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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纳你的青梅,我去流放你急啥?前文+后续

吃饱了撑的呀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景辰十一年,春。平乐将军府上下,都在忙碌着三日后周姨娘的生辰宴。“周姨娘可真是得咱们将军的心!夫人进门三年有余,将军都不曾在主院留宿。周姨娘进门才不过月余,竟已然有了身孕。”“谁说不是呢!若不是将军忌惮夫人娘家,周姨娘恐怕就不是以贵妾的身份进门,而是平妻了……”“嘘……快别说了”两个正在小声嘀咕的丫鬟,见秋月过来,顿时噤了声。秋月罔若未闻,面不改色径直转入了林风院。疾步走进正厅,压低声音对立在一旁侍候的丫鬟吩咐道:“槐花,将门窗关好,你亲自守在外头,不许任何人靠近。”“是,秋月姐姐!”叫槐花的小丫头见秋月面色凝重,立时警觉起来,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夫人……家里出事了!林府早在半月前就被查抄,如今林家上下都在狱中,三日后流放北疆。”见...

主角:林婉瑶张清年   更新:2025-05-19 18: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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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婉瑶张清年的其他类型小说《你纳你的青梅,我去流放你急啥?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吃饱了撑的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景辰十一年,春。平乐将军府上下,都在忙碌着三日后周姨娘的生辰宴。“周姨娘可真是得咱们将军的心!夫人进门三年有余,将军都不曾在主院留宿。周姨娘进门才不过月余,竟已然有了身孕。”“谁说不是呢!若不是将军忌惮夫人娘家,周姨娘恐怕就不是以贵妾的身份进门,而是平妻了……”“嘘……快别说了”两个正在小声嘀咕的丫鬟,见秋月过来,顿时噤了声。秋月罔若未闻,面不改色径直转入了林风院。疾步走进正厅,压低声音对立在一旁侍候的丫鬟吩咐道:“槐花,将门窗关好,你亲自守在外头,不许任何人靠近。”“是,秋月姐姐!”叫槐花的小丫头见秋月面色凝重,立时警觉起来,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夫人……家里出事了!林府早在半月前就被查抄,如今林家上下都在狱中,三日后流放北疆。”见...

《你纳你的青梅,我去流放你急啥?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景辰十一年,春。

平乐将军府上下,都在忙碌着三日后周姨娘的生辰宴。

“周姨娘可真是得咱们将军的心!夫人进门三年有余,将军都不曾在主院留宿。周姨娘进门才不过月余,竟已然有了身孕。”

“谁说不是呢!若不是将军忌惮夫人娘家,周姨娘恐怕就不是以贵妾的身份进门,而是平妻了……”

“嘘……快别说了”

两个正在小声嘀咕的丫鬟,见秋月过来,顿时噤了声。

秋月罔若未闻,面不改色径直转入了林风院。

疾步走进正厅,压低声音对立在一旁侍候的丫鬟吩咐道:

“槐花,将门窗关好,你亲自守在外头,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秋月姐姐!”

叫槐花的小丫头见秋月面色凝重,立时警觉起来,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夫人……家里出事了!林府早在半月前就被查抄,如今林家上下都在狱中,三日后流放北疆。”

见房门紧紧闭上,秋月跪下。没了刚才的镇静,语气有些慌乱。

“哦?连你都听说了?看来这将军府,也不是密不透风的。”

书案前,一位眉眼如画的女子微微抬眸,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

又接着低头,不徐不缓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身旁一只白猫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倚在软垫上。

“您……您竟早就知道!可……”

秋月愕然,惊的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婉瑶终于轻轻将笔放下,嘴角笑意更浓,眼中却闪过一丝寒意。

“你可是想问,为何得知林家被抄,我却丝毫不为所动,还大张旗鼓的给周宝儿办生辰宴?”

到底是太师府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等大丫鬟,秋月很快稳下了心神。

“是!奴婢刚刚想出府买您说的桂花酿,却发现门口有侍卫守着不让出去。”

“还是门房的小福贵,念着您赏过二两银子给他老娘办丧事,才偷偷与奴婢说的。将军有令,若有人胆敢透露半个字,便乱棍打死。”

秋月的一字一句落在林婉瑶耳中,指甲不自觉深深嵌入肉里。

还以为自己做了十五年的鬼魂,心早已硬如磐石,是不会再痛了。

可如今重活一世,恨意依旧险些将她淹没。

是的,在死了十五年后,与张清年魂魄于空中相遇的那一刻,她林婉瑶重生了。

上一世张清年封锁消息,直到全家被流放之后,林婉瑶才知晓。

最为可笑的是,彼时的她,还将张清年的圈禁,当做是怕自己听到外界议论他纳妾而伤心。

“夫人如此镇定,可是有了营救林家的法子?”

秋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期待的看着自家夫人。

林婉瑶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上一世,向来不喜自己娘家的张清年,忽然要陪她回去看看。林婉瑶以为是自己痴心三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从娘家回来不足十日,林家便被搜出叛国通敌的铁证。

更是有她的夫君张清年大义灭亲,在御前亲口坐实了岳家通敌的罪名。

如今,她虽是回来了,却依旧晚了一步,没能赶在证据被搜出之前。

不,还来得及!

林婉瑶眼神又渐渐坚定,至少她的家人还没有死在流放的路上。

“咚咚咚……”

屋门被轻轻叩响,将林婉瑶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冬霞。”

秋月回头,这会儿敢上前敲门的,也就是她了。

林婉瑶轻轻抬手,示意叫她进来。

见秋月脸色苍白的跪在一旁,冬霞猛然一颤,食盘从手中滑落。

正欲关门的槐花见状,闪身上前,单膝跪地旋转半圈,稳稳将掉落的东西一一接在食盘中。

林婉瑶忍不住轻笑,打趣着

“亏得有槐花在,否则白芍做的这佳肴,就要被你糟蹋了!”

被夸赞的槐花小脸一红,憨笑着将食盘递到冬霞手中,退出屋外,重新闭上房门。

“夫人!您怎的还有心思说笑!”

秋月急了。

“哎呀,还有你!跪了半晌也不嫌累得慌,快起来吧!”

林婉瑶敛了笑意,正色道:

“林家被判通敌叛国,虽死罪已逃,活罪却难免。三日后流放北疆,我欲陪着一同上路。”

“跟随我来的人,身契将悉数发还。你们也尽早为自己做打算……”

不等林婉瑶将话说完,秋月与冬霞对视一眼,当即跪下磕头:

“奴婢与秋月自幼陪在夫人身边长大,夫人所在之处才是我们的家。您要去哪儿都成,只求万万别丢下奴婢二人。”

林婉瑶浅浅叹了口气,有些动容。二人的态度,早在她意料之中。

回想起往事,她身子微颤却不自知。

上一世,眼看着自己命悬一线,可迟迟请不来大夫。

还不知林家入狱的秋月,从荒废的狗洞爬出去搬救兵,却被周宝儿的人抓了个正着。

魂魄飘起时,林婉瑶亲眼目睹秋月被十多个男丁,在光天化日之下凌辱至死。

而自己和秋月下葬后,冬霞做了十五年的守墓人,日日以泪洗面。

“夫人,祸不及出嫁女。您身为将军正妻,如何能陪着林家一同去北疆?”

秋月心思缜密,很快想到了其中关键。

林婉瑶双眼微眯,神情淡淡道:

“正妻?很快就不是了!”



周宝儿生辰宴当日,诬陷林婉瑶在补汤中下了堕胎药。张清年大怒,当众要她从一纸休书和二十大板中任选一个。

林婉瑶虽又羞又怒,却还是咬牙选了二十大板。

谁知,这一顿板,却要了她的命。

林婉瑶不作多言,从书案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只木匣子,推到二人面前。

“既然决定要跟我走,那这一盒银票拿回去,缝在里衣的夹层中。”

“先别走漏风声,将军既然想唱一出大戏,那咱们也别扫兴的把台子给他拆了。”

林婉瑶面色微沉,忽觉着左手上的云纹尾戒有些发紧,令她略感不适,便伸手想将它松一松。

谁知,右手才碰到那枚戒指,便觉着一阵头晕目眩。

“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秋月和冬霞满脸担忧,想上前搀扶。

“无妨,只是有些乏了!”

