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古思小说 > 其他类型 > 穿到十年后,冷戾夫君把我宠懵了戚缙山谢明月最新章节

穿到十年后,冷戾夫君把我宠懵了戚缙山谢明月最新章节

掉毛的橘猫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谢明月揉了揉额角,低叹一声。这头疼的毛病自小就有,如今居然还在。她喝了口热茶压下痛意,重新看向戚缙山。他一出手,事情陡然变得简单了许多。还以为他是靠着侯府荫庇走到如今,现在看来,戚缙山自己就很有手腕啊。茶香飘过,她微微皱着眉,戚缙山瞧见了,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碗,轻嗅片刻后叫来玉江。“将我房中的太平猴魁拿来给夫人。”谢明月闻言一愣。这是她最爱喝的茶叶,是金贵御供之物,如今顺清侯府内也没有。戚缙山生为天子近臣,想来也得了一些,但他竟也知道她爱喝?甚至她自己都未曾发觉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一屋人都看着戚缙山旁若无人地关心谢明月喝茶。待谢明月喝上太平猴魁,戚缙山方才继续审办,他查证雷霆,一时间,证物、证据,全都指向了谢晚晴。“敢问侯夫人,您认定...

主角:戚缙山谢明月   更新:2025-03-14 22:17: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戚缙山谢明月的其他类型小说《穿到十年后,冷戾夫君把我宠懵了戚缙山谢明月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掉毛的橘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谢明月揉了揉额角,低叹一声。这头疼的毛病自小就有,如今居然还在。她喝了口热茶压下痛意,重新看向戚缙山。他一出手,事情陡然变得简单了许多。还以为他是靠着侯府荫庇走到如今,现在看来,戚缙山自己就很有手腕啊。茶香飘过,她微微皱着眉,戚缙山瞧见了,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碗,轻嗅片刻后叫来玉江。“将我房中的太平猴魁拿来给夫人。”谢明月闻言一愣。这是她最爱喝的茶叶,是金贵御供之物,如今顺清侯府内也没有。戚缙山生为天子近臣,想来也得了一些,但他竟也知道她爱喝?甚至她自己都未曾发觉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一屋人都看着戚缙山旁若无人地关心谢明月喝茶。待谢明月喝上太平猴魁,戚缙山方才继续审办,他查证雷霆,一时间,证物、证据,全都指向了谢晚晴。“敢问侯夫人,您认定...

《穿到十年后,冷戾夫君把我宠懵了戚缙山谢明月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谢明月揉了揉额角,低叹一声。
这头疼的毛病自小就有,如今居然还在。
她喝了口热茶压下痛意,重新看向戚缙山。
他一出手,事情陡然变得简单了许多。
还以为他是靠着侯府荫庇走到如今,现在看来,戚缙山自己就很有手腕啊。
茶香飘过,她微微皱着眉,戚缙山瞧见了,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碗,轻嗅片刻后叫来玉江。
“将我房中的太平猴魁拿来给夫人。”
谢明月闻言一愣。
这是她最爱喝的茶叶,是金贵御供之物,如今顺清侯府内也没有。
戚缙山生为天子近臣,想来也得了一些,但他竟也知道她爱喝?
甚至她自己都未曾发觉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
一屋人都看着戚缙山旁若无人地关心谢明月喝茶。
待谢明月喝上太平猴魁,戚缙山方才继续审办,他查证雷霆,一时间,证物、证据,全都指向了谢晚晴。
“敢问侯夫人,您认定明月下毒的定论,又是从何而来?”
所有人都知晓,戚缙山动了怒。
罗氏见自己的儿媳丑事败露,羞恼地抽了抽嘴角,无话可说。
厅内一时静闻针落,无人敢吭声。
唯有谢明月看着他低沉的眉眼,借着斗篷与茶几掩盖,悄悄将手伸到戚缙山的袖下,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
可别把他气坏了,这么威风的夫君,她得让他好好保养,为她多挣几年俸禄啊。
手心传来异样的触感,戚缙山冷凝的神色陡然一顿。
他眸光一瞥,有些凶悍的意味,谢明月见了,赶紧缩回手,端庄地坐好。
“既然......”
她轻轻笑了笑,戚缙山身上那股无形的杀意便瞬间弱了许多。
“弟妹恨我至此,那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谢明月轻描淡写地说完,戚缙山将手中茶盏端起,又轻轻放下,那“咯噔”一声在厅内荡开,激得谢晚晴一个寒颤,顿时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罗氏看不下去了,她好歹也是侯夫人,就算云氏那个贱人母凭子贵,和她平起平坐,她也是正妻。
戚缙山一个男人,怎能插手后宅事务?
后宅是她这个侯夫人的天下才对。
“差不多算了,修玉马上就要归京,这时晚晴要是有个好歹,你让他如何想呢,难道让离家两年的他,一回家便看到自己的妻子遭受折磨?”
她开口和稀泥。
“我做主,让晚晴将大房的账本拿给你,以后大房的家还是你来掌,算作赔罪如何。”
她知道每每提起戚修玉,戚缙山就要和谢明月起争执,如今再加个账本的事,谢明月这些年万事不管,肯定一时半会也料理不好,估计又能吃个哑巴亏。
没想到谢明月迅速反驳:“侯夫人这话有意思,难道世子的妻子不能受伤,缙山的妻子就可以?”
她看了一眼戚缙山:“夫君,原来做你的妻子就要低人一等。”
罗氏顿时沉下脸:“勿要胡说!”
戚缙山是实权大官,而顺清侯只是个闲散侯爵,当爹的如今见了儿子都得礼让三分,更妄论其他人,谢明月这么说,就是故意仗着戚缙山的势,来吓唬二房。
谢明月岿然不动,戚缙山缓缓看她一眼,从她水润的杏眼里看到了一丝狡黠。
许是那句“夫君”实在悦耳动听,当谢明月和戚修玉的名字一起出现时,戚缙山罕见的没有生怒。
他微勾唇角,缓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管修玉回不回京,弟妹做错了事,就该请家法,若弟妹不肯,那就以国法治,随我带去大理寺。”
谢晚晴张大了嘴,没想到这夫妻俩一唱一和,两句话突然就要将她打入大牢。
她自知今日对付谢明月的计划成了空,立刻伏低做小,跪在戚缙山面前,露出洁白的一截脖颈,做柔弱姿态。
“我管教下人不严,致使他们毒害大嫂,我愿认下家法,还请大哥看在家丑不可外扬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
戚缙山的眼底倏然浮现出冷戾之色。
“缙山,家法打下去,你的弟妹还要不要命了?此事是她错了,你平日查案严苛,对家人何必如此。”
一直默不作声的云氏突然开了口。
谢明月知晓谢晚晴惯会哄长辈,没想到她作为二房儿媳,居然哄得云氏舍了大房,为二房说话,还挺有本事啊。
云氏一开口,她便不吭声了。
据说以前云氏和戚缙山流落在外,独自一人将他拉扯大,期间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直到十几岁时被顺清侯找回。
孤儿寡母的感情是最深的,未摸清形势前,她可不敢和云氏硬碰硬。
生母发话,戚缙山目光攒动:“那母亲以为该如何?”
“世子即将回府,你也得注重兄友弟恭,依我看,不如让晚晴体会一回明月中毒的感受,再让她给明月道个歉,什么家法,血淋淋的,还是算了。”
云氏如今五十不到,眉眼间尽是当年经历的风霜,与保养得当的罗氏比起来,多了一份慈母的样子。
“明月今日受了委屈,母亲再给你补一盒体己,家和万事兴,为了整个家,此事到此为止吧。”
她说的面面俱到,再闹下去,反倒显得戚缙山不友爱,谢明月不体恤。
谢明月想了想,谢晚晴是世子夫人,这件事不能真的将她如何。现在她拿回了管家权,又白得一盒体己,谢晚晴也能受罚,已经不错了。
最重要的,是经历今日之事后,侯府上下都知晓,她不再是以前那个缩头乌龟了,以后再想动她,也得掂量掂量。
她谢明月,拿到好牌就得打漂亮。
在戚缙山的首肯下,下人很快端来一碗破喉散。
毒性甚微,吐一次血后就能散。
众目睽睽下,谢晚晴红着眼眶饮下破喉散,喉咙顿时烧刀般地疼了起来。
“啊......”
她凄厉地叫了一声,狼狈趴在地上,口吐鲜血、冷汗涔涔。
戚缙山看在眼里,忍不住想,谢明月当时该有多痛。
谢明月则是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有些咋舌。
谢晚晴吐完血,话都说不出来,还好她现在的喉咙和没事一样。
梧桐见了,及时附到她耳边,低声道:“夫人,您当时毒发,是大爷特意拿了御赐的梨荣甘露为您灌下,所以您醒后,喉咙没有不适。”
谢明月也才恍然,看向戚缙山的目光中顿时多了几分暖意。
谢晚晴吐完血,又不情愿地对着谢明月跪下道谢。
“大嫂,今日之事是我御下不严,望你谅解。”
谢明月微笑:“这种不忠的下人们该如何处理,不用我多说吧?”
