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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仙来朝小说

萧瑾瑜 著

女频言情连载

陆家,灵堂。一口棺材内。陆夜胸腔急剧起伏,身体慢慢有了知觉,意识到自己的神魂已经从域外战场离开,重返肉身。“各位前辈,所有殒命战场的同袍,我陆夜必会再去域外战场走一遭!”“到那时,我必倾尽所有,挽天倾、补天裂!带你们的英魂回家!”“另外......”陆夜眼眸深处恨意汹涌,“我还要跟那些封死退路,抛弃我们的杂碎,讨一个说法!”在他右手掌心纹路中,悄然浮现一幅神秘图案。一把道剑虚影,镇压在九座混沌牢狱之上!这是陆夜身上最大的秘密,被称作“九狱剑图”。三年前,他就是因为九狱剑图,以神魂的方式进入域外战场。这是一段不可思议的经历。此刻想起,犹似在做梦。“还好,那些祖师遗物、嘱托以及我的身份铭牌都还在,绝不是做梦!”陆夜心中喃喃。在他神魂中,...

主角:陆夜潘盈袖   更新:2025-05-21 17: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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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陆夜潘盈袖的女频言情小说《万仙来朝小说》,由网络作家“萧瑾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陆家,灵堂。一口棺材内。陆夜胸腔急剧起伏,身体慢慢有了知觉,意识到自己的神魂已经从域外战场离开,重返肉身。“各位前辈,所有殒命战场的同袍,我陆夜必会再去域外战场走一遭!”“到那时,我必倾尽所有,挽天倾、补天裂!带你们的英魂回家!”“另外......”陆夜眼眸深处恨意汹涌,“我还要跟那些封死退路,抛弃我们的杂碎,讨一个说法!”在他右手掌心纹路中,悄然浮现一幅神秘图案。一把道剑虚影,镇压在九座混沌牢狱之上!这是陆夜身上最大的秘密,被称作“九狱剑图”。三年前,他就是因为九狱剑图,以神魂的方式进入域外战场。这是一段不可思议的经历。此刻想起,犹似在做梦。“还好,那些祖师遗物、嘱托以及我的身份铭牌都还在,绝不是做梦!”陆夜心中喃喃。在他神魂中,...

《万仙来朝小说》精彩片段

陆家,灵堂。
一口棺材内。
陆夜胸腔急剧起伏,身体慢慢有了知觉,意识到自己的神魂已经从域外战场离开,重返肉身。
“各位前辈,所有殒命战场的同袍,我陆夜必会再去域外战场走一遭!”
“到那时,我必倾尽所有,挽天倾、补天裂!带你们的英魂回家!”
“另外......”
陆夜眼眸深处恨意汹涌,“我还要跟那些封死退路,抛弃我们的杂碎,讨一个说法!”
在他右手掌心纹路中,悄然浮现一幅神秘图案。
一把道剑虚影,镇压在九座混沌牢狱之上!
这是陆夜身上最大的秘密,被称作“九狱剑图”。
三年前,他就是因为九狱剑图,以神魂的方式进入域外战场。
这是一段不可思议的经历。
此刻想起,犹似在做梦。
“还好,那些祖师遗物、嘱托以及我的身份铭牌都还在,绝不是做梦!”
陆夜心中喃喃。
在他神魂中,一块陈旧铭牌浮现。
姓名:陆夜。
年龄:十四。
身份:天河郡陆氏宗族嫡系后裔。
修为:修行第一境,引灵境。
担任职务:斥候!
这是三年前陆夜的神魂进入域外战场时,所领取的一块铭牌,一直携带在身上。
“嗯?”
陆夜正欲坐起身来,忽地察觉到不对劲。
“我这是......在棺材里?!”
还不等想明白,一阵念诵悼词的悲恸声音在外边响起:
“陆伯崖,宗族太上大长老,金台境修为,贪狼关一役中战死,为国牺牲!”
“陆叔云,宗族太上二长老,金台境修为,贪狼关一役中战死,为国牺牲!”
“陆长青......”
......足足十八个死讯一一公布!
爷爷战死,为国牺牲!?
在听到第一个死讯时,陆夜便如遭雷击。
直至听完足足十八个死讯,陆夜的心被狠狠攥住!
陆家那些老一辈,怎会全都战死?
陆夜努力让自己冷静,扩散感知力量,一幕灵堂祭奠的景象随之映现——
灵堂外,十九具棺材并列一排。
灵堂内,供桌上摆设着新添的十九个灵位。
雪白的帷布垂挂灵堂四周,一个巨大的黑色“奠”字摆在中央。
陆家所有族人披麻戴孝,跪伏在地。
香烛燃烧,纸钱飞洒。
一个老者神色悲戚地念着最后一个悼词:
“陆夜,家主次子,宗族长辈一致钦定的少主!”
“三岁,入修炼之门,破境如破竹。”
“六岁,擒杀恶虎、手撕熊罴。”
“九岁,跻身“大乾奇才榜”之上,与世家秦氏嫡女订亲,名噪苍州。”
“十四岁,通过秋闱考核,连中三元,成为大乾三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当今陛下亲口赞誉‘陆家麒麟儿,举世称无双’!我们陆家的宗族品阶,也因此事破格提升一品!
“叹,天妒英才!三年前,陆夜遭遇祸事,在昏睡三年后,于今日辰时逝去......”
听到陆夜的悼词,灵堂附近响起一阵更大更悲切的哭声。
每个人神色愈发悲痛。
二少爷若还活着,宗族哪怕发生再大的惨祸,也绝对有重新崛起的希望!
可惜......
陆夜却很惊愕,我死了?
很快,陆夜感知到,灵堂十九个灵位中,有一个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而自己就躺在灵堂其中一个棺材内!
“难道天要亡我陆家?”
有人悲痛大呼,“经此祸事,咱们陆家战力最顶尖的一批老人都已牺牲,这等于毁掉了宗族赖以生存的脊梁柱啊!”
“我只想知道,如今咱们陆家,究竟谁来主持大局?”
“依照家规,宗族大权由嫡系执掌,自然是大少爷来主持大局!”
有人摇头反对道:“大少爷虽是嫡系长子,却身患顽疾,无法修行,怕是不合适来主持大局。”
许多人暗叹,这是事实,相比曾惊艳无双的二少爷陆夜,大少爷陆霄俨然和废人没区别。
“如今,宗族一众老人战死,家主夫妇消失多年,二少爷也已逝去,自然该有实力的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我提议,由大执事主持大局!如今他的资历最老!”
“我提议三执事,他实力最强!”
“我提议六叔,他做事最公道!”
......一时间,灵堂内外变得嘈杂之极。
“够了!”
蓦地,一个身着白色缟衣,清丽绝美的女子冷冷开口。
“这里是灵堂,祭奠仪式还没结束,长辈尸骨未寒,你们就按捺不住了?”
所有人噤若寒蝉,灵堂气氛沉寂下去。
陆夜认出,那缟衣女子,乃是大哥陆霄的妻子,自己的大嫂潘盈袖,来自苍州潘氏一族。
潘家乃千年世家,钟鸣鼎食,底蕴和权势远在陆家之上。
而大嫂不止是潘家的掌上明珠,更是苍州灵枢道宗的圣女,身份贵不可言!
“有大嫂帮着大哥,倒是可以镇住家族那些族人。”
陆夜暗松一口气。
“一个宗族若群龙无首,内部必生大乱!”
一身缟衣的潘盈袖眸光清冷,扫视陆家族人,道,
“且不谈谁来主持大局,我把丑话说前边,谁敢趁机作乱,争抢宗族权柄和财产,我必杀之!”
声音回荡灵堂内外。
无人敢吭声,全都被潘盈袖身上散发出的凌厉威势震慑。
陆夜暗暗点头,认可大嫂的做法,只要宗族不内乱,一切好说。
而此时,三执事陆山不着痕迹地瞥了潘盈袖一眼,忽地站出来,沉声道:
“少夫人,有您在,宗族断不会发生内乱,但,宗族还有外患!”
许多人内心沉重。最近有传言说,天河郡城的李家、方家等宗族势力要联合一起,瓜分陆家的势力地盘,把陆家彻底踩在脚下!
陆山继续道:“不过,若有大夫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必可力挽狂澜,保全陆家!”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谁都清楚,少夫人潘盈袖背靠潘家和灵枢道宗,若有她坐镇,自可以缓解陆家困境。
可潘盈袖毕竟是外戚,不是陆家嫡系血亲!
“行了,就是你们答应,我也不答应!”
潘盈袖摇头道:“我一个女人,不宜抛头露面,若这么做,外人注定会笑话陆家无人,辱没门风。”
众人面面相觑,都很意外。
陆山沉声道:“那就由大少爷主持大局,有少夫人辅佐,自可以为宗族排忧解难!”
许多人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可也有人皱眉,这不就是把大少爷视作了傀儡?
大少爷陆霄坐在那,自始至终对其他事不闻不问。
他目光怔怔地看着弟弟陆夜的棺材,神色悲伤,无声泪流,攥在右手的祖传铜印深陷掌心,快要挤破血肉。
一个银袍青年忽地嗤笑道:“你们陆家的祸事,凭什么让我潘家帮忙?就因为我姐来自潘家?可笑!”
他叫潘云锋,是潘盈袖的亲弟弟。
一下子,陆家众人神色变得不自在。
的确,仅仅因为潘盈袖嫁入陆家,就要潘家无条件地帮忙,凭什么?
潘盈袖看了弟弟一眼,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暂且由我弟弟潘云锋来担任陆家少主,主持大局,如此一来,潘家必会全力帮忙!”
让潘云锋当陆家少主?
众人无不惊愕,差点怀疑听错,这何其荒诞!
陆夜眉头悄然皱起,不对劲!
“我弟弟最受潘家长辈器重,有他主持陆家大局,无论发生何事,潘家断不会坐视不管!”
潘盈袖语气不疾不徐道,“更何况我弟弟只是暂时成为陆家少主罢了,以后自会把位置还给陆家。”
潘云锋冷笑道:“姐,我可不稀罕什么陆家少主之位,还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啪!
潘盈袖一巴掌打在潘云锋脸上,厉声道:“我早已是陆家人!陆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个忙,你必须帮!”
潘云锋捂着脸闭嘴。
一些陆家族人都被惊到。
“无需再废话,唯有如此,才能化解陆家危机!”
潘盈袖眸光扫视陆家众人,一字一顿道,“我最后只问一句,谁赞成,谁反对?”