云纹尾戒开始发烫,林婉瑶有些心神不定。

挥退二人,又尝试着抚上戒指。

忽的一股强劲吸力传来,林婉瑶瞬间凭空消失。

原本倚在她身旁的白猫,被惊的一骨碌爬起来,跃上案桌。

浑身毛发瞬间炸开,高高弓起后背。瞪圆了眼睛,察看着四周,可什么也没有发现。


林婉瑶被股强大的力量吸入一个陌生的地方。

入眼是一片空旷的田地,枯黄的杂草长了满地。中央孤零零立着座一进的小院子,不远处还有一滩小池塘。

看清了眼前景象,林婉瑶又抚上云纹尾戒。果然,再一睁眼,她又回到了刚才所在的案桌前。

见林婉瑶又忽然出现,白猫惊叫一声,扑到她怀中。

这只白猫,是她做鬼魂这十五年以来唯一的朋友。

与林婉瑶不同的是,小白的魂魄来自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

重生后,林婉瑶第一时间便去了二猫初次相遇的花园里,一人一猫再次重逢。

更加令人惊喜的是,小白还认得她,依旧保留着过去十五年的记忆。

“小白,刚刚我好像进了你所说的随身空间!”

往日压根听不懂的空间,在刚刚那一刻具象化了。林婉瑶有些兴奋,不待小白反应,便抚上云纹尾戒,带着她一同进了空间。

林婉瑶轻皱了下眉头:

“可并不如你说的那般,风景如画、或有宝藏秘籍、或是有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这空间,空空荡荡,瞧着很是荒凉。”

还没来得及兴奋的白猫,看清眼前景象,顿时垮了腰背。虽然小白只能喵喵叫着,可她的一字一句,林婉瑶都听得懂。

“兴许……这是初级空间,得咱们自己劳作升级也说不定。”

“哎呀,有胜于无!就算拿来当做库房,存放东西也是不错的。还往衣裳里缝什么银票!直接把将军府的库房搬空,流放路上便不用担心银钱了。”

林婉瑶苦笑,这偌大的将军府,哪里还有什么家底。

公婆早亡,留张清年一人独守将军府。好在身边有一位忠心的老嬷嬷苦苦支撑,护着他长大成人。

待林婉瑶嫁进门后,老嬷嬷告老还乡。

她的私库,便成了全府的公库。

当初张清年娶她,聘礼不过十二台。

而三月前,纳周宝儿入门,林婉瑶备下二十四台聘礼不算。

张清年怕周宝儿没有娘家,遭人耻笑。

硬逼着林婉瑶,又备了十二台作为嫁妆,外加一对他亲猎的大雁,风风光光将周宝儿迎进了门。

如今整个将军府的家底,都不如周宝儿的私库厚实。

“哎呀,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先别担心,交给我。”

看小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林婉瑶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只猫又能做些什么!

平乐将军府前院。

“这边红绸子再多挂一些,回廊上也要,这样才喜庆!”

“这扇屏风着人换掉,宝儿喜欢牡丹,不喜欢竹子,太素了!”

“告诉采买的早些去排队,珍宝斋的招牌点心多买些回来。宝儿生辰宴上,来的都是贵客,万不可怠慢了……”

有些人,得在走之前料理了。

林婉瑶亲自带人,在前院盯着生辰宴的筹备。

“瞧瞧,若是不得男人欢心,即使当了正房夫人,也是无用,不还是要讨好一个小妾。”

“我听说,周姨娘与咱们将军本就是青梅竹马。娶夫人为妻,只是为了借林太傅的名望,保住将军府而已。”

“可不,我也听说了,前些日子被抄家的可是周府。将军舍不得周姨娘在牢中受苦,使了法子将人换了出来。”

“呸呸呸……这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偷换死囚可是要抄家的!”

“这有何惧,周家不已经被放出了!据说,还是将军亲自找来证据,为周家翻的案。周大人还因祸得福,如今升为三品中书令了呢……”

这些下人恐是得知了林家被抄的消息,丝毫不将当家主母放在眼里。

林婉瑶也不在意,只细细打量着庭院中的布置。忽然,眉头微皱,指着廊下的花草高声询问:

“是何人负责料理这些?通通叫上前来!”

一位长脸管事,立即上前应是。

不多会,便带来了一排家丁。林婉瑶眯起眼睛数了数。

十三个,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正是上一世凌辱秋月的那十三人。

林婉瑶冷声说道:

“连几盆花草都照顾不好,养着你们有何用处?”

为首的男丁撇了撇嘴,辩解着:

“小的们本就不懂种花,是夫人您临时要我们来……”

“啪!”

话音未落,槐花疾步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瞬间浮了起来。

“怎么跟夫人说话的?不懂种花就罢了,竟连规矩也不懂!”

那男丁捂着被打的嗡嗡作响的脑子,怒目瞪着眼前小丫头:

“我如今可是周姨娘院儿里的人,你竟敢打……”

“啪”

又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他另一边脸上,听起来比刚刚还要响上几分。

槐花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声音中带着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冷冽:

“看来你不但不懂规矩,如今连主子都认不清了。”

林婉瑶十分满意槐花的表现,轻瞟了这十三人一眼,淡淡吩咐:

“冬霞,去将这十三人的身契取来。”

“叫门房的小福贵去请刁牙婆到我那儿,将他们当罪奴发卖到矿上。”

“秋月,一会儿你亲自督办!”

罪奴?那可是要在脸上刻字,一生都只能做最低贱的奴仆。

更别说发卖到矿上,据说一旦到了那儿,鲜少有人能过活半月。

院中仆人面面相觑,那十三人顿时跪成一团,求饶声不绝于耳。

见林婉瑶眉头微蹙,那长脸管事慌忙招呼人上前,将他们的嘴堵上,又一一绑了起来。

一向待下人宽厚的夫人,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那些爱嚼舌根的丫鬟、仆妇皆闭紧了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槐花,刚刚可还过瘾?”

林婉瑶眉眼含笑,轻抿了口茶。

“嗯!夫人,对待狗仗人势的刁奴,就该如此,您可算是想明白了!”

槐花连连点头,高兴的一双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夫人,周姨娘刚刚哭着去了书房,将军请您去一趟!”

林婉瑶刚刚坐定,便有丫鬟前来通传。


“这门房怎么还没将牙婆请来?是谁去的来着?府里养不起闲人,拿了他的身契,也打发了吧!”

林婉瑶气定神闲的抿着茶,许久过后,才开口对传话的丫鬟说:

“回去告诉将军,这两日操劳太过,身子有些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宝儿。待我好些,定亲自去将军跟前请罪。”

本想看笑话的丫鬟顿时慌了神,这话若是传过去,自己恐要被迁怒。

夜色渐深,一个黑色人影忽然从院中闪过。

“什么人在哪?”

两个正在府中夜巡的守卫猛然回头,手紧握佩刀,朝人影走来。

“喵……”

一只白猫从屋后跳出,眨眼的功夫便钻进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嗨、一只野猫而已,瞧把你给吓得。”

一个守卫略带嘲讽,转身继续巡逻。

“难道是我眼花了?”

另一个守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也转身离开。

一袭夜行衣的林婉瑶进了库房,将里面东西悉数收进空间,留下一屋子空空如也的木箱。

“小白,你也太厉害了!周宝儿私库的也就罢了,竟连周家和窦家库房的钥匙你也能弄的到!”

