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彩凤江达强的其他类型小说《穿越1978,开启黄金时代陈彩凤江达强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刀的温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刚入黑,楠竹村村尾的江家又闹翻了。“姓江的,你还是个人吗?家里最后几斗救命米你也要拿去赌?你是要饿死我和孩子们吗?”陈彩凤站在门口,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双手张开,死死地将江达强堵在屋里。江达强一脸凶狠,怒瞪双目,指着陈彩凤恶狠狠地骂道:“你个臭三八,鬼叫什么?不是还有两担番薯木薯吗?够你们吃的。让开,你再啰嗦,信不信老子拍死你!”“来啊,你打吧!打死我吧!反正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陈彩凤绝望地喊道,泪如雨下。“老子今天就揍死你,你个臭三八,扫把星,都是因为你天天哭,害得老子天天输……。”江达强扬起拳头,就要往陈彩凤身上砸去。“爸爸……爸爸……不要打妈妈!”六岁的江瑛吓得脸色苍白,哭着冲过来,紧紧抱着江达强的腿。“爸爸,你已把家里所...
《穿越1978,开启黄金时代陈彩凤江达强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刚入黑,楠竹村村尾的江家又闹翻了。
“姓江的,你还是个人吗?家里最后几斗救命米你也要拿去赌?你是要饿死我和孩子们吗?”陈彩凤站在门口,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双手张开,死死地将江达强堵在屋里。
江达强一脸凶狠,怒瞪双目,指着陈彩凤恶狠狠地骂道:“你个臭三八,鬼叫什么?不是还有两担番薯木薯吗?够你们吃的。让开,你再啰嗦,信不信老子拍死你!”
“来啊,你打吧!打死我吧!反正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陈彩凤绝望地喊道,泪如雨下。
“老子今天就揍死你,你个臭三八,扫把星,都是因为你天天哭,害得老子天天输……。”江达强扬起拳头,就要往陈彩凤身上砸去。
“爸爸……爸爸……不要打妈妈!”六岁的江瑛吓得脸色苍白,哭着冲过来,紧紧抱着江达强的腿。
“爸爸,你已把家里所有的东西输光了,求你,不要再赌了!”上五年级的江永明强忍泪水,挺着小胸膛挡在陈彩凤前面。
满屋子的争吵声、哭喊声终于把昏睡的江永成吵醒。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恍惚:昏黄的小煤油灯,硬邦邦的木板床,粗糙厚重的麻布蚊帐,还有那简陋的土砖木瓦房……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显得那么遥远且陌生。
他使劲掐了一下大腿,疼!这不是在做梦。
穿越了?
眼前这个不要脸的男人竟然是自己便宜父亲?而这个瘦弱憔悴、几乎心死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江永成拍了拍脑袋,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一屋子穷鬼果然是自己家人,真他妈的穿越了,穿成了穷鬼!
就因为在聚会上多喝了几杯,自己就从知名专家变成七十年代的穷小孩,江永成的心情很复杂。
不过,他很快就被屋里更激烈的争吵声拉回了现实。
这个长得人模狗样的便宜老子真不是人啊,没钱赌就拿粮食去赌,家里就剩最后一袋大米了,他竟然还要拿去翻本。十赌九骗,越赌越输,翻得了本吗?他这是杀人啊,是要饿死自己的妻儿。
砰!
推搡中,江达强一把将陈彩凤推倒,背着大米飞奔离开。
倒地的陈彩凤脑袋狠狠地撞在门口的磨刀石上,啊的一声惨叫后便再没了声息。
江瑛吓坏了,扑在陈彩凤身上大哭:“妈……妈妈你怎么了……妈你快起来啊……呜呜……成哥……二哥妈妈摔死了……。”
“三妹别哭,妈妈没死,只是摔晕了……”江永明流着眼泪探了一下母亲的心跳,发现陈彩凤只是晕了过去。
屋里发生的事,让江永成无暇顾及自己穿越到什么时代、成了什么人,他迅速接受了现在的身份,翻身下床,冲外面喊道:“老二,三妹你们不要乱动,我来看看。”
江永成跑到陈彩凤身边,试了一下她的鼻息,又摸了摸脖子和腕上的动脉。作为从二十一世纪来的荒野求生专家,他算得上半个医生,马上判断出陈彩凤并无大碍,只是太饿,又急火攻心,摔倒时又撞了一下磨刀石所以昏迷了。
“老二,快倒点温开水灌给妈喝吧。”江永成一边掐着陈彩凤的人中,一边吩咐江永明。
江永明飞快跑到厨房,拿木勺从水缸里打了一勺凉水过来。
“哥,没开水也没粥水了,生水行不?”
“生水啊,那不能喝,喝生水会肚子痛的。”江永成皱了皱眉说。
凉水不能喝,但可以洒面。江永成掐了几下陈彩凤的人中,又用酒了些凉水在她的脸上,拍了拍太阳穴,再掐几下人中,陈彩凤悠悠转醒。
“阿成,你怎么下床了,退烧了吗?病好了?”陈彩凤刚醒过来,还没从地上起来,张眼看到江永成就马上想到他已病倒在床上几天了。
天下大多数的母亲都这样,儿女是心头肉,是最重要的。
陈彩凤不知道的是,她的儿子已死而复生,现在这具瘦弱的只有十四岁的躯体里,装的是一个几十岁的灵魂。
“妈,我好了。”江永成抓着陈彩凤的手臂说,“妈,您饿晕了,先上床歇会,我去煮点粥给你吃。”
“哪还有米啊,都让你爸拿去赌了……成啊,妈的命不好,也没本事,连累你们兄妹了……。”陈彩凤泪水像决堤的河水,滚滚而下,她再也顾不上形象了,在儿女面前嚎啕大哭。
江瑛毕竟只有五六岁,看到母亲哭,她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悲伤和无助的哭声,凄凄惨惨的,江永成也被感染得落了泪。
不过,他很清楚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哭改变不了什么。
他飞快地擦干眼泪,安慰陈彩凤说:“妈,我会想到赚钱的办法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您先去歇着,我去四叔家借点米给你煮粥。”
江永成有一个大伯两个叔叔,大伯家人口太多,自己都难熬,肯定是有心无力。三叔是个木匠,能赚点外快,但三婶是个好吃懒做之辈,家里也没余粮。
只有四叔,因为爷爷奶奶偏心,把什么都给了他,就连分给他的自留地都是最好的。现在爷爷奶奶还能干活,四叔家是四个劳动力养一个小孩,家里柴米油盐都不缺,所以江永成觉得跟四叔家里借一点粮食不难。
但陈彩凤却深知偏心眼的公婆不可能借粮食给他们,摇了摇头说:“你四叔也许愿意借我们一点米,但你爷爷奶奶和四婶,一粒米都不会借给你。成啊,不要去自讨没趣丢脸面,再说,即使他们同意借,我们又拿什么还……。”
“妈,六月生产队不是会分粮嘛,到时候分粮再还。”江永成说道。
他当然不会等到六月生产队分粮再还。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荒野求生专家,在这个原生态时代,他有太多方法赚钱了,赚到钱还怕没粮吗?
“六月还了,下半年我们又吃啥?”陈彩凤擦了一把眼泪,看了一眼饿得面黄肌瘦的三个儿女,心里一酸,哽咽说道,“你们真想吃大米啊?妈明天去找你们舅舅借点,我们不求那家人。”
年年跟娘家借粮,年年都还不上,陈彩凤其实也没脸回娘家的,但看着儿女们饿成这个样子,她哪还顾得上面子。
“外婆家也不是开粮仓的,我们借了那么多都还没还,你好意思再去借,我都不好意思吃。”江永成站了起来说,“妈,你先歇着,粮食你不用管,我去办。四叔不借我去找黑哥,黑哥不借我去找队长。总之,今天我非让你和弟妹吃上大米粥不可。”
说完,江永成拿起一盏灯,头也不回地往四叔家走去。
四叔家并不远,三四百米的距离,抬腿就走到了。
四叔一家正围坐在一起吃晚饭,碗里装的是正经的白米饭。
江永成站在门口,看着那一碗碗白花花的大米饭,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吃白米饭是什么时候了。
这年头,大多数人家都是吃“礼拜饭”,也就是一星期能吃上一顿正经的白米饭。而江永成家,因为有一个烂赌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吃白米饭了。
“爷,奶,叔,婶,食晚啊。”江永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很礼貌地向长辈们问好。(食晚:吃晚饭)
爷爷和奶奶并没有理会站在门口的孙子,翻了翻白眼,一脸嫌弃的端着饭碗转过身去,仿佛江永成是个来抢食的乞丐。
四婶更是冷哼一声,飞快地夹了两筷子菜到自己儿子的碗里,恐吓道:“小富快点吃啊,等会野狗要来抢吃了。”
江永成闻言,心中无名火起,这个女人的话中有话,分明是在骂自己是野狗。他想骂人,想转身离开,但一想到家里饿晕了的陈彩凤,他还是强忍冲动。
四叔江达辉瞪了一眼妻子,然后尴尬地对江永成笑了笑,问道:“阿成,有事吗?”
