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怎么那么眼熟?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方敏霞和孔耀婚礼那天,一个瘦高的年轻人,穿着旧衬衫,腼腆地端着酒杯来敬酒。
方敏霞介绍说:“这是我表弟,肖峰,从乡下过来的。”
我心跳得像擂鼓,手忙脚乱地拨通施旭的电话:“施旭,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施旭的声音低沉:“肖峰,十八岁,村里肖家的孩子。”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肖峰……方敏霞的表弟!
我冲出厨房,闯进方敏霞的房间,声音都在抖:“敏霞!
白杨村那个受伤的孩子,是你表弟肖峰!”
方敏霞正躺在沙发上刷手机,闻言不耐烦地抬头,瞪了我一眼:“王冰冰,你没完了是吧?
大中午的嚷什么嚷,吓到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她翻了个白眼:“我哪来的表弟?
你少在这儿胡扯!”
我急得满头是汗,举着手机,屏幕上还停在肖峰的视频:“就是你婚礼上那个肖峰!
你不是说他是你表弟吗?
白杨村的肖峰,十八岁,被巨石压住腿,刚刚……刚刚没救过来!”
方敏霞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语气满是不屑:“肖峰?
哦,那小子啊,乡下亲戚罢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谁管他死活!”
她摸着肚子,慢悠悠地说:“王冰冰,你少拿这些来吓我。
我现在只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你赶紧去把羹端来!”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吼:“肖峰是你表弟!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他才十八岁,刚刚因为我没赶过去,死了!”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心里的愧疚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孔耀从房间出来,皱着眉,不耐烦地说:“妈,你又怎么了?
敏霞都说了,那小子跟她没啥关系,你非揪着不放干嘛?”
他搂着方敏霞的肩,安慰道:“敏霞,别理她,她就是想找茬。
妈,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敏霞不放?”
我心寒得像掉进了冰窟。
孔耀连问都不问,就站在方敏霞那边,把我当成了无理取闹的疯子。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哑着嗓子说:“好,我不说了。
羹我去炖,你们慢慢吃。”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医院,施旭和其他同事还在忙着抢救其他伤者。
看到我,施旭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硬挤出个笑脸:“主任,您来了……其他伤者已经稳定了,肖峰的尸体已经送去太平间,家属正在处理后事。”
我点点头,心像被压了块巨石,沉得喘不过气。
走进太平间,我一眼就认出了肖峰的尸体。
那张小脸,苍白得像纸,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指冰凉得像触到了寒冰。
“对不起……是我没赶过来……”我的眼泪砸在白布上,愧疚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
就在这时,太平间的门被猛地推开,方敏霞和孔耀冲了进来。
方敏霞一看到肖峰的尸体,像是被雷劈中,踉跄着扑过去,抓着他的手撕心裂肺地哭:“峰峰!
我的峰峰!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你才十八岁啊!”
她哭得像个疯子,嗓子都喊哑了:“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种事!”
我愣在原地,方敏霞这反应……不像她嘴里说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孔耀红着眼眶,扶着方敏霞,低声安慰:“敏霞,别太伤心了,节哀……”可我却觉得她的话有些不对劲,忍不住低声对孔耀说:“耀耀,你不觉得敏霞这话怪怪的?
一个表弟,她哭得跟丢了亲儿子似的……”孔耀猛地转头,冷眼瞪我,语气里满是怒火:“妈!
你还有没有人性!
敏霞的表弟死了,她伤心不是应该的吗?
你非得在这儿挑拨离间?”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你还是个医生呢,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我被他吼得一愣一愣,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照顾孔曼月子是天经地义,可方敏霞为一个表弟哭成这样,倒成了理所当然?
我胸口堵着一口气,正想转身去看看孔曼,胳膊却被方敏霞一把拽住。
她像个疯子,劈头盖脸地冲我吼:“王冰冰!
都是你害的!
你要不是非得在家磨蹭,峰峰就不会死!”
“你不是说只有你能救他吗?
为什么不早点来医院!
就因为你想给孔曼送补汤,峰峰才没救过来!”
她一把推开旁边的医疗架,药瓶哗啦啦摔了一地,引来一群围观的病人和家属。
肖峰的死讯早就传开了,医院里议论纷纷,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
“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不救人,害死小孩了?”
“听说是个十八岁的小男孩,可怜见的,腿都被石头压断了!”
“这种医生还有医德吗?
为了伺候女儿,连病人的命都不管!”
方敏霞指着我,声泪俱下地控诉:“大家评评理!
她是我婆婆,急诊科主任,医院打电话催她来救人,她非得在家磨蹭,就为了给小姑子送补品!”
“现在我表弟死了,她一点愧疚都没有,还在这儿冷嘲热讽!”
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指着我骂:“有你这样的医生吗?
一点医德都没有!
听说医生电话都打爆了,就是催不动你!”
“为了伺候女儿,连孩子的命都不管,这种人怎么配当医生!”
“开除她!
这种无良医生不配留在医院!”
我一把拽过孔耀,推到人群面前,咬牙切齿地说:“孔耀!
你把真相说清楚!
刚刚是谁不让我出门?
是谁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
我对孔耀还有一丝信任,他再怎么偏向方敏霞,也不至于颠倒黑白吧?
可我万万没想到,孔耀低着头,躲开我的眼神,低声说:“妈……你确实太过分了。
补汤什么时候炖不行?
生命只有一次啊……”我愣在原地,周围的骂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把我淹没。
施旭站在不远处,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默默摇了摇头。
我心寒得像掉进了冰窟,嗤笑一声:“好,你们既然这么说,那就看看真相吧。”
这房子是我多年前买的,装了监控,后来孔耀和方敏霞搬进来,装修时也没拆。
我调出监控视频,接上医院的投影仪,画面清清楚楚地投在墙上。
视频里,方敏霞堵在门口,恶语攻击乡下小孩的命不值钱,还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
孔耀站在她身边,帮腔指责我,逼我留在家里。
我指着屏幕,泪水模糊了视线,冲着人群吼:“大家看清楚!
不让我出门的是谁?
说小孩命贱的是谁?”
围观的人群瞬间炸了,指着方敏霞的鼻子骂:“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婆婆,还污蔑她不救人!”
“医生救人是天职,你倒好,拦着不让去,还骂乡下小孩活该死!”
“这种人还有脸在这儿哭?
表弟死了,你不反思自己,还往婆婆身上泼脏水!”
方敏霞的脸刷地白了,慌乱地狡辩:“我……我不知道她真要去救人!
我以为她是借口,想去伺候孔曼!”
她挺着肚子,试图挤进人群:“你们别信她!
她是我婆婆,平时就偏心小姑子,我才一时糊涂……”人群不买账,骂得更凶:“偏心?
她是你婆婆,又不是你妈,凭什么围着你转!”
“你明知道她要去救人,还拿孩子威胁,坏到骨子里了!”
“这种人活该遭报应!
表弟死了,也是你害的!”
方敏霞被骂得脸色铁青,娇滴滴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气,狠狠瞪了我一眼,又剜了孔耀一眼,挺着肚子冲出人群,头也不回地跑了。
孔耀愣在原地,低着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