林婉瑶一边往空间里搬着东西,也不忘对这个大功臣夸赞一番。

“我可是牺牲了自己的美色,陪他们玩耍了许久才偷到的,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小白舔着自己的前爪,趁机邀功。

林婉瑶视线忽然落到一个系着红绸的木箱上。眸光微动,从空间中取出一只更为精致的木盒,将里头的东西换了出来。

一人一猫忙活到深夜,直到小白将钥匙一一还回去后安然回来,林婉瑶这才安心睡下。

第二日,眼下的青黑,着实将进来服侍的秋月和冬霞吓了一跳。

“不必刻意遮盖,快些收拾妥当!若叫客人等着就太不像话了。”

林婉瑶浑不在意,刚好叫旁人看看,她在将军府中的处境。

其实上一世,周宝儿生辰宴虽办的热闹,可与林家交好的世家都没上门。所来之客,皆是想要巴结、讨好这位御前红人的。

张清年神情温柔,小心翼翼搂着周宝儿进了前院儿。那张极为熟悉的脸依旧俊朗,只是此时的林婉瑶看着只觉恶心。

眼前这位,便是林婉瑶不惜忤逆父母,也要低嫁的男人,最终害了整个林家。

虽然大哥在十五年后为林家翻案,平乐将军府被抄,周宝儿被张清年活活打死。

可林家却真真切切,赔上了十条活生生的人命。

流放的路上,父亲被刺杀、母亲郁郁而终、大嫂感染瘟疫、二哥为护家人被狼群撕碎、弟弟坠崖身亡、妹妹为护侄女们被凌辱致死、二嫂在丢了孩子后疯了。

而两个小侄女,则被多番买卖。在大哥苦寻十年后,终在乞丐棚中找到。

可两个原本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早已沦为玩物,诞下不知生父为何人的一众孩子。

而这一切,皆拜眼前恩爱有加的二人所赐。

林婉瑶将思绪收了回来,再次抬眸时,便又是往常温柔贤惠的模样。与张清年目光相对,只见他眼中露出的厌恶毫不遮掩。

呵,一个丧家之犬而已!若没有林家,何来如今的张清年,他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自己。

院中一片喜气,各色珍宝玉器不断被抬进正厅,引得众宾客惊呼声不断。

“今日小女生辰,我这做父亲的也来添个彩头。”

周炳文十分高调,叫人抬上一个红绸系着的木箱。

随着木箱中的精致木盒被打开,一颗足有婴儿脑袋大小的发光珠子,展现在众人眼前。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吧?这么大一颗,周大人竟拿来给出嫁的女儿做生辰礼!”

“还不是周大人爱女心切。若不是前些日子周家蒙冤,他家的掌上明珠连平妻都不会做,又怎会屈身与人为妾。这颗夜明珠,恐怕是也为了弥补对女儿的亏欠。”

听到宾客的议论纷纷,周宝儿扬起下巴,挑衅般看了看林婉瑶。

而周炳文忽然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回头看向身后的木箱,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昨日明明准备的是琉璃莲花灯,怎么变成了夜明珠?

周炳文慌忙朝宾客席看去,只见兵部侍郎窦堇面色阴沉如水,一言不发的猛灌着酒。

看二人脸色变幻的精彩,林婉瑶唇角微勾。

太师府抄家,是这二人亲自带队,狼狈为奸瓜分了林家家产不说,还污蔑林家早有准备,将全部家产转移,留了个空壳下来。

而这颗整个王朝独一份的夜明珠,便归了窦堇。

原被锁在窦家的珍宝库中,可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宝儿,可是有哪里觉着不适?”

察觉到周宝儿身子猛然一僵,张清年忙关心道。

“许是有些害喜,将军先替宝儿招呼着贵客,容妾身回屋稍作歇息可好?”

周宝儿面色有些不自然,故作娇羞的倚在张清年怀中。

“你好生在前院接客,我去看看宝儿。”

看着周宝儿匆匆离去,张清年到底是放心不下。冷冰冰丢下这么一句,便也快步跟去。

“将军可真是的,还有男客呢!竟也要夫人您去招呼!”

槐花不满,小声嘟囔着。

“不妨事!”

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林婉瑶眸中的光又亮了几分,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上一世,就是在此刻,周宝儿突然来了月事回去更衣,不想却被张清年撞破。她便顺势诬陷林婉瑶送的汤品有问题,害她落了胎。

果然,不一会儿,有丫鬟匆匆来报:

“夫人,将军请您即刻到萃宝斋去。”

“可知道将军所为何事?我若是也离开,前厅的宾客就没人招呼了,叫别人笑话咱们将军府没规矩。”

“去跟将军说声,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便晚些再说吧!”

林婉瑶照着上一世的反应,一字不差说给丫鬟听,转身又笑吟吟的去忙前忙后。

“林婉瑶!你为何坑害宝儿与她腹中的孩儿?”

不过片刻,张清年暴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发生了何事,一院子宾客顿时鸦雀无声。


“将军何出此言?”

看着张清年搂着柔若无骨的周宝儿,林婉瑶神色担忧,忙上前查看。可还没碰到周宝儿,便被张清年一把掀倒在地。

“哼,我也不怕家丑外扬!请诸位看看太师府教出的好女儿,生性如此善妒。宝儿已委曲求全做了妾室,你竟还在她的汤品中下药毒害胎儿。”

林婉瑶被丫鬟扶起,敛了脸上忧色,淡淡道:

“将军无凭无证,上来就给妾身扣了这么大一个罪名,叫婉儿百口莫辩。”

见林婉瑶连装都懒得装,张清年怒气更盛了几分:

“百口莫辩?我看是做贼心虚才对吧?你敢说这汤品不是你叫人送去的?”

“今日,要么我予你休书一封,要么你自领二十大棍。”

周宝儿缩在张清年怀中:

“将军,姐姐自己多年未能生下子嗣,恐也是一时糊涂才……”

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刻,林婉瑶不耐烦看他们做戏。直接打断周宝儿的虚情假意:

“完璧之身,如何能生的下子嗣?”

“将军既有了抉择,那妾身便选休书一封。只不过,身为林家嫡女,不敢叫林氏一族因自己蒙羞。”

“将军所带来的汤品,是我特意在云香斋给周姨娘订的药膳。说来也巧,云香斋的周掌柜,今日恰巧也来府上赴宴。”

“不如请周掌柜来查看一番,这汤品与云香斋送来的,到底有何不同!”

云香斋为京中数一数二的酒楼,常为达官显贵的内院送吃食补品。周掌柜的人脉更是盘根错节,据说还有大人物做后台。

上一世,林婉瑶的冤屈就是由这药膳引起。这一世,她特意将原本不在宴请名单上的周掌柜也请了过来。

秋月接过琉璃罐,呈到周掌柜面前。只见他接过罐子,细细嗅了嗅,眉头紧蹙:

“这汤品的确被人做了手脚!”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哗然。周掌柜又意味深长道:

“只是,我家的规矩,想必诸位都知晓一二。所有餐品,皆用蜂蜡封口,且印上我云香斋特有的标记。”

“而且周姨娘的这一份,我店里已连送三月。次次都是越过主院儿,直接送进了萃宝斋。”

“张将军,尊夫人恐有冤屈,不如好好在萃宝斋盘查一番。”

在场众人,无人敢质疑周掌柜的话,更不敢怀疑这汤品在封蜡之前,就被下了药。

张清年看了看怀中略显慌张的周宝儿,面色僵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将军乃正人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与妾身离了心,婉儿也不好继续赖在府中。还请将军写下休书,婉儿这便离开。”

林婉瑶不理会张清年面色铁青,示意冬霞送上笔墨。

林家明日一早便要流放,即便林婉瑶今日出府,得知娘家被抄。仅凭她一己之力,也无力回天,掀不起什么浪花。

眼下张清年觉着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着,不写休书,自己下不来台。可正妻无故被休,自己也同样要惹人非议。

思索再三,张清年终于想出个万全的法子:

“你既去意已决,本将军便也不强留。念在夫妻多年的情分,写份和离书予你。”

为彰显自己大度,张清年又补充道:

“你若后悔,三日之内还可以回来。本将军只当你是一时冲动,只要日后能安分守己,正妻之位便还是你的。”

林婉瑶忍着恶心,没有啐他一脸。接过丫鬟送来的和离书,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扬声面相众人:

“这些年府里的吃穿用度、人情往来,包括纳周姨娘进门的聘礼、嫁妆,皆出自婉儿的嫁妆,如今已所剩无几。”

“不过,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婉儿只带走陪嫁奴仆。从今往后,婉儿同将军,一别两宽!”