两家隔得不远,那边的哭吵声四叔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江永成肯定还没吃晚饭,可他不敢邀请这个对方吃一碗,万一,自己只是客气,对方却认真了怎么办?
“有……有事……四叔……我想借点米……我……我家没米了……”江永成声音弱弱地说道,眼神中满是乞求。
“哦……借……借米啊……借……借多少……”一向说话流利的江达辉,听到江永成是来借米的,马上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奶奶用筷子敲了敲碗,回过头来数落江永成说:“借米?没有,我们都不够吃。阿成啊,你也是读过高小的人,难道就不会算数吗?四叔家里四个大人吃饭,而你们家里才两个大人吃饭,四叔不跟你们借就不错了。”
江永成心中无语至极,这老虔婆真是天才啊!四个大人吃的比两个大人多,这没错。可是四个大人是四个劳力,生产队分的粮食也多啊!这个她怎么不说?
“奶,账应该是这样算的,四叔家四个劳力养一个小孩,我们家两个劳力养三个小孩……不对,是一个半劳力,因为您生的好儿子,天天去赌根本没上工。”江永成再也忍不住了,他怼了一句奶奶,然后看向江达辉说,“四叔,我妈都饿晕了,多少借一点吧。”
江达辉刚想说借江永成几斤应付两天,却听见四婶李金英冷冷地说道:“若有人敢把我的口粮拿给别人,我就不活了,抱儿子跳公德坑水库去。”
奶奶啪的一声将碗筷拍在桌子上说:“我看看谁敢。”
四叔江达辉连忙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阿成啊,我们又不是开粮店的,我们也不够吃啊,让你妈去找你外公要一点嘛。你外公是大队支书,大舅是教师,小舅是军人……都是国家养的人,有钱有粮……。”爷爷冰冷的插话,满脸的厌烦给江永成出主意。
江永成心中悲愤交加,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如此冷血和无耻?难道自己那个便宜父亲是捡来的吗?
“爷,奶,我爸也是你们的儿子,我也是你们的孙子,你们这么偏心和冷血,不怕没人担幡买水吗。”江永成既悲伤又愤怒,扔下一句狠话便离开了四叔家。
转身的那一刻,江永成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不是说这个时代的人很纯朴吗?怎么会有这么冷血的家人?
他擦了一把眼泪,端着油灯继续往村中黑哥家走去。
黑哥是伯公的孙子,也就是江永成的堂兄。两人平时关系挺好,江永成把希望放在了黑哥身上。但是当他端着油灯走到黑哥家院门口时,却发现他们一家已经熄灯睡觉了。
怎么办?不好拍门叫醒人家吧?但他在家里说出去的话必须实现,这不仅仅是一顿稀饭的问题,而是这个家的一个信念,也是他自己的信念。
江永成咬了咬牙,决定去找生产队长。
楠竹村不大,只有两三百人。住在村口的魏贵明既是生产队长也是村长。江永成来到村长家时,村长刚好送完来开会的生产组长出门。
“阿成,这么晚了跑我这来干嘛?”魏贵明身材高大,一脸乱糟糟的胡子,长得有点吓人。
“贵明叔,我想跟生产队借点米。”江永成直接说明了来意。
魏贵明愣了一下,说:“借米?是不是江达强那混蛋把粮食都输光了?看来我还是心太软了,早该举报派出所把这群混蛋抓了。”
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村里的懒汉无赖们都在大帽山上的破庙里聚赌。但大家都碍于是同村叔伯兄弟,所以谁都没举报。当然,这个时代的人很要面子,谁家谁村被公安抓了人,整村都没面子,所以就更纵容了江达强这类混账东西。
“贵明叔,他刚才把家里最后一点米都抢去了,妈妈饿晕了……”江永成说着,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可是……我家也没余粮呀。”魏贵明虽然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村民,但又觉得一个孩子来借米实在不靠谱。
“我跟生产队借,写借条立字据……贵明叔,我写一百斤的借据,你给我八十斤就行。”江永成急切地说道,为了借到米,他不惜主动用“高利贷”的方式“贿赂”魏贵明。
魏贵明闻言很吃惊,有些心动。他心中暗道:他妈的,十三四岁的小孩怎么懂这一套?长大了那不成精了?
“你什么时候还?怎么还?”魏贵明将江永成引入厅中,压低声音问道。
“一个月还,最迟也就等到收夏粮,反正满一个月我就给二十斤米当利息。”江永成胸有成竹地回道。
魏贵明狐疑地看着江永成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孩,拿什么让我相信?那可是生产队的粮,借出去收不回来,我是要担责任的。”
“贵明叔,你听听……田野里田鸡叫得多热闹,抓完田鸡我抓黄鳝。贵明叔,生产队是不是有几支手电筒?借我一支三节电的大头电筒呗,等会我就去照田鸡,明早我给叔您送些打牙祭。”
江永成停下,看了一眼魏贵明的脸色接着说,“三荒四月,不仅人饿,山上的黄猄、果子狸也饿。贵明叔,明天我上大帽山,在它们觅食的兽径上设几个陷阱……”
“你还会这一手?吹牛的吧。”江达强是什么玩意儿,江家的人都会些啥,魏贵明心里门清。他一点都不相信江永成能捕猎。
“不吹牛,小舅教的。我小舅可是特种兵排长。”江永成眼珠一转,找了个借口。
江永成的小舅是当兵的,全村人都知道。但是不是特种兵,特种兵又是啥兵,谁也不明白。然而,在这个年代,军人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说军人能摘星星人们都相信。
“真的?你真能抓狸子?抓野猪行吗?我听说公德岭那边有野猪,还有獐子。”魏贵明果然信了,见江永成点头肯定,接着又道,“那你得带我家瘦狗去,我们不要多,抓到野物分三成就行。”
“行,就这样定了。那现在……”反正也要帮手,带着村长的儿子,只有好处没坏处,江永成飞快点头应允。
“嗯,那你写借条,我去给你称米。”
江永成提着沉甸甸的十斤雪白大米踏进家门时,陈彩凤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真是想不到,你那个偏心的奶奶竟然肯借米给我们。”陈彩凤喃喃自语,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妈,这米是村长代表生产队借给我们的,我一共借了八十斤,这是十斤,剩下的七十斤等明天村长碾好了就送过来。”借一百得八十是秘密,是不可能告诉陈彩凤的。
陈彩凤一听,刚才的惊讶瞬间转为担忧。一个孩子,竟然跟生产队借了这么多米,这拿什么还啊!
她声音颤抖地问:“成啊,你借这么多米,拿什么还啊?”