陆家众人神色变幻,隐约明白过来,心中悲愤、苦涩、不甘、无奈,不一而足。
而此时,一直盯着弟弟陆夜棺材默默落泪的陆霄,终于扭头,看了妻子潘盈袖一眼。
那眼神中除了浓烈的厌憎,还有深深的无力和悲哀。
陆夜脑海则浮现八个字:
外戚篡权,鸠占鹊巢。
原来,这才是大嫂真正的目的!
灵堂中一片死寂,都被潘盈袖的威势震慑。
气氛压抑到极致,让人几欲窒息。
砰!
蓦地,一声巨响。
灵堂一口棺材的棺盖四分五裂。
一只白皙大手从棺材内伸出来。
“我反对!”
——

“我艹!诈尸?”
潘云锋猛地跳脚。
众人都被惊到,目光齐齐看过去。
灵堂内香烛青烟弥漫,雪白帷布飘动,破碎的棺盖散落一地,一个玄衣少年缓缓从棺材中站起。
他身影挺拔修长,肤色白皙,俊秀的脸庞棱角分明。
供桌上的烛光洒在少年身上,光影交错,平添一丝神秘虚幻。
赫然是今天辰时逝世的陆夜!
“是二少爷!他又活回来了!”
“这不是做梦吧?”
“我就知道二少爷命硬,老天爷都收不走!”
......这一刻,哗然四起,陆家族人欣喜若狂。
“姐,你看到了么,那家伙诈尸了!”
潘云锋瞠目道。
“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潘盈袖面对弟弟时,眸光温婉柔和,语气中尽显自信。
只要不是那些陆家老家伙诈尸,只一个陆夜,掀不起风浪!
“哥,我先去给爷爷他们上香。”
陆夜走出棺材,到大哥陆霄面前,轻轻拍了拍陆霄手臂。
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弟弟,陆霄恍如做梦,激动得嘴唇颤抖,语无伦次道:“好,好,好!”
陆夜强自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绪,转身来到灵位前,插上三炷香点燃,在供桌前叩首于地。
看着跪在那祭奠的玄衣少年,陆家族人从激动狂喜中渐渐安静下来。
二少爷昏睡三年,死而复生,让他们重新看到了希望!
“爷爷,各位长辈,我从域外战场带回了先祖所留的‘玄金玉牒’,足可开启祖地秘境,可你们却再看不到了......”
陆夜跪在那,强忍心中悲伤,心中低语。
“不管你们是如何战死,他日我必为你们报仇!”
“你们放心,陆家有我,天,不会塌!”
当一袭玄衣的少年站起身时,神色已平静如湖,再无波澜。
而此时,潘盈袖终于开口:“二弟死而复生,是咱们陆家天大的喜事,可我不明白,二弟为何要反对我的提议。”
陆夜转身看向大嫂,不假思索道:“潘家愿意帮陆家,我岂会拒绝?”
下一刻,就见陆夜直接下达命令:
“传出去,以我大嫂的名义宣布,以后我陆家有潘家罩着!谁敢趁火打劫,先掂量掂量后果!”
“记住,要让天河郡城所有人知道!”
“是!”
一个机灵的族人领命而去。
潘盈袖和潘云锋皆错愕。
谁给他先斩后奏的胆子?
当想阻拦时,已来不及,姐弟俩脸色都阴沉下来。
“大嫂别多想,我反对的,是把少族长位置让出去!”
陆夜认真道,“我是宗族长辈钦定的少主,如今我既然还活着,自当担起少主的职责!”
“陆夜,你还不明白么?”
潘盈袖秀眉皱起,语气变得凌厉,“只有我弟弟担任陆家少主,潘家才会尽全力帮咱们化解危机!“
“你若真替家族着想,就该主动让位!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陷宗族于危难之中!”
说完,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人群中的三执事陆山。
陆山当即站出来,沉声道:“少夫人说的不错!”
旋即,他看向陆夜,苦口婆心劝道,“二少爷,若无潘家帮忙,咱们陆家必将沦为盘中餐,被人瓜分!为了家族,你姑且让出少主位置,有何不可?”
“陆山,你在说什么!!”
许多陆家族人大怒。
陆山刚才一直在帮潘盈袖说话,恨不能把宗族大权拱手相让。
如今二少爷都已活过来,陆山竟还这么做,让谁能不恼?
“既然大嫂把话挑明了,那我也代表陆家表个态。”
没有理会陆山,陆夜盯着大嫂,一字一顿道,“无论谁想染指陆家的权柄,先过我陆夜这一关!”
“不识好歹!”
潘盈袖眼神骤然变得幽冷慑人,厉声道,“你昏睡三年而死,如今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能代表整个陆家?”
任谁都看出,潘盈袖怒了!
可就在这一刻——
“能!”
陆家一众族人齐齐大喝。
一个字,平地起惊雷,响彻灵堂内外,震得屋顶瓦片簌簌作响。
潘盈袖错愕,又惊又怒,根本没想到,陆家上下会如此认可陆夜,甚至不惜和自己对峙!
潘云锋更是浑身一哆嗦,脸都白了,被陆家族人上下一心的恐怖气势所慑。
“你们疯了!跟着起什么乱!少夫人是在帮我们!没有潘家支援,陆家拿什么化解危机?”
三执事陆山气急败坏,连连跺脚,“二少爷,你......”
锵!
一把长刀出现陆夜掌间,刀尖直抵陆山咽喉。
潘盈袖双眸微眯,盯着陆夜,“你动他试试,我......”
噗!
伴随一抹泛着绯红色的刀光一闪。
陆山的头颅抛空而起!
滚烫刺眼的鲜血随之喷洒四周。
他的身躯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头颅滚落一侧,满脸惊愕。
“逝了,大嫂还要什么要说的?”
旁边,十七岁的陆夜身影挺拔,玄衣如墨,手中三尺刀锋在淌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一些鲜血洒在少年脸庞,给他俊秀的五官平添几分凶厉气息。
潘盈袖玉容一阵变幻,连她被陆夜的狠辣惊到。
“对宗族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陆山,死不足惜!”
陆夜抬起指尖,轻轻抹掉脸庞上沾染的血水。
所有人瞪大眼睛,愣在那。
修炼一道的最初阶段,分作引灵、紫府、金台、玄炉、黄庭五大境界。
每一境之间各有神妙,相差悬殊,判若鸿沟。
第一境“引灵”分作九重。
第二境“紫府”分作九炼。
三执事陆山,乃是紫府三炼修为,已是陆家的精锐干将。
而在人们印象中,二少爷是引灵第九重修为,并且已昏睡三年之久,还不知修为是否受损。
可此时,他却在拔刀之间,干脆利落杀了三执事陆山!
一切发生太快,也太出人意料!
甚至没人看到,那把三尺长刀是如何出现在陆夜手中的。
灵堂内外,鸦雀无声。
唯有香烛烟雾弥漫。
“姐,不必再跟他们废话,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挣扎都将被碾压!”
冷不丁地,潘云锋走了出来,盯着陆夜道,“我们不装了,摊牌了,我们潘家就是要掌控你们陆家!不服?憋着!”
砰!
陆夜刀柄倒转,狠狠砸在潘云锋脑袋上。
潘云锋脑门剧痛,眼前发黑,直挺挺昏厥倒地。
“抱歉,没憋住。”
陆夜扭头盯着潘盈袖。
说话时,手中刀锋早已抵在潘云锋脖颈处,“接下来,大嫂最好安分点,也别再说话,万一我手滑......”
潘盈袖美眸收缩,俏脸铁青,万没想到,陆夜竟猖狂到敢当着自己的面挟持弟弟!
投鼠忌器,潘盈袖尽管气得胸腔欲裂,却只能忍着。
陆夜目光一扫陆家所有族人,道:
“如今,宗族内忧外患,深陷困境,事急从权,我决定自此刻起,由我来继承家主之位,主持大局!”
少年身影挺拔,眉目如手中刀锋般慑人。
陆夜竟然还要当家主?
此话一出,简直石破天惊!
“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字字铿锵如碎冰落地,在这弥漫着血腥的灵堂内外久久回荡。

夜已深,空中飘着丝丝细雨。
回到自己房间后,陆夜拎着一壶酒,仰头畅饮了一大口。
在他小时候,作为家主的父亲陆天渊就和母亲姜素雪一起离开宗族。
至今已有十三年,音讯全无。
当时,陆家所有老人还是一致决定,除非家主陆天渊死,否则家主之位会一直为陆天渊留着。
像大嫂潘盈袖妄图篡权,也仅仅只是想夺取少主之位,间接掌控陆家大权。
不过,今天在灵堂之上,陆夜已成为家主。
陆家族人没有一人反对!
陆夜能感受到,大哥和陆家那些族人是由衷地为自己高兴。
大哥还亲手把祖传铜印交给了自己。
唯有潘盈袖和其弟弟潘云锋最为憋屈,今天离开灵堂时,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时候,一个老仆前来拜见,禀报道:“少夫人说了,如今二少爷已是家族之主,希望二少爷能尽快把赊月楼的事情解决了。”
“这是赊月楼的一本账簿。”
老仆把一本账簿双手呈给陆夜。
陆夜皱眉道:“赊月楼怎么了?”
赊月楼,既是陆家的一座典当行。
也是陆家最初扎根在天河郡城时的一块祖地。
最重要的是,赊月楼后边的祖宅中,藏着一个大秘密!
老仆连忙回应道:“七天前,赊月楼被秦无伤霸占了。”
“秦伯父?”
陆夜一怔,眉头皱起。
九岁那年,在宗族长辈撮合下,他与千年世家秦氏的嫡女订亲。
他的“未来岳父”,便是秦氏族长,秦无伤!
在整个苍州境内,秦无伤都属于最顶级的大人物,拥有修行第四境“玄炉境”修为。
名副其实的一位“人间武宗”!
这样一个强大存在,怎会侵占陆家的赊月楼?
“你退下吧。”
半晌,陆夜挥手让老仆离开。
潘盈袖让自己去找秦无伤算账,分明不安好心。
可最终,陆夜还是决定,明天就去见一见秦无伤。
因为赊月楼陆家祖宅中所藏的秘密,足以影响陆家上下所有人的命运。
不容有失!
“若是二叔还在就好了......”
陆夜心中喃喃。
他的二叔名叫陆星移。
一个在大乾天下叱咤风云的巨擘。
号称“玄炉剑魁”!