今日查出的两人是谢晚晴的心腹婢女和家里带来的家丁,无异于她的左膀右臂,一想到要舍弃两人,谢晚晴的心就疯狂滴血。
她憋屈地跪在谢明月面前,忍痛开口:“拉下去,各打二十板后发卖了。”
二十大板打下去,怕是只有皮连着肉了,这就是送死。
婢女与家丁立刻狼哭鬼嚎,谢晚晴狠心扭头,然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戚缙山恍若未闻,径直起身离开,谢明月也懒得管谢晚晴,她想回院,但看着戚缙山的身影,她又想道谢。
只是若只说谢谢,未免单薄,可还能做什么呢?
她不懂夫妻相处之道,顿时有些为难。
梧桐看在眼里,偷偷支招:“夫人何不请大爷去院中用饭呢,大爷今日为了夫人的事,中饭都未用呢。”
一同用饭?谢明月有些不乐意,主要是在戚缙山面前,她脑中一直绷着一根弦,怕自己哪句话又惹怒了他。
可是想想,他们感情不好,他还为她忙前忙后,她还是克服一下吧。
谢明月跟上戚缙山的步伐。
“夫君,”她看着戚缙山那骨节分明的大掌,脑中想到方才乍一醒来时,他抓着自己的模样,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当初你为何要娶我?”
这话一出,戚缙山的脚步陡然停下了。

戚缙山体内的理智与冲动互相拉扯,隐隐显出些藏锋的威怒。
见他坐在那不动,谢明月也冷静了些。
“来,趁热。”
她持着勺子,舀起一勺药,还滴了一滴到手背试温度。
看着她温软低眉的模样,戚缙山心底的戾气倏然消融了许多。
“我自己来。”
他接过药碗,也不拘药苦汤滚,就这么灌了下去。
谢明月在谢家过得精细,哪见过这般牛饮,忍不住道:“不可以这样,汤药太滚,当心喉咙烫伤。”
戚缙山口中苦意蔓延,眼中浮上血丝,沉沉看着她。
谢明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解释:“你醉成这样,我总要来看看你,有什么稀奇的,要一直看我?”
戚缙山冷笑:“过去我喝得吐血,倒是未见过你人影。”
谢明月顿时睁大了眼。
怎么还有人敢让戚缙山喝吐血?
“很吃惊?”他压低眉眼,“我又不是一生下来就做官。”
他十多岁才回府,从一介庶子爬到如今的位置,不知经历了多少磨砺苦难。
谢明月想到这,又生出几分不忍。
他们毕竟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是盼着自己别当寡妇,她也得劝他好好保养。
“下次应酬前,先喝碗解酒汤再饮酒,就不会这般难捱了。”
她默默走到戚缙山面前,想到他到底没真正伤她,忍不住解释道:“方才你动作太大了,我一时害怕,下次别这样了。”
戚缙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朝她伸手。
“下次?”他见她竟真乖乖伸来手,立刻轻柔地握住了她,却不再用力拽动,“现在我就不会了。”
谢明月糊里糊涂,又被戚缙山拉到身边。
她算着时间,又惦记着套话,于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努力扯话题。
“你......”
刚一开口,戚缙山身形有些趔趄,谢明月一眨眼,便见他蹙眉扶额,很是难耐的模样。
“你怎么了?”
她赶紧将手抽出,戚缙山手心一空,心里跟着冷了一块。
“是不是酒后头疼?得赶紧歇下。”
谢明月看着他眼底蔓延的血丝,心生不忍。
为官应酬是很累的,她一时有些后悔将戚缙山也算进了计划中,毕竟他今日已为她审了一桩后院闹剧,要对付云氏,她一人就够了。
“来,我扶你到床上躺着。”
谢明月伸出手撑在他背后,戚缙山却将她圈到怀中,沉沉压到她肩头。
“劳烦夫人架我过去。”
男人微醺的声线洒在耳边,谢明月耳朵一软,鬼使神差地架着他往里间走。
她分明是来套话的,怎么却净伺候他了?
她抿着嘴唇:“戚缙山,你当初为何......”
正开口,梧桐的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
“夫人,李嬷嬷和黄嬷嬷不安分了。”
谢明月一惊,心知这是吩咐梧桐盯的人有动静了。
“快上床躺着,我院中有事处理。”她想将戚缙山撇到床上,没想到戚缙山的眼神瞬间清明了几分。
“何事不安分?”
他一改醺醉模样,起身理好衣摆,身姿如鹤。
“你没醉?”
谢明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厮方才的举止竟都是装的!
亏她还傻乎乎地搀扶他走了这么久,这房内一段路,他死死压在她身上,怕是吃尽了豆腐。
“你竟骗我!”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戚缙山,心道自己方才对他的心软都成了笑话,今晚必定要好好使一使他,以报欺骗之仇。
“我是醉了,不过一听到夫人院中出事,已然醒了八分。”
戚缙山眼底闪过笑意,任由玉江为他披上大氅,率先朝着她居住的琼华院走去。
谢明月咬咬牙,紧随其后。
梧桐为她披上披肩,她低声问:“可是那两人动了?”
梧桐点点头:“奴婢赶过来不过用了一炷香时间,亲耳听到李嬷嬷和黄嬷嬷在您屋内,掏着那只镯子谋划偷走,如今过去,不是抓个现行,也是人赃并获。”
一行人来到琼华院时,门口站着个探头探脑的粗使丫鬟,见到他们,顿时飞似地往回跑。
这正是白日里在小厨房打牌的丫鬟之一。
“大爷和夫人在这,你往哪跑?”
梧桐上前冷喝一声将人拦下,戚缙山见状挑了挑眉。
“这般不成规矩,拖下去。”
他知晓谢明月不管事,所以云氏给她下人,他并未阻拦,却没想到如今她院中的下人居然如此不成体统。
一时间,戚缙山心底那股火气循着酒意上头,面色冷了三分。
谢明月瞧着,微微勾唇笑了。
只希望待会对着云氏,他的脸色也如此才好。
那丫鬟刚要哭喊,玉江已带着人上来将嘴堵着,悄无声息地拖了下去。
谢明月径直走向屋子,只见屋内亮着暗灯,她一扬下巴,梧桐便上前猛地推开门。
黄李两个婆子慌里慌张地扭过头,见谢明月站在门口,顿时松了口气。
“夫人去哪了,怎么回来也未派人说一声,吓老奴一跳。”
李嬷嬷微微含着胸,脸色不好看。
“你就是这般同夫人说话的?”
戚缙山从谢明月身后走出,两个婆子登时变了脸。
“大爷来了?大爷请坐,老奴这就去倒茶。”
“站住,你们是夫人院里的人,还是我院里的,”戚缙山沉着脸,“夫人进门,不知伺候而是质问,顺清侯府的下人,居然如此不知礼数。”
谢明月淡淡一笑:“嬷嬷们是母亲精心挑选的,怎么会不知礼数?母亲今日才送了我一只石榴镯子,她的人就如此横行,让我在夫君面前没脸,我不如将镯子与人都退回去。”
她就是要让戚缙山好好瞧瞧,他母亲的人,在她的院中却作威作福,如此怠慢她。
李嬷嬷急出一头汗:“夫人息怒,老奴并无不敬夫人的意思,实在是一时被吓到......”
“镯子在哪?”谢明月打断她的话。
李嬷嬷眼珠子乱转,梧桐见了,上前冷笑:“叫你说镯子放哪了,有这么难想吗?”
李嬷嬷下意识摸着胸口,支支吾吾:“老奴放在身上,正要去放到多宝格上,夫人与大爷就来了。”
梧桐一把上前,从她胸口衣襟处掏出那只镯子:“下午就让你放到多宝格了,现在为何又到了你身上?你这分明是偷窃!”
她“扑通”一声跪到戚缙山面前。
“大爷明鉴,自夫人病后,院内管束难免疏忽,这恶仆连老夫人送给夫人的镯子都敢偷,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背主的事,还请大爷为我们夫人做主啊。”
戚缙山的脸已经冷到了极点,谢明月却笑了:“既然是母亲的人,我也不好管束,不如将她们遣回去,任凭母亲处置。”
戚缙山负手立在她身旁,沉声道:“只要在琼华院,不拘谁送来的,都是夫人的人,你们吃了狗胆,手脚这般不干净,来人,去请大老夫人。”
他扭头看着谢明月,脱下自己的大氅:“天凉,夫人莫受寒了。”

“什么?”
谢明月张了张嘴,虽然她不知自己中毒时发生了何事,可自己给自己下毒?
她是谢家的掌上明珠,自小金尊玉贵地养大,珍重自爱,就算再怎么落魄,也断不会做出这种下作事!