话音刚落,林婉瑶看着周宝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转身扬长而去。

随着秋月当众送上库房钥匙,满院宾客哗然一片。

“堂堂将军府,竟将太傅嫡女的嫁妆用了个干净?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连纳妾用的都是正妻的嫁妆,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听着耳边嘈杂的议论,张清年脸上肌肉紧绷,原本俊郎的五官因愤怒变得扭曲。

“夫人,太师府已被抄家,奴婢想留在将军府中,不想离开。”

才走进主院,一个大丫鬟猛然跪在林婉瑶脚下,苦苦哀求。

“秋月,点一下想留下的奴仆名单,把他们的身契交给将军。”

林婉瑶脚步一刻未停,淡淡甩下这么一句,径直走回屋中。

“呸,这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夫人您就该将他们也发卖了!”

见大半的人都要留下,槐花愤然。虽震惊于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可也气恼这些人的忠心比竟比柳絮还轻。

“好了,快些收拾东西!他们愿意留下来继续为奴为婢,那便如了他们的意就是。”

“还有,我已不是谁家的夫人了!”

林婉瑶毫不在意,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人性本就如此,更何况,上一世投靠周宝儿的仆人,也没见哪个有好下场的。

一刻钟后,林婉瑶带着二三十奴仆,从前院走过,每个人身上只背着简单的包袱。

“唉、当年林家嫁女是何等风光!十里红妆,如今只剩这一个小小的包袱。”

“也不知在这府中是受了多少委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孩子真不该接下和离书,待她知道娘家已经没了,定会后悔的。”

“可不是,就算是再回将军府,处境恐怕也难喽!”

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众人唏嘘,仿佛当年大婚的盛景还历历在目。

一个偏僻巷子中,奴仆跪了一地。

“求小姐收回身契,我们死也不信老爷和少爷会通敌叛国。林家于我等有恩,无论小姐往后作何打算,我们都愿生死相随。”

“是啊,小姐!您和夫人仁厚,这些年我们都攒了不少体己钱。我们还有一技之长,不愁找不到活计。以后不用发月银,只要别赶我们走就行。”


看着面前数十双,满是赤诚的眼睛,林婉瑶忍不住鼻子一酸。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递给领头的敦厚男人:

“林叔,这是我在京中的一处小宅子,您领着大家伙儿先到那儿落脚。事情来的突然,容我好好想想,若有什么所求,我自会去找你们的。”

说着,又从秋月手中接过两个木盒。

“一盒是银票,另一盒是身契,您先替我保管。若谁有了好去处,便发还身契,再加一百两银票。也算我替林家谢诸位的一片忠心”

只要不赶他们走,如何安排他们都成。林叔接过两个木盒,担忧的望着林婉瑶:

“小姐,您要去哪儿?”

“明日林家就要流放,我还有要事未办。有劳您替我安顿大家。”

只剩不足一日的时间,还有许多准备未做。林婉瑶来不及悲春伤秋,简单交代后,便转身离开。

“白芍姐姐,你这包袱里都装了些什么?死沉死沉的!”

槐花背了三个包袱跟在身后,忍不住嘟囔。

“盐和糖!流放路上必不可少。可这些东西都限制买卖,就算是有银子,一次也不能多买。”

“这些东西就嫌沉,你趁早还是别跟着去流放了。”

白芍一边解释,一边抬手点了点槐花的脑门儿。

“不过是觉得这里头装的不是衣裳,顺嘴问一句而已。谁说嫌沉了,瞧、我力气可大着呢!”

槐花立时反驳,还抢过其余四人的包袱,都背在自己身上,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谁说要带你们一起去流放了?”

林婉瑶忍不住轻笑,脚下步子却丝毫未停。

“还说呢!小姐好生偏心,秋月和冬霞早就知晓,唯独不告诉奴婢和槐花。好在那丫鬟刚刚说漏了嘴,否则奴婢才想不到要把盐和糖全都拿上。”

白芍颇有些吃醋的模样。

“就是,小姐若是不肯带奴婢们一起走,刚才就不会把钥匙和身契交给林管家了,对吧?”

槐花快走两步,歪头看着林婉瑶,试图从她那张精致的脸上,找到些什么证据。

看着眼前天真的小丫头,林婉瑶一时有些恍惚。仿佛那个面若寒霜,刀挟周宝儿的槐花,只是梦中出现过的人儿。

上一世,张清年怕自己为了小妾,打死正妻的行为败露。在林婉瑶死后,迟迟不肯下葬。

年仅十六的槐花,从厨房拎了把菜刀。割了那十三人的男根后,只身闯入侧院,挟持周宝儿。

逼迫张清年厚葬林婉瑶和秋月,并放了林婉瑶陪嫁奴仆的身契。

生怕杀红了眼的槐花伤到周宝儿,张清年只得一一照办。

可就在槐花如约放了周宝儿的瞬间,屋顶无数箭矢朝她飞来。

为替周宝儿出气,张清年更是将槐花千疮百孔的尸体,扔到外城林子里喂了野狗。

而白芍,在拿到身契后以身犯险。用了一年的时间,凭借自己那副清纯的皮囊,成功做了周炳文明面上的宠妾,实则为周炳文笼络朝臣的玩物。

在周府的十四年里,受尽折辱,为林家大哥传递的密信不计其数。六皇子能顺利登上皇位,林家能翻案洗净冤屈,白芍功不可没。

“夫人,这边请!小的给您引路。”

一道突如其来的男声,将林婉瑶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福贵!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知道了!原来小姐平白将你赶出府,是另有安排!”

槐花惊诧之余,见其他三个丫鬟皆面无异色,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槐花姑娘说的是!夫……小姐安排的事儿,小的已办妥当。”

小福贵着实机灵,顿时捕捉到了槐花对林婉瑶的称呼,自己也跟着改了口,又顺手接过槐花身上所有的包袱。

对于这个小门房,林婉瑶枉死之前毫无印象。

只是在死后,化身为黑猫的自己和小白,全靠他用偷偷省下来的口粮喂养。

就连槐花的尸骨,也是小福贵偷捡回来,并上自己微薄的积蓄,一同送去给守墓的冬霞。

槐花这才得以安葬。

五人跟着小福贵七拐八绕,来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不大的院子中,停放着一辆马车。像是刚拉回来,车厢与马还套在一起。

“小姐,这是按着照图纸改良的车厢,您瞧瞧可还有要改的?”

林婉瑶细细打量这个外观平平无奇的车厢。车衣有些发旧,车底藏了一个备用的车轮。

这是小白特意交代的,说是怕马车太新或太华贵,路上容易被人抢骗。太破旧,又容易被人欺负。

这是她上一世,独自赶车游历了大半个疆土后,总结出的经验。

车顶铺了几层油布,又加了一圈木围栏,便于用花盆种些常用的青菜。不过、这些她不太明白,待会儿交给白芍就是。

掀开车帘,只觉内里的空间比平日所乘坐的马车更为宽敞。每张坐垫下和中间脚踩的木板,都可以掀开。能存放许多东西,还不易被人发现。

更妙的是,坐椅下面还藏着一张木板。抽出后,将坐椅靠垫平铺在木板上,竟拼成了一张不小的床铺。

“小姐,这……流放还能带马车?”