其修为在第四境玄炉层次,是名震大乾的“人间武宗”之一。
陆星移一个人,便撑起了陆家的半边天,让陆家从一个三流小家族一跃成为四品家族!
然而,按照大哥陆霄所说,在贪狼关一战之后,二叔就离奇消失了!
“贪狼关一战,究竟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情?”
陆夜陷入沉思。
半个月前,大乾北境的“巫妖族”忽然调遣大军,大举入侵贪狼关。
十天前,陆家老人接到一封来自陆星移的密信,当天便起程离开,没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七天前,贪狼关沦陷,大乾这边全军覆没。也是当天,陆家那些老人全部为国牺牲的消息,传回了陆家。
这件事,有着太多的蹊跷和疑点,可惜大哥陆霄也不了解真相,无法为陆夜解惑。
陆夜只能推断出,无论是二叔陆星移离奇消失,还是陆家那些老人全部战死在贪狼关,必然另有隐情!
很快,陆夜收起账簿,盘膝而坐,周身气机随之轰鸣运转。
一缕缕淡青色的元气在其肌肤上氤氲而出,虚幻空灵。
引灵、紫府、金台、玄炉、黄庭!
随着陆夜静心感应,灰濛濛的神魂识海中,十九颗星辰高悬,各自散发出不同的神韵和恐怖气息。
有的灿若大日,光芒璀璨。
有的冷冽如冰雪,飘洒如梦似幻的寒光。
不一而足。
那是十九位祖师级人物的意志封印!
每一个封印,皆藏有一位祖师所留的遗物。
有遗嘱、传承、信物、宝物等等。
感受着那十九颗星辰的气息,陆夜思绪如飞。
昏睡那三年,在“九狱剑图”不可思议的作用下,陆夜以神魂的方式,进入到一座神秘战场中。
那里是灵苍界的“域外战场”。
血腥如炼狱。
在那三年,陆夜是唯一一个进入域外战场的“小辈”。
他以“斥候”的身份踏遍尸山血海,见证了灵苍界修道者和域外神魔之间的大战,是何等残酷血腥。
也结识了很多患难与共的同袍,和一大批灵苍界最顶尖的祖师成为莫逆之交。
那三年,陆夜就像一只跳出井外的青蛙,蓦然发现,井口外边的天穹如此之广袤浩瀚、光怪陆离。
他的见识和眼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心志和气魄,更是在血与火的残酷熬炼中得到脱胎换骨的洗礼!
“老家伙们,你们可以放心了,我陆夜已活着从域外战场回来!”
“你们的遗愿,我以后自会一一去完成。”
“那些血仇,我也断不会忘!”
陆夜心中喃喃。
域外战场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
灵苍界阵营和域外神魔阵营之间的大战,持续了上百年之久。
那些年,灵苍界共有八百万修士战死,上百个道统的祖师级人物殒命!
这一战一旦输掉,整个灵苍界便会沦为域外神魔的盘中餐!
在陆夜的神魂返回之前,这一场大战才终于落下帷幕。
从域外降临的神魔大军尽数覆亡!
而灵苍界这边,仅剩下的十九位祖师也全部罹难!
整个域外战场,只有陆夜一人活着归来。
如今悬挂在陆夜识海中的十九个星辰,便是那十九位祖师战死前所留。
很快,陆夜收敛思绪,专注于自身修行中。
轰!
伴随着一道风雷般的气机轰鸣响起,陆夜一身修为开始不断跌落下去。
半个时辰后。
陆夜的修为从最初的引灵境第九重,跌落到引灵境第一重之下。
一身修为,等于被自己硬生生废掉!
身体丹田内,仅仅只剩下一股翻涌如洪流的真元之力。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那些老家伙说的不错,我才刚踏上引灵境,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若是突破到紫府境界,可就再没这样的机会了......”
引灵境是修行第一境,分作九重。
淬炼的是皮、肉、筋、骨、血、脏腑、穴窍、经络、神魂。
此境是修行之始。
“我以前的大道根基虽然雄厚,在同龄中称得上卓绝,可终究只局限在大乾境内,就像一只井底之蛙。”
见过大世面后,陆夜才深刻意识到,什么大乾奇才榜、十四岁的武道状元,终究只局限在大乾国内。
放眼整个灵苍界,他这点成就完全不够看。
而这,也正是陆夜自废修为,重新修炼的原因所在。
“开始吧!”
陆夜摒弃杂念,开始重新修炼。
修炼的是一篇名为《混洞九锻经》的道门传承,号称灵苍界三大奇经之一!
这门秘法,来自灵苍界扶摇道宗祖师顾剑庐。
顾剑庐和陆夜是忘年交,陆夜识海中的十九个祖师封印之一,便是顾剑庐所留。
而像这样的祖师级传承,陆夜身上还有很多......
陆夜之所以选择修炼《混洞九锻经》,是那十九位祖师给出的共同建议。
他们认为,在修炼最初的阶段,这门传承能够为陆夜筑下举世无双的大道根基!
轰!
陆夜一身气机轰鸣沸腾。
体内直似有一座混洞漩涡在转动,汇聚在丹田的真元之力随之运转起来,一身修为随之缓缓提升。
引灵第一重、第二重、第三重......
直至两个时辰后,陆夜丹田内汇聚的所有真元彻底炼化一空。
然而,他的修为才堪堪突破至引灵境第四重。
相比以前最巅峰时,足足差了五重。
可陆夜却清楚感受到,重修后的引灵第四重修为,要远胜于以前的引灵第九重修为!
这个发现,让陆夜都感到震惊。
由此可见,作为灵苍界三大奇功之一的《混洞九锻经》,是何等神妙!
“嗯?这是......”
很快,陆夜察觉到,从体内四肢百骸之地,竟缓缓涌现出一道道纯厚澎湃的暖流。
那赫然是各种稀罕灵药的力量,之前贮藏在体内,如今随着陆夜修炼涌现出来。
“难道说,在我昏睡这三年,家族担心我殒命,于是炼化许多灵药来帮我‘吊命’?”
“必然如此!”
“否则,这些灵药的力量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我体内?”
陆夜猜出原因,心中暖烘烘的。
原来昏睡这三年,宗族从不曾放弃过自己!
接下来,陆夜沉浸在修行中,浑然忘我。
自然也不知道,在他右手掌心纹理中,那一幅神秘的九狱剑图悄然浮现。
若放大仔细看,图案中那丝丝缕缕的混沌光雾逐渐散开,清晰地显现出九座混沌般的牢狱!
一个个大若深渊,各自覆盖在一层禁忌般的封印中。
而那一道道封印,一如秩序锁链!
直至天亮时,陆夜的修为突破到灵引境第六重。
一夜间,破而后立,修为连破六层!
和以前相比,境界虽低了三层,但实力早已天壤之别。
“该去找我那未来岳父谈一谈了......”
当天早上,陆夜就离开宗族,前往赊月楼。
......
“姐,陆老二出发了!”
同样的清晨,潘云锋来找姐姐潘盈袖,兴奋道,“果然不出你所料,那家伙真的去找秦无伤算账了!”
潘盈袖微笑道:“陆老二性子骄横,做事不顾后果,当他得知赊月楼被他未来岳父霸占时,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昨天在陆家灵堂,陆夜霸道地夺得家主之位,也让她的计划落空,心中也憋屈无比。
当时她之所以选择退让,一是因为察觉到死而复生后的陆夜身上有问题。
二则是不想当场撕破脸罢了。
“姐,陆夜如今已是陆家家主,拥有执掌陆家祖传铜印的资格。”
潘云锋道,“你也说过,这一枚祖传铜印,便是开启陆家祖地秘境的一把钥匙!”
“这种情况下,秦无伤只要抓住陆夜,陆家祖地秘境中的宝贝,岂不是就要落入秦无伤手中?”
潘盈袖摇头,“陆夜既然敢去赊月楼,必有依仗,秦无伤不见得能得手。”
潘云锋像听到天大的笑话,“秦无伤乃是苍州排名前十的玄炉境武宗!陆夜拿什么去和一位人间武宗对抗?”
潘盈袖笑道:“不必在意这些,无论秦无伤赢,还是陆夜赢,咱们只需等着看热闹便可!”

晨光熹微。
古老的天河郡城,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霭中,街巷上已有各种吆喝叫卖声。
陆夜独自一人朝赊月楼行去。
“秦无伤这样的千年世家之主,怕是根本瞧不上赊月楼那点财物。”
“他必然是为了我陆家祖地中的秘密而来。”
陆夜思忖时,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一个少女身影。
少女一袭杏黄衣衫,眉目如画,灵秀靓丽,浑身散发着蓬勃明媚的气息。
秦清璃。
秦无伤的嫡女。
数年前,在陆夜二叔陆星移的撮合下,与陆夜订婚。
十四岁时,陆夜在皇都参加武道科考,曾和秦清璃多次结伴出游,逛长街、赏灯火、品佳酿......
回忆往昔,陆夜心中暗自一叹。
昏睡三年,世事变迁,人也是会变的!
......
赊月楼是一座典当行,门柱对联上写着:
赊碧空月辉一缕,
照人世众生千秋。
在赊月楼后方,便是陆家祖宅。
“陆夜,我父亲早已在等你,跟我来吧。”
陆夜才刚抵达,就见一个高大青年从赊月楼大门走出。
他一身墨色战袍,眉目刚毅,背负一把血色剑鞘,看向陆夜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和冷意。
难道昨晚时候,已经有人把自己要来找秦无伤算账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陆夜心念转动间,早已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大步上前,“大舅哥,三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战袍青年名叫秦文豹,秦无伤膝下长子,秦清璃的亲哥哥。
大乾“周天剑府”核心传人!
早在多年前,就已是大乾年轻一代的风云人物。
陆夜自然和秦文豹不陌生。
这位秦家长子是个“护妹狂魔”,最反感的就是自己这个“未来妹夫”!
“老天还真是瞎了眼,竟让你活了回来!”
眼见陆夜满脸笑容走来,秦文豹心中腻歪极了。
“命大,老天爷不收,徒呼奈何?”
陆夜耸了耸肩,“大舅哥你该高兴才对,如此一来,清璃就不用守活寡了。”
秦文豹脸色发黑,抬手握住背后剑柄,差点忍不住想砍人。
“格局小了大舅哥,都是一家人,生什么气,走,先去见我未来岳父。”
陆夜笑着一把拉着秦文豹胳膊,走进赊月楼。
他不担心秦文豹会动手,这位秦家长子性情傲娇,是有口皆碑的“讲究人”。
“陆夜,你真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我父亲算账?”