她匆匆披上外袍,走到戚缙山面前:“谁审的?”
这个叫芬儿的婢女,必定是受了指使!
“侯夫人亲自审问,”看见她的举动,戚缙山眼瞳微缩,不动声色,“芬儿招供,你吩咐她给你的茶碗下破喉散,只为诬陷到谢晚晴身上,现在侯夫人认为你是下毒搏宠,且不容妯娌。”
听到亲妹妹的名字,谢明月一怔。
妯娌?
顺清侯有膝下二子,庶长子戚缙山,嫡次子戚修玉。
她嫁给了戚缙山,谢晚晴是她的妯娌。
所以,她的亲妹妹嫁给了她的未婚夫?
她垂下眼,轻轻蜷起手指:“不是我。”
方才她略略扫了一眼房内。
他们成婚十年,她的寝室却如同女子未婚的闺房般,一丝戚缙山的痕迹也无。
想也知晓,怕是他们的夫妻感情不算好,戚缙山不在此留宿。
戚缙山没说话,谢明月逼近他一步,抬起头:“你不信我?”
她虽沉静,到底也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心底自然还有一股气性。
被她拦在折屏前,戚缙山目光一顿,两人之间流淌着浓烈的危险氛围。
一旁的梧桐却是一脸喜色。
以往大爷多次主动递台阶,但夫人就是不肯下,刚才她还在担心两人会起争执,没想到这次谢明月竟肯主动为自己辩解了!
见他沉默,谢明月微微皱眉,委屈开口:“戚缙山,是她们冤枉我。”
戚缙山静静注视她,看到她唇部那晕开的口脂时,眸色一暗。
方才她温顺让他亲吻的一瞬,乖得像换了个人。
过去她受委屈,不用她说,他便为她讨得公道,可换来的却是她愈加冷淡的疏离。
“我的事,与大爷无关,还请大爷莫要随意插手。”
他还记得她的抗拒与嫌恶......
怪他沾染了她、怪他趁她落难时,摘下她这轮皎月入怀。
如今,她又为何辩解?
不像平日的她。
半晌,戚缙山找到了答案。
他冷冷开口:“你这么做,是因为戚修玉?”
听到这个名字,谢明月的心狠狠一跳,眼神泛起涟漪。
毕竟半日前,她还以为自己以后会嫁给戚修玉,可突然间,丈夫就换成了戚修玉的大哥,将自己按在榻间亲密。
若说心中没有波澜,那绝对不可能。
戚缙山见了她的反应,眸中寒意更甚:“因为戚修玉即将回京赴任,所以你才下此狠手?”
自成婚后,谢明月为了与他疏远,数次做下令人寒心之事,只怕这次也是为了惹怒他,与他划清界限吧。
这是第几次了?
戚缙山眼底划过一抹倦意。
“谢明月,你无需如此。”
她想疏远,他如她所愿。
何必又起事端。
“戚缙山!”谢明月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红了眼圈,“以前你看到我,话都不敢说一句呢,现在竟然敢恶意揣测我!”
这话一出,戚缙山静了一瞬,屋内外候着的婢女小厮们也纷纷瞪大了眼睛。
多少年了,夫人对大爷的态度终于变了!
两人之间,虽然又起争执,但是终于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郁了!
“作为你的妻子,我被冤枉了,你为何不信我?”
见他面色诡异,谢明月略有些紧张地低下头。
戚缙山眸子深处似有流光闪过,“妻子”这个词,居然能从她嘴里听到。
“话都不敢说一句?”他收敛起气势,捻动手上那只白玉狮头扳指,“我何时有过此举。”
谢明月大言不惭:“我十六岁那年去山寺祈福,你也在树下,却只躲在树后,连招呼都不与我打,不是不敢是什么。”
竟然......
十年前的事......她还记得。
戚缙山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不再接话,捻动扳指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谢明月不肯让他糊弄:“我说了,下毒之事并非我为之,那个芬儿定然受了指使,栽赃陷害我,你母亲审的不行,我要重新审。”
“罗氏并非我母亲,你要审,就重新审,”戚缙山面色刚好转一些,目光落在黑漆漆的药碗上,又沉了下去,“为何不喝药?”
“夫人,太医方才说您积忧甚重,肝气郁结,这药是解郁的。”
梧桐见谢明月看着药碗的神情一懵,就知她又忘了事,于是赶紧提醒。
这些年,夫人成日郁郁寡欢,记性也越来越不好,她早就习惯了时刻提醒。
戚缙山沉沉盯着谢明月。
积忧甚重,呵!
他竟不知,她心里忧虑谁,乃至病到了这种地步!
“我不想喝。”
谢明月一口拒绝,太苦了,她从小就未吃过什么苦。
戚缙山缓步逼近她。
“谢明月,你又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很冷,和方才缓和的神色相比较,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就算你死了,也是我的亡妻,别生出多余妄念。”
又来了,又来了。
谢明月咬牙忍怒,暗暗腹诽。
戚缙山和她说话时,为何总是这副死样子?
夹枪带棒的,还疑心她不忠,难怪他们感情不好。
因为她自己也是个傲气性子啊,常年被这般诘问对待,脾气能好吗?
谢明月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都十年了,我能有什么妄念?”
她扭过头,负气地端起碗就灌下了药,药汁苦得她皱紧眉头,不想说话。
看着她侧脸躲避的举动,戚缙山眸色一暗。
这才是她惯常待他的疏离样子,方才那些,恐怕都是伪装。
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即将归京的男人。
他的脸色一寸寸沉下去。
早些年,她还会与他争执,可随着她越来越沉默、病弱,他们之间连争执都快不复存在了。
当初嫁他,本就非她所愿。
破镜难圆,他们之间,却从来就没有圆过。
可他放不开手,于是只能互相煎熬,熬着这一条不该牵在两人之间的红线,渐渐断掉。
不知想到了什么,戚缙山眉间闪过一丝煞意,像要杀人。
“下毒之事,你若申冤,我便替你审,若不管,就作罢。”
随她如何折腾,今日过后,他都不管了。
他心灰意冷之际,正要离开,却突然被拉住了袖摆。
身后,谢明月立刻回头,主动道:“当然要管,现在就去,我同你一起。”
她差不多习惯了与十年后的戚缙山相处。
毕竟少了眉间的阴郁后,他算得上是个风骨峥嵘的男人,只是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如山般的安稳。
而她刚来,府中什么情况一概不知,审起来会很艰难,他愿意为她撑腰,她自然乐意。
让她瞧瞧,到底是谁在背后弄鬼。
是谁,害得她成了如今的模样。

此话一出,戚缙山周身陡然溢出一股戾气。
“胡说什么?”
他按住谢明月的手,所有的冷戾全都刺向了云氏。
早就知晓母亲不喜妻子,但亲眼瞧见云氏送给谢明月的镯子里有绝嗣药,戚缙山心底的冷意在翻滚沸腾。
他应该护好她的,可他的生母却在暗地里肆无忌惮地伤害她。
是他的失职。
“母亲,您还有何要说的?”
云氏的嘴角渐渐绷紧。
她不喜谢明月,就是因为此女勾得自己的儿子过于魔怔。
他们孤儿寡母奋斗到今日,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影响自己在儿子心底的地位。
谢明月这个女人,绝不能留在她儿的身边!
“缙山,我是你的母亲。”云氏白着脸,在下人的搀扶下摇摇欲坠,“你就如此听信谗言?”
“可明月也是我的妻子。”
戚缙山对着云氏淡声道。
“母亲若坚持白嬷嬷所言非实,不如我们到前厅去,派人去医馆查,看看此药到底是谁去买的。”
本就是她的人去买的,还查什么?
看出戚缙山不给自己留情面,云氏面如死灰:“我近日不适,经不得这些折腾。”
“母亲本就身有沉疴,今日怕是又犯了,不如在院中将养些时日,这大房人手事务,还是交由明月打理。”
戚缙山眼也不眨,就将云氏软禁在了院中。
他转头看向谢明月,谢明月朝他微微一笑:“不错,既然母亲身体不适,儿媳愿意分忧。”
虽说谢晚晴将账本给了她,但大房的多数人手其实都被云氏掌在手中,如今有了戚缙山发话,谢明月再管束起下人来,就会容易很多。
云氏再不甘心也没用,白嬷嬷反水,她给儿媳下绝嗣药的事若是闹大,对她没有一点好处,罗氏更是会趁机穷追猛打。
只是禁足几个月,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她入侯府时什么都没有,不还是一步步走到了和罗氏平起平坐的位置?