几个丫鬟看的目瞪口呆,冬霞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据说,流放只能走路,日子过的是极为凄惨。

“祸不及出嫁女,我又不在流放名单上。北疆山高水远,路上多的是机会收买押解官。”

林婉瑶对小白设计的车厢十分满意,从包袱中拿出一摞写满字的纸,分别递给几人:

“时间紧迫,待会儿我去当了首饰,咱们分头准备。”

“冬霞,这些种子你去买来。再去成衣铺按着尺寸,各备两套衣裳、鞋袜。外衣普通粗麻布的就行,里衣要布料舒适的。”

“秋月你去药铺,各类治跌打损伤的药膏都买些。常见病症所需的方子,叫大夫多配些。这两张纸上的药材单独抓,这张纸上的要分别磨成粉末包好。”

“槐花,你跟白芍带着板车去粮铺,照着这张纸上的买。”

“小福贵,你将这几张纸上的杂物采买回来。再去钱庄多换些散碎银子、金瓜子、金花生,还有铜钱。”

小福贵不解,自己按着清单采买了满满两间屋子的物资,这会儿怎的又叫买些重复的东西。

可小姐交代了不能说,他也不敢问,只得默默应下。

一口气安排妥当,林婉瑶卸下全身首饰。毕竟自己是净身出户,明面儿上的事,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玉镯、头面、玉佩等,装了满满一箱。林婉瑶暗自庆幸,亏得今日是大宴宾客,否则自己带上最贵重的首饰,定会引起怀疑。

而那枚云纹尾戒,则在林婉瑶开启空间当晚,便消失不见,与她的手指融为一体。


一夜未眠。

天色还未大亮,一行人便收拾妥当,在小院里静静等着。

“小姐,流放队伍已到了城门口。”

出去打探消息的小福贵气喘吁吁跑回来。

“好,那我们也出发!”

林婉瑶眼神坚定。这回,她一定要护住全家周全,一个也不能少。

槐花赶着马车走在前头,小福贵赶着驴车跟在后面,满车东西被油布遮盖了个严实。

“爹、娘!”

才出城门,还离得老远,槐花就看见了林家的队伍。马车疾速驶去,稳稳停在他们身后。

林婉瑶快步下车,径直扑到十五年未见的母亲怀中。直到真真切切感受到那温热的怀抱,她的心这才彻底落了下来。

“好孩子,你怎么来了?张家可知?你的孝心爹娘知道,快些回去。”

林母沈氏恐怕张清年再迁怒女儿,忙不迭赶她离开。

“爹、娘,女儿已经和离!今日来是要同你们一起去北疆的。”

林婉瑶顾不上感伤,开门见山交代着她的打算。

“胡闹!去北疆的路上九死一生,你跟着去作甚?赶快回去好好做你的将军夫人!”

林父林远山大惊,即便清楚林家遭此横祸是出自谁的手笔,可他依旧抱着一丝幻想,张清年能善待自己的女儿。

“张清年将女儿圈禁多日,昨日更是在周宝儿生辰宴上当众无故羞辱女儿。要么接下休书、要么挨二十大板,父亲觉得该选哪个?”

“即便是接了二十大板,父亲又觉得女儿在张家能活的过几日?”

闻言,林远山哑然,额上青筋不断抽搐。沈氏则看着一身麻布素衣的女儿,心都要碎了:

“老爷,这样也总好过叫婉儿一人留在京中,遭人随意磋磨。若是一家人能在一起,就算是死在路上,我也无憾了!”

“女儿做了准备,爹娘无需担心。咱们全家定能安然到达北疆,”

林婉瑶替沈氏擦拭眼泪,指着身后的两辆车。

突然,一道鞭子的破空声在耳边炸开。

“还以为自己是风光无两的太傅千金、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呢?”

“当我们都是死的?车马、粮草一应俱全,知道的这是去流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林家出城踏青,游历山川湖海呢!”

一个押解官打扮的人,手持长鞭指着林婉瑶骂骂咧咧。

看着最前头那家的队伍后面,跟着七八辆装满货物的马车,光丫鬟、奴仆少说都有三十人。

林婉瑶刚想反驳,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挡在了她身前。

“这位小兄弟息怒,我这亲家十几口,都是锦衣玉食堆着的,哪里吃过苦头。若是没个人帮衬一二,能不能挺得过半月都不一定”

“烦请小兄弟通融通融,允他们带上,诸位路上也能少费些心。这一点谢意,就当是请兄弟们喝口茶水,切莫嫌弃。”

那押解官颠了颠手中沉甸甸的荷包,一改刚才的嘴脸,满脸堆笑:

“苏大人言重了,小的又不负责他们家的押解,想带什么带上便是。”

狗奴才,不是他们家的押解官?那跑出来狂吠什么?

林婉瑶气结,刚想发作,又被那中年男人转身拦下。

“婉儿见过苏伯伯!”

刚听押解官叫苏大人,林婉瑶一时没想起自家大嫂苏晚清,便出自苏家。待看清眼前之人,她赶忙屈膝行礼。

“好孩子,刚刚你说的话苏伯伯都听见了,着实令人心生敬佩。苏伯伯汗颜,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替你们打点一二。”

说着,悄悄塞了个东西给林婉瑶,压低了声音。

“你如今不在流放名单中,依旧是自由身。这是我苏家令牌,路上若有急事,可去附近城中,寻有同样徽记的客栈传信与我!”

林婉瑶甚是感激,她家犯的是通敌大罪。就连父亲用了两块免死金牌保下的同族旁支,上一世也是避她家如蛇蝎。

大嫂的父亲,竟顶着在朝中受尽排挤的压力,也要出面替他们打点官差。

“君儿……”

又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下,一位老妇人颤颤巍巍从车上下来。

一直面色如常的二嫂许玉君,顿时泣不成声:

“孙女儿不孝,往后不能在祖母和爹娘身边尽孝了。”

“只要知道你好好的,祖母便放心了。”

许老夫人老泪纵横,紧握着自家孙女儿的手。回头招呼着一位老嬷嬷上前:

“知道你要去北疆,江嬷嬷放心不下。求了我许久,非要跟着你一同走。我都拦不住,你也趁早别白费口舌,赶她回去了。”

“老奴无儿无女,没什么牵挂。姑娘就是不为自己,也得替这些孩子们想想。路上难免有个头疼脑热,有老奴跟着,岂不是也能少遭些罪!”

江嬷嬷早早也换上了粗麻布衣裳,背着两个鼓囊囊的包袱。

林婉瑶突然捕捉到了什么关键。就算是上一世,她也不知道苏、许两家曾在流放前露过面。

这位江嬷嬷不光是许夫人的奶娘,更是二嫂自小的贴身嬷嬷。医术了得,且极为忠心。既然她也跟去了流放,那大嫂为何还会病死。

不等林婉瑶想通其中缘由,便听的旁边一家人惊呼:

“二弟妹,是周家的马车!”

林婉瑶侧身看去,一眼便瞧见了满脸激动的周清然。

“定是父亲来送我了!”

看来这个被流放的家族是温家了。温大人原是中书侍郎,在京中出了名的清廉。只是为人过于刚正,为人不够圆滑。

因此,交好的世家也寥寥无几。流放队伍出来已有许久,却不曾见到一人前来相送。

周清然是周家正经的嫡女,前些年母亲病死后,周宝儿的生母从一个通房丫头成了新一任当家主母。

而周宝儿也摇身一变,成了嫡女。此后,周清然处处被周宝儿母女打压、苛待。

半年前,原本与温家二郎订了亲的是周宝儿。可不知为何,大婚当日,出嫁的却成了周清然。

马车车帘被掀开,周清然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住。林婉瑶眼中也闪过寒光,冷冷盯着车上的女人。


只见周宝儿款款从车厢中出来,并未下车。高高站在车凳上,轻蔑的看着林婉瑶,嗤笑一声:

“夫人……不,瞧我这记性,如今是将军的弃妇了。那么紧张作甚,不过一只丧家之犬,还不足以叫我放在眼里。”

“此次前来,是专程替父亲来给我这位好姐姐传话的。”

“父亲说了,姐姐没能劝诫好夫君与公爹,以至于温家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周氏一族因姐姐蒙羞,父亲特地写了断亲书,往后周家再无你这个女儿。”

“姐姐,你好自为之!”