秦文豹手臂发力,猛地震开陆夜的手,冷冷道,“告诉你,你若识趣一点,以我父亲的气量,断不会为难你一个小辈!”
陆夜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三年时间,的确改变了许多事情,也改变了许多人。
一如昨天灵堂上,大嫂潘盈袖妄图鸠占鹊巢,夺取陆家权柄。
而秦家父子则早已霸占赊月楼,住进本属于陆家的祖宅!
“这次若谈不拢......那就只能掀桌了!”
陆夜心中自语。
在他识海中,一颗暗金色星辰悄然震动了一下,那是十九个“祖师封印”之一。
......
陆家祖宅。
陆夜见到了秦无伤。
这位世家秦氏之主身影高大,双鬓斑白,坐在一张木桌后边,正在翻阅一本古旧书籍。
气质温润儒雅,像个教书先生。
“见过秦伯父,晚辈此来是打算......”
陆夜上前见礼,可还不等说完。
啪!
秦无伤直接扔掉手中书籍,大笑着起身道:“昏睡三年,你小子总算活过来了!”
说话时,一脚踹碎挡在身前的桌子,上前一把拽住陆夜胳膊,杀气腾腾道,“走,我带你去杀人!”
这位秦家之主哪还有什么儒雅气质?
简直宛如杀神般,浑身都弥散着可怖的凶威,气势骇人。
陆夜错愕,“伯父,我这次来......”
“还唧唧歪歪什么!”
秦无伤打断道,“你们陆家的遭遇,我心中门儿清,之前是因为你还没醒,我不方便插手你们陆家的事,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陆夜:“......”
“走走走,他妈的敢欺负老子的未来女婿,不管是谁,先杀个痛快,好好出了这一口鸟气!”
根本不由陆夜拒绝,秦无伤带着他就要往外走,要大开杀戒。
“父亲!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秦文豹连忙劝阻。
“滚犊子,没看你未来妹夫家被欺负成什么样了,老子能不急?”
秦无伤瞪眼,很暴躁,也很霸道。
陆夜一时也有些糊涂,自己这未来岳父如此急公好义,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来算账的?
“父亲!”
秦文豹气得直跺脚,“难道你忘了正事?”
“正事?”
秦无伤愣住,旋即一拍脑门,恍然般说道,“也罢,谈完正事再去杀人!”
他拉住陆夜,热情地请陆夜坐在一侧座椅上,而后又亲自给陆夜斟了一杯茶。
“伯父,茶可以待会再喝。”
陆夜收拢心思,认真道:“如今我陆家遭逢大难,而伯父又不请自来,占据我陆家的祖地,我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何?”
言辞间,隐隐已有质问之意。
秦无伤大笑起来,拿出一封信,递给陆夜,“你先看看这封信。”
陆夜道:“这是?”
“三年前,在你昏迷那天,远在‘九御剑宗’修行的清璃,给我寄了这封亲笔信。”
秦无伤坐在椅子中,翘着二郎腿,拿起茶碗,仰头一饮而尽。
未婚妻秦清璃的信?
陆夜有些意外,不动声色地拿过信打开,倒要看看,秦无伤这老登想玩什么花样!
就见信中写道:
“父亲,陆夜哥哥的情况,女儿已知悉,寄信给您,只为向您表明女儿的心志。”
“女儿宁可这辈子给陆夜守活寡,死都不会改嫁!”
“您若敢逼我,女儿就自杀!”
“还请父亲您能体谅,至于宗族和世人如何看,女儿才不在乎!”
落款,秦清璃。
很简短的一封信,可言辞间却尽是决绝之意。
当看完后,陆夜愣在那,手指微颤,心神翻涌。
在决定前来算账时,他早做了最坏打算,并且昨夜就写好了一封退婚的契书。
这么做,就是和秦家彻底划清界限,等算账的时候,便可以放开手脚。
可陆夜万没想到,秦清璃竟然不惜以死相逼,也不改嫁!
完全是倒反天罡!
这时候,秦无伤再次取出一个玉盒,递给陆夜,“这些你都看看,省得你小子误会!”
玉盒内,是厚厚一沓信件。
“这些是在你昏睡这三年,我妹妹寄回的信件,总共一百一十九封,平均每个月就有三封左右,全都和你这家伙有关!”
一侧的秦文豹解释了一番,语气酸溜溜的,脸色黑如锅底。
“这......”
陆夜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拿过玉盒中的信件,一一翻阅。
“父亲,我向师尊求了三颗‘金髓天魂丹’,您可一定要亲手交给陆家,最好能亲自帮陆夜哥哥吞服,为他炼化药力......”
“烦死了......师尊将我禁足,不允许我去探望陆夜哥哥,父亲,就有劳您多费心照看陆夜哥哥了!”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为了女儿不守活寡,父亲您可不能不管陆夜哥哥,呜呜呜......”
......随着一封封信件看下去,陆夜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他完全没想到,这三年时间里,秦清璃原来一直在牵挂自己。
为了自己,不惜以死相逼也不改嫁!
不惜去跟宗门求丹药!
还一次次请托其父亲帮忙......
而在这三年的所有信件中,秦清璃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父亲,陆夜哥哥醒了吗?”
——

房间内寂静无声。
窗棂透过一缕晨光洒在地上,光影中有尘埃翻涌浮动。
陆夜看完那厚厚的一沓信后,久久不语。
他想起昨晚修炼时,体内积累的那许多稀罕灵药力量。
显然,其中一部分来自宗族,另一部分必然来自秦无伤和秦清璃的“馈赠”!
归根到底,这次的确是自己误会了。
还好没有第一时间拿出退婚契书。
否则,自己可就真成了小丑!
“陆夜,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正事。”
秦无伤语气低沉道,这位秦家之主就像变了一个人。
眉目如电,威严十足!
明明吊儿郎当地坐在那,却像一位气吞八荒、俯瞰世间的主宰君王!
整座房间的氛围骤然压抑下去。
好一个玄炉境人间武宗!
陆夜躯体悄然紧绷,如芒在背。
那种只属于人间武宗无形的威压,动辄能震慑世间修者神魂,有不战而屈人之威,端的是恐怖无边。
可陆夜心神澄澈,八风不动!
“伯父请讲。”
陆夜从容开口。
在域外战场那三年,他什么大世面没见过,和祖师级人物在一起也能谈笑风生。
玄炉境层次的无形威势,还无法动摇他的心志!
秦无伤眼眸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这小子心魄意志竟然如此强大,不简单啊!
旋即,他神色庄重道:“清璃以死相逼,非你不嫁,我作为父亲和秦家族长,自然尊重清璃的心意。”
“不过,我很担心现在的你,还没有照顾好清璃的能力。”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其一,我亲自出手,帮你陆家化解这一场危机!但你要跟我回秦家,等你年满十八岁时,就安排你和清璃成婚。”
“如此便可以堵住秦家上下所有人的嘴,谁也不能再反对这门婚事!”
陆夜果断摇头道:“我选第二个!”
开什么玩笑,若自己去秦家,岂不是真成上门女婿了?
陆夜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才刚找上门,未来老丈人就要拉着自己去杀人,分明是想借此机会,让自己当上门女婿!
秦无伤深深看了陆夜一眼,道,“那就证明给我和秦家上下所有人看,你陆夜有能力照顾好清璃!”
陆夜道:“如何证明?”
秦无伤身躯前倾,眼神盯着陆夜,一字一顿道:“由你自己去解决陆家的危机!”
“当然,你撑不住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帮忙,可若如此,事后你得跟我回秦家!”
声音回荡房间,气氛变得寂静压抑。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秦文豹呼吸一窒,强烈感受到从父亲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
却见陆夜不假思索道:“我答应!”
作为家主,陆家的危机自然需要由他来解决,哪怕秦无伤不这么要求,他也会这么做。
“好气魄!我家清璃的眼光,的确有独到之处!”
秦无伤挑起大拇指,眼前的少年,隐然已有陆星移的一些风采!
陆夜认真道:“于清璃姑娘而言,伯父是一位用心良苦的好父亲!于我而言,伯父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好长辈!”
秦无伤不禁大笑,老怀大慰。
秦文豹笑不出来,沉着脸不说话。
陆夜若成功了,自然再无人敢反对陆夜和妹妹的婚事。
若陆夜失败了,无非是去秦家当赘婿,到头来,还是他秦文豹的妹夫!
“大舅哥,别绷着脸,格局打开点,不管怎样,咱们以后终究还是一家人,来,笑一个!”
陆夜笑着拍了拍秦文豹肩膀,很不见外。
秦文豹:“桀桀桀!”
陆夜:“......”
“伯父,若我猜测不错,您此次占用我陆家祖地的举动,恐怕另有隐情吧?”
陆夜忽地问道。
“不错!”
秦无伤赞许地看了陆夜一眼。
“八天前,贪狼关一战的消息传回,我便第一时间掌控了此地。”
“不出我所料,在此期间,一些人盯上了你们陆家祖地,想要趁虚而入。”
他袖袍一挥。
足足六颗血淋淋的人头突兀地出现,摆在桌子上。
陆夜眼眸一凝,“他们是?”
“有潘家门下的两条狗,有苍州悬镜司豢养的两个死士,剩余的两个分别来自云河郡城李家和方家。”
秦无伤说得轻描淡写,“这六人算是小头目,我留着他们的首级有用,还有一些无足轻重的角色,早已被处理掉。”
陆夜顿时明白,原来秦无伤先一步霸占赊月楼、控制陆家祖地,为的就是防止外敌趁火打劫!
“也好让你安心,我这么做,除了因为你的缘故之外,也和你二叔陆星移分不开关系。”
秦无伤袖袍一挥,那些首级凭空消失不见。
“我二叔?”
秦无伤点头,“你二叔和贪狼关一战的牵扯极大,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我也在打探此事,以后获悉真相时,自会告诉你。”
陆夜心中一沉,果然不出自己预料,贪狼关一战内幕重重!
“正事谈完了,接下来咱们算账。”
秦无伤笑吟吟道,“今天若不把账算清楚,你小子心中恐怕也不放心。”
他从袖口拿出一本账簿,“你且看看。”
陆夜倒也不客气,拿起账簿翻阅起来。
半晌后,他眉头悄然皱起。
账目不对!
秦无伤眼神微妙,“最近三年,赊月楼的生意一直由你大嫂潘盈袖亲自打理,但是当我盘查这三年账目时却发现,所有的收入少了两成。”
“也就是少了一千一百枚精金!”
