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容却异常安详,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解脱般的微笑,仿佛只是沉沉睡去了。
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小片被河水洗得发白的、廉价的青色衣角布料。
沈清荷带着陈阿炳,离开了忘川镇。
她变卖了那枚已经彻底失去光泽、布满了丑陋裂痕的家传古玉,换作了盘缠,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只是。
在后来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冷汗涔涔的午夜。
她总会反反复复地看到那片翻涌着浓密雾气的、阴冷的奈何河。
总会听到那若有似无的、冰冷刺耳的、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铁链拖曳声响。
还有……还有顾长生最后望向她时,那复杂难言、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的眼神。
那个一直沉默寡言,如同失了魂魄、只会呆呆跟着她的陈阿炳。
在他们离开忘川镇很久、很久以后的一天。
他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转过头,对着正在发呆的沈清荷,用一种异常清晰、却又毫无任何人类感情的、平板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了一句话:“姐姐……长生哥哥……在水里……等……”沈清荷猛地回过头,望向窗外。
窗外没有河。
只有无边无际的、如同浓墨般化不开的、沉沉的黑夜。
但她知道。
有些债,或许永远也还不清。
有些渡口,或许永远也无法抵达真正的彼岸。
奈何桥上叹奈何。
忘川河畔,忘川水。
这世间纠缠不清的因果,又有谁能真正说得清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