语罢,丢过一封书帖后,扬长而去。

周清然颤着双手捡起地上的书贴,面色更加惨白。

想来这断亲书,的确出自周炳文之手。

温大人仰天长叹一声,又看向周清然:

“老二家的,是温家拖累了你。若有来世,愿你能嫁个好人家,一生平安顺遂。”

周清然闭了闭眼,擦干眼泪将书贴收入怀中,语气郑重:

“公爹说的哪里的话?您与婆母待儿媳如亲生女儿一般,又得夫君敬重、兄嫂亲厚,是清然的福分。”

“从今往后,清然只是温家媳,不再是周家女!”

“好了,时辰不早了,启程上路!”

领头模样的押解官,跨上高头大马。一声令下,在一旁喝茶的官差立时围了上来,不停甩着鞭子催促。

送行的人纷纷靠边。

“姑娘、姑娘!”

一位老妇人匆匆赶来,在官差凶恶的瞪视下,将一个大包袱塞进周清然怀中。

“崔妈妈,您怎么来了?外祖父、外祖母可还好?”

周清然看清来人,侧身对官差低头行礼,求他能通融一二。

“都好,只是不能亲眼来看看姑娘你,心中始终放心不下。姑娘路上可一定要保重……”

官差毫不留情,上前拖着这老妇人,一把甩出队伍。幸得走在边上的林家二哥林柏华扶住,这才没摔在地上。

“崔妈妈,您快回去,就说我一切都好。你们也多保重!”

周清然感激的看了林柏华一眼,生怕官差再动手,连忙叫老妇人别再上前。

“呦呵,这世家贵族流放,到底与普通官员不一样。能带这么多吃喝上路不说,还能带着奴仆!”

“嘿!开眼了吧?你若是有钱有权,你也能流放路上,想带啥带啥!”

“呸呸呸,晦气!你才要去流放!”

如此大规模的流放,京中百姓还是头一次见,城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此次流放一共四家,分别是窦家、魏家、温家和林家。流放人员加随身奴仆,一共多达一百多人。

因着人数太多,分了三组。窦、魏两家各由一组官差押送,而温、林两家人数最少,全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七人,便统一由名叫钟离的官差带队押送。

“爹,怎么只有温家是被绑着手上路的?”

队伍缓缓前进,看着被麻绳穿成一串的温家众人,林婉瑶不解,压低了声音问林远山。

“正常流放都是这样。只不过,前头那两家都有太子亲信来施压,咱们家也有你苏伯伯上下打点。”

“只温家人丁稀薄,世交中也无权贵,自然处境比咱们艰难许多。”

林远山长长叹了口气。

“两家都有太子的人来打点?”

林婉瑶心中疑惑,眉头紧蹙。

上一世,四皇子表面假意被太子笼络,一起对付六皇子。实则深藏狼子野心,是真正通敌叛国的人。

而这次游行的队伍中的其中一家,是四皇子有意派去北疆筹备谋反的探子。自家父亲也是死于这探子手中。

如今看来,温家不大有可能。那只能是窦家或是魏家了。可两家都有太子出面,哪家会是四皇子的人?

正值阳春三月,天气还算宜人。

虽说带了马车,因着还没离开京城地界儿,各方势力的眼线还死死盯着他们一行人。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躲进车里坐着。

流放之路虽艰苦,可好在队伍太长,前进速度缓慢,家人也还都能跟得上。

直到太阳直直挂在头顶,押解官的总首领吴非才下令停住。叫三个分队队长,各自带人到路边小林子里休整半个时辰。

“姐姐,这饼子竟还是热的!”

年仅十三岁的林家小女林婉沁,惊喜的摸着姐姐递来的吃食。在牢里吃了大半个月猪汤鸡食儿,手里的饼子看着就叫人想流口水。

“一直捂在棉被里的,自然还热着。沁儿,背过去吃!”

林婉瑶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

料想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定然不会太长,只能吃些干粮。

早晨特意叫白芍烙了口袋饼,外表看着与普通饼子没什么不同,中间却是可以撕开的。

林婉瑶安排着,在饼子里夹了菜、鸡蛋和满满的肉,一直存放在空间里。

不曾想空间竟然能保鲜,躲在马车里拿出的时候,饼子还是热的。

林家无人生疑,都怕惹人注意,便借着车和树的遮挡,就着水囊里的米汤吃了起来。

“呵,我还以为林家大姑娘有多厉害,头一顿就叫家人啃饼子。”

“哎呦,果然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往日高高在上的林家,如今吃个东西都得躲起来吃。”

“哎,老钟,这你只能自认倒霉。兄弟们可是把看上去油水最足的一家分给你了。”

负责窦家押解的小头头邵元,带着小弟们边吃着烧鸡,边拿林家做下酒的谈资。

正如小白所说那样,每个行当都有自己的鄙视链。

钟离出身农民,人又少言寡语,向来是被同僚欺压的对象。

这次也是算准了林家被抄的彻底、犯的又是通敌叛国的罪名,无人敢保。

温家也无人脉,才将这两家分给钟离,谁知中途杀出个林家大姑娘。

本以为自己看笑话的计划落了空,如今看林家只是不用啃窝窝头了而已,其余押解官们的心情又舒畅了不少。

见自家这边的押解队长自顾吃着东西,不理睬那些人,林婉瑶也当做没听见。

“爹,可是哪里不舒服?”

见父亲看着手中的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婉瑶关切的上前。

“瑶儿,早晨你给爹的包子还有,爹吃包子就成。这饼……爹能不能给温家送去?”

林远山有些难以启齿,这种境况下,女儿还能给全家老小备上可口的干粮,已然不易。自己却还要去帮着旁的人家。


看着不远处啃着干硬窝窝头的温家,林婉瑶忽然想起。温家之所以流放,是因为察觉林家叛国之案证据不足、漏洞百出。

多次在朝堂之上直言劝诫皇帝彻查,这才惹的龙颜大怒,干脆叫他全家陪着一同流放。

原是替自家仗义直言,才遭受这无妄之灾,也难怪父亲食不下咽。

“爹爹尽管安心吃着,饼子还多,我送些过去就是。”

仗着自己有空间可以存放,直接做了五十个饼子,以防家人不够吃。

温家没有奴仆跟着,一共只有七人。林婉瑶便用油纸包了七个口袋饼,朝温家走去。

“林姑娘有何贵干?”

见林婉瑶走近,周清然满脸戒备。

“嘘,小声些!这些饼子拿去跟家人分了吃,吃饱了才能有力气赶路。”

见一个官差朝这边看来,林婉瑶一把将人拉到了树后。

“我还以为……”

周清然瞬间红了眼眶。自己再怎么与周宝儿不亲厚,二人也是姐妹,被迁怒也是正常。却不成想,这林家姑娘竟如此大度。

“你以为什么?周宝儿是周宝儿,怎能与你相提并论?”

冤有头债有主,周清然已经深受同父异母的妹妹迫害,与自己也算是同病相怜。何必要与她这个不相干的人过不去呢!

“多谢林姑娘,只是……以家公的性子,定然不会允我收下这番好意。林家心意我定转达,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周清然回头看了看自家公爹,终还是忍住口欲,将油纸推了回去。流放之路少说得走上数月,总不能顿顿靠人救济。

“且先不说旁的,你大嫂怀着身孕,你小姑子年纪尚小,路上都要人照顾。照你们这种吃法,支撑的了几日?”

看着细嫩的手腕被绳子磨破了皮,还一手拿着窝窝头,一手用树枝在地上练字的温家小女温翎,林婉瑶不由暗自赞叹。

“能都活着到北疆才是正道,旁的都是虚的。”

见面前女子还在犹豫不决,林婉瑶一把将东西塞进她怀中,转身回了自家那边。

好在准备的还算充分,林家吃饱喝足后,还能休息一会儿。

为了夜里不露宿街头,下午队伍一刻也未停歇。

别说在狱中被磋磨多日的林家女眷,就连提前养精蓄锐的林婉瑶,也经受不住这样赶路。

前头两家的主子们,早早就上了马车。林家也只好将孩子们都放在车上。

还有三个空余位置,大家轮流上去歇息,顺便吃些东西补充体力,这才勉强能跟得上队伍。

而走在最后的温家,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求官爷行行好,将我俩媳妇和女儿的绳子给解了……”

温家夫妇的哀求声从后面传来。

年仅十三岁的温翎,被绳子拖拽着摔倒了许多次。原本花一样的小姑娘,现在脸上到处都是擦伤。

温家大嫂文氏脸色惨白,状况更是没好到哪里去。

“嘿、我看你是找死!”