“换而言之,真正贪墨赊月楼收入的,反倒是你们陆家的人。”
陆夜沉默了。
仅仅三年,就少了一千一百枚精金!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在大乾境内,一枚精金能换一百枚精银,足抵得上普通人家十年开销!
昨天的时候,陆夜就知道,潘盈袖在挑唆自己找秦无伤算账这件事上,不安好心。
滑稽的是,当算完账后,却算到了潘盈袖身上!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若非伯父点拨,我怕是还蒙在鼓里。”
陆夜叹了一声。
又闲聊片刻,陆夜起身告辞。
今天除了要拜访秦无伤之外,他还另有事情要做。
“昏睡这三年,从最风光处跌落泥潭,沉寂于微末。而今醒来,又遭逢宗族大难,真是难为这小子了。”
“还好,身上的风骨没丢,反倒更胜往昔!”
目送陆夜身影离开,秦无伤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看来,道兄对清璃丫头的未来夫君很满意啊。”
却见侧门中,忽地走进一个女子,布衣荆钗,相貌平庸,唯有一对灵眸明秀澄澈。
秦文豹上前拱手见礼:“侄儿见过柳姨。”
女子名唤柳妗,看似貌不起眼,实则是一位道行深不可测的前辈高人。
便是他父亲,也礼让三分!
秦文豹很识趣,转身离开,把房间留给父亲和柳妗。
“直说吧,我并不看好陆夜此子。”
柳妗声音悦耳,不疾不徐,“他行事太过鲁莽,说难听点,道兄这次若真的想对他不利,以他那点修为,和上门送死有什么区别?”
上门送死?
秦无伤眼神古怪,道:“有没有可能他是有备而来,故而底气十足?”
柳妗忍不住笑了,道:“这世上,什么依仗能够让一个引灵境的小家伙,敢无惧来自一位人间武宗的威胁?”
秦无伤不置可否。
柳妗认真道:“我无意当恶人去拆散这桩婚事,不过,我得提醒道兄,清璃如今已是九御剑宗掌门亲传弟子!”
“她的天赋极为特殊,未来完全有机会走出大乾,前往灵苍界最顶级的古老道统中修行!”
“若因为一纸婚书,羁绊住清璃的前途,这后果你愿意看到?”
秦无伤摇头大笑起来,霸气十足道:“我更相信清璃的眼光,哪怕陆夜以后泯然众人,也是我秦无伤的女婿!我保他一世无忧!”
柳妗摇头不语,明显不认可。
“放心吧,我也当过很多年上门女婿,清璃母亲的地位比我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秦无伤笑眯眯道,“虽然我俩最终没能在一起,可我们好歹有过一段恩爱的时光,还生了清璃这样出色的女儿,人生如此,还图什么完满?”
柳妗:“......”
好啊,秦无伤这曾经的上门赘婿,原来和陆夜那小子共情上了!

烟雨濛濛。
陆夜一手负背,一手撑着油纸伞,朝天河郡城城主府的方向行去。
雨水淅淅沥沥,伞沿滴水成帘。
“半个月时间......事情还真是有些棘手......”
陆夜思忖。
离开陆家祖地时,秦无伤曾谈起,半个月后,他就会离开,若陆夜要开启秘境,最好选在他离开之前!
陆夜很清楚,一旦没有秦无伤坐镇,陆家祖地势必会引来外敌入侵。
“不过,倒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待我做好准备,再去开启祖地秘境也不迟。”
陆夜暗道。
要开启陆家祖地秘境,有两个条件。
其一是陆家祖传铜印。
其二则是一块被称作“玄金玉牒”的宝物。
缺少了哪一件,都无法开启秘境。
很久以前,陆家一位先祖带着“玄金玉牒”离开,就此没了消息。
也因此,近百年来,陆家再无人能进入那处秘境。
不过,陆夜在域外战场闯荡的时候,意外见到了宗族那位先祖,也因此获得了玄金玉牒,最终带了回来。
如今,陆夜既是家主,执掌祖传铜印,又有玄金玉牒,已经拥有开启秘境的机会。
“田叔不在?”
当陆夜抵达城主府时,却被告之,城主田博雄外出办事,不确定何时能归来。
陆夜不禁皱眉。
城主田博雄,乃是他爷爷所收的义子,少年时就在陆家做事,和陆夜父辈的关系极好。
田博雄当初能够担任城主职务,也离不开陆家的鼎力支持。
昨天是陆家那些战死老人的头七,可直至昨天,和陆家关系密切的田博雄,却一直不曾前来陆家拜祭,这明显不合常理。
陆夜这次前来拜访,就是想摸清楚田博雄的态度!
“罢了,我改天再来。”
陆夜正欲离开,却被叫住。
“陆夜,这封信乃是我家大人所留,说是若有陆家之人前来,便将这封信拿出来。”
城主府管家“云腾”忽地拿出一封信,递给陆夜。
陆夜打开信封一看,眉头顿时皱起。
信上只写着四个字:怀璧其罪!
“呵,原来田叔也看上我陆家祖地了!”
陆夜眸光变冷。
怪不得田博雄昨天不来陆家祭拜,原来根子出在这。
云腾认真道:“大人承诺,若陆家做出取舍,大人舍得一身剐,也要为陆家扛住这一场灾祸!”
“是么,你家大人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陆夜一声感叹。
犹记得,田博雄还曾指点幼时的自己修行,陪自己切磋武道。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却在陆家遭难时露出另一副面孔?
嗤啦!
陆夜一把撕碎信纸,纸屑飞洒,笑道:“回头你告诉田博雄,我陆夜明白他的态度了!”
转身而去。
“待你陆家撞破头时,自会乖乖地跪在我城主府前求救!”
云腾望着陆夜背影渐隐于雨雾,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大人,陆夜已经离开。”
城主府,一座湖泊前,云腾弯着腰,恭敬地把刚才和陆夜见面的事情说出,不敢丝毫隐瞒。
田博雄身影消瘦,一袭布袍,八字胡,面容刚毅,手握鱼竿,正静静坐在烟雨笼罩的湖畔前垂钓。
半晌,田博雄才轻声叹息道:“是我对不住陆家啊。”
云腾连忙道,“大人好心为陆家着想,已仁至义尽,怪也只能怪那陆夜不识好歹!”
田博雄摇头道:“陆夜这孩子必然认定,我居心叵测,在打陆家祖地的主意,他哪里知道,陆家祖地早被潘家盯上。”
“我让他交出陆家祖地,最终还是得交给潘家,如此才能恳请潘家网开一面,给陆家一条活路。”
“可惜......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不明白在生死存亡面前,该如何做抉择。”
田博雄又叹了一声,充满遗憾。
云腾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大人,恕小的斗胆问一句,之前为何要放陆夜离开?”
哗啦!
湖泊中,一条仅拇指大小的青鱼被钓起来。
田博雄眉头微皱,旋即笑起来,道,“区区陆夜,就像这一尾不起眼的小青鱼,掀不起风浪,也改变不了大局!”
一甩杆,小鱼重新被抛回湖泊,只溅起一串不起眼的水花,湖水转瞬恢复平静。
“陆家毕竟曾有恩于我,在这一场风波还未分出胜负前,站在岸上垂钓,总比亲自下水要好。”
田博雄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这一场针对陆家的风波,牵扯极大,各大势力都已盯上陆家祖地。
但不管最终谁能获胜,陆家早已是餐桌上的肥肉,注定改变不了被分食的下场!
......
......
天色阴晦,细雨如丝。
“果然,人世苦难,最能辨别人心善恶,我陆家遭逢大难,那些魑魅魍魉便一一原形毕露了!”
街巷上,陆夜撑着油纸伞,眉峰凝着一抹化不开的冷意。
城主田博雄的态度,虽然让他寒心,但却谈不上失望。
他此去城主府,原本就不是为了求助,仅仅只是为了摸清楚田博雄的态度罢了。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倒是可以借此机会一一验证,拉一份清单!”
“眼下时间还早,接下来,再去天河学府走一遭。”
陆夜做出决断。
在大乾境内的每一座城池,皆开设有修行学府,专门教授修行之法。
天河郡城的天河学府,便是官方学府之一。
在大乾,唯有在学府中修行,才能获得参与科举的机会。
陆夜当初为了参加科举,便曾在天河学府修行五年,在这里留下许多回忆。
“老高!”
来到天河学府大门处,陆夜一眼看到一个熟人,笑着打招呼。
那是个身影矮小的老头,正蹲在那抽一袋旱烟,眯着眼睛,满脸惬意,烟锅火星明灭,映得他鼻尖通红。
闻言,老头一呆,旋即一蹦三尺高,惊喜道:“是你这小子!哈哈,传闻果然是真的,你小子诈尸还魂了!”
“什么诈尸还魂,我根本就没死。”
陆夜笑着拿出一壶酒,隔空抛给老头。
老高只是天河学府一个守门的角色,在陆夜上学的那些年,多亏了老高睁只眼闭只眼,才能经常翘课回家。
而他为了报答老高,经常把爷爷私藏的好酒偷出来给老高。
“嘿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高抱着酒壶猛嗅一口,眉开眼笑,乐呵呵问道,“陆二少,你这次来学府做什么?”
陆夜并未隐瞒,道:“来拜会府主大人。”
“今天怕是不行。”
老高猛嘬一口旱烟,浑浊的眼珠朝学府内一瞥,压低嗓音道:“你看那。”
陆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一株苍松下,停着一辆通体墨黑的辇车,由四头神骏非凡的墨鳞马拉着。
“缉妖司的追风撵?”
陆夜讶然。
那一辆辇车侧面绘制着一幅“刀剑交错,妖魔俯首”的猩红图案。
这是大乾缉妖司独有的标识。
“不错。”
老高神神秘秘道,“今天清晨,缉妖司来了一位大人物,疑似是一位红袍将军!”
陆夜眼眸一凝。
大乾设有三司,分别是悬镜司、缉妖司、钦天司。
三司中人,依照官位品阶,划分为绿袍、银袍、金袍、红袍、紫袍五个等级。
紫袍最为尊贵显赫。
绿袍官位最低。
而身着红袍者,皆有将军职衔,在整个大乾都属于顶级的存在!
据陆夜所知,相比起来,缉妖司的红袍将军更为特殊。
不止权柄滔天,自身道行也极为恐怖,每个皆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绝世狠人!