“妈,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吃。”
江永成说完掏出两鸡蛋,递给一旁盯着大米直咽口水的江永明道,“老二,赶紧去煮粥……不,煮饭!我们今晚要吃白米饭。拿着,还有两个鸡蛋,蒸水蛋吃。”
鸡蛋是魏贵明送来的,这个外表粗犷的大叔,心思其实挺细腻的。先送两个鸡蛋,他明天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江永成送的田鸡,也不用觉得因为江永成带他儿子去抓野猪而欠了人情。
当然,即使江永成抓不到田鸡,魏贵明也无所谓。两个鸡蛋而已,能用它们换来江永成的人情,很值,这孩子将来是有大出息的。
“真的煮饭啊?哈哈,太好了!哥,我马上去煮!”江永明兴奋地丢下一句话,提着米就往厨房跑去,生怕江永成反悔似的。
“二哥,我去帮你烧火!”江瑛也高兴得不得了,不掺杂粮的粥都好久没吃了,想不到今晚竟然可以吃到白米饭。
没挨过饿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一碗香散发着米香的白饭对这年代的人是多大的诱惑力。
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填饱肚子是第一要务,不管有没有菜有碗米饭吃就像过年一样高兴。
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别说江永明,就是只有六七岁的江瑛都会煮饭。所以江永成很放心地让弟妹去“操持”,他要跟这个还有些陌生的母亲好好聊聊。
他认真地看着陈彩凤,不容置疑的说:“妈,这个家以后我来当。”
屋里很安静,陈彩凤看着一脸自信的江永成,忽然发现,大病一场之后的儿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变得有主见,变得成熟了。
她心中竟涌起一丝陌生感。
“阿成,借来的米是要还的,我们不能大吃大喝,得省着点吃。还是煮番薯饭吧,这样可以省点米。”陈彩凤一脸忧色地说道。
江永成走过去扶着陈彩凤的膝盖,安慰道:“妈,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跟你说,年底或者明年,就要包产到户了,到时候粮食就不缺了,一天吃三顿白米饭都没问题。”
“包产到户?真的要分田地了?你听谁说的?”分田地包产到户的消息虽然早有传说,但一直没见实施,她有点不敢相信。
“在黑哥家听收音机说的,说湛江地区的海康县有一个公社,去年十一月就已经分田地啦。”全村只有黑哥家有一个从香港寄回来的收音机,但江永成从没听过。他这样说,只是从前世的记忆中知道本省最早分田地的是海康县。
1978年开始,全国都推行分田分地包产到户。楠竹村所在的泷洲县算是本省偏远山区县,政策推行也许会稍慢一点,但江永成认为,最迟明年,怎么也该分田地了。
陈彩凤一听,两眼立刻放光,脸上绽开了笑容,激动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明年真的要分田分地了?”
“也许今年底就会分。”具体什么时候分,还得看县里和公社的安排,江永成可不敢打包票。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分了田地我们就不用饿肚子了!”陈彩凤很激动。
没经历过饥饿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土地和粮食有多重要,也不会明白它们有多大的魔力。本来忧心忡忡心灰意冷的陈彩凤,听说明年就会分田到户,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妈,不仅分田分地,我估计明年还会有更好的政策,以后啊,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江永成说的明年还有更好的政策,指的是今年十二月三中全会通过的改革开放政策,但他不能表现得未卜先知,所以只能说估计。
“是啊,是啊!自己有田地,勤快些就可以打很多粮食,有吃不完的粮食,生活不就好起来了嘛!”陈彩凤现在能想象的就是有吃不完的粮食就是好生活,江永成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陪着她傻笑。
晚上九点多,江永成吃过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顿饭,拿着借来的手电筒和鱼篓出门。
房子就建在山边上,出了门,走几步便是田边。
站在田边吸了一口乡间的空气,江永成忽然觉得,穿越到这个时代,并不是那么沮丧,至少空气是香甜的。
晚上的乡间,山上、旱地、水田、沟渠里传来各种各样的鸣叫声。其中最大声、最疯狂的是各种蛙类,它们的呱呱大叫,很有节奏感,一阵一阵地形成共鸣,此起彼伏,估计世界上最大的合唱团都难与其匹敌。
睡了一冬的蛇虫鼠蚁,惊蛰后便开始苏醒。大多数动物冬眠醒来后不是找东西吃,而是找配偶传宗接代,蛇类和蛙类都是如此。
田鸡在惊蛰后从冬眠中苏醒,春分后开始下水。清明前后一直到立夏这段时间都是它们的春季繁殖期。白天,它们藏在洞里;晚上,就跳到有水的地方疯狂地叫唤,比拼谁叫得大声,只为了吸引异性来共度“快乐时光”,繁殖后代。
江永成拿着手电筒,往已经灌了水或已经耙平了的水田里一照,光柱所至之处,星星点点,红的、蓝的、绿的光点犹如天上的繁星。
光柱下那些星星点点的反光点是动物的眼睛,红的多是鼠类或水鸟,幽幽的青光是蛇和蜘蛛,碧绿的是一些夜间活动的昆虫。眼睛反射青光和碧绿的多数是有毒的东西,当然有些树蛙也是红眼的,有毒的树蛙品种不少。
田鸡的眼睛反光是美丽的浅蓝,干净得如雨后的天空,一尘不染,非常漂亮。
第四章:
田鸡这东西其实很机灵,白天想徒手逮住它?门儿都没有!你还没瞅见它在哪儿呢,它就“咚”地一声,跳进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到了晚上,它就变得“愚笨”多了,只要拿手电筒的光柱往它眼睛上一照,它就乖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跟块石头似的。
就算沉入水里,也还在原地,认准它沉下去的地方,伸手一摸,嘿,就能像捡石头一样把它抓起来,它连挣扎都不带挣扎的。
作为穿越而来的荒野求生专家,江永成抓田鸡还真像捡石头一样轻松,不到两小时,就抓了满满当当的一鱼篓田鸡,估摸得有五六斤。
看看时间还早,江永成回家把鱼篓腾空再次出发,到凌晨一点多,又是满满当当的一鱼篓。
早上,陈彩凤、江永明和江瑛起床看到那么多田鸡,全都笑得合不拢嘴直流口水,那可是肉啊,多久没闻过肉味儿了!
可江永成却头痛,怎样将这些田鸡变成钱和粮食呢?这可是个难题。
拿市集上去卖?江永成怎么可能冒这样的险,这年头,私自搞买卖极有可能被抓起来。
投机倒把、走资本主义道路、破坏社会主义经济之类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谁敢大摇大摆地跑到市集上卖东西,分分钟会被抓去开会批斗、拘留,甚至坐大牢。
自由市场?那是改革开放后的事儿,七十年代末,虽然对个人买卖的管治没前些年那么严了,但还是受管控的。
当然,不敢大摇大摆地到市集上买卖,并不代表买卖就不存在。但江永成毕竟只是个孩子,这事儿他干不了,陈彩凤也不行。
江永成心里想到了一个人——魏贵明,他觉得魏贵明能办这事儿,这年头的生产队长、村长都是有威信的,江永成认为找魏贵明最合适不过了。
江永成提着几只肥大的田鸡来到魏贵明家时,这位胡须邋遢的村长正蹲在门口的晒坪边上吃早餐。
“贵明叔,食朝啊!”江永成打招呼道。
“嗯,吃着呢……吃了没啊?整一碗?有木薯粥……哟,好肥大的田鸡啊!阿成,快进屋!”魏贵明一看到江永成手上的田鸡,眼睛立马就亮了。
还没吃早饭的江永成也不客气,一边往魏贵明的厨房走,一边说:“有啊?有就整一碗,我还真饿了……贵明叔,我有事儿跟您商量。”
进了厨房,江永成把田鸡往水桶里一丢,然后自己打了一大海碗的木薯粥,找了个凳子坐下,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魏贵明看到江永成这个样子就想了:这小子真不像农村孩子啊,农村孩子随便找个旮旯蹲着吃就行了,那像他,喝口粥还找个凳子端端正正的坐着吃。
木薯粥说白了就是木薯粉和大米煮的糊糊。煮这东西可是有技巧的,粉不能多,多了粥太稠,不仅看不到糊糊里的大米,还没口感。粉的多少得刚刚好,煮出来的糊糊看得到浮着的白米粒,喝着也顺溜。
不过,这东西可不能多吃,吃多了就“烧心”,也就是胃泛酸不舒服。
“阿成,你要商量啥事儿呢?”魏贵明也找了个凳子坐下来。
江永成慢条斯理的喝了半碗粥,用手抹了一下嘴说:“贵明叔,我想拿田鸡换些东西,你有没有办法?”
“拿田鸡换东西?你抓到多少啊?”魏贵明心想,一个孩子能抓多少?抓几只打打牙祭就不错了。
“嗯,我称过了,还有十斤左右呢。”江永成回答道。
“这么多?!阿成你会法术啊?一晚就抓到那么多田鸡?”魏贵明惊叫起来,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嗯,累了一整夜……贵明叔,我一个孩子去卖怕被人骗了,你帮我想想办法吧。事儿成了,我分你三成。”江永成说。
不能告诉魏贵明抓田鸡像捡石头一样容易,所以江永成说累了一整夜。
“你想换什么?”