温素强行拽停了官差的马匹,让妹妹爬到自己背上。牵绳子的官差一个趔趄,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

怒气冲冲的转身,结结实实给了温素两鞭子。

林婉瑶实在看不过眼,取来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小福贵。

小福贵会意,立即小跑到了钟离马前。好一番弯腰作揖后,钟离才向牵绳子的官差挥手,示意他解了温家的绳子。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小福贵很是识趣,给后面几个也官差一一塞了锭银子,这才接下被丢过来的绳子。

“温伯伯,请温家大嫂到我家马车上小坐一会儿吧!否则别说腹中孩子,就连她自个儿的命都难保。”

林婉瑶带着丫鬟们,快速解下温家手上的绳子。

“多谢林姑娘,林家的救命之恩,我温家记下了。”

说着,温元舟就要行礼谢恩,林婉瑶忙避开将人扶起。

“温伯伯言重了!槐花,将温大夫人和温姑娘带到马车上去。”

江嬷嬷给文氏把了脉,微微叹了口气:

“温大夫人,还是身子要紧,今日就在马车上歇着,别下去奔波了。”

才两个多月,胎还没坐稳,便遭此祸事,也是个可怜人。

太阳渐渐落山,一队人马终于在天黑之前进了城。

原本该去住驿站的,总首领吴非,却直接带着去了镇上的客栈。

原因很简单,此次押解的犯人手中都有银钱。为了路上少吃些苦头,对押解官出手都极为大方。

难得能住的好些,又何必委屈自己住那简陋的驿站!

“今晚便在这里落脚,你们三队自行安排房间。若是住不下,去对面客栈也可。”

吴非说罢,便跟掌柜的要了间上房,外加一桌子上好的酒菜,自顾自上了楼。

“老钟啊,兄弟们够意思,还留了间上好的屋子给你,不用谢。”

马拍了拍钟离的肩膀,不怀好意的笑着也上了楼。

“这位官爷,真是对不住,小店客房已满,只余一间十人通铺。不过隔壁还有个小院儿空着,只是这价钱……”

客栈掌柜抹擦额上的细汗,这群官差最是粗暴,真是得罪不起。可亏本的买卖,自己也不能做啊!

“掌柜的够意思,把独门小院儿留给我们了。”

“价钱好说,主要是官爷们路上辛苦,可得将最好的屋子收拾出来,给这几位住。还有好酒好菜,也多备上一些。”

得了自家主子的眼神暗示,小福贵十分狗腿的上前捧臭脚。

“好嘞,客官!这就带几位爷去歇着。”

掌柜的松了口气,高声应下。

原本面露不悦的钟离,神色这才缓和下来,对林家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小院收拾的干净清爽,共有七间房。押解官住了三间正屋,另外四间厢房都叫掌柜的加了床。

原本分了两间给温家,可温元舟执意只要一间给女眷住,自己带着两个儿子去住了院子里堆柴的草棚。

余下三间房,林家男眷、女眷各一间,嬷嬷、丫鬟们占一间。小福贵不放心驴车上的东西,自请和温家男眷一同睡草棚。

住的虽有些拥挤,但好在大家都离得近,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丫鬟们赶路也都辛苦,晚上的饭菜与热水,都加了钱交由客栈准备。

“咚咚咚……”

林家女眷才进屋安顿下来,屋门便被叩响。

“温二夫人?”

林婉瑶开门,见周清然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外,忙迎她进屋说话。


“林姑娘,我如今已不是什么夫人了。往后叫我清然就是。”

周清然神情闪过一丝落寞,随即从袖袋中掏出一张银钱,塞到林婉瑶手中,面色诚恳:

“今日多谢出手相救,打点押解官定花了不少银子。这个给你,也不知够不够,还望切莫推辞。”

崔妈妈早上塞给自己的包袱,周清然一路都没敢打开。

刚刚关上房门一看,一只熏鹅的肚子里面竟有五张一百两的银票、二十个十两的银锭子,散碎银子和铜板若干。

周清然清楚,外祖不过是五品小官,为官又清廉,这盘缠定是掏空了大半家底。

林婉瑶微微一怔,恐怕整个温家都没有一个铜板,这银票定是周清然外祖家藏在包袱里的。

否则他们也不会因无力打点押解官,而被磋磨一整日。

与周宝儿倒是截然不同,周清然竟愿为了妯娌与小姑,下如此大的本钱。

看来温家果然如父亲所说那般品行端正,也是知恩图报,不愿坐享其成的。

流放路上能与这样的人家结盟,显然再放心不过。

“还有个不情之请,若林姑娘觉得为难,拒了也是无妨。”

见林婉瑶收下银票,周清然显然松了口气,又掏出一个荷包:

“这里是五十两银子,林姑娘是自由之身。能否明早帮我们买一辆马车,再买些粮食?”

自家的情况,若不是今日有林家出手相救,恐大嫂和小姑子撑不过三日。思量再三,周清然还是觉得这马车非买不可,总不好一直靠旁人救济。

再说,单靠官差每顿下发一个黑面窝窝头,就算是不累,也得饿死在路上。

“我当是什么大事,今儿打点官差不过用了五十两,这一张银票足够替你置办东西了。”

“你只管回去好生歇息,保管明日一早,你家能有马车用。”

林婉瑶浅笑,将荷包推了回去。自己空间里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出手帮忙也没想过温家能还的上。

“对了,这几个簪子你带回去。虽说咱们如今是流放的犯人,可这基本的仪态还是得有。整日披头散发的,赶路也不提劲不是?”

说着,林婉瑶从一个木盒中挑了六根大人用的素簪,又挑了根小姑娘用的,塞到周清然手中。

见不过是几根不值钱的寻常发簪,周清然也没推辞,千恩万谢的出了门。

这发簪是特意叫小福贵,找京中的能工巧匠打造。表面看着普通、做工也粗糙,连寻常百姓都看不上。

实则暗藏玄机,发簪中间可以拧开,林婉瑶在里面藏了张百两银票。全家人手一根,以备不时之需。

“江嬷嬷,这是奴婢亲手从小厨房里端来的,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看着眼前这位老嬷嬷,手持银针细细查看每一道菜品,胡奶娘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出门在外,人多眼杂,不比在家中,小心些总无大错。”

江嬷嬷不为所动,依旧坚持己见。

“还请胡妈妈别多心,江嬷嬷谨慎惯了,没有旁的意思。”

二嫂许氏敏锐,赶忙笑着解释。

虽说只是个下人,可也是大嫂这房的奶娘。她这做弟妹的,不好叫人误以为怀疑大房,免得妯娌间生了嫌隙。

再说,苏氏为婆母娘家外甥女儿。与自己相比,婆媳感情自然更为亲厚。行事更该多加小心,没得再惹婆母不快。

见被主子察觉,胡奶娘神色有些不自然,只好讪讪陪笑。

“我倒是觉着江嬷嬷如此细心甚好,咱们林家不就是因一时大意,才被奸人所害,落得如此……”

大嫂苏氏抱着年仅三岁的儿子,满目悲凉。话音未落,忽然见婆母瞪了自己一眼,苏氏忽然惊醒,忙掩住嘴。

心中祈祷着,林婉瑶没有留意到她话中含义。

对于家中何故遭难,父亲只说是皇帝忌惮林家深得人心,被有心人察觉,这才苦心设局陷害,以讨皇帝欢心。

只字不提那有心之人,正是自家女儿当年执意下嫁的夫君。

知晓家人不愿看她自责,林婉瑶心中一阵绞痛,对此只能装聋作哑。如今再多忏悔,也无济于事。

经过一整日的奔波,大人孩子都累得不轻。酒足饭饱后,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小姐,夜里我来看着马车,您睡我的床铺……”

槐花一听林婉瑶要睡马车里,顿时不愿意了。

可一想,自己住的屋子里全是仆人不说,还有两个小姐不熟悉的奶妈,也觉得不妥。

“好了,车里的床铺你也是见过的,哪里就委屈我了?保不齐睡的还更好呢!”