天河郡城只是苍州境内的一座中型城池而已,究竟发生了何事,竟会引来缉妖司的一位红袍将军?
陆夜大感奇怪。
须知,这种存在只要出动,往往意味着,要么是某个诡夜禁区发生了大事。
要么是有妖王出没。
无论哪种可能,事态都很严重!
而陆夜还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那神秘的红袍将军驾临天河郡城,会否也和陆家祖地有关?

一边想着,陆夜已迈步来到了那一辆追风撵旁边,盯着车厢凝神端详起来。
“府主大人早已下令,今日闭门谢客,应该就和缉妖司那位神秘大人有关。”
老高跟过来,善意提醒道:“你啊,还是改天再来吧。”
“来都来了,不试一试怎么行?”
陆夜笑道,“哪怕见不到,故地重游一番也未尝不可。”
他再看了一眼追风撵,便迈步朝天河学府内行去。
“若陆星移还在,这一场因为陆家祖地引起的满城风雨,何须由一个单薄少年去化解?”
老高心中一叹。
他一边抽旱烟,默默目送陆夜渐行渐远,那张苍老脸庞弥漫在烟雾之中。
天河学府修建在半山腰。
有一条宽敞的青石道路蜿蜒而上。
“那一辆追风撵上,竟然残留着一丝焚心蛊魔的血气,难道说,缉妖司那位红袍将军,曾和一位焚心蛊魔交手?”
陆夜独自行走在青石道路上,心中颇不平静。
在灵苍界域外战场浴血奋战那三年,他见过不知多少恐怖可怕的域外神魔。
故而对域外神魔不同族群的气息了如指掌。
焚心蛊魔,便是域外神魔阵营中的“蛊魔”一脉!
刚才在靠近那一辆追风撵时,陆夜几乎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一丝焚心蛊魔的血气,心中自然无法平静。
须知,域外战场发生的那一场持续百年的大战,为的就是阻挡域外神魔大军入侵。
谁能想象,在这位于灵苍界的大乾国境内,竟然疑似出现了焚心蛊魔的踪迹?
“希望是我猜错了。”
陆夜暗道。
目前他还无法真正确定真相,不好妄做揣测。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许多鳞次栉比的古老建筑,许多天河学府的弟子穿行其中。
“数年不来,天河学府倒是没有多少变化......”
“就是不知道,薛白松这位府主大人,如今是否还感念我陆家的救命之恩。”
陆夜思忖。
薛白松,便是天河学府的府主。
很多年前,陆夜的二叔陆星移曾救过薛白松一命。
薛白松曾发誓,以后陆家凡有差遣,必万死不辞。
“陆夜虽然诈尸还魂,可属于他的风光,早已过去!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从云端跌落深渊,哪怕陆夜活过来,心中也不好受吧?”
一阵嘈杂的声音远远传来。
就见前方半山腰位置,矗立着一座高有九丈的石碑。
一群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正在石碑前议论纷纷。
“风光不再?跌落深渊?在世人眼中,我已经沉沦到这般地步了么。”
陆夜啼笑皆非。
那些少年少女涉世不深,言谈无忌,陆夜倒也不至于因此介怀。
毕竟,历经了域外战场三年征战,虽然他如今才十七岁,可眼界和阅历早和以往截然不同。
“一夜之间,好像整个天河郡城都知道我‘诈尸还魂’了,明显有人故意散播消息......”
“会是谁做的?”
陆夜察觉到一丝反常,脑海下意识就想到一个人——
大嫂潘盈袖!
直觉告诉他,此事哪怕不是大嫂亲自做的,也必然和她分不开关系。
“我倒要看看,大嫂你又想玩什么幺蛾子!”
陆夜心中自语。
“你们有什么资格评判我哥?”
石碑前,一个紫衣少女忽地开口,语气严厉。
“灵霜?”
陆夜认出,那紫衣少女正是他的堂妹陆灵霜。
三年不见,当初那个揪着他衣角要糖吃的黄毛丫头,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灵秀娇俏。
“什么时候,你们若能破掉石碑上任何一个记录,再对我陆夜哥指手画脚也不迟!”
陆灵霜指着那座九丈石碑,语声清冷如冰。
附近那些少年少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丫头的脾气也涨了不少嘛。不过,她说的石碑上的记录是什么?”
陆夜唇边泛起笑意,重新望向那座九丈石碑。
旋即,他就怔住。
那石碑上铭刻着的字迹,赫然都和他有关!
记载着他曾在修行路上缔造的各种耀眼记录。
诸如九岁那年,以考评第一的成绩进入天河学府修行。
十一岁时,成为天河学府最耀眼的奇才,分别在文测和武比中独占鳌头,打破天河学府自开建以来的所有记录!
十三岁时,通过苍州十三座城池统一考核,以苍州第一的成绩,名扬大乾天下。
......类似的记录,足有十余条。
显然,这座石碑是天河学府专门为他一人修建。
“没想到啊,学府竟然还曾为我勒碑立功,彰显教化!”
陆夜心生感触。
对任何学子而言,能够得享如此表彰,自然是莫大的荣耀!
“什么修行记录,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如今的陆夜,已经和遭逢大难的陆家一样,自身难保了!”
一个灰衣少年低声嘀咕了一句,显然很不服气。
“我也听父亲说了,陆家这次很可能将遭受覆灭之危。”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陆夜恐怕也......”
......一时间,各种议论声响起。
那座石碑之前,陆灵霜眉宇间浮现阴霾,罕见地沉默了。
她自然比谁都清楚,陆家如今的处境有多不堪。
陆夜并未在意那些议论,正欲上前和陆灵霜相见,却忽地察觉到什么,抬眼望向远处。
一个黑袍青年从远处掠来,一跃而起,站在了那九丈石碑上。
“李教习!”
人群骚动,认出黑袍青年正是学府的教习之一,李拓。
陆夜感觉有些眼熟,却一时没想出此人是谁。
“李教习,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灵霜秀眉蹙起。
那座石碑是学府为陆夜修建,可李拓却踩踏石碑之上,就像踩在陆家脸面上,让陆灵霜心中很不舒服。
“做什么?那你可得睁大眼睛瞧好了!”
一身黑袍的李拓微微一笑,脚下蓦地发力。
轰!
九丈石碑,轰然碎裂。
烟尘弥散中,李拓衣袍鼓荡,仪态潇洒地飘然落地,朗声道:
“此石碑有碍观瞻,首席长老已亲自下令,命我前来将石碑移除!”
有碍观瞻?
众人错愕,面面相觑。
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
须知,以前的天河学府,向来以培养出陆夜这样一位绝世奇才为荣。
恨不能让天下人知道,陆夜是从天河学府中走出的学子!
可现在,学府为陆夜修建的石碑,怎么就有碍观瞻了?
“首席长老的命令?”
陆灵霜被激怒,握紧玉手,记载着陆夜荣誉的石碑被毁,让她受到莫大刺激。
她咬牙道,“我明白了,眼见我陆家遭难,你们李家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想踩我陆家一脚,对吧?”
谁不知道,学府的首席长老李长峰,和李拓一样,同样来自天河郡城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
“错!”
李拓忍不住笑出来,“踩一脚哪够,你们陆家已注定将从天河郡城除名!”
陆灵霜正欲说什么。
李拓蓦地上前,一把攥住她那雪白脖颈。
“奉首席长老之命,令我前来缉拿陆灵霜,谁敢阻挠,以学府律令问罪!”
说着,李拓如拖拽牲畜般,攥着陆灵霜的脖子朝远处行去,五指如钩,深陷皮肉,抓出血痕。
少女身影踉跄,鞋子和衣袂被地面迸溅的雨水浸染,纵使尖叫挣扎,也是徒劳。
那些少年少女惊慌失措,却不敢阻止,因为都已看出,教习李拓分明是冲着陆灵霜而来!
“找死!”
这一瞬,却有一道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
比声音更快的,是一道黑色身影。
一袭玄衣割裂雨幕,伞面翻转如莲绽开,雨珠尚未落地,人影已掠过数十丈距离。
砰!
李拓眼前一花,顿觉整个胸腔如被一把巨锤轰砸,身影直接横飞出去,砸落数丈外地面,口中鲜血混着碎牙喷出,在雨中绽开猩红的花。
“谁?”
李拓嘶声怒叫,痛苦和惊怒让他面孔扭曲。
附近众人下意识望过去。
就见细雨蒙蒙中,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已静静立在陆灵霜身旁。
一手撑伞,玄衣如墨。
在其右手,一滴血珠从指尖缓缓滑落。

细雨纷纷,打湿地面。
那些少年少女都被惊到。
李拓乃是天河学府最年轻的教习之一,年仅十八岁,便已拥有紫府二炼修为。
一手家传的“紫血剑诀”修炼得炉火纯青,在整个天河郡城年轻一代都极有名气。
谁能想到,身为教习的李拓,会刹那间被击飞?
“那家伙是谁?为何从没有见过?”
“在学府中打伤教习,这可是大罪!”
......窃窃私语声响起。
那些少年少女年龄都还小,虽然对陆夜的事迹了如指掌,却不曾亲眼见过陆夜,一时间,都不曾认出来。
“哥!”
而当看清救自己的人时,陆灵霜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攥住陆夜袖角,指尖因用力泛白,眼泪在眼眶打转。
陆夜一阵疼惜,安抚道:“别怕,有哥在。”
陆灵霜嗯了一声,记得小时候只要自己受欺负,陆夜哥绝对会第一时间给自己撑腰。
此时此刻,一如从前。
“是哪个混账,竟敢偷袭老子?”
远处,李拓艰难爬起身,满脸铁青,怒火中烧。
雨势变大,模糊了他的视野,再加上有油纸伞遮挡,让他一时没有认出陆夜。
“拿着。”
陆夜把手中油纸伞递给陆灵霜。
而后纵身一掠,朝李拓冲去。
数丈之地,瞬息而至。
“还敢行凶!?”
李拓一声低吼,气息暴涨,一道紫色神虹流转而出,衍化为一把长剑,怒斩而出。
化气为兵!
这是紫府境修者才能掌握的力量神通。
陆夜不慌不忙,丹田内混洞漩涡骤转,一缕淡青真元缠绕指尖,如一抹璀璨星火跃动,轻描淡写拂过剑锋。
咔嚓!
紫色长剑如琉璃崩碎。
李拓虎口炸裂,鲜血溅上脸颊。
未等他反应,陆夜五指如印,一掌把李拓镇压于地。
砰!