分三成啊,五毛钱一斤,三成也一块多钱了,生产队上工轻活五六分重工技术工才九分一毛一天,江永成开的条件让魏贵明心动,还带点小兴奋。
这年头工资低到心痛,物价同样也低到心痛:大米一毛七八一斤;白面粉一毛六七一斤;盐一毛一斤;上好猪肉七八毛一斤,猪下水三四毛一斤;淡水鱼虾,和田鸡差不多,四五六毛一斤,工业品贵一些,比如电池就两毛一节,煤油得四毛一斤……。
所以,一块多钱真的可以买不少东西。
“先换两盒电池和几粒电珠吧。电池太不耐用了,还欠生产队的几节电池呢,剩下的也就够两晚用。另外换些粮票、肉票、布票、大米啥的,贵明叔你帮我看着办吧,对方有啥要啥呗,反正这些东西家里都需要。”江永成说。
统购统销的计划年代啊,买啥都凭票凭证,虽然到了78年的时候,有些东西已渐渐不需要票证,但粮油肉布等主要生活用品,依然是没票没证有钱也买不到,因此江永成首先换些粮油肉布票。
“嗯,明白了,你回去把田鸡拿来吧。”魏贵明同意了,他对江永成又高看了几分,暗道这小子真是个妖孽,成熟老道得完全不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
江永成放下碗,飞奔回家把田鸡拿了过来。
看到满满当当的一鱼篓和小半袋活蹦乱跳的田鸡,魏贵明激动地说:“哟,真抓了那么多啊!快,把鱼篓的倒出来,别压死了……哎呀,要是个大竹篓就好了,扎起来吧,拿蕉麻扎成一串串的,一斤一串,这样就随便拿什么装都不担心跑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蕉麻我都带来了。”江永成昨晚就开始为这事儿头痛了。
“那太好了!来来,我们配合一下,我打绳圈你抓出来……天色不早了,弄好了我去趟大队部,大队的干部中午都在队部开火……嗯,还有卫生站的范医生,他应该也会买,还有小学的教师,他们都是吃公粮的,有钱有粮……。”
魏贵明很积极,一边用蕉麻把田鸡扎成串,一边叨叨地说着他准备去哪儿“卖货”。
江永成没搭腔,只是傻笑忙活。呵呵,管你去哪儿卖呢,反正把我的那一份拿回来就行了。
“阿成啊,今晚还去抓不?”魏贵明问。
“去啊!等会我回去补一下觉,下午去竹山和大豆山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先布几个陷阱。黄猄、果子狸之类才是大货,那才值钱呢!”江永成说。
“抓山猪吧!去公德岭抓山猪!记得带上瘦狗那小子。这小子书不去读,又不到年龄上工,一天天白吃粮食。”魏贵明似是对自己儿子一万个不满意。
在村里,每个人都有一个绰号。江永成的头比常人的大,所以就有“大头”这个绰号。瘦狗大名魏得标,比江永成大一岁,身体却足足大了一圈,大家叫反着叫他,所以有了瘦狗绰号。
“那你得让狗哥听我的。”江永成点头道。
“他必须听你的啊!不听你的他能干啥?你往死里使他干活,累不坏他的……”魏贵明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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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魏贵明就把那十斤田鸡用蕉麻麻利地捆成了十串,乐颠颠地拿去大队部“销售”了。
江永成回到家里也没补觉,而是拿刀直奔到屋旁竹林砍竹子,抓到的田鸡不能用布袋装啊,真会压死的,得编个“鸡笼”装。
他还要编几个“沉笼”,放河道水渠里套鱼用的“沉笼”。抓田鸡能挣几块钱?赚大钱得上山打猎、下河捕鱼,那才是赚大的大活。
“是谁……谁在砍我们家竹子……江达辉,你快来啊,有人偷竹子!”江永成刚砍断两根竹子,突然传来四婶李金英的大喊大叫。
江永成心里嘀咕,这臭三八是不是吃错药了?我砍自己家的竹子,她乱吠乱叫什么?
“四婶,你咋乱给人扣帽子呢?我砍的是自家竹子,咋就成了偷了?”江永成从竹林里走出来,很不爽的说道。
“你家的竹子?你可真不要脸!这是我家的竹子,没经过我们同意就砍,不是偷是什么?你就是个小偷,小贼,永远长不大的贼娃子……快来人啊,抓贼啊,抓偷竹子的小贼啊……”李金英的嘴跟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一顿乱喷,越骂越起劲。
“不要脸的是你吧!这竹子又不是你种的,凭啥说是你的?”江永成虽然心里窝火,但还是尽量忍着,毕竟相骂没好口,吵起来谁也不知道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竹子是我公公种的,公公跟我们一起吃,他种的竹子自然就是我的!”李金英一脸理所当然。
“我爸也是爷爷的儿子,分家时也没说竹子归谁,自然就是大家的。我砍自家竹子,你凭什么骂我是偷?”江永成的火气也越来越大。
“公公没把竹子分给你们,那就是他的,他跟我们一家,就是我们的……你不问自取就是偷,你就是贼,偷竹子的贼!我这就去告你这个杀千刀的贼子……”李金英跳着脚,情绪越发激烈了。
“你去告吧!随便你去哪儿告!我就不信了,砍自家的竹子还能有罪!”江永成一边回骂,一边继续挥刀砍竹子。
见骂不住江永成,李金英竟然冲了上来拉扯阻止,江永成很生气,扬着刀吓唬她一下,没想到李金英却顺势往地上一坐,嗷嗷假哭,哭天抹泪地污蔑江永成拿刀砍人,片刻引来一群孩子围观看热闹。
“闭嘴!我不砍总行了吧!”江永成又气又好笑,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
“你砍都砍了,你能让竹子长回去吗?你得赔我钱!”李金英停止了假哭,开始索要赔偿。
“行!你说咋赔?”江永成算是看明白了,这三八就是想讹点东西。
“一条五分!”李金英狮子大开口,一根竹子开出一天工分的高价。
“行!就当是买卖了!但钱得晚上才能给你。既然是买卖,那你得亲自砍竹子削好送到我家。”江永成想了一下点头应允,心里暗骂,他妈的,穿越没有金手指没有系统就罢了,还要拿钱买自己家竹子,我真够衰。
“你说的啊!你要几条?我马上帮你砍!”李金英一听有钱赚,立马来了精神,站起来夺过江永成手里的刀,乒乒乓乓地开始砍竹子。
竹子是吃雾水长的,现在一根竹子竟值一天工分,简直是捡钱,李金英高兴坏了,片刻就砍了一堆。
江永成坐在檐下开竹破篾,刚破了一把粗篾,魏得标就来了,手里还捧着几条刚煮熟的番薯。
“大头,你竟然会抓田鸡?以前可没听你说过啊!”魏得标一边说着,一边把番薯递给江永成,顺势坐在檐阶上。
江永成放下手中的镰刀,接过魏得标递过来的番薯,一边剥皮一边说:“我小舅教的。”
“我爸说你还会抓野猪?也是你小舅教的?”魏得标满脸怀疑地看着江永成。
他是知道的,江永成其实是个非常老实的孩子,除了读书比谁都聪明,其他农村孩子干的事,他从来都不干,以前连掏鸟窝都不会的人,怎么一下就懂打猎了?
“不信?那你还来?”江永成吃了一口番薯,淡淡地说道。
魏得标笑道:“呵呵,我就是奇怪嘛!以前你连捞虾都不会,怎么突然就啥都会了。”
“想学么?”江永成眯着眼睛问道。
“你真肯教?”魏得标一听这话,马上兴奋了起来。他没想太多,就是觉得要是学会抓野猪,那以后岂不是天天有肉吃?