自己就是为了夜里进空间,才找了个屋里住不下的借口,怎能妥协和丫鬟们同住!

见槐花纠结的小脸儿都皱在一起,林婉瑶摸着她的脑袋安抚着。

最终双方各退一步,将马车牵到窗边,槐花睡靠窗的床铺。如此一来,凭自己的机警,外头有一丝的风吹草动,她都能第一时间醒来。

“瑶儿、你还知道回来!我等的头发的白了,还以为你把我忘在这里了!”

才闪身进入空间,原本还生无可恋的小白立刻飞扑上来,在林婉瑶怀中疯狂打滚。

“好啦、好啦!天一黑,大家刚睡下,我这不就来了。”

“再说,你头发本就是白的呀!”

林婉瑶不断安抚着快要扭成麻花的白猫。

“啥?刚天黑?才过去了一天吗?”

小白很快抓住了话中的重点,惊的呆愣住,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见面前的女人点头,小白又不淡定了。自己在空间里,从满地枯黄等到嫩芽冒头,竟才仅仅过了一天!

中午怕被人发现,林婉瑶从空间里拿了饼子,便闪出空间,速度快的连小白都没发现。

“你看,我猜的没错,这空间是靠农作一点点升级的。”

小白一扫刚刚的狂躁,步伐优雅,喋喋不休介绍着空间变化。


随着昨晚林婉瑶试种了一部分种子下去,空间里便多了三大块土地。分别是一块黑土地、一块红土地、一块黄土地。

“这三块土地分别适宜种什么东西,我还不知。不过,同样的种子种下去,生长的速度却是相差很多。”

小白实在无聊,又好奇这新出现的三块土地。便用爪子刨了坑,埋了些种子进去。

“你瞧,就拿这莴笋来说。前后种下去的种子,黄土地上的发了芽、红土地上的长了叶子。

“黑土地上的长得更高,连根茎都能看到了。”

“而昨晚你种在草地上的莴笋,也不过才堪堪发了芽。”

林婉瑶虽不懂种菜,可生长的速度快慢,她还是能分的清楚。眼神惊喜的看着小白:

“如此说来,我可以按照自己期望的快慢,在这三块田里耕种了!”

说着便拿起一旁的锄头,准备开始松土。

“这三块地我都已经刨过了,你直接种就好了!”

小白撇了撇嘴,伸出两只发红的爪子邀功。

“好小白,若是能遇上卖鲜鱼的,我定给你多买一些回来。”

林婉瑶笑弯了眼睛,讨好着这只傲娇的小白猫。

其实鸡崽、鸭崽也叫小福贵买了不少回来,只是一来还没长大,二来小白不敢生吃、林婉瑶也不敢杀啊!

别看这三块土地看着不大,点穴埋种子却也花了不少时间。若不是空间里的时间过的比外头慢了许多,恐怕大半个晚上都要过去了。

“等下回有机会出去采买,定要买些灵芝、人参之类的回来,多种些在黑土地上。这些药材时间越久越贵重,药效也最好!”

林婉瑶抹着额头上的汗,朝小院中走去,嘴里还念叨着接下来的计划。

“池塘里那水能喝,很是甘甜!”

小白安逸的趴在林婉瑶怀中,指了指小院一旁的池塘。

说是池塘,倒不如说小水坑来的贴切。若不是整个空间里只有这一处水源,小白才不会委屈求全的去试毒。

林婉瑶半信半疑的掬了一捧水,浅浅尝了一口,瞬间瞪大了眼睛。

“的确清甜解渴!比山泉水还要好喝!”

转身到厨房里取了一只青瓷碗,满满一碗池水下肚,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这一夜,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林婉瑶睡的十分香甜。

也不知时辰,林婉瑶刚迷迷糊糊睁开眼回到马车上。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声,随后车门被敲响。

“小姐,您没事就好!”

槐花见自家小姐好端端的在马车里,松了一口气。

“外面发生何事?”

前院客栈中的嘈杂声越发大了起来,还夹杂着喝骂声。

“是魏家的管家和大半的奴仆半夜逃走了,还带走了金银细软和身契。魏老爷正闹着叫吴首领派人去捉呢!”

槐花扶着林婉瑶下车。

会被流放的都是主子们,至于奴仆,大多是直接被发卖。

林家也正是因为有一个三岁、一个四岁的幼童。周炳文大发慈悲,才连着胡氏、柳氏两个乳娘一起抓进牢中。

想来窦家和魏家的那么些奴仆,恐是被迫而来。

“哼、又不是犯人逃走了,吴首领怎会差人去抓!”

天还未大亮,钟离也被吵醒。出来点了数,见自己队里的犯人一个不少,又回屋睡去了。

“温二公子,您要的马车买回来了,粮食都在里头。”

小福贵牵着一辆同样半旧的马车进来。这是他昨晚跑到车马行,加了钱叫连夜改装出来的。

虽说不如自家马车的玄机多,可比寻常马车不知好上多少。光是小福贵悄悄展示的车凳柜与活动床板,就叫温素看直了眼。

知晓温家只有身上简单的包袱,林婉瑶特意叫小福贵采买了许多日常的吃穿。

凳柜里藏着的粮食,温素看不出有多少。可单单瞧见的那一袋大米,少说也足够一家人吃上十日的稀饭。

衣物、鞋袜更是一应俱全。

设计之巧妙,对于流放的人而言,真真儿是再适合不过。

整个车厢中,除两床棉被叠成长条,做了靠背以外,不知情者便再也看不见旁的东西。

“多谢林大姑娘!”

见林婉瑶从屋里出来,温素拔了头上的素簪,上前深深一揖。

林婉瑶会意,屈膝回了一礼,便侧身走开。

表面似乎是在因马车道谢,实则是温素看出了这簪子的不同之处。

“怎么又多了一辆马车?”

钟离打量着温家的马车,脸色很是不好。

“哎呦,钟爷您起来了!昨儿温老爷家险些耽误了赶路,小的便劝他们也买辆马车,免得害您被吴首领骂!”

“这不,昨晚就找我家主子借银子,托我去买了来。还特意嘱咐小的,给几位爷打上几壶好酒。”

正在院里喂马的小福贵,忙拎着一串酒葫芦递了上去。

“酒倒是好酒,你虽不是犯人,但出入还是得报与我知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福贵伶俐,也识趣,还算讨钟离喜欢。拔掉木塞,嗅到扑鼻而来的酒香,连训斥的话都柔和了几分。

“求吴爷再等等,我派去的下人还没回来,这我也走不了啊!”

钟离得了准备上路的命令,温、林两家刚从小院儿出来,就看见魏老爷拦在吴非马前。

“在下已经多等了半个时辰,若是再不出发,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个县城,今晚就要露宿野外了。”

“难道你想夜里与土匪、野兽为伴?”

吴非言语虽还算恭敬,眼神却十分轻蔑。

魏老爷闻言,不由得打了个抖,早知就不派人出去寻了。刨去赶马车的,原本三十多个奴仆只剩四个。这七八车的东西,谁来推!

“邵大爷,您看……”

魏家大朗眼珠子一转,从鞋底掏出一张银票,凑到负责他家押解的邵元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邵元神情有些不自然,接过银票迅速塞进袖子里。招呼着将魏家余下没人推的四辆板车,拴在四个手下的马后。

流放队伍这才启程上路。

“大嫂、二嫂,幼安他们还是得自己下地走走。越往后,山路越多,若是一直依赖马车,后头恐怕要吃苦头。”

瞧着两个四五岁的小侄女儿,和一个才满三岁的侄子,迈着小短腿吃力跟着队伍。林婉瑶心中不忍,却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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