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想起了往日的种种,宋昱铭看向我时,眼里开始充满了愧疚。
只是他不说,他不说抱歉,也不说对不起我。
我知道,他是这天下的君主,不应该向一个女人低头。
而我要的,也早就不是一个简单的道歉了。
我的呼吸沉重,靠在他怀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宋昱铭轻抚着我的脊背,像在呵护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前些日子太医不是说见好,为什么,为什么又病的这么厉害了?”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想将外面的太医叫进来谴责。
我拦住他,苦笑着提醒道:“陛下日理万机,恐怕是忘了,上次来看臣妾,还是春天的时候。”
如今已经隆冬,万物凋零的死寂,透不出一点鲜活的气息。
如果不是撑着想看看女儿的孩子出世,我早就死了。
听到我的话,宋昱铭拥着我的怀抱更紧,他的喉头哽咽,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落到我耳边的只有一句:“阿妩,我求你,算我求你,你答应了,好吗?”
那年封后大典后,他也曾这样求过我。
可那时,他是求我别闹,求我不要肖想那个后位。
那会儿我们还年轻,会像寻常的夫妻一样。
只要一吵架,什么难听的话都说。
我虽然伤心他的皇后另有其人。
但我还愿意和他争吵。
是我的心里还放不下那个会在冬日里,为我取暖的少年郎。
所以我们每天白日吵得不可开交,晚上又在床榻上谁也不肯放过谁。
转天醒来,他看着我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笑着说我一点也不像个母仪天下的贵妃。
可天下之母是皇后啊,并不是我。
看着他离宫远去的身影,看着他和皇后坐在主位上接受各宫朝拜时的喜悦,看着后宫中,逐渐多出的女人。
我渐渐接受了。
如同我当初接受了他为了权势纳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我接受了他为了稳固国家基业立了他人为后。
我也接受了,他每晚会在不同女人那里睡过后,又来找我说话。
我接受了,可是我恶心。
我曾经读的书,受的教育,让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接受不了我的爱人,我的丈夫有无数的女人。
也接受不了,不管真情还是假意,那些女人在他心里,始终都占据着一个地位。
日积月累下的愁绪在我心头压的我喘不过气,又一次,在他想留宿我这里却被其他妃嫔唤走后,我想起了系统曾经和我说的话。
置之死地而后生。
于是我关闭门窗点燃了屋子里的炭火。
也就是那天,去了其他宫殿的皇帝去而复返。
他救了我,守在我床边哭得不像一个九五之尊的帝王。
他们说,直到我醒来前,他一滴水都没有喝。
身边的太监劝了,还被打了五十大板。
他们说,他就这样守着我,求我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看着他猩红的眼和干涸的嘴唇,我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那天,宋昱铭抱着我,像个无助的孩子。
也是那天,太医告诉我,我们有孩子了。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体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
是那个孩子让我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勇气。
也许,也是我再次看到了宋昱铭的回头吧。
那天起,各种赏赐流水似的往我的宫中送。
丽嫔嫉妒我有了子嗣,想要害我,直接被抄了家。
朝臣说贵妃专宠,他不听。
只是明目张胆的将对我的偏爱告诉了整个皇城的人。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
我们的日子本该是幸福的。
可这座皇城没有真心,也容不下幸福。
我怀孕的第七个月,皇后薨了。
而我,是她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满宫上下开始流传出我为了后位害死皇后的谣言。
皇后的母家更是在朝堂上不依不饶,拿出先帝留下的丹书铁券,要给自己的女儿一个交代。
于是,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我又一次成为了宋昱铭政治的牺牲品。
我被打入冷宫,刚刚出世的孩子交给了德妃。
那一刻,我忽然懂了皇后临死前对我说的话。
我们不过都是这座皇宫里,微不足道的蚂蚁。
皇后用她的命换来了皇帝对她母族的愧疚。
而我,用七个月的宠爱,换来了三年的冷宫,和藩王对新帝死心塌地的拥护。
当我知道那些宠爱从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算计时,我真的想过去死。
可我的孩子刚出世,我甚至没有好好看过他,我又怎么能死掉呢?
如今,我已经为子女谋划好了一切,终于可以去死了。
看着面前双目绯红的宋昱铭,我平静地推开他。
用着最后的力气起身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贵妃之礼。
“不,陛下,我不想做你的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