只要她还是戚缙山的母亲,就天然能够压谢明月一头。
想到这,她不甘地瞪了谢明月一眼,灰溜溜回了院子。
婆子们都被拖下去处置了,谢明月看了地上被搜出来的好东西一眼,摇了摇头。
云氏找的人也太没水准了,就连这些东西也敢贪,戚缙山送她的都是好东西,不说御赐,也是独一无二,若是拿出去卖了,顺藤摸瓜也能摸到她们头上。
当真是手贪又没眼界,难怪只能跟着云氏一起被收拾。
她抿嘴笑了笑,戚缙山看在眼中,还以为她在惋惜那些礼物。
“往后我再送你,这些已经脏了,不必再看。”
他犹豫一瞬,揽住谢明月的腰。
“夜深了,去休息。”
谢明月顿住脚步:“大爷回院,拖我做什么?我的院子就在此处。”
她要挣脱,戚缙山牢牢握着她的软腰,深深看向她。
“不怕屋内有其他毒?”
一句话让谢明月神色凝固。
确实,她也不确定过去十年,自己的屋子里是否也被动过手脚。
她略一迟疑,戚缙山便勾起一抹淡到看不见的笑。
“先去我院内歇一晚,明日我命人将琼华院里外检查一遍。”
闻言,谢明月的脸瞬间爆成了绯色。
她与戚缙山是夫妻,夫妻睡到一处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可如今的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啊。
她一步一挪地磨蹭到戚缙山的栖海院,戚缙山瞧见她不情愿的样子,眸色晦暗。
“你睡此处,我去耳房。”
他转身就走,谢明月只来得及摸到他的衣角,便看着人大步出了门。
瞧戚缙山的面色,分明是不高兴了,也是,谁成婚十年,还要被妻子赶去耳房呢。
她看着自己鸠占鹊巢来的房间,内心逃过一劫的高兴突然就被一股烦闷占据。
昨日还在讨厌的人,一睁眼就成了自己的夫君,谁能这么快适应?
可想到戚缙山那熬到通红的双眼,谢明月又有些心软。
他对自己,好像还挺好的。
以往在谢家,祖母磋磨娘亲,父亲也多半和稀泥,可戚缙山为了她,眼也不眨就下了云氏的面子。
罢了。
“梧桐,快去请大爷回来,”叹了口气,谢明月在床边坐下,“就说我怕黑,不敢一人在他房中睡。”
梧桐眼神亮晶晶地出了房门,又过了一会,一阵冷风吹过,戚缙山复而折返。
“十年了,什么时候有怕黑的毛病?”
他绕过屏风,一步步朝谢明月走来。
谢明月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一直都有,未同你说罢了。”
她就看在他这么辛苦的份上,忍让一回吧。
戚缙山解开外袍,露出微微湿润的亵衣。
他已沐浴过,乌黑的发垂到胸前,比起束发时的凛冽多了几分温润。
见他坐到床边,谢明月赶紧缩到床内侧,直挺挺躺着,僵硬到手脚发麻。
她不知,这是十年来,两人头一次同床共枕。
“睡吧。”
戚缙山面色如常,放下幔帐后安静躺在外侧,与她隔着一段距离。
谢明月嗅着身旁源源不断的冷木香气,脑中全是不断掠过的回忆。
方才她刻意摔落那镯子,戚缙山分明看了一眼,却装作未知,一力跟着她的节奏走。
“戚缙山,”她忍不住开口,“你不怪我?她是你的母亲。”
两个聪明人在一起说话,许多事不必言明。
戚缙山沉默一瞬,缓缓道:“母亲有她的夫君,我是你的夫君,自当护你。”
他何尝不知,今日之事是谢明月布局为之。
可若没有这桩婚事,她与云氏就是陌路人,是因为他,她才被迫被母亲恨上,下毒。
这府中,若没了他,还有谁会护她呢。
正出神想着,戚缙山的身侧突然压来一袭温软的气息。
谢明月裹着被子,感动地凑到他身边:“谢谢你,戚缙山,你人真好。”
你人真好。
这句话似乎与多年前的一场记忆重叠,戚缙山平静的内心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冲动。
他倏然翻身,将谢明月半压到身下。
“是吗?”夜色里,他漆黑的眸子深处燃起一簇火光,“那夫人可有何奖赏?”
谢明月感觉到一只手探进了自己的衾被。
握住了自己冰凉细瘦的手腕。

她慌忙躲避:“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什么奖赏?”
戚缙山失笑,低沉的声音震得谢明月耳廓发酥。
“夫人,”温热的大掌顺着谢明月的手臂,一寸寸抚上她的脸颊,戚缙山神色灼热,“你今日与以往很不一样。”
他已经许多年未见过谢明月笑的模样了。
许是对着她的婢女,她还是会笑的,但对着他,永远都是憎恶的神色。
戚缙山眼前一阵恍惚,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谢明月的鬓角。
谢明月紧紧闭上了双眼,戚缙山不会发现她的异样了吧?
全副心神集中在这事上,就连被男人亲了一下,她都没什么反应。
戚缙山眸色更深。
嘴唇下移,捕捉到一抹柔软,吻得更轻。
这情形,真像是一场梦。
“嗯......”
四肢百骸窜过异样,谢明月回神,发现自己与他的模样后,忍不住推了推身前的人。
“不要......戚缙山,我不舒服。”
她依旧害怕这般亲密的接触,虽然戚缙山对她还好,可让她敞开身心接纳他,她还做不到。
毕竟她对十年后的戚缙山,也不过只刚认识了一日而已。
“嗯,睡吧。”
戚缙山在她唇上最后啜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她,躺回原位。
谢明月翻身裹到角落,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
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告诉她,她真的来到了十年后,成了戚缙山的夫人。
他会吻她,抱她,甚至以后,他们还会诞下子嗣......
谢明月就这么在戚缙山沉甸甸的注视下,慢慢睡着了。
翌日,她醒来时,床上只剩她一人。
戚缙山今日不是沐休么?
梧桐抿嘴笑了:“大爷一早去前院见侯爷了,这是金河交来的大老夫人给的大房的库房钥匙、还有人手名册。”
谢明月翻了翻,知晓戚缙山大约是同顺清侯说明了云氏的事。
如今,她拿到了账册钥匙,意味着要真正开始打理大房了。
琼华院被戚缙山的人搜了一遍,确保无事后,谢明月回到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换了一茬,各个都是忠厚老实的模样。
谢明月坐着,梧桐站在她身旁,朝着阶下训话。
“昨日三个嬷嬷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吧。”
丫头婆子们都是被戚缙山的人点来的,听说是伺候不受宠的大夫人,心底还有些抵触,没想到大夫人居然直接宿在大爷房中,日上三竿才回院,这一脸红润的气色,怎么看也不像不受宠啊。
“奴婢们定当伺候好大夫人,绝不生二心。”
有机灵的,当即就摆出了忠心。
谢明月不置可否,依旧只有梧桐说话:“知道就好,看清谁是主子,做好分内的事,该你们得的都会有。”
说完,她等着谢明月颔首,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赏银分发了下去。
谢明月不愿梧桐受累,但也不能轻易定下贴身伺候的人,于是点了四名二等婢女,在梧桐手下随她做事。
“大爷今日要来院中用午饭,梧桐,你去厨房盯着些,我在房中看看账本,不用伺候。”
待院中下人各司其职,谢明月重新坐回桌前,慢慢翻看账本。
戚缙山内敛克制,许多话她问了也得不到回答,但账本总能体现出一些东西,比如过去十年的她,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这一看,便看出谢晚晴在大房账上动的许多手笔来。
鸡蛋一文钱一个,到了账上,却成了十文钱,还有冬日烧的雪花炭,谢明月听梧桐说,戚缙山送来的数量远比她一个冬日要消耗得多,可到了账上,却还短了一些,致使大房又去采买了一批。
如此种种,细看都是小钱,但长年累月加在一起,竟有数万两之多。
谢明月静静盯着窗外摇曳的枝桠。
大房中她不管事,云氏却不是撒手的性子,既然谢晚晴敢这样大张旗鼓地贪油水,怕是早已和云氏串通过了,否则云氏也不会让大房的管事权落到二房手中。
难怪云氏昨日为谢晚晴说话,原来这两人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云氏如今没法蹦跶,接下来要收拾的,就是谢晚晴了。
谢明月掩下眼底冷意,从账本堆中又抽了一本。
翻开后,却发现这不是大房的账,而是戚缙山院内的账本。
她翻到扉页一看,果然是戚缙山院内的账,竟然同大房的钥匙名册一起交给了她。
方才那本账,她能看出自己院内没人约束,戚缙山更是可着好东西往院内送,无奈她自己死气沉沉,院内除了必要的花费,其余开销一概没有,一年来的花销远比寻常要少,倒是给了谢晚晴做手脚的空间。
不知戚缙山的账本,又能看出哪些东西。
谢明月抿了抿嘴,重新翻开账本。
戚缙山院中的账清晰有条理,几乎都围绕着日常开销和应酬,倒没有出格的支出,只是每隔三月,就有一笔五百余两的支出,付给了桂南坊的一处院子。
账本上写的是租赁用途,谢明月白着脸,怎么也翻不去下一页。
一个妻子不让碰的男人,在外长期租院子,一个季度花五百两银子,还能干什么?