地面雨水迸溅。
李拓发出惨叫,身影颤抖,唇中血流不止。
“陆夜!怎么是你?”
这一刹,李拓终于看清陆夜容貌,瞳孔骤缩,喉间发出嗬嗬气音,似被掐住脖子的鹅。
陆夜!
这个名字宛如有魔力,远处观望的那些少年少女皆瞪大眼睛,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那家伙就是陆夜!
雨水如倾泄的密集鼓点,敲击在每个人心头,让人们情不自禁回想起那个少年传奇的过往。
“我怎么看你有些眼熟?”
陆夜负手于背,俯视瘫在地上的李拓,“我们以前认识?”
“你不记得我了?”
李拓错愕。
六年前,学府东院“甲字班”的魁首之争还历历在目——
他苦练多年的“紫血剑诀”,却被年仅十一岁的陆夜用一截柳枝轻松碾压。
那一战让他沦为天河学府的笑柄,视作奇耻大辱。
而如今,再次相见时,陆夜竟然想不起他是谁了!
陆夜认真思忖半晌,摇了摇头,“真想不起来了。”
李拓像受到莫大羞辱,气得面颊涨红,咬牙道,“多少年了,你还是这么目中无人!”
陆夜想起一些往事。
当初在天河学府修行时,他痴心修炼,摒弃一切交际,哪怕有空闲时间,也是翘课回家,闭门修行,从不外出。
也因此,当初的他被视作“卷王”!
卷王不可怕,可怕的是,作为卷王的陆夜,天资和禀赋还都强得令人绝望。
别人发愤图强刻苦努力地卷,是为了以后出人头地。
陆夜卷,则仅仅只是痴迷于修行带来的感受。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也因为当初太卷了,陆夜在天河学府上了五年学,可朋友却屈指可数。
“我并非目中无人,而是你太弱了。”
陆夜语气随意,“虽然我没认出你,但却敢肯定,哪怕换做三年前的我,照样能轻松把现在的你镇压,对否?”
李拓:“......”
他面容发僵,羞愤欲死,却无力反驳。
因为陆夜说的是事实。
三年前的陆夜,已经是整个大乾最年轻的武道状元,未曾踏入紫府境,就已拥有镇压紫府三炼强者的逆天战绩!
“不对!”
李拓猛地激动道,“传言说,你昏睡三年,修为早已衰弱严重,大不如前,却为何还这么......”
陆夜点头道:“传闻是真的,如今的我是引灵六重境修为,修为跌了三个层次。”
这是真的?
可李拓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反而胸口发闷。
修为跌落,都还能轻松把自己镇压,这他妈也太羞辱人!
“说说吧,首席长老李长峰为何要安排你毁掉那座石碑?”
陆夜谈起正事。
他在意的,不是石碑上那些由自己创造的荣誉记录,而是这件事本身很蹊跷。
“我不知道。”
李拓面颊扭曲,愤怒道,“我只知道,你擅自殴打教习,已触犯学府规矩,必将遭受严惩!”
喀嚓!
陆夜踩在李拓右手,将其手骨碾碎,血肉模糊,疼得眼泪都快流下来。
李拓面颊扭曲,可依旧发狠道:“有种你继续,折磨我越狠,你遭受的惩罚就越严重!”
锵!
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刀出现在陆夜掌间,手腕一转,刀尖便抵在李拓咽喉前。
“折磨多无趣,不回答,我就杀了你。”
陆夜淡淡道。
“你......”
李拓浑身发僵,瞪大眼睛,“你还想杀人?”
雨水湿寒,却抵不过刀锋抵喉的冰冷,当触碰到陆夜那毫无波澜的幽邃眼眸,更是让李拓浑身炸毛。
这眼神他太熟悉了。
数年前,陆夜在学府考核中斩杀一头妖虎时,便是这般淡漠如看死物的目光。
这也让李拓意识到,只要自己不配合,这家伙真的敢杀人!
最终,李拓低头了,颓然道:“我真没有撒谎,首席长老只说,这座石碑有碍观瞻,需要移除,于是我便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任务。”
“至于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
刚说到这,李拓咽喉一痛,原来是刀锋切开了肌肤血肉,一股鲜血随之流通而出。
“我发誓,所言句句属实!”
李拓吓得脸颊惨白,尖叫道,“对了,首席大长老还下达一道命令,要在今日把所有在学府中修行的陆家子弟全部驱逐!”
陆夜道:“驱逐?为何?”
李拓的语速因恐惧变得尖利:“据说陆家牵扯的风波太大,首席长老为避免陆家的灾祸殃及学府,才做出如此决断。”
陆夜一声冷笑。
什么为学府着想,分明是借着这个幌子,故意针对陆家子弟!
天河学府是大乾官方所设,只要成为其中一员,就能得到大乾官方庇护。
如此一来,那些敌人要对付在天河学府修行的陆家子弟,自然投鼠忌器,不敢乱来。
而只要没了这层身份,那些敌人自然无所忌惮!
“看来,那些“外患”已开始行动了......”
陆夜敏锐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他再问道:“你刚才要把灵霜带走,就是为了此事?”
“不错。”
“你要把灵霜带往何处?”
“刑律堂。”
“你跟我去走一趟。”
陆夜收起长刀,幽邃的眼眸望向天穹。
轰!
一道炫亮银白闪电划破厚重云层,随即雷声大作,雨水骤急。
天地间雨幕重重,一片晦暗。
远处一座古老建筑的屋檐之上。
一个身影纤秀的少女笼罩在雨幕中。
随着天穹闪电出现,少女那一袭独属于缉妖司的宽大衣袍被照亮一瞬。
一缕透着恼恨意味的自语声,随之在少女唇边传出:
“陆夜这可恶之极、无耻之极、讨厌之极、好色之极、不要脸之极的家伙......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刑律堂。
大殿外雨水滂沱,殿内灯火烛照。
两侧黑铁刑架上,残留干涸血渍,墙壁刻满《大乾律令》,字迹如刀。
“奉首席长老旨意,自今日起,革除陆家所有子弟学籍,收回学子铭牌,驱逐出学府!”
“自此以后,尔等和我天河学府再无关系!”
韩山鹊那威严的声音,在刑律堂内响起。
他年纪轻轻已是刑律堂的一位执事,紫府四炼修为,负责天河学府中的刑罚考核之事。
大殿内,三十五个陆家子弟就像待宰羔羊。
“被驱逐?怎么会这样......”
有人难以接受,惊慌失措。
“这一道旨意,分明就是在针对我们陆家!”
有人悲愤,咬牙切齿。
“都闭嘴!”
蓦地,陆平站出来,喝斥了其他人一句。
作为陆家子弟,陆平天资聪颖,沉稳老练,在一众陆家子弟中素有威望。
随着他站出来,陆家子弟皆强忍着怒火,默不作声。
陆平朝韩山鹊作揖见礼,低声道:“姐夫,我们未曾触犯学府中的任何规矩,为何要将我等驱逐?”
“唉,不要再叫我姐夫了。”
韩山鹊一脸愧疚,苦涩摇头道:“到了此时,我也不瞒你们,昨晚我已经用一纸休书把妻子陆晴珂休掉,轰出家门,自此以后,我韩山鹊和你们陆家再无任何关系了。”
什么?
陆平等人惊愕,难以置信。
韩山鹊出身贫寒,因为在天河学府修行刻苦,表现不凡,讨得陆平堂姐陆晴珂的芳心,在三年前和陆晴珂成婚。
过往三年,在陆家扶持下,韩山鹊声名鹊起,年纪轻轻便当上天河学府刑律堂执事。
可谁能想到,自家这位“姑爷”,竟会是个薄情寡义的白眼狼?
“好你个韩山鹊,当年的你何等贫寒卑微,我陆家可曾因此亏待过你?”
陆平眼睛发红,怒道,“可你倒好,眼见我陆家遭逢大难,就立刻跳反,和我陆家做切割,简直畜生不如!”
韩山鹊神色愈发惭愧,长叹道:“你们陆家要完了,而我不想被牵累,只能良禽择木而栖。”
陆平气得直咬牙,可最终还是忍住。
韩山鹊这次跳反,已表明今天的事情不可能善了!
“我们要见府主大人,当面问个清楚!”
陆平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天河学府是大乾朝廷所设,而今却被首席长老公器私用,故意针对我陆家子弟,我就不信,府主大人会坐视不管!”
“还不明白么。”
韩山鹊语重心长道,“首席长老既然这么做,自然早已得到府主大人默许。”
一下子,陆平和陆家众人如遭雷击,手脚发凉。
这一场针对他们的迫害,主谋竟然是府主?
“诸位莫要怪我无情,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说着,韩山鹊脸上的愧色消失,眼神骤然变得冷厉,下令道,“来人,把他们身上的学子服扒了,学子铭牌收回!就地擒下!”
“是!”
守在大殿四周的一群刑律堂护卫悍然出击。
这些护卫腰间缠着沾有血渍的荆棘铁鞭,身经百战,出手狠辣迅疾。
陆平等陆家子弟虽然有修为在身,可终究年纪小,修为弱,根本不是对手。
几个呼吸间而已,就被一一镇压,五花大绑,像阶下囚般屈辱地瘫坐在地。
“韩山鹊,你迟早会遭报应!”
陆平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愤怒嘶叫。那些陆家子弟也朝韩山鹊怒目而视,恨不能生啖其肉。
“这可不能怪我。”
韩山鹊蹲在陆平面前,认真解释道,“只有把你们拿下,我才能得到首席长老的信任,才不至于被你们陆家牵累,这可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你们陆家要完了。”
说着,韩山鹊长身而起,语气淡漠道:“把他们押去地牢!听候发落!”
“慢着!戏台子都搭好了,角儿却少了一个,多扫兴啊。”
就见大殿一侧的房门开启,一个手握折扇的玉袍少年大步走了出来。
“齐少。”
韩山鹊一怔,旋即连忙迎上去,脸上已堆满笑容。
玉袍少年名叫齐飞云,是天河郡城四大家族之一齐家的嫡系后裔,身份显赫。
便是韩山鹊这位天河学府刑律堂执事,也得卖齐家面子!
“齐飞云,你怎会在这里?”
陆平皱眉,愈发感到不对劲。
去年的学府冬猎考核中,齐飞云为夺一头猎物,暗箭伤人,被他当众揭穿,从此结仇。
“做什么?”
齐飞云转身,笑眯眯看向陆平,“当然是痛打落水狗!”