“拿两条番薯就想拜师啊?”曾经活了几十岁的江永成很清楚,无论任何时代、无论在哪里,如果要干点不寻常的事儿,必须找靠山,不然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事。
抓几只田鸡打牙祭,抓只山猪换点油盐酱醋都没问题,但如果大批量的捕鱼捞虾,大批量的抓到野物,肯定会有人眼红,甚至找麻烦。
所以他得通过利益和魏贵明这个“靠山”深度捆绑在一起,无论是给分成或带着魏得标干,都是为了等麻烦出现时,有“靠山”顶着。
“哪能呢……”魏得标呲牙笑了一下,伸手往兜里一掏,掏出两个鸡蛋递给江永成,“我妈本来攒了四只鸡蛋的,让我爸偷吃了两只,剩的全都给你了。”
江永成看了一眼魏得标手中的鸡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那两只鸡蛋可不是你爸吃的,是你哥我吃的。
“就两蛋啊……”江永成故意拉长了语调。
“难不成还要跪下叩头?”魏得标不满地嘀咕道。
“也不用那么夸张。你爸说过带你一起去抓野物,抓到分你三成。这样吧,你拿一成当拜师礼了。”江永成说道。
“可以!你只要让我天天有肉吃,给你两成拜师礼都可以!”魏得标一脸的没所谓,对他来说,分几成不重要,重要的是参与,且有肉吃,他压根就没想过赚钱的事儿。
“那行,有柴刀、小铁铲、麻绳吗?回去带上,我们先去竹山看看有什么野物。”江永成说道。
“有!我马上回去拿!我们在二坑口会合?”魏得标边说边转身要往家跑。
“嗯,去吧。我准备点东西就去。”江永成点了点头。
在当地,两山之间被开发成水田的开阔地称之为垌或田垌,而两山之间狭小的谷地,如果有水源,无论谷地中是田或地、或荒地,都称之为坑,无水源的称之为冲。
二坑就是村东面那座大豆山与竹山形成的狭小谷地。
当江永成赶到二坑口的时候,魏得标早已在那里等候了。他腰里挂着柴刀,肩上扛着一把类似洛阳铲的小铁铲,铲上还挂着一把麻绳。
“大头,你拿的是什么?镰刀?手电?你拿这些玩意儿干什么?”魏得标好奇地看着江永成。
“呵呵,我还特意带了火柴呢,总之山人自有妙用。”江永成拍了拍口袋,一脸得意地说道,“走吧,我们进山。”
“哎呀!我怎么把火柴这事儿给忘了,带火柴好啊!能熏老鼠,竹山里老鼠可多了,大山鼠的肉也是挺好吃的。”魏得标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嚷嚷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江永成疑惑地看着魏得标,好奇地问道。
“前阵子去竹山偷挖竹笋的时候,看到好多竹笋都被老鼠啃了。”魏得标有些腼腆地回答道。
竹山是属于公家的,私人去挖笋可不就是偷。
啃竹笋的老鼠?那应该不是普通的老鼠,是竹鼠吧!肥大野生的竹鼠可是美味得很,下个套就能抓到。江永成心里一阵窃喜,暗地里加快了进山的脚步。
竹山的海拔并不算高,三百米不到,但体量可不小,一山跨了两个大队的地界。山的西面及西南面属于竹源大队辖下的楠竹村,山的东北面则是另一个大队辖下的河湾村。
竹山的形状有点像一只正在爬行的蜗牛,绕山脚一圈得有小十公里。属于楠竹村的那部分山体,三分之二多的面积都长着各个品种的竹子,郁郁葱葱的。山腰到山顶部分是南方常见的松树杂木,也都长得非常茂盛。
二坑有一条从山里流出来的小溪,其实也就是一条入冬后有两三个月枯水期的小水沟。江永成并没钻进竹林深处,而是沿着山脚的小路,逆流而上。
大多数动物和人一样,都需要喝水。江永成想查查竹山有什么野物,首先就得看看小溪边有没有兽道。正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动物下山喝水,是不会乱蹿乱跑的,都会走“熟道”。有经验的人,只要沿山脚走一圈,就能大致知道山上有什么动物。
江永成正仔细寻找着兽道,忽然前方的草丛无风自动,还传来窸窸窣窣动物奔跑的声音和禽鸟的惊叫。同时,草丛中飞起两只大鸟,不过大鸟飞得并不高,扑腾几下,就落在草丛中飞快逃跑了。
“鹧鸪,好大只的鹧鸪!大头,你有办法抓到它吗,鹧鸪肉比鸡肉好吃多了……。”魏得标惊喜不已,看着消失的方向吞咽了几下口水。
江永成翻了一下白眼,说道:“狗哥,那不是鹧鸪,是南山鸡。”
“不可能,山鸡不是长长的尾巴,亮亮的红毛吗?刚才那两只可是灰不溜秋的,也没尾巴,明明是鹧鸪,我又不是没见过。”魏得标梗着脖子,一脸不信地说道。
“狗哥,山鸡跟家鸡一样,毛色漂亮长着长尾的是公鸡,那是用来吸引母鸡的。山母鸡的确是灰不溜秋的,乍一看像鹧鸪,但它比鹧鸪大得多啊。”江永成看了一眼山鸡起飞的草丛,眼睛一眯,笑着说道,“狗哥,吃过茶叶蛋没?”
“茶叶蛋是啥蛋?”茶叶蛋这东西魏得标听都没听说过,当然没吃过了。
开什么玩笑,这个年代物资紧缺,村民们既没茶叶也没蛋,哪来的茶叶蛋?
江永成哑然失笑,说道:“难怪海那边的蛙蛙说咱们吃不起茶叶蛋,看来他们也没完全错了。茶叶蛋其实就是用茶叶水煮的蛋,煮得好的话,挺有风味的,你想不想吃?”
“想吃。”魏得标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嘴唇。莫说茶叶蛋,只要能吃的,他都想吃。
“那你去捡蛋吧,如果我猜得没错,刚才山鸡起飞的那片草丛应该有很多鸡窝。”江永成指了指前方的草丛说道。
“真的啊?太好了,我去捡……。”江永成的话音刚落,魏得标已经蹿了出去。
南山鸡喜欢在山脚、溪边的草丛中搭窝。前面是一片茂密的白毛草,地势平缓,且距离山下水沟不远,正是山鸡的“理想家园”,所以江永成认定那儿会有几窝山鸡蛋。
想到晚上可以吃香喷喷的煎蛋或香滑的蒸水蛋,江永成竟也不由自主地吞了一下口水。没办法,实在是饿啊。
忽然,魏得标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大叫道:“大头,真的有蛋,好多蛋啊,起码有几十个。”
“呵呵,几个蛋而已,大惊小怪干什么。捡些干草裹好放包里,小心碰破了。”江永成淡淡地说道,脸上却难掩喜悦之色。
几个蛋并不算什么大收获,江永成对这座竹山可是寄以厚望,竹鼠、山猪、山鸡、狸子才是他的目标。
山鸡也是可以下套抓的,但抓山鸡的套不好弄,江永成觉得太费事,抓山鸡他还有更好的、更简单的办法,而且一抓就是一群。只是今天没准备,所以捡了蛋之后,两人就继续往山深处走。
“大头,你看,老鼠啃了很多竹笋。”进入竹林走了一段路后,魏得标忽然指着一丛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竹笋说道。
江永成扫了一眼,发现果如自己推测的一样,啃笋的不是老鼠,而是竹鼠。
他摇头笑道:“狗哥,你又错了,啃笋的不是老鼠,而是竹鼠。虽然都是鼠,但它们却是不一样的。”
魏得标当然知道竹鼠和老鼠是不一样的,但他不知道怎样分辨啃竹笋的是什么鼠。
“大头,上面就是老鼠的牙印啊,你是怎样分辨的?”魏得标挠头问道。
“很简单啊,老鼠是极少啃竹啃笋的,它们偶然啃竹,也只是磨牙而已,并不是为了食用。而且,老鼠啃竹,啃的是离地一定高度的地方,不会啃根部。而竹鼠则从根部开始啃,咬断的竹笋、竹子,吃不完的还会拖回洞里。”江永成笑着解释道。
江永成观察了一下四周的鼠道,惊喜不已,好像已经看到了一锅肥美喷香的肉食。他小声说道:“瘦狗,别乱跑踩坏了鼠道。竹鼠的胆子很小,你踩过它的鼠道,它就会知道有危险,以后就再不走这条道了。”
“大头,你真会下套抓竹鼠?”魏得标还是不敢相信江永成会下套捕兽,他从来没见江永成玩过这个。
“当然会,帮忙吧,去那边砍条大毛竹过来……算了,我还是去那边把捕鼠器做好再拿过来安装吧。”竹山上的竹子品种很多,对江永成来说,这儿的毛竹就是制作各种捕兽器最好的材料。
片刻,魏得标便砍了两条大毛竹,江永成开始动手做捕鼠器。
捕捉竹鼠这类小兽的捕兽器,其实制作起来并不复杂。江永成先将毛竹截成一米多长的竹升,然后在竹升的一头留下一个竹筒,另一头则连着竹筒片成两指宽的竹片。接着,用绳子绑在竹片的末端,绳子另一头预留出一段做绳套的长度,再在预留的位置绑上机关触发用的竹片。
将绳子穿过竹筒上的小孔,做了一个绳套贴在竹筒的内壁上。随后,他用力拉紧绳子,使竹片弯成弓状。再将那小段作为触发机关的竹片扣在竹筒的另一个小孔上,形成一个活套。就这样,一个简单且可重复使用的移动式捕兽器就制作完成了。
江永成运刀如飞,手法熟练得让魏得标惊叹不已。只用两个小时后,他做好了一堆捕兽器的竹木配件。接着,用魏得标带来的细麻绳,开始组装捕兽器。又花了个把小时,十个小型捕兽器就做好了。
魏得标看着这些像玩具一样的捕兽器,满脸怀疑地问道:“大头,这个东西真的能套到竹鼠吗?”