真被她猜中了,戚缙山在府中干干净净,却在外头养了外室。
“夫人,大爷来了。”
梧桐笑眯眯地推门进来,谢明月下意识合上账本,只见戚缙山背着光在门口,许是昨日两人亲密了些,他直直走到房内,站在她桌边。
“看账本怎么看的脸色煞白?先用饭。”
戚缙山大掌按在账本上,谢明月飞速地弹开手,竭力克制自己别露出厌恶模样。
“大爷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她笑着起身,将账本压到一叠册子的最下面,将戚缙山往外赶。
“屋内阴冷,不如到院里晒晒太阳。”
察觉到她有意疏离,戚缙山长眸微眯,收回手。
“身体为重,若不舒服,账本日后再看也是一样。”
“是。”
谢明月僵硬地微笑着,胸腔涌上一股酸涩。
虽说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可她的心为何会这般难受呢。
真是太奇怪了,一定是因为戚缙山在这外室身上花得太多。
一年两千两呢,戚缙山还真是宠这个外室啊。
“怎么了?”
看着谢明月身形趔趄,戚缙山向她伸手。
谢明月下意识退后躲开他的搀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收敛起神色掩饰。
“我不太舒服。”
两人走到桌边,相看无言地坐下。
察觉到她转变的态度,戚缙山收起温和笑意,起身退开:“既如此,不必折腾了,你好好休息,我回院吃。”
一旁伺候的下人们面面相觑,梧桐急得流了一头汗。
夫人昨夜同大爷宿在一起,她比谁都开心,正以为两人总算能缓和些,怎么夫人突然就又同之前一样了呢。
谢明月看着戚缙山转身的背影,心中涌上一股无力之感。
难道老天爷让她来到现在,就是为了走她十年前的老路?让她再一次体会静静枯萎的滋味?
她不是个别扭的人,为何遇到他,却总是扭着一股气?
谢明月闭了闭眼,猛地起身。
“等等,我有话问你。”
戚缙山已走到了院子门口,闻言顿住脚步,脸色稍霁。
她抬眼直直望向他:“你是不是养了外室。”

顺清侯与罗氏没看出她的异样。
顺清侯叹了口气,缓缓道:“当初缙山执意娶你,我们很是阻拦,致使他耽搁了一次外派高升的机会,若非如此,如今的他恐怕已经走得更高。是我们短视了。”
谢明月震惊地攥住双手,想不到戚缙山为了娶她,竟牺牲了自己的仕途。
她不动声色地微笑:“父亲言重了,做父母的,总是为孩子打算,我当时的情形不算好,这京中不拘哪一家,怕是都不会同意。”
不仅是顺清侯,就连罗氏都为她这句话感慨。
到底是谢家金尊玉贵养大的,虽没了家世,可骨子里还是金玉。
能屈能伸,识大体。
不枉侯爷看得起她。
“那时你毕竟还小,加之缙山为你数次与修玉冲突,惹得大伙不快,现在想来,一个女孩儿突然没了家,难免有些敏感,后来你又病了那么久,如今见你好了,我们打心底高兴。”
谢明月抿着嘴没说话,心底全在想,原来戚缙山真的早早就打过戚修玉了,难怪昨晚那么顺手。
难以想象,他那样的人,会为了她数次动手。
她心中那潜藏的少女心事,又渐渐飘浮起来。
罗氏看着谢明月,顺清侯方才耳语的几句说到她心坎里了。
他们都是大家出身,懂得维护家族利益,谢晚晴本来就器小,如今又做了这种糊涂事,这个家给她来掌,实在危险。
谢明月不一样,虽然先前让人失望到了极点,可从近日这几件事一一看来,她的表现不可谓不伶俐,这样的儿媳才是掌家的好人选。
罗氏心底很看不上云氏,但顺清侯已经表明了对谢明月的欣赏,她权当为了这个家,忍了。
“明月,你是个明理知义的,先前侯府是老二家的在管,但今日你也瞧见了,老二家的不成体统,你是长嫂,理当掌起这个家。”
顺清侯抚着胡子,和蔼地看着她。
“你的性子,我们原本也熟知,如今你不妨借着这个机会,慢慢跟着你母亲学起来。”
谢明月闻言挑了挑眉。
顺清侯这话的意思,是觉得她比谢晚晴好,要换人?
但又未直接将管家权给她,怕还是考虑到了谢家的存在,若谢晚晴真的被撸下去,依谢家父亲的性子,肯定会生气,顺清侯不想得罪谢家,又不敢让谢晚晴管家,于是想拉她做苦力。
管家又不是什么好活,她才懒得要呢,她只要管住大房就好。
谢明月莞尔一笑:“父亲,我也想为您与侯夫人分忧,只是我大病初愈,如今记性还有些不好,况且缙山与我......还考虑着子嗣的问题,我才接过大房的账,已是夜夜熬着灯看了,若再接管其他的,怕是......”
她考虑得面面俱到,顺清侯反倒没话说了,想强行给谢明月扯来管事,又怕真的影响了大房子嗣,最怕的,还是担心儿子心疼媳妇,为此与他理论。
顺清侯有些怕戚缙山,想了想,便觉得算了。
“罢了,你身体才恢复不久,这些事,只能忧劳你母亲了。”
他拉过罗氏的手拍了拍,罗氏脸色十分难看,却也没办法。
两个儿媳,一个不堪,一个滑不溜手,这管家的事竟又到了她头上。
谢明月从罗氏院中出来,擦了擦额角的汗。
顺清侯真是难缠,一件简单的事,硬是来来回回绕了这么久。
她穿过月亮门,戚修玉不知从哪出来,突然拦住她。
“明月,晚晴已去祠堂跪着了,你就这么恨她?你们毕竟一起长大的!”
谢明月紧紧皱眉:“若你闲着无事,大可陪着谢晚晴一起跪祠堂,而不是到长嫂面前胡闹。”
醒来后,虽只见过戚修玉两次,可在她心底,对他曾有过的情愫与记忆,全都化为了憎恶。
十年前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早已戴上了虚伪的面具。
或许十年前他便戴着,可她那时眼拙,没识出来。
戚修玉不信谢明月真的厌恶他,当年她嫁给戚缙山,却总是郁郁寡欢,不是因为他,还能因为什么?
况且昨日他一露面,谢明月的手指都攥白了,戚缙山那样沉的脸色她都不管,她说的那些话,戚修玉权当是伤怀过头的赌气之言。
毕竟她与谢晚晴从小争到大,最后嫁给他的却是谢晚晴,十年了,谢明月始终走不出来,戚修玉每每想起,就有些后悔当初那样对她。
可若不那样做,他也不知该如何。
他是侯府世子,要娶的,只能是谢家女,而不是恶仆的女儿。
“昨晚你大哥还未将你打怕?”
谢明月有意拿戚缙山吓唬他,却激起了戚修玉心底的怒意。
没有哪个男人会承认自己不如人,更何况还是个原本流落在外的野种!
“他当初那样对你,你还为他说话?”
他上前一步。
怎样对她?
谢明月不信戚修玉的话,她皱着脸要走,却正好撞上了回府的戚缙山。
“夫君!”
谢明月立刻抓住他的胳膊,杏眼盈盈。
“嗯?”
戚缙山接住她,在看到戚修玉的瞬间,目光尽数化为锋利眼刀。
“大哥。”
戚修玉变了副表情,恭谦温驯。
可惜戚缙山审过的犯人不知凡几,一眼就瞧见他眼底未散的亵意。
“记住你的身份。”
戚缙山不与他虚与委蛇,直接将谢明月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回到了栖海院。
谢明月搂在他肩头,今日顺清侯和罗氏的一席话,打散了她心底对戚缙山桎梏已久的大半成见。
以前,他是她最厌恶的男人,可现在,他是她的夫君。
谢明月轻轻靠上他的前胸。
戚缙山猛地顿住脚,喉结滚动,低头沉甸甸看她。
谢明月恍若未觉:“夫君,昨晚你是不是吃醋了?”
戚缙山眼眸一沉,将她整个放到院里的石桌上,撑着胳膊覆上去。
“忘了些事,胆子倒大了?”
他冷峻的脸高高在上,谢明月原本就是兴起问了一句,见他如此,两人几乎挨在一块,顿时不住地往后躲。
她自幼受到教导,一言一行,这光天化日的,戚缙山怎么如此孟浪?
戚缙山将她的退缩看在眼里,眸中热意微退,却不肯抽身。
“是不是呀?”谢明月缓了缓,这才抬头看他,“方才,我可一点也没理你弟弟,且还让他与谢晚晴狠狠受了一顿罚。”
戚缙山盯着她不断张合的唇,不知所谓地“嗯”了一声。
谢明月不喜他的敷衍:“你既不想听,那我走。”
他依旧不吭声,但沉沉地盯着谢明月。
多少年了,他不是重欲之人,可对着她,却永不满足。
“待会再听。”
一低头,话语尽数封到了唇齿间。
庭院里的花树,瞬间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戚缙山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眼见他神情不对,谢明月忙解释:“自我病后,记性越发不好,许多事情都忘了,梧桐也说,我近日忘得比以前多了些,怕是还要找机会瞧瞧大夫。”
想到她那积年沉郁的病,戚缙山眸中情绪起伏不定,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只握住她的手,缓缓道:“竟连十年前的事也都忘了?”
