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膺逐渐清醒过来,隔着石桌问我。
我承认道:“是,因为容与,我求过他,也跪过你。”
李元膺尝试接受这不寻常的一切,“他、他会怎么死?”
我掂量好话,心里却像破开一道薄口来回撕扯着,仿佛里头能让人窥见我的罪孽。
我轻轻说:“为民生,为民死。”
时至今日,我仍在纠结,真的值得吗?
一生所拥护拼命的,却在最后一刻合力推他上刑台,难道不可悲吗?
李元膺没再说话。
他熟知本朝酷刑,其中犹为惨绝人寰的——骨刑,刽子手会事先将被定罪为‘罪大恶极者’泡入醋缸中,待刑杀日,鞭手只需用力抽打泡的软烂的皮肉,一寸一寸往里打,直到露出脊骨为止。
李元膺同意帮我。
我的劝说其实并无成效,真正让李元膺动容的,是他自己的心魔。
李元膺令自己成为一个庸碌之士,借口逃避,他将希冀托付在容与身上,偏偏又嫉恨他,内心反复向善面恶。
而世人评判善恶永远争论不休,又哪里有纯粹良善之人。
李元膺不算。
我也不算。
12我悄悄潜回府中,重新换上婚服,喜娘早已不知去向。
刚握起先前撞翻的喜烛,手心涔涔细汗抛出一道油光,我凑近嗅出一股蜡油味,只能往裙摆后擦。
直坐到后半夜,屋内喜烛断了芯,有人捅破小窗释放迷香,我软跪下去,眼睁睁的盯着,一个不防备昏睡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帐外人听见我的动静,站在屏风那头摇摆不定。
我轻笑,倦怠道:“看样子,他并不放心我,生怕我坏了他的大计,我倒好奇他是怎么说服你的?”
是怎么说服容与,同意在我身上下药的。
容与身形一顿,艰难开口道:“两日了,你总算醒了。”
我看在眼里,下榻径直走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不可置信道:“头一回,你为了他将手伸向我。”
我内心充斥莫名的恐惧,就好像眼前的这个人,我从来不曾认识过。
容与没抓到我撤回的手,缓缓垂在身侧,攥成拳眼。
一抹晨曦不留余地笼罩在阴暗的角落里,荼靡花盛极,可惜再如何耀眼,终是要凋零的。
我又讥讽道:“两日光阴,他已经昭告天下成为新主了吧,那你的目的达到了吗?”
我望到黑瞳里的自己。
容与终是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