江永成笑了笑,自信地说道:“呵呵,不仅能套住竹鼠,还能套住兔子、狸子、蛇……只要是从竹筒中穿过的东西,它都能套住。不信,你伸手进去试试。”
魏得标连忙摇头,笑道:“呵呵,你当我傻啊!手一伸进去,触动了这个小竹片,绳子一松就会被竹弓拉扯锁紧这个绳套,手就被套紧了。但是,竹鼠有那么笨吗?会从这个竹筒穿过去?它要是绕行,那我们不是白费力气?”
江永成笑了笑解释道:“呵呵,我们只要把它放在竹鼠的必经之路上,或者直接放在它的洞口,它不钻也得钻。其实对于动物来说,只要没有人类或天敌的气味,只要走过的通道没被破坏或封堵,它根本不会留意到这道路上的这只竹筒。”
魏得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好吧,难怪有‘鼠目寸光’之说,敢情它是靠嗅觉辨别危险的。”
他现在相信江永成说的了,但他不明白的是,江永成怎么忽然就懂这些了。
江永成又补充道:“鼠类除了用嗅觉之外,还用听觉辨别危险。”
他指着捕兽器对魏得标说,“拿上,我们找地方安装好,明天就有肉食了。”
两人把十个捕兽器,在鼠道或鼠洞口安装完毕后,继续往山里走。
竹林和其他树林不一样,南方的竹林里,地面上的野兽其实并不多,鸟雀倒是不少,但都是小型鸟类,江永成连掏鸟蛋的兴趣都没有。
又走了一段路,除了几条竹鼠的鼠道外,江永成再没发现其他兽类的踪迹。看来捕兽还得去竹山的南面和东面,这西面真的没什么兽类。
突然,魏得标发出一声惊呼:“哗,我靠,怎么这儿长了那么一堆竹菇?大头,竹菇能吃吗?”他正在大惊小怪地叫着,江永成转头一看,顿时惊喜不已。
“艹,发达了,好多竹荪啊!”江永成兴奋地叫道。
魏得标疑惑不已,说道:“大头,明明是菇啊,你怎么说它是竹孙?竹孙子不是竹笋吗?”
这年代,莫说魏得标不认识竹荪,就是放城里也没多少人认识这种极品山珍,很多人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江永成笑着解释道:“笨蛋,这不是菇,是菌……不对,叫它菇也可以,不过正确的叫法是竹荪,也叫竹参。这东西能吃,而且很好吃。你别乱动,我来采……你个笨蛋,篮子都不带一个来,拿什么装回去啊?”
看着一丛楠竹林下大片竹荪,江永成兴奋之余,又头疼怎么带回去了。
魏得标见状,连忙说道:“大头,你才是笨蛋,你也没叫我带篮子啊。”他看了一眼满山的竹子,灵机一动,“大头,你会编篮子吗?我们可以现编一个啊,这儿满山都是竹子。”
江永成看了看天色,决定道:“行,编一个吧。砍几根黄竹或单竹来。”
竹荪娇气得很,极易断裂破碎,如果用袋子装的话,拿回去肯定变成一堆碎片,不得已,江永成只能现编篮子了。
一个多小时后,江永成编好一个简易的大眼篮子。
“狗哥,摘些毛竹叶铺在篮底,我要采竹荪了。”江永成兴奋地擦了擦手,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采摘竹荪。
魏得标连声应道:“好哩,好哩。不过大头,我饿了。”
江永成笑道:“你不是带了番薯干吗?吃几块啊。来,给我几块。”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番薯干片绝对是好东西,甚至可以说是奢侈的好干粮,比后来机器制的薯片值钱多了。
番薯干是魏得标偷偷带的,没想到竟然被江永成发现了。他红了红脸,掏出口袋里的薯干,给江永成分了一半。
两人嚼薯干垫过肚子后,很快便把附近的竹荪采了个干净,正好装了一大篮。江永成估计,这些竹荪得有十来斤,晒成干货后,起码有一斤多。如果放在他来的那个年代,这篮野生竹荪起码能卖一千多两千元。
只是不知道这个年代这东西多少钱一斤,他挠了挠头,心里有些烦恼,得宝贝却不知道价格,真是让人不爽。
魏得标的关注点永远都是吃东西,他问道:“大头,你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东西比肉还好吃吗?”
江永成笑道:“呵呵,不仅好吃,而且很补。”
这东西江永成当然舍不得吃,虽然不知道具体价格,但他肯定不便宜。
当然,要出货也不容易,普通人连大米都吃不起,哪有钱买这东西?
魏得标闻言,眼睛一亮,说道:“噢,那我们再找找?我觉得竹林里还有。”
江永成看了看日头,估摸着已是下午四五点了,决定道:“时间不早了,回去还有那么远的路,今天就这样吧。我们早点回去,明天早点来。”
魏得标点头同意道:“好啊,回去煮晚饭正好。今晚煎山鸡蛋吃。”
想到包里的山鸡蛋,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江永成又说道:“狗哥,我估计明天的东西有点多,是不是多叫一个人帮忙?”
他估计明天早点来,可以收获更多东西,但携带是个问题。
魏得标点头说道:“好啊,不是说人多力量大吗?大头,明日不是星期六了吗?我们把奀仔叫上吧。”
“也好,暂时让他来帮两天吧。明天竹姐也从墟上回来了,要不把她也叫上一起?”江永成提议道。
奀仔,也就是江永成的弟弟江永明,而江永成口中的竹姐,则是魏得标的姐姐魏竹筠,她在公社中学住校读初中,只有周末才回家。
本来,江永成是想找一个能长期跟自己一起“出工”的村伴,但魏得标既然说让自己的弟弟周末“兼职”,他也只好提议让魏竹筠一起来。
当然,江永成提议魏竹筠一起来,除了方便分账之外,更是因为朦胧的少年情愫作祟,他喜欢看到碧玉年华的魏竹筠。
“叫她来干嘛?一个丫头,抬又抬不动,担又没力气,说她两句就哭鼻子。”魏得标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姐说她六月要考高中,星期六日回家,鸡都不肯帮忙喂一下,她哪里会愿意和我们跑山上干活。”
“噢,读书跟干活一样,要劳逸结合。这事,我跟你爸说,就这样定了。”江永成一摆手做了决定,然后起行回家。
魏得标快步追上来,说道:“你跟我爸说没用,我爸又管不了她。”
“那我直接跟竹姐说。”江永成虽然辍学了,但他曾是村里读书最好的男孩,而魏竹筠是村里读书最好的女孩,他自信能说服魏竹筠。
“哼,就不明白叫个丫头片子来有啥用……”魏得标跟在后面,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天开始黑时,两人回到了魏贵明家里。
“你们两个混小子,一整天去哪了?”魏贵明习惯性地训斥道。当他看到一大篮的竹荪时,更是瞪着眼骂道,“瘦狗,哪来的蘑菇,你懂不懂有没有毒……咦,不是松菌也不是正菌,阿成,这是什么菌?这东西可不能乱吃啊,会死人的。”
当地的山上,有好几种可食用的蘑菇,如出土就香气四溢的松菌,和伞顶像刷了油一样的正菌等等。
竹荪,魏贵明也许听说过,但他应该不认识,更别说吃过了。
“贵明叔,这可不是普通的蘑菇,这是竹参。”江永成笑道。
“竹参?和人参一样,是药?”魏贵明一脸的疑惑。
“竹参是民间叫法,它的通用叫法是竹荪,既是高级食材,也是抗癌、抗老、提高免疫力的高级药材。”江永成忽然坏坏地笑道,“所以,贵明叔今晚可以补一补,争取给狗哥再添个弟弟。”
魏贵明老脸一红,指着江永成骂道:“小混蛋,竟敢拿你叔开玩笑……”
“哈哈,多子多福嘛……”江永成大笑起来。
在一旁傻笑的魏得标,忽然像邀功似的,对从屋里出来的魏竹筠叫道:“姐,姐你快过来看,我捡了好多鸡蛋,我们今晚吃煎蛋。”
魏竹筠对魏得标翻了一下白眼,不理会他,然后看着江永成说:“阿成,这就是竹荪啊?这东西真的有书上说的那么好?不就是腐竹长的蘑菇嘛,我严重怀疑它被称作第一山珍是言过其实。”
“竹姐,你管它是不是言过其实,值钱就行。我不打算吃掉,晒干拿去换粮食,换肉。”对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来说,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嗯,估计不便宜吧,但谁买得起?”魏竹筠点头道。
“竹姐,我们吃不起,总有人吃得起。任何时代,都有穷人和富人。”虽然这个年代物资紧缺,大多数人都很贫困,但他可以肯定,再贵的东西也有人吃得起。
魏竹筠再次点头,说道:“你说的也对,总有人吃得起的。阿成,这些是山鸡蛋吗?真多啊。”
“掏了几个山鸡窝,四十来只。姐,你们留二十只吧,还有这些竹荪,你们也留一半吧。”江永成看了一眼魏竹筠,接着道,“姐,明天不用去学堂,跟我们一起上山吧,山上好漂亮,漫山的姹紫嫣红。”
“阿成,我要做作业,六月就要中考了,我想考县一中。”魏竹筠摇头说道。
“竹姐,老师不是说了嘛,不要读死书,也不要死读书,要劳逸结合。弦拉得太紧是会断的。正因为这两个月是关键期,所以你要适度放松。”江永成笑道。
魏竹筠沉默片刻,忽然道:“阿成,你的成绩那么好,不上学真是可惜了。”
“唉,没办法嘛。不过,正所谓行行出状元,我挣钱让弟妹读也是一样的。”江永成不以为意地道。
谁又知道,现在这个江永成,可不是那个上不起初中的辍学生,他可是从几十年后来的硕士生,专家,学识广泛且厉害。
“好了,好了,天黑了,不要只顾说话,都去做饭……”魏贵明怕话题让江永成伤心难堪,连忙插话打断他们。
“唉!阿成回去做饭吧,明早我和你们一起上山。”魏竹筠叹了一口气,说道。