“嗯......时间本就久了,只记得一些断断续续的。”
谢明月心惊胆战地应了一声,不知糊弄到他没有。
“也好。”
戚缙山低眉敛目,眸光变得悠长。
难怪近日她像是变了模样,若真忘了那些事,也就不用日日难过煎熬了。
他牢牢攥着她的手,像是害怕她跑了般。
“既然忘了,就别再问。”
谢明月有些焦灼,什么叫别再问?她如今费尽心思想知道的,就是谢家为何草草赶她走,她又为何嫁给了他!
她想知道,到底是哪些人对她不好,那些事同谢晚晴、戚修玉又有没有关系,若识不清人,她怎能在侯府里混下去?
看出戚缙山不愿说,她掩住心底焦急,温声道:“好,你要回府吗?我想去街上逛逛,半路放我下去吧。”
谢明月打算回头找那妇人再问问。
戚缙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并未点出。
“夫人这么着急走,是害怕今日闹的这出吃醋被我取笑?”
他眼中如初雪化春,谢明月恼怒不已,嘴硬道:“什么吃醋?没这回事,我既要管家,这账上一大笔支出,总得问清楚。”
“是,夫人的一切都是为了管家。”
戚缙山不戳破她,只淡淡笑着,起身将马车让给她,自己带着小厮下车步行。
“都察院离此处不远,我去看看卷宗,夫人路上小心,记得今晚早些回府。”
看着他稳稳向前的背影,谢明月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越是同戚缙山相处,心底对他的抵触与害怕便越是消融。如今的戚缙山举止投足皆是芝兰玉树之态,对她更是内敛克制,若非她刻意去想,常常都能忘了此人当初阴鸷的模样。
他如今,似乎是个好人了?
谢明月闭眼压下莫名的心绪,扭头吩咐马车重新驶回桂南坊。
到了桂南坊前,她正要下车去见白馨,问问当初救她是何事,突然前面驶过一辆马车,速度极快,窗帘被风掀开,露出一张浓艳的面孔。
谢明月呆了一瞬,瞬间攥住梧桐的胳膊。
“梧桐,那马车中坐着的女子,是不是有些像木槿?”
梧桐也看到了,闻言激动点头:“是!夫人,木槿鼻子旁有粒小痣,那是木槿没错。”
谢明月当机立断:“车夫,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马车启程,梧桐双目含泪,不能自持。
“当初木槿姐姐才是领着奴婢们伺候您的头一个,后来也是第一个被谢老夫人卖的,若如今能知晓她的下落,那真是......”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谢明月也绷紧了心。
毕竟醒来前,木槿她们四个还在自己身边花团锦簇,可十年后,她的人各自失散,只有一个梧桐留在身边。
马车一路跟着,停到了京城最繁华的首饰楼前。
谢明月飞快地赶到木槿的马车前,车夫一身细棉马甲,看样子像是富贵人家的。
“这位夫人,这是瑞亲王府的马车,莫要冲撞了。”
他说完,才看到谢明月身后顺清侯府的马车。
这么年轻的夫人,莫非是戚家那位贤德贤淑的二奶奶?
车夫目光犹豫,梧桐当即道:“这是咱们顺清侯府的大奶奶。”
戚阎王的老婆?车夫顿时打了个激灵。
戚缙山在外行走,盛名震天,就连皇亲国戚的面子也敢撂,不是说他的老婆病得厉害,从不外出吗?怎么今日乍见,并无病弱的模样?
他连忙谄媚弯腰:“小的见过戚大夫人。”
谢明月微微一笑:“这里头是瑞王府的哪位姑娘?我瞧着有几分面熟,有些像我的旧友。”
车夫闻言,面色松快了些:“嗐,这里头是咱们王爷的五姨娘,花楼出身,夫人怕是认错了。”
花楼?谢明月的心抖了抖。
见车夫一脸轻率,她按捺着心底的不悦,缓声道:“不如让五姨娘见我一面,以免多年好友错过。”
车夫有些不情愿,然而谢明月的声音传到了马车内,里面的女人听到后,有些激动地拉开帘子,她一侧脸,便对上了一双含泪的眼睛。
“木槿!”
谢明月微微睁大眼睛,梧桐赶紧对着车夫道:“五姨娘就是咱们夫人的旧友,快打开车门!”
车夫惊疑地看着谢明月,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嘀咕:“咱们五姨娘是那种地方来的,怎么会是戚大夫人的旧友?”
木槿从车上下来,紧紧握住谢明月的手,呜咽流泪。
“木槿,真的是你,太好了。”
谢明月与她凑在一起,突觉有些不对劲。
“你......”她和梧桐仔细打量,木槿神色激动,一直呜呜痛哭,却始终没有说话。
梧桐如遭雷击:“夫人,木槿姐姐她、她似乎哑了。”
谢明月怔怔看着木槿卡住自己的脖子,苦笑示意,眼泪倏然落了下来。
她的木槿,过去能言善道的木槿,如今却成了哑巴......
木槿看到她哭,忙用手比划:“小姐莫哭,奴婢如今过得很好,并未受苦。”
谢明月心底一酸,瞧木槿的模样,绫罗裹身,确实过得不差,可王府的妾室又岂是好做的?
她按下酸涩情绪,正色道。
“木槿,十年前谢家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如何被谢家卖了,成了这样?”
木槿呆了一瞬,梧桐忙说:“夫人生病后,有些事忘了,我也不知道当初的事,木槿姐姐,现在全靠你告诉我们。”
对着她们的目光,木槿一跺脚,跑上马车拿出一盒湿的颜料。
谢明月这才想起,木槿是会写一些简单文字的,这事不好比划,只能写字。
只是她们身上也未带纸笔,而车夫还在催促:“五姨娘,莫忘了要替王妃取头面,若是迟了,小的可不包替您说话啊。”
“催什么,我先同你们姨娘叙叙旧,花不了多久,若是你们王妃怪罪,尽管搬出我来,来日我亲自登门赔礼。”
谢明月冷冷地看他一眼,要梧桐过去给车夫塞了一粒银子,将他遣去一旁吃茶。
木槿感激地看着她,拿着笔要挽起自己的袖口,谢明月连忙伸出手:“在我胳膊上写,你待会回去要见主母,不好收拾。”
木槿略一迟疑,便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慢慢写下几个字。

戚缙山眼底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神色。
“外室?”他沉声念叨一句,唇角隐隐勾起,“你方才,是在看我院中的账本?”
只一句话,他就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谢明月出现异样的原因。
谢明月见他不当一回事,甚至还有心思笑,心底顿时苦意蔓延。
是不是在男人心底,这种事都不值一提?
可她却如鲠在喉,怎么样都无法释怀。
“是在看账本,”她沉默地看着他,“你笑什么?回答我的话。”
谢明月想好了,不管戚缙山如何,总之她要将事情问清楚,而不是蒙在心里,独独一个人难受。
她娘亲就是凡事憋在心底,身子骨才渐渐变弱,乃至后来爹爹又迎了一房妾室......
想到谢家,谢明月不免有些难过。
她低着头,戚缙山看不见,只笑意更深:“我有没有外室,夫人难道不清楚?”
谢明月抿了抿嘴:“我怎么会知道,你一年两千两银子花在外面,到头来还问我?”
她想过戚缙山可能会否认、会恼羞成怒、会坦然承认,就是没想到,他竟有心思同自己打起太极。
谢明月更觉得他在忽悠自己,加上心底难受,忍不住红了眼圈:“你若有心仪的女子,接回府就是,养在外面,别人还以为我这大夫人多不能容人。”
她越说,越替自己委屈,声音不免带上些哭腔。
戚缙山眸色微闪,掏出帕子为她拭泪,谢明月这下再躲,他也不恼了,反倒意趣盎然。
“难得见夫人管我的事,有没有外室,用完饭后,夫人同我一起前去瞧瞧便知。”
他替谢明月擦干眼泪,虚虚环着她,重新入座。
梧桐赶紧给金河玉江使眼色,让他们去厨房催菜。
过了一会,菜肴一盘盘摆上桌,谢明月被戚缙山握着手,越发觉得奇怪。
怎么每次她气势汹汹地开口,到最后总是被他哄得晕头转向?昨晚是,今日也是。
她将手抽出,冷言冷语:“大爷莫要故弄玄虚了,吃完饭我还有事,哪有功夫和你去瞧外室!”
戚缙山一改冷厉模样,眼中雪意消融:“你有何事?”