说着,他用手中折扇狠狠抽在陆平脸颊。
啪!
陆平面颊淌血,火辣辣的疼,带着强烈的羞辱意味。
“实话告诉你,今天开除你们学籍,只是开胃菜,接下来......”
齐飞云俯身抓住陆平头发,迫使他仰头对视,“呵呵,就等着瞧吧!”
陆平的心跌入谷底。
至此,他彻底明白了,韩山鹊的跳反、齐飞云的出现......这一切都早有预谋!
“这两年来,你陆平处处与我作对,真当我拿你没办法?”
齐飞云一脚踹翻陆平,用脚掌狠狠踩在陆平头上,居高临下讥笑道:
“大家伙瞧瞧,这陆平和死狗有什么区别?”
大殿内哄笑震耳。
那些被擒的陆家子弟皆悲从心来,怒火中烧。
“有种你就杀了我!敢吗?”
陆平充血的眼睛怒视齐飞云。
“呵,你以为你们还能活?”
齐飞云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折扇,冷笑道,“现在你们还有些利用价值,等用完了,我保证亲自送你上路!”
大殿灯火摇曳,混杂着血腥气。
许多人这才看清楚,齐飞云手中折扇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与人为善!
笔墨淋漓,沾染着陆平的鲜血,显得格外刺眼。
“都这么久了,李拓怎么还不来?”
齐飞云有些不耐,“这一出戏,就差陆灵霜一个了!”
韩山鹊刚要说什么,猛地就看到,大殿外亮起一道炫亮电光,划破厚重的雨幕。
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穿破雨幕和电光而来。
那人右手撑伞,左手拎着一个人,拾阶而上。
轰!
一道闷雷之音随之滚荡天地间。
房檐和窗棂震颤作响。
“李拓教习,是你吗?”
韩山鹊大声问。
大殿外雨幕太大,晦暗一片,那人又撑着一把伞,看不清面容。
“李教习来了?快把陆灵霜带过来!我今天等在这,为的就是要狠狠炮制那小贱人!”
齐飞云背对大殿,头也不回命令。
“不对,他不是李拓!”
韩山鹊猛地睁大眼睛。
不是李拓?
齐飞云和大殿所有目光都齐齐看过去。
与此同时,那一道撑伞而来的挺拔身影已来到大殿外。
来人玄衣佩刀,身后雨幕重重,电闪雷鸣,衬得他宛如从九幽走出的神魔。
“陆夜,怎么是你?”
这一刹,韩山鹊终于看清来人面容,失声叫出来,脸色大变。
陆夜!!
这个名字如天穹上的惊雷般,让得大殿众人心中一颤,脸色齐齐发生变化。
震惊、诧异、错愕......各不相同。
关于陆夜昨天在陆家灵堂上诈尸还魂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天河郡城的大街小巷。
可谁也没想到,陆夜会出现在这里!
“是陆夜堂哥!”
“家主来了!”
那些被枷锁捆绑的陆家子弟皆激动起来,在黑暗绝望中看到一线光明。
站在大殿门口的陆夜,将大殿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一股难以抑制的戾气直冲胸口,眸光一下子变得冰冷可怖。
杀意沸腾!
他缓缓收起手中油纸伞,看着那些陆家子弟,声音温和道:
“别怕,我来带你们回家。”

“好啊,陆夜这家伙竟然主动送上门了!”
齐飞云大笑,眼神中尽是亢奋。
若能趁此机会拿下陆夜,绝对大功一件。
“陆夜,你不要命了,竟然敢打伤李拓教习!快把人放了!”
韩山鹊痛心疾首,看到陆夜手中拎着的,赫然是李拓。
“给你。”
陆夜手臂发力,把李拓隔空抛给韩山鹊。
砰!
韩山鹊刚接住李拓,顿觉一股霸烈刚猛的力量撞在身上,蹬蹬蹬倒退出数步才站稳。
“好霸道的力量!”
韩山鹊心头震惊,他拥有紫府四炼修为,却被陆夜的一抛之力震退,完全出乎意料。
旋即,韩山鹊脸色顿变,暴喝道:“齐少,小心!”
原来,陆夜在抛出李拓的同时,身影就已经暴冲而出。
直似一抹黑色闪电划入大殿,刹那就已来到齐飞云身前。
噗!
陆夜手中那一把油纸伞就像锋利无匹的铁钎,插入齐飞云腹部。
伞尖透体而过,迸溅出一串滚烫鲜血。
而陆夜左手早一把攥住齐飞云脖子,如拎小鸡般抓起来。
齐飞云痛不欲生,惊骇欲绝,却连惨叫也发不出,只能发出嗬嗬的粗重喘息,面颊扭曲涨红。
直至此时,韩山鹊的提醒声,这才在大殿中回荡开。
一切都发生太快。
当大殿众人反应过来时,齐飞云早已被拿下,脸色都变了。
“陆夜,你未免也太大胆!这里是刑律堂,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韩山鹊大喝,神色严厉。
刑律堂的一众护卫,也都手持荆棘铁鞭,只待韩山鹊一声令下就会出手。
“谁敢动,我就杀了他。”
陆夜晃了晃被紧攥脖颈的齐飞云。
齐飞云腹部被雨伞插穿,呼吸不畅,可此时为了保命,还是大口喘息着嘶声道:“听......听他的......别......乱来!”
众人投鼠忌器,又惊又怒。
陆夜随手扯断捆缚陆平的锁链,“你去把其他人身上的锁链都解开。”
“是!”
陆平站起身,行动起来。
蓦地,一个刑律堂护卫上前,欲擒下一个陆家子弟当人质,却被陆夜拔刀阻断。
咔嚓!
一抹绯色刀光乍现,护卫身上的甲胄裂开,整个人一分为二,被活生生劈杀当场,鲜血横流。
一位拥有引灵境八重修为的护卫,就此暴毙。
目睹这霸烈血腥的一刀,不知多少人头皮发麻,心神紧绷。
整个天河学府皆清楚,三年前的陆夜,就已拥有跨境战斗,镇压紫府三炼的逆天战力。
可却没人能想到,在昏睡三年后,诈尸还魂的陆夜一身修为非但没有任何衰减,反而比以前更可怕了!
“看来,他们都不把你的性命当回事啊。”
陆夜瞥了齐飞云一眼,“若再有第二次,我保证先杀了你。”
齐飞云浑身发寒,气得破口大骂,“谁敢再乱动,老子灭你们全家——!”
韩山鹊和那些护卫神色变幻,再不敢乱来。
这时候,陆家子弟身上的锁链都一一被解除,汇聚在陆夜身后。
“陆夜,你可千万别冲动,放了齐少,我保证让你们离开!”
韩山鹊语气诚恳。
“谁说要离开了?”
陆夜把齐飞云交给陆平,吩咐道,“接下来,你们守在大门外,谁敢对你们动手,先一刀捅死这家伙。”
“好!”
陆平领命。
韩山鹊察觉到苗头不对,道:“陆夜,你究竟想做什么?”
“有仇不报,可不是我陆家的作风。”
陆夜收起长刀,五指一抓,隔空捡起那一把写着“与人为善”的折扇,拿在了手中。
“你误会了!”
韩山鹊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今日针对陆家子弟的事情,乃是首席长老下旨,绝不是我刑律堂故意针对。”
陆夜摩挲着手中折扇,轻声道:“待会我自会去见薛白松,问一个明白,至于现在......”
他抬眼一扫韩山鹊和那些护卫,语气不疾不徐,“我得先替陆家子弟出一口恶气!”
一番话,回荡大殿,气氛骤然压抑下去。
所有人差点怀疑听错。
这可是天河学府的刑律堂,谁敢妄言在此大打出手?
韩山鹊叹道,“陆夜,你若真这么做,今天注定走不出天河学府!何必呢?”
“那就走着瞧。”
陆夜笑了。
轰!
大殿外,炫亮的银色闪电狂舞,雷霆轰震,雨势更大了,淹没大殿内的一切杂音。
陆夜蓦地纵身而出。
在他挺拔身影上,有可怖的气机轰鸣声响彻,那是由混洞九锻经运转的真元之力。
砰!!
距离陆夜最近的一个刑律堂护卫,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躯就被折扇砸中,一身玄甲爆碎四溅,整个人倒飞出去,血肉模糊,暴毙当场。
“这家伙绝对疯了!”
韩山鹊眼瞳收缩,完全没想到,陆夜竟然真的敢在天河学府的刑律堂杀人。
“快,一起出手!拿下他!”
韩山鹊大喝。
“杀!”
那些刑律堂护卫手握荆棘铁鞭,悍然出击。
陆平等人呼吸一窒,心都悬起来。
那些刑律堂护卫,足有三十余人,最弱的都拥有引灵境第七重修为。
而那位护卫首领更是早已踏足紫府境,是真正的修者,拥有紫府三炼道行。
更遑论,还有韩山鹊这位紫府四炼的执事在!
敌众我寡,陆夜拿什么斗?
果然,仅仅眨眼间的功夫,陆夜就被重重围困!
可很快,陆平他们就瞪大眼睛。
就见陆夜手握折扇,明明被重重包围,他却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砰!砰!砰!
一道又一道身影横飞出去。
有的被踹飞,骨骼和脏腑破损。
有的头破血流,躯体砸在墙壁上,惨叫震天。
仅仅一把玄铁锻造的折扇而已,握在陆夜手中却似一把万钧巨锤,势大力沉,无坚不摧。
不到三个弹指,便有十余人已被重创,倒地不起。
再看陆夜,俨然呈现碾压的态势,轻松击溃对手。
如入无人之境!
“杀!”
那紫府二炼修为的护卫首领一声暴喝,挥动一杆银色短戟暴杀而来。
短戟之上,两道紫色神虹流转神辉,显化为一头张牙舞爪的恶蛟,伴着这一击朝陆夜扑杀!
那等威能,将附近众人的气势都比下去,也远不是引灵境层次的武者可比。
陆夜眉目如刀锋,冷冽幽邃,蓦地抬手一抓。
砰!
张牙舞爪的恶蛟被抓住头颅,爆碎成光雨碎屑飞洒。
连同那击杀而来的银色短戟,都被牢牢抓住,无法寸进!
“不好!”
护卫首领脸色顿变,正欲变招。
陆夜手中的折扇已破空而至。
猛地一戳。
护卫首领如遭雷击,一身气机崩溃瓦解,整个人轰然倒地,心脉爆碎,当场毙命。
而陆夜,早已杀向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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