“好啊,那说定了啊。竹姐,明早五点出发,晚上不要睡太晚啊。”江永成并没因为辍学的事伤心,相反,魏竹筠同意一起上山,他开心得很。
“行,你赶紧回家吧,天黑了。”魏竹筠点头应允。
魏贵明和魏得标觉很奇怪,不明白她怎么就同意了江永成的提议,平时可是门都不愿意出的啊。
江永成和魏贵明按约定分了卖田鸡的钱票和山鸡蛋、竹荪,然后匆匆回家。
到家的时候,虽然天已全黑了,但透过屋里漏出的光,江永成还是离远就看到在门口来回走动,焦急地东张西望的身影,知道是等自己回家的陈彩凤,不由得一阵感动。
“妈,我回来了。”江永成飞奔过来,叫道。
“阿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天热了,小心路上的蛇……这一整天你去哪了?”陈彩凤眼里全是江永成,竟然忽略了他手上提着的东西。
“去竹山了……妈,你看,捡了很多鸡蛋,还有竹参,这可是宝贝啊……老二老三,煮饭了没?快煮饭,等会儿蒸蛋给你们吃。”江永成冲厨房里大喊道。
厨房里,江瑛正在烧火,江永明坐在饭桌旁做作业。
两人听了江永成的话,一个丢下烧火棍,一个放下笔,一边往外跑一边激动地问道:“是不是真的啊哥,又有鸡蛋吃呀。”
鸡蛋,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好的美味。听说又有蛋吃,两人欢喜得疯了。江瑛直接扑过来,挂在江永成脖子上撒娇,江永明则接过江永成手中的篮子,飞快地进屋去了。
“哗,真有鸡蛋。妈,好多鸡蛋……哥,这是什么蘑菇,长得那么丑呢。”江永明惊叫道。
“老二,你别动那些蘑菇,那可是宝贝。”江永成笑着进屋,说道,“鸡蛋拿出来,蒸着吃还是煎着吃你们决定。这蘑菇可不能给你们吃……妈,明天你把这些竹荪晒了,这东西很值钱的,估计这一篮可以换十来斤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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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篮蘑菇可以换十斤肉?江永成的话把陈彩凤吓了一跳。
她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蘑菇啊,怎么那么值钱?”
“说到底竹荪也是蘑菇啊,怎么可能比肉贵?”陈彩凤一脸的不解,心里嘀咕,这孩子怕是想吃肉想疯了,所以才会说这样的疯话。
江永成看了一眼母亲,又扫了一眼弟妹,郑重其事地说:“妈,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这东西还真就这么值钱,它还有一个名字叫竹参,参啊,肯定值钱了。”他顿了顿,又强调道,“总之,这东西真的很值钱,晾晒的时候你们要小心些。”
其实,竹荪在这个年代到底值多少钱,江永成心里也没底。他说这一篮七八斤竹荪能换十斤肉,是根据他前世,也就是几十年后的价格与粮食、猪肉的价格比推算出来的。
几十年后,野生竹荪干品的价格高达五百到一千元一斤不等,即使是人工种植的竹荪干品也要一百五十到三百元一斤。也就是说,野生竹荪的干品最低也要五百块一斤。而几十年后,普通大米的价格才三块多一斤,两者比例一比一百多。猪肉的价格是十多二十块一斤,与竹荪的价格比例是一比二十多。
现在的大米两毛左右一斤,猪上肉八毛左右一斤,而竹荪的鲜干比大约是十比一多点。以此反推,这个时候的野生竹荪干品应该二十块左右一斤。所以,江永成说能换十斤肉,已经是非常非常保守的估计了,他怕说得太多,真的会吓着陈彩凤。
“它真是参啊!如果它真是参,那应该能换更多肉吧?”陈彩凤提了提篮子,盯着江永成,脸上的疑惑更重了,“也就六七斤吧,就是说,这东西真的比肉值钱?”
“比肉值钱多了。”江永成苦笑说道。
真的是贫穷限制了想象,江永成心里暗想。如果他说能换二十斤肉,估计陈彩凤和两个弟妹晚上睡觉都会抱着这一篮竹荪。
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食物和布匹是真正珍贵的东西,是命根子。这种观念,对于后世生活在物资丰富年代里的人来说,是很难相信的,甚至会觉得荒唐。
“真的啊,真的这么值钱啊。”陈彩凤盯着篮中的竹荪,喃喃自语。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江永成,问道:“阿成,你怎么懂得这些?妈怎么觉得你生了一场病,忽然就啥都懂了。”
陈彩凤昨晚就觉得这个儿子不一样了,而江永成今天所做的和所说的,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她是开心又疑惑也担心。
“妈,哪有忽然就懂了的,我是看书和听收音机学的呀。哦,还有小舅教的。”江永成无法解释穿越这种事,借尸还魂啊,谁信呢?所以他赶紧扯开话题说,“妈,收音机说,知识改变命运,读书改变人生。所以,九月该让二妹上学了。”
“唉!妈也想让你们读书啊,可妈没本事呀……。”说到这事,陈彩凤忽然两眼一红,又要流泪了。
江永成慌忙安慰道:“妈,你别这样啊,谁说你没本事,没本事怎么可能生出我这么聪明的儿子?要我说,妈你比全村所有人都有本事。”
“乱扯。”陈彩凤情绪低落,显然并不相信自己儿子的话。
江永成认真地看着母亲,说道:“妈,我说过这个家以后我来当,不是开玩笑的。老二老三是必须读书的,不仅要读,还要读好。至于学费什么的,您别担心,不是有我这个聪明的儿子嘛,您以后只负责享福就行了。”
陈彩凤看着身体瘦小但眼里全是坚定和严肃的江永成,想到的孩子这个年纪还在上学,还在父母怀里撒娇讨宠,而他不仅要照顾弟妹,还要担起养家的责任,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和疼痛。
她强忍住哭出声的冲动,猛然将江永成拥在怀里,流泪哽咽道:“是……是……我有一个最聪明的儿子,我以后就负责享福了……。”
江永成有点不好意思,挣扎着道:“妈,妈,你松手,我还有好东西给你。”
陈彩凤松开了手,江永成掏出把分币和毛币和粮票、布票,说道:“妈,你看,这是昨晚抓的那些田鸡换的钱和粮票。一晚我就能挣这么多,你还担心什么呢。”
“啊!这么多钱?我的阿成真能赚钱了……!”陈彩凤又要流泪了,不过这一次是高兴的泪水。
“妈,看你高兴的,这才几块钱而已。你看着啊,明天肯定赚的比今天多,以后会更多。”江永成不以为然地说道,“妈,快收起来去炒菜吧,我回来的时候在路上摘了些桑芽子,我要吃桑叶炒蛋。”
“好,好,我去炒。”陈彩凤小心翼翼地、郑重地收起了钱票。
江永成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母亲,以及对自己一脸崇拜的弟妹,忽然觉得,虽然这个家很穷,但挺温馨的,心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幸福感。
“妈,快一点,待会我还要去照田鸡。”江永成笑着故意催了一句。
吃过晚饭,江永成化身勤劳的小蜜蜂,拿起鱼篓和电筒离家扑向蛙鸣阵阵的田野。
也许是天道酬勤,也许是江永成已经完全习惯了现在的环境。这一晚,江永成竟然来回跑了三次,一共抓了三鱼篓的田鸡。早上把田鸡提到魏家时,再次震惊了魏村长。
“阿成,昨晚搞到很晚吧?现在又这么早上山,行不行啊?不困?”魏贵明满是担忧地看着江永成,这小子为了赚钱,真的拼上小命了。
江永成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贵明叔,其实我比前晚回来得还早,十二点多就睡觉了。所以你不必担心,明婶煮朝了吗?我饿了,吃一碗再去竹山。”
江永成心疼陈彩凤,不让他太早起来做早饭,所以又跑到魏家来吃了,他是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刚煮好,刚煮好。我让你婶打一碗晾着,你去叫瘦狗那小子,这混蛋怕是要睡过头了。”魏贵明对着在厨房里忙活的明婶吩咐了一声,然后开始捆绑田鸡。想着今天卖完这些田鸡可以分两块多钱,他的心情顿时无比的愉快。
天刚亮的时候,江永成带着弟弟和魏得标姐弟到了竹山。
魏得标异常兴奋,带着同样兴奋的江永明飞跑进山,直奔昨天下套的地方。江永成则与魏竹筠漫行前往,忽然想起前世携美踏青郊游的事情,心里不由得一阵唏嘘。
“哗,好大的老鼠啊。”竹林里传来江永明的惊叫声。
“笨蛋,那是竹鼠,虽然都是鼠,但竹鼠和老鼠是不一样的。”魏得标用昨天江永成说他的话说江永明。
“不就是长得圆一点、胖一点吗?有什么不一样……啊,狗哥,快来看这是什么……是不是麒麟啊……。”江永明发现了让他更震惊的东西。
“麒麟?真的假的啊,我看看……艹,真是麒麟啊……大头……大头快来啊,套到一只麒麟。”魏得标大叫起来。
在当地人口中的麒麟,其实就是穿山甲。这东西不仅很值钱,而且据传能为人带来好运。
当江永成真的看到捕兽器里套住了一只所谓的“麒麟”时,心里不禁暗自嘀咕:难不成老子真的是要走大运了?
昨天布置最后一个捕兽器的时候,江永成还嫌这条兽道不够新鲜,位置也不怎么理想。他当时心里还琢磨着,这个捕兽器恐怕要空手而归,一无所获。哪曾想,在他最不看好的位置,竟然套住了这样一只宝贝。
被套住的麒麟并不大,看样子也就三四斤重,应该是刚离开母兽独自生活的幼兽,顶多几个月大,成年的麒麟怎么可能被这样的捕兽器套住呢?
收了还是放了呢?江永成看着蜷缩在竹筒里的小麒麟,有些发呆。
“大头,你发什么呆呢?麒麟可是很值钱的,而且抓到它要走大运的,你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啊?”魏得标在一旁催促道,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啊!没……高兴……我也高兴……收了吧,确实很值钱的,比昨天的竹荪还要值钱呢。”江永成惊醒过来,心想管他呢,动物保护法还要十年后才会颁布,现在抓什么都是合法的。
再说,这只小麒麟虽只有三四斤,却可换几头大猪呢。要是自己放了,别说魏得标要跟自己拼命,恐怕魏贵明也会不高兴,毕竟人家有三成“股份”呢。
收拾好猎物后,江永成带着魏得标、魏竹筠和江永明转移下套地点。这个地方虽然还有竹鼠,但一段时间内,这个族群的竹鼠不可能再上套了。
竹山长竹子这一面似乎真的没什么野兽,四人走了好一阵子路都没发现兽踪,就连鼠道都没发现。不过,他们发现了一丛竹荪,一大片生长旺盛的竹荪,江永成估计,有昨天采的那一丛多一倍。
魏得标将采摘竹荪的任务交给了魏竹筠和江永明,然后拉着江永成继续往山谷里面走。其实江永成很喜欢和魏竹筠待在一起的,但魏得标的安排并没有问题,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走到山谷将尽,也是竹林将尽的地方,终于发现了另一群竹鼠。江永成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鼠道和被啃的竹笋,说道:“狗哥,从鼠道和被啃的竹笋看,这群竹鼠族群应该很大,可惜只有十个捕兽器。”
他发现这个鼠群要比昨天发现的那个大得多,下二三十个捕兽器都可以。
“要不要现做一些?”魏得标问道,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
江永成摇了摇头说:“算了,明天再做吧。”
“还很早啊?”魏得标很奇怪的看着江永成。
“等会到谷底看看,再到半山看看,只抓竹鼠没啥意思。”竹鼠个头太小了,江永成现在想抓中大型兽。
十个捕兽器很快安装完成,两人走出了竹林,进入山谷尽头那一片杂树林。这片杂树林和竹林的环境完全不一样,到处都是水,地面湿湿滑滑的,草木上都是水珠,很像热带雨林。
“往上走吧,这种地方不会有什么好东西。”江永成指了指山顶,领着魏得标往山顶走。
没走多远,江永成却忽然站着不动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片蔓藤,一脸兴奋的喃喃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竹山竟然有这东西……看上去,有些年份了。抓到麒麟真的会走好运?这么一大片好东西长了那么多年竟也没人发现?”
竹山虽然离村寨并不很远,这儿并不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大林,江永成真的不敢相信,竟然可以在这里发现上了年份的首乌。
魏得标知道江永成这种状态就是发现了宝贝,回头扯着他的衣袖说:“大头,大头,发现了什么宝贝?好吃的不?”
江永成白了他一眼,说道:“就知道吃。这是宝贝,如果年份达到百年,比那只麒麟值钱多了。”
魏得标尖叫道:“你说什么?竟然还有比麒麟还值钱的东西?是什么啊,快说是什么,我怎么没看见……大头,你盯着一丛野藤看什么?”
江永成咽了一下口水,转头对魏得标说:“九大仙草之一啊,达百年值万金,区区一只小兽怎么可以和它比?”
“仙草?什么仙草啊?那还废什么话?挖回去啊。”魏得标推了一下他,很不爽地说道,“快说在哪,别神神叨叨的,烦人。”
“就是这种小铲子挖到什么时候?先回去,明天把你爸叫上,带锄头来挖。”他顿了顿手中的小圆铲,决定明天再来挖这一丛首乌。
“既然如此,那就快点吧。”魏得标转身往回走,一边说,“正好赶回去煮竹鼠肉午饭吃。”
江永成见魏得标猴急的模样,不由得摇头苦笑跟上,回去找魏竹筠和江永明回家。让他惊喜的是,魏竹筠竟然又找了一丛竹荪,他们竟然采了满满两箩筐,足有三四十斤。
如魏得标所愿,中午十一点多,四人回到村里。
进屋放下东西后,魏得标就去烧水杀竹鼠。江永成则将竹荪分好,然后拿了自己的一份,又拿了两只竹鼠和江永明一起回家。
分掉三只竹鼠打牙祭,大家好好吃顿肉,麒麟及其他的竹鼠得拿去换钱,所以留在魏家等魏贵明处理。
兄弟俩一个挑竹荪一个提竹鼠满怀喜悦地往家走,走到回家的岭脚下时,忽然到母亲的哭声以及四婶李金英、奶奶沈秀芝的恶毒咒骂声。
只听李金英尖酸刻薄地骂道:“你们家男的偷东西,女的偷人,大贼小贼,你们一家都是贼,全是不要脸无耻卑鄙贱人烂货……。”
“陈彩凤你是怎么养孩子教孩子的?不知道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吗?今天他们敢偷鸡蛋,明天就敢偷鸡……。偷来的东西你也吃得下?不怕喉咙生疮啊……。”这是奶奶恶毒的声音。
“你们污蔑我的孩子……你们含血喷人……李金英你骂我什么都可以……呜呜……但你们陷害我孩子就不行……我跟你们拼了……你们还我孩子清白……。” 这是母亲委屈又愤怒的声音,兔子急了还咬人,她是吵不过要动手了。
接着,尖叫、奔跑、嚎哭、撕扯、碰撞,鸡飞狗跳的声音传来。
打起来了?江永成嘴里骂了一句粗口,把肩上的扁担一扔,飞奔上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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