谢明月正色道:“上午我看账本,谢晚晴管大房的账时贪昧了不少,数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必须让她吐出来。”
还钱是一码事,让谢晚晴声名扫地更是重中之重。
她不是最爱拿管家辛苦说事吗,若让府中上下知晓,谢晚晴的辛勤管家全是为了贪昧银两,所有人都不会再信她那套诉苦的话。
闻言,戚缙山思忖道:“今晚有家宴,父亲才从护国寺归来几日,此时揭发,容易给她大事化小的借口,不如明日再追究此事,反正账本在此,她也逃不掉。”
顺清侯戚永敬近年来沉迷清修,常上山进寺一待就是好几日。府中两位平妻争得如火如荼,他一点不放在心上,再加上戚缙山实在争气,能力已经大大超过了他这个老子,他更加放心做撒手掌柜。
今日阖家团圆,的确不是生事的好机会。
谢明月初来乍到,许多事情不明白,考虑得没那么周全,不得不佩服戚缙山心思的缜密,她点点头:“有道理,那我明日再说。”
下人端着热帕子来了,戚缙山抬手取了一块,亲自为她净手。
“别想这些了,吃完随我走。”
谢明月被他的故弄玄虚勾起了好奇心,不仅乖乖让他捏着手指擦拭,就连用饭都比平日快上几分,梧桐见她用得比平日多出不少,不禁喜不自胜。
这大爷和夫人渐渐缓和后,夫人的病竟是慢慢好转了。
待吃完饭,两人共乘一辆马车,滴溜溜来到桂南坊。
马车停到一处清幽的院子前,只听见院内女子笑声清脆,不时还有孩童稚嫩的呼声响起。
戚缙山不仅养了外室,就连私生子都有了!
谢明月坐在车内,心底酸涩不是滋味,不知戚缙山发什么疯,要带她这个正室前来受辱。
“来。”
戚缙山率先下车,搭着她的腰,轻松将她揽了下来。
院门打开,院内的声音一下子鲜活地传出,谢明月脑袋“嗡嗡”空白一片,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失态。
不过是个外室,不值得她动怒。
只是她的心,到底是剧烈地抽痛起来。
面容清秀的年轻妇人看到两人,惊讶地停了手中活计,孩童则是怯生生地躲到了栏杆后面。
见状,谢明月诧异扬眉,若这是戚缙山的外室与儿子,怎么看见他是这般反应?
好像老鼠见了猫。
“两位贵人是......”
妇人和一个婆子互相搀扶着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
戚缙山颔首:“肖夫人,鄙姓戚。”
“戚大人?”
妇人眼中迸发出惊喜,扭头朝孩童招手。
“光儿,快来给戚大人磕头。”
谢明月在一旁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戚缙山。
这母子俩竟不是他的外室儿子!
那他为何每年两千两养着他们?
“这位定是戚夫人了,果真是个仙女似的人物,民妇与光儿能够受到大人荫庇,皆是沾了戚夫人的福气,请戚夫人受民妇一拜。”
妇人直直朝着谢明月磕下头,谢明月不动声色地弯腰扶起她。
“不必多礼。”
她凑到戚缙山面前,朝他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戚缙山笑而不语,只将那孩童让到谢明月面前,孩童乖巧懂事,也跟着给她磕了一个头。
“戚大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何事要吩咐?”
妇人对着这一对光华玉鉴的夫妻俩,局促地搓了搓手。
“并无要事,不过是夫人近日身体好了些,想来瞧瞧同光。”
戚缙山沉沉开口,妇人便面露喜色。
“那敢情好,只要同光能为大人与夫人带来福气,这便是他的造化了。”
说罢,她又唤孩童给谢明月端来茶水点心,谢明月一头雾水,只好在戚缙山的示意下简单用了几口。
妇人张罗着点香烧茶,几人在院中站了片刻,见孩童始终有些惊惶,谢明月轻扯戚缙山的衣袖,小声道:“走吧,别打扰他们了。”
她隐隐明白了这母子俩到底是什么身份。
两人回到马车上,谢明月立刻用力睨了戚缙山一眼。
“你故意害我忐忑这么久!”
戚缙山唇角含笑:“夫人也会忐忑?过去可未见你这副模样。”
他话中似带着深意,谢明月心里一凛,忙移开目光:“只论现在,这孩子,是你收的福娃?”
她曾听闻民间有习俗,正月二十出生的孩子,天生带福,被叫做福娃,是以有些门第做善事的,会接济、收养一些家境不好的福娃,以期给自己与家人带来福运。
没想到戚缙山看着冷冷清清的,也会做这种事。
“是,但并非为我与侯府,而是为了夫人,”戚缙山深深望着她,“白馨乃是十年前救你之人,后来她大着肚子落难,被我相救,于是让她的孩子做了你的福娃,为你祈福。”
谢明月既感动又震惊,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最后只好怔怔地问:“十年前救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玉、坏......”
谢明月跟着念出这几个字,心情陡然转低。
“木槿,这二,是指二小姐谢晚晴,这玉,是指戚修玉,对吗?”
木槿点头,谢明月眸光凝重,追问:“他们怎么坏了?当年谢家赶走我,有他们在其中作梗?”
木槿一边“嗯嗯”,一边飞快地想要比划,可惜谢明月看不出她的意思,要她写,木槿也写不出来。
谢明月叹了口气,眼见那车夫从茶馆出来了,于是放弃了追问,接着道:“那我为何嫁给戚缙山了,木槿,当初是不是戚缙山强逼我?”
木槿瞪大双眼,摇头否认,并在谢明月手腕上写了个“好”和“九”字。
谢明月轻轻咬住嘴唇,原来戚缙山并未强迫她。
甚至木槿还说他好,难道她一直都误会他了么......
还有,不知道这个“九”是什么意思。
“戚夫人,咱家王妃还等着五姨娘回去伺候呢,您这旧,不如择日再叙吧,回去迟了,小的也不好交代啊。”
车夫喝完茶,腆着肚子走过来,朝谢明月点头哈腰。
真不知道这戚夫人和一个哑巴姨娘有什么好说的,瑞王妃治下严苛,若真迟了,他与五姨娘都得挨罚。
车夫身后是瑞王妃,谢明月的确不好一再强硬。
“行,不说了,”她放下袖子,拍拍木槿的手,“来日我再去瑞王府瞧你,你若有事,只管遣人到顺清侯府找梧桐,好吗?”
木槿不舍地抓住她的手,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梧桐在谢明月身后难抑伤感。
“木槿姐姐以前最是口齿伶俐,怎么变成哑巴了呢。”
谢明月心绪纷乱,坐回马车后,沉声吩咐她:“别哭了,木槿定是被卖到花楼后,得瑞王垂怜,这才成了妾室。”
虽说为妾者难,到底也比在花楼卖笑好,只是进了王府,就不可能出来了,谢明月思来想去,一时竟想不到解救木槿的法子。
“时候不早了,先回府吧。”
她看了眼天色,这里离桂南坊远,不好再返回去问白馨,只能先回府参加家宴。
梧桐坐到谢明月身边,谢明月掀开袖口,看着那靓蓝颜料写出的几个字,默默思忖。
如今看来,谢晚晴与戚修玉都不是好东西,当年她被赶出谢家,定有他们插手,而若木槿所写是真,当年帮她之人恐怕是戚缙山。
戚修玉今晚就要回府,谢明月揉了揉额角。
想想那日戚缙山提及戚修玉时,不说人话的样子,她就头疼。
“夫人,回府前先将颜料擦了吧。”
梧桐见那颜料实在鲜艳,向谢明月递上打湿的手帕。
谢明月接过来擦了几下,却没有擦掉。
“这颜料是特制的,要用油膏擦,晚上卸发时再说吧。”
待回到顺清侯府,下人们已在热火朝天地往前厅送菜,罗氏陪着顺清侯站在廊下,夫妻俩难得安安静静地笑着说话。
谢明月今日回府,足足穿过了四道门,又从年岁悠远的古树旁绕过,这座侯府的规模比十年前扩大了一倍,而这一切,全赖戚缙山在朝中获得无上荣宠。
谢明月远远觑着廊下,十年前顺清侯还是寻常勋贵模样,如今倒是素寡不少,蓄着长须,身如瘦竹,透出几分缥缈的出尘之气。
只是内里如何就不知道了。
谢明月垂眼走到人前,恭谨行礼:“儿媳见过父亲,父亲此次上山清修可还安顺?”
顺清侯一怔。
他这个大儿媳,久不出户,听说成日病怏怏躺着,只是儿子一直护持,所以他也没管。怎么如今一瞧,模样珠圆玉润,气色上佳,除了瘦弱些,倒是个挑不出错的闺秀模样。
“这是缙山的媳妇,侯爷莫不是太久未见,不认得了?”
罗氏见状,轻声提醒丈夫。
顺清侯大笑:“怎会不认得,不过是瞧着明月康健许多,可是身体好了?”
