家姑娘说她今早起来身子有些不适,怕是要您等一等。”
“还说想和二姑娘说说女儿家的心事,特意让奴婢过来请二姑娘和咱们姑娘坐一顶轿子。”
雪松带着笑意指着前方,印婉眉头微蹙,如此一来,她还怎么离开?
莫不是她故意为之?
“不必了,我向来一个人坐轿,更何况你家姑娘身子不适,我更不便打扰。”
然而话音落下,雪松竟从身后拉住了她。
“二姑娘莫不是还在生气当初为我家姑娘替罪之事?”
雪松带着不满的口气说道:“二姑娘,你受了伯府多年的恩惠,那三年帮了我们家姑娘一把,也算是弥补。如今回来,伯府上下都高兴,为何你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拂我家姑娘面子,甚至都不肯救我家姑娘一命?”
“如今我家姑娘想和你坐一顶轿子都为难你吗?二姑娘,做人可不是你这样做的!白眼狼可不兴当。”
印婉掌心一紧,冷眼看去,雪松勾了勾唇:“二姑娘这边请。”
然而下一刻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被打的雪松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只见乳娘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见雪松抬头,又利落地给了她一掌!
“你是什么东西!这还轮不到你替你主子出头!方才那等腌臜话,你可敢当着伯爷和夫人的面说?”
“姑娘说什么也是伯府的二姑娘!不想一起坐就是不想!再多嘴,我一手撕碎你这张烂嘴!”
雪松顿时眼泪打转,委屈不已地捂着红肿的脸庞不知说什么才好。
乳娘跛着脚要扶着印婉上轿,并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告诉她。
“姑娘放心去,我和束儿会在府里等你。小厮的衣裳就在轿子坐蓐下面。”
然而话音还没落下,一道熟悉的声音赫然响起。
“姮娘!”
只见永定伯和魏氏他们簇拥着印虞走出府邸,出门之际正好看到雪松被打。
印虞跌跌撞撞地跑到雪松身边关切道:“雪松,你没事吧?”
雪松见到自家姑娘,哇的一声跪在地上哭起来,满腹委屈。
“姑......姑娘,是我没用,想依着姑娘的意思让二姑娘和你坐一顶轿子,二姑娘不肯。我担心我说错话让二姑娘误会了你,所以想解释来着,可姮娘却是误解了我的意思。”
永定伯眸色一沉,面露威严:“姮娘,我知你是婉儿乳母,但就因这缘由打了虞儿的丫头,成何体统?”
乳娘连忙欠身,态度谦卑:“夫人,老爷,二姑娘身子也不好,与三姑娘同乘一顶轿都不好受,我这才......”
“乳娘替我教训一个口不择言的丫鬟,有何错?”
印婉打断乳娘的话,果断站上前:“雪松口口声声教训我做人不当,是头白眼狼,若我真如此,我今天岂会坐上这轿子去给三姑娘换血?!”
印婉陡然沉下声音,令旁人微微一怔。
永定伯夫妇闻言,怒意立刻蹿升。再怎么说,印婉也是他们的养大的二姑娘,一个下人骂她白眼狼,不就是在看他们的笑话吗?
他们的眼神吓得雪松连忙磕头求饶:“伯爷,夫人,是我错了!”
印虞见状,也赶紧护住自己的丫头:“阿姐,阿姐你不要和雪松一般见识,她不过一个丫鬟,护主心切,因此才口不择言。姮娘方才教训的是,我也会好好说道说道的。”
“既然阿姐不愿意和我同乘一轿,那便按阿姐说的来。母亲,父亲,你们也不要......”
说到一半,她急切到一下子喘不过气似的,紧捂胸口,接连咳嗽。
魏氏着急心切,连忙扶住她。
“虞儿你别说了,身子要紧,此事不追究了,你们快些上轿,别让洛神医久等了。”
正好此时印珩也骑马而来,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可看到印虞虚弱成这样,只道又是被印婉气的。
目光冷冽地瞧了印婉一眼后,来到印虞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轿子,似捧在手心的珍宝,生怕磕着碰着。
印虞还不忘客气道:“哥哥,你不用管我,你还是去帮帮阿姐,她身子也虚弱着。”
印珩却是沉下眼眸,一言不发。
这个眼神,让印婉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她反复告诉自己,她早就不是当年被伯府呵护的人,早该清醒了。
所以她只专注着在什么时候换上小厮衣裳,和抬轿的小厮交换眼神,看好时机,在那两个小厮的掩护下,趁着印珩进入庙宇后,她迅速离开队伍,顺利骑上了那匹马。
“驾!”
印婉高手扬鞭,以羽箭一般极快的速度冲出去,一路驰骋进入官道。
直到临近城门口时,她忽然看见官道上押送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连忙停下来仔细看去!只见束儿被五花大绑地被人牵着,似奴隶一般毫无挣扎之地。
印婉目光发紧,下一刻身后忽然一沉。
一道身影跃至她的马背,从她身后拉住缰绳控制马匹!
印婉慌忙回头,径直闯入身后之人黝黑的视线里。
“吁~~”
马儿啼鸣,伴随着男人的声音:“何时学会了骑马?!”
印婉攥紧掌心,保持冷静,一字一句回答他。
“被郡主当作靶心练习骑射的时候。”
“我被绑在马背上,一不小心就会被羽箭射中。为了保命,在一次次的恐吓之中,我便学会了驭马。”
“哥哥,我只想活命,换血我会死,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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