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清早,天还没亮透,李家小院就已经热闹起来。
香秀和秀兰在厨房里忙活,灶台上的大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蒸笼里白胖的馒头一个挨一个,散发着甜丝丝的面香。狗剩和云晓坐在炕上,一人手里攥着一块麦芽糖,咿咿呀呀地说话,虽然谁也听不懂谁,却笑得格外开心。
铁柱蹲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清脆有力,木屑飞溅。他时不时抬头往厨房里瞧一眼,见香秀端着蒸笼出来,连忙起身去接。香秀脸一红,低声道:“不用,我自己来。”
铁柱挠挠头,憨憨地笑:“你、你歇着,我来。”
香秀抿嘴一笑,没再推辞。
堂屋里,李凤英和张大山正给仙家上供。供桌上摆着鸡鸭鱼肉、糖瓜点心,香炉里插着三炷高香,青烟袅袅上升,在堂屋里弥漫出一股檀香味。
“老仙家们,今年家里添了人,您们多照应。”李凤英恭敬地拜了三拜。
供桌上的黄二姑像微微发亮,像是应了。
年夜饭
傍晚时分,年夜饭上桌。
红烧鲤鱼、炖肘子、炸丸子、酸菜白肉、蒜泥血肠……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狗剩和云晓被抱上炕,一人一个小木碗,里面盛着软烂的肉末粥。狗剩吃得满嘴油光,云晓则伸着小手去够盘子里的糖醋排骨,被秀兰轻轻拍了下手背:“小馋猫,你还咬不动呢。”
铁柱给香秀夹了块鱼肉,低声道:“你多吃点。”
香秀低头扒饭,耳根悄悄红了。
张大山倒了杯烧酒,笑眯眯地举杯:“今年家里热闹,来,都喝一口!”
李凤英笑着抿了一口,秀兰也端起酒杯,可刚喝了一口,眼眶却突然红了。
“咋了?”李凤英问。
秀兰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事,就是……想起以前在赵家的时候。”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在赵家,年夜饭从来轮不到她上桌。婆婆和丈夫、小叔子、小姑子围坐在一起,她只能站在灶台边伺候,等他们吃完了,才能捡点剩菜剩饭吃。有一年,她偷偷藏了块肉想留给云晓,结果被婆婆发现,当场扇了她一耳光,骂她“偷嘴的贱货”。
香秀轻轻握住秀兰的手,低声道:“姐,都过去了。”
秀兰抹了抹眼角,挤出一个笑:“对,都过去了,现在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李凤英心里发酸,却也没多说,只是夹了块最肥的肘子肉放到秀兰碗里:“多吃点,今年咱家日子好,往后会更好。”
铁柱闷头扒饭,突然抬头道:“姐,以后谁欺负你,我……我和柳三爷揍他!”
这话一出,全家人都笑了。连供桌上的黄二姑像都似乎弯了弯眼睛。
守岁
吃完饭,一家人围坐在炕上守岁。
狗剩和云晓玩累了,靠在一起睡着了。香秀轻轻拍着狗剩的背,铁柱则笨手笨脚地给云晓盖了条小被子。
张大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纸和剪刀,教铁柱剪窗花。铁柱手笨,剪出来的福字歪歪扭扭,香秀却笑着夸他:“剪得挺好。”
秀兰和李凤英坐在一旁包饺子,馅儿是白菜猪肉的,里面还藏了一枚铜钱,说是谁吃到,来年就有好运。
屋外,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偶尔有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映得窗户一亮一亮的。
李凤英看着炕上熟睡的孩子们,又看看围坐在一起的家人,心里暖融融的。
——这才叫过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