谢明月淡淡一笑,落落大方:“劳父亲挂念,儿媳如今无恙。”
顺清侯摸着胡子点头,罗氏接话:“身子好了就行,缙山如今也三十了,你也要抓紧诞下大房的子嗣,为侯府开枝散叶。”
在顺清侯面前,罗氏显出正房的气派,不过还是趁机戳大房的痛处。
谢明月唇角微冷,正要开口,一抬眼,便看见戚缙山大步走来。
他行走时向来奔逸绝尘,夹杂着一阵初春冷风,眨眼便到了近处。
“父亲、侯夫人,外头冷,怎么不入座?”
“正准备进,”对着自己这个不怒自威的大儿子,顺清侯的气势默默转淡。
他踱步入内,戚缙山带着谢明月缀在后面,凑近了问她:“今日问到想问的了吗?”
他线条优越的下颌就在眼前,凸显着成年男子内敛深沉的吸引力,谢明月想到昨晚两人之间的吻,忍不住心生羞涩。
“没有,我去街上逛了逛。”
她想到木槿写的那个“好”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个“好”法呢,难道她与他的成婚,全赖他的“好”?
他可怜她,所以才娶了她?
她将心绪变化藏得很小心,但戚缙山是何人,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瞬间就看出了异样。
目光落到席上给戚修玉空出来的位置,戚缙山眸光一顿,开始不停地摩挲起手上的狮头扳指。
“逛了什么?”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谢明月也有些心不在焉。
“随便看了看,到长安街上去了一趟。”
顺清侯与罗氏已落座,谢明月对着席间空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座次该如何排。
也没个下人指引她。
她犹豫一瞬,正要凭着常理落到罗氏身侧,戚缙山一把攥住她。
“你坐在这,”见她连座次都弄错,戚缙山冷冷沉眉,“怎么,人还未归,心就飞到他身上去了?”
谢明月惊讶抬眸,见他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整个人阴冷又吓人,不禁皱眉:“你说什么?”
她这天外游魂的模样落入戚缙山眼中,更令他怒火中烧。
“无事。”
他入座后便沉默不语,谢明月不明所以,正要追问,这时门房跑到屋前,喜气洋洋地跪下。
“侯爷、侯夫人,二爷回来了。”
谢明月脑中的弦“嗡”的一声响了。
戚修玉回来了。
隔着十年陌生光阴,谢明月倏然攥紧了椅背。
被背叛的恨意袭上心头,令她无法抑制地战栗。
那素白的手指被挤压得褪尽血色,戚缙山看在眼里,不知该自嘲还是该发怒。
随着几人齐齐侧头,门外脚步声渐渐靠近。

梧桐被这红色粉末吓坏了,当即拿了谢明月的牌子,从后院小门出去。
谢明月在屋内坐了一会,不见一个婢女进来添茶倒水,仿佛没她这个主子。
想来这些年她无心管家,这些下人也都惫懒,看来还得找时间,提拔几个可信的人上来。
她摸着手边账册,拿过一本空白的册子记了一笔,随后走出房,绕着院子审视。
院前的情形还算干净整洁,可院后无人处落叶横生,野草遍地,乍一眼望过去,还以为入了个荒园。
听见屋后的小厨房内隐隐传出嬉闹声,谢明月走过去停在门口,透过门缝看见两个婆子并两个丫鬟正围着炉子喝酒,脸上贴着黄条,手边摆着铜板,看样子是在玩牌。
谢明月并未惊动这几人,而是凝神细听片刻便回了屋,待梧桐回来后,她问了一嘴。
“夫人说的可是黄嬷嬷与李嬷嬷,当初您入府时身边只奴婢一人伺候,这两位嬷嬷都是大老夫人赐给您的,那两名粗使丫鬟也是原本府里的家生子。”
梧桐脸色有些不好看,谢明月听罢点点头,问她:“那粉末可曾问到了?”
梧桐一脸愤恨:“大夫说这药是绝嗣用的,若长久佩戴,会致使人的体质越来越寒,不易有孕。”
谢明月轻笑一声,果然是个阴毒东西。
“大老夫人为何这样?她不想抱孙子吗?”梧桐又气又急。
谢明月冷笑:“不是不想,只是不想要我生的孙子。”
十年来,她和戚缙山闹成那样,以至他三十无子,又不纳妾,云氏这个亲娘定是将她当成了眼中钉。
云氏敢给自己下,不怕戚缙山接触后受到影响,也是看在她与戚缙山不合,平日不在一起相处。
看来她这婆母并非面上看去那般和蔼纯良,云氏没有妖娆身姿,更不比罗氏保养得宜,却能够在府中屹立多年,甚至还与娘家是权贵的罗氏平起平坐。
这是个连罗氏都拿捏不住的人物,除了儿子争气,云氏自己定然也有手腕。
那两个婆子是云氏的人,两个丫鬟说不定也是谁的眼睛。
谢明月垂眼思忖,既如此,她就不客气了。
“给我。”
她将红色粉末重新放回镯子里,将镯子戴上。
“夫人!”梧桐着急地看着谢明月。
这不是绝嗣的药么!
谢明月笑了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我自有打算。”
她重新躺回榻上:“要李嬷嬷和黄嬷嬷进来伺候,你去盯着丫鬟们收拾院子。”
梧桐一头雾水地出去了,过了一会,两个婆子不情不愿地进了屋。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夫人竟让老婆子来伺候了。”
黄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站到谢明月面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谢明月淡淡觑着两人:“既是我院里的人手,便都是伺候我的,我能用梧桐,也能用你们。”
闻言,黄嬷嬷和李嬷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大夫人平日都在屋内病歪歪躺着,今日折腾了一回,居然还有这么多力气?
谢明月不管她们心底想什么,她将手腕上那只刚戴上的镯子褪下,径直摆到桌上。
“这镯子是好东西,就是太重,李嬷嬷去收起来,以后别再拿出来了,我不爱戴。”
她说完便恹恹地躺回榻上,两个婆子见了那精致的镯子,眼中俱都闪过一丝精光。
“是,老奴这就去。”
李嬷嬷收起趾高气扬的模样,谄媚地捧起那只镯子走到内室。
谢明月垂眼勾起一抹笑容。
方才她们在小厨房赌得热火朝天,可不知道这是云氏差人送来的。
而那李嬷嬷连下个月的例钱都赌上了,这么个价值不菲的镯子摆在面前,不动心都说不过去。
她一边吩咐着两个婆子做事,一边在榻上小憩,盘算着何时事发。
到了傍晚,戚缙山身边的金河来到院外。
“夫人,大爷应酬回来了,如今醉得厉害,夫人去前院瞧瞧吗?”
“戚缙山醉了?”谢明月在屋内听到金河的禀告,心中窃喜。
喝醉的人嘴上没门把,岂不是正好套话。
更何况,她不在院内,才会给那两个婆子动手的机会。
“走。”
她披上那粉色斗篷,留下梧桐守在屋内,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让金河带路,来到戚缙山的院里。
玉江在房内伺候着,见谢明月来了,顿时朝金河竖起大拇指。
厉害,连夫人都请来了。
“醒酒汤放下,都出去吧。”
待房门关上,谢明月看着坐在榻上的戚缙山。
他身上飘着股轻微酒气,玉刻般的面孔此时染上些醺红。
人至盛年,容貌也比十年前更为出色,当初的戚缙山已经靠着一张俊脸惹得一些贵女心动,如今更是清贵绝尘,近距离看着他,谢明月的心底五味杂陈。
有家世、有手腕,这样的一个年轻权臣,真的会只守着她一人吗。
她略略一出神,手腕突然被握住。
“夫人。”男人半阖着眼,呼吸滚烫,大掌抓着她的手指摩挲,“谁让你来的?”
“听说你醉了,我来瞧瞧你。”谢明月听不出他话中喜怒,抽了一下手没抽出,却被他握得更紧。
“放开我。”她去拉他的手。
戚缙山却微微一使力,谢明月低呼一声,便已经被他罩在了榻上。
她羞恼挣扎:“戚缙山,你干什么!”
戚缙山撑在她身上,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起伏,喷出炽热鼻息。
“不许动。”
他嗓音低沉,眉宇间却陡然浮现出一抹厉色,谢明月被他喝住,顿时有些后悔。
他们可不是什么寻常夫妻,她和戚缙山中间,隔着十年都洗不净的沉疴积怨,她怎么就草草信了他不会伤害自己?
看到怀着人直挺挺躺在榻上,面色抗拒,戚缙山眸中闪过一抹黯色。
他深吸一口气坐起,眼神清明了些。
“让玉江进来伺候。”
谢明月连忙从榻上爬起来,后怕地退到一边。
她看了眼桌上的汤,抿了抿嘴,主动过去端起来。
“没事,我喂你喝醒酒汤吧。”
还得套话呢,看戚缙山这失态模样,分明是有些醉意的